他在骗我
第七十四章
青瑛郡主欢腾地跑到谢不言身边，娇声唤他：“言哥哥，你这段时日跑哪去了……我知道是办差，可你以往办差也没有这么长时日不回京城的呀，姨母都想死你了。”
青瑛郡主声音洪亮，丝毫不避人，话音清晰地落在姜瑶的耳朵里。她脚下仿佛被冻住，走不动道了，就这么呆立在原地，远远看着桥下二人的身影。
挨得真近啊……那位青瑛郡主叫得如此亲密，想必二人关系匪浅。可是堂堂郡主，金枝玉叶，谢不言怎么会同她关系密切呢？
他过去曾说……他只是一个行商落魄后，流连在溧水的异乡人。
他在骗我。
姜瑶心中苦涩。
一旦有怀疑，往日种种不合寻常的细节便浮上心头，历历在目。比如谢不言举手投足从容淡定，不似普通商户，对银钱等身外之物并不热衷；他和阿肆的功夫更是好到不同寻常的地步……
以往情到浓时，姜瑶虽有疑虑，却尊重他的顾虑，相信他有苦衷，并不深究他的真正身份。哪怕他当着自己的面，使出不寻常的功夫和手段，姜瑶也从不过度追问。
她以为两个人相爱，就应该无条件互相信任。
但今时今日，她才知道，原来谢不言隐瞒的远比她想象的更多。
此刻虽不知他的具体身份，但姜瑶多少也猜得到，谢不言身份显赫……这意味着他生在睥睨众生的云端，身边有自小一同长大的金枝玉叶，他见惯了金银财宝，才能对身外之物波澜不惊。
他明明拥有很多，却装作一个漂泊在外的普通人，让她误以为，他们是一样的。
远望过去，谢不言长身玉立的气势，亦是矜贵威严，与他身后那些平民俨然不同。是她长久以来蒙蔽自己，刻意忽视了所有身份不对等的可能性。
有热热的液体流到唇边，姜瑶抿唇，尝到了苦涩味道。
她忽然没有勇气再往下走，他身旁已经站不下她了。
姜瑶抹了把脸，冷静调头，带着刚拿到的牌匾，从断桥另一侧匆匆离开。
-
谢不言一瞧见青瑛扑过来就头疼。他的亲戚中姊妹不多，他母亲便偏疼这个表妹，把她娇纵得不成体统。
谢不言每每远行办差，青瑛便要想法子跟出去玩。他直言婉拒，她便蛮不讲理地跟母亲告状，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般黏人，谢不言只好面上应承，背地里绕开她偷溜着走。
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了青瑛，谢不言只觉得她聒噪得头疼，打断她的叽叽喳喳：“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缠着太子殿下带你出来的吧。”
“花灯会盛名已久，我早就想来看了，我凭什么不能来啊……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出远门办差故意不想带我，说话不算话……哼，还是太子哥哥人好，答应带我出来玩便不会骗我。”青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既然知晓太子殿下亲临此处，谢不言便得去殿下面前拜见，顺便把这阵子搜集到的线索和证据交给殿下。
他没空听青瑛在耳边碎碎念，径直跨上台阶向前。心中思量着，阿瑶也在桥上，正是一个向她坦明身份的好时机。也可让太子表兄知晓，今日花灯会上夺魁的是他谢不言的心上人。
心上人夺魁，他与有荣焉，谢不言翘了翘唇角。
然而断桥之上，却不见姜瑶的身影。谢不言拜完太子，问方才那位姜姑娘去哪了？
太子直道姜掌柜带着金匾往桥另一头下去了。
谢不言立时要追去，太子从谢不言焦急的神情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酸腐味道，偏不让他走，饶有兴致地打趣道：“我瞧你对这位姜掌柜颇为上心啊，怪不得这趟办差在溧水逗留许久，原来是……难过美人关啊。三弟你别急着走，我明日便要离开杭州了，你今晚先同我回驿站，跟我细说近日查到的线索。”
谢不言微不可察地低叹一声，只得明日再回酒楼寻姜瑶。
-
穿过熙攘繁华的杭州大街，姜瑶带着一身冷清回到酒楼，独坐房中，不点灯，一个人在黑暗中静默。
不知枯坐了多久，外头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姜瑶下意识地起身开门。
是小月和阿肆回来了，姜瑶探着头看向他们身后，没有谢不言的身影。
“只……只你们两个人回来了吗？”姜瑶开口，声音沉涩。
“对啊，我等了许久没见着你们，便带着小月回来了。三……哥他没跟掌柜的你在一块儿吗？”
姜瑶迟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让小月先回房中休息。
她拦下阿肆到走廊无人角落，对上阿肆的眼睛，冷静问道：“谢不言到底是什么人？”
阿肆怔愣了一下，他不擅长撒谎，立刻扭头避开姜瑶的视线：“他、他能是什么人……我们就是经商赔空了本钱的生意人。”
“撒谎。”
阿肆从来没听过姜瑶说话似这般生硬如刀、咄咄逼人，印象中掌柜的一直是轻声慢语、语调温柔。
他心虚地回头，偷觑一眼姜瑶的神色，却看到一双瞪得通红的眼睛，泪盈于睫。
掌柜的快哭了，怎么办怎么办……小侯爷你在哪儿，我应付不来啊。阿肆内心无力地挣扎着，他实在见不得女人在面前流泪。
撑不过三秒，阿肆瞒不下去了，想着姜掌柜迟早要当侯府的少夫人，干脆捅破这层窗户纸。
阿肆硬着头皮道：“谢不言他……其实是镇南侯府的小侯爷，我是他的近卫，也是他的同门师兄。我们不是有意欺瞒，只是身负差事，需要隐瞒身份在溧水查案……”
阿肆斟酌着该如何解释。
“我知道了。”姜瑶冷冷打断，擦擦泪不想再听：“明日一早，我带小月回溧水。这些银子留给你，算是结清你们在本店做工的工钱……别推辞，我知道这点儿小钱你们瞧不上，我们区区一桩小庙，自然供不起两位大佛……但我只有这么多了，收下吧。帮我转告谢不言……我和他两清了。”
姜瑶把一荷包银子强塞到阿肆手中，头也不回地转身回房，留阿肆呆立在原地，还搞不明白今晚发生了什么。
明明姜掌柜得了第一，是天大的喜事，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青瑛郡主欢腾地跑到谢不言身边，娇声唤他：“言哥哥，你这段时日跑哪去了……我知道是办差，可你以往办差也没有这么长时日不回京城的呀，姨母都想死你了。”
青瑛郡主声音洪亮，丝毫不避人，话音清晰地落在姜瑶的耳朵里。她脚下仿佛被冻住，走不动道了，就这么呆立在原地，远远看着桥下二人的身影。
挨得真近啊……那位青瑛郡主叫得如此亲密，想必二人关系匪浅。可是堂堂郡主，金枝玉叶，谢不言怎么会同她关系密切呢？
他过去曾说……他只是一个行商落魄后，流连在溧水的异乡人。
他在骗我。
姜瑶心中苦涩。
一旦有怀疑，往日种种不合寻常的细节便浮上心头，历历在目。比如谢不言举手投足从容淡定，不似普通商户，对银钱等身外之物并不热衷；他和阿肆的功夫更是好到不同寻常的地步……
以往情到浓时，姜瑶虽有疑虑，却尊重他的顾虑，相信他有苦衷，并不深究他的真正身份。哪怕他当着自己的面，使出不寻常的功夫和手段，姜瑶也从不过度追问。
她以为两个人相爱，就应该无条件互相信任。
但今时今日，她才知道，原来谢不言隐瞒的远比她想象的更多。
此刻虽不知他的具体身份，但姜瑶多少也猜得到，谢不言身份显赫……这意味着他生在睥睨众生的云端，身边有自小一同长大的金枝玉叶，他见惯了金银财宝，才能对身外之物波澜不惊。
他明明拥有很多，却装作一个漂泊在外的普通人，让她误以为，他们是一样的。
远望过去，谢不言长身玉立的气势，亦是矜贵威严，与他身后那些平民俨然不同。是她长久以来蒙蔽自己，刻意忽视了所有身份不对等的可能性。
有热热的液体流到唇边，姜瑶抿唇，尝到了苦涩味道。
她忽然没有勇气再往下走，他身旁已经站不下她了。
姜瑶抹了把脸，冷静调头，带着刚拿到的牌匾，从断桥另一侧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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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不言一瞧见青瑛扑过来就头疼。他的亲戚中姊妹不多，他母亲便偏疼这个表妹，把她娇纵得不成体统。
谢不言每每远行办差，青瑛便要想法子跟出去玩。他直言婉拒，她便蛮不讲理地跟母亲告状，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般黏人，谢不言只好面上应承，背地里绕开她偷溜着走。
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了青瑛，谢不言只觉得她聒噪得头疼，打断她的叽叽喳喳：“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缠着太子殿下带你出来的吧。”
“花灯会盛名已久，我早就想来看了，我凭什么不能来啊……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出远门办差故意不想带我，说话不算话……哼，还是太子哥哥人好，答应带我出来玩便不会骗我。”青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既然知晓太子殿下亲临此处，谢不言便得去殿下面前拜见，顺便把这阵子搜集到的线索和证据交给殿下。
他没空听青瑛在耳边碎碎念，径直跨上台阶向前。心中思量着，阿瑶也在桥上，正是一个向她坦明身份的好时机。也可让太子表兄知晓，今日花灯会上夺魁的是他谢不言的心上人。
心上人夺魁，他与有荣焉，谢不言翘了翘唇角。
然而断桥之上，却不见姜瑶的身影。谢不言拜完太子，问方才那位姜姑娘去哪了？
太子直道姜掌柜带着金匾往桥另一头下去了。
谢不言立时要追去，太子从谢不言焦急的神情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酸腐味道，偏不让他走，饶有兴致地打趣道：“我瞧你对这位姜掌柜颇为上心啊，怪不得这趟办差在溧水逗留许久，原来是……难过美人关啊。三弟你别急着走，我明日便要离开杭州了，你今晚先同我回驿站，跟我细说近日查到的线索。”
谢不言微不可察地低叹一声，只得明日再回酒楼寻姜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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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熙攘繁华的杭州大街，姜瑶带着一身冷清回到酒楼，独坐房中，不点灯，一个人在黑暗中静默。
不知枯坐了多久，外头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姜瑶下意识地起身开门。
是小月和阿肆回来了，姜瑶探着头看向他们身后，没有谢不言的身影。
“只……只你们两个人回来了吗？”姜瑶开口，声音沉涩。
“对啊，我等了许久没见着你们，便带着小月回来了。三……哥他没跟掌柜的你在一块儿吗？”
姜瑶迟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让小月先回房中休息。
她拦下阿肆到走廊无人角落，对上阿肆的眼睛，冷静问道：“谢不言到底是什么人？”
阿肆怔愣了一下，他不擅长撒谎，立刻扭头避开姜瑶的视线：“他、他能是什么人……我们就是经商赔空了本钱的生意人。”
“撒谎。”
阿肆从来没听过姜瑶说话似这般生硬如刀、咄咄逼人，印象中掌柜的一直是轻声慢语、语调温柔。
他心虚地回头，偷觑一眼姜瑶的神色，却看到一双瞪得通红的眼睛，泪盈于睫。
掌柜的快哭了，怎么办怎么办……小侯爷你在哪儿，我应付不来啊。阿肆内心无力地挣扎着，他实在见不得女人在面前流泪。
撑不过三秒，阿肆瞒不下去了，想着姜掌柜迟早要当侯府的少夫人，干脆捅破这层窗户纸。
阿肆硬着头皮道：“谢不言他……其实是镇南侯府的小侯爷，我是他的近卫，也是他的同门师兄。我们不是有意欺瞒，只是身负差事，需要隐瞒身份在溧水查案……”
阿肆斟酌着该如何解释。
“我知道了。”姜瑶冷冷打断，擦擦泪不想再听：“明日一早，我带小月回溧水。这些银子留给你，算是结清你们在本店做工的工钱……别推辞，我知道这点儿小钱你们瞧不上，我们区区一桩小庙，自然供不起两位大佛……但我只有这么多了，收下吧。帮我转告谢不言……我和他两清了。”
姜瑶把一荷包银子强塞到阿肆手中，头也不回地转身回房，留阿肆呆立在原地，还搞不明白今晚发生了什么。
明明姜掌柜得了第一，是天大的喜事，怎么会搞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