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一个惊人的消息自宫中传出，很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刘端连续十天赏赐延英殿，数目加起来已经超过千金。
至于原因，传什么的都有。但有一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这千金不是赏给延英殿那位刚刚升了婕妤的娘娘，而是给她的弟弟，玄甲军指挥使陆淮之的。
玄甲军是天子近卫，能选进去的都是世家子弟。领头的就是外戚卫临殊，眼高于顶。玄甲军出行往往一身黑甲，策马便从闹市区长驱直入，沿路不知道要撞翻多少商户的铺子，京中百姓对他们敢怒而不敢言。
自从陆淮之成了指挥使之后，玄甲军的风气倒是好了很多，起码穿过市集时必然会放慢速度。
“那些贵族都作威作福惯了，还得是下面爬上去的才懂得民间的疾苦。”
与此同时，上朝的官员也发现，他们已经多时没有见到皇后的面了。就连卫平最近都安静了不少。
难道说，陛下终于下定决心，要改换大周朝堂的天地了？
沈吉昌近日正在忙着筹备去冀州的事情，几乎终日都在京郊大营里。沈子安的信又来了一封，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叛乱已平，没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果真是因为粮食问题；坏消息是他巡营途中摔断了腿，这些日子都动不了了。他还问沈以宁这次来冀州能否带些蒲地草来。蒲地草的汁水对止血有奇效，但这种草不长在冀州，只长在京城东山脚下。
沈以宁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正在为另一件事情而烦恼。卫临殊的帖子写的花里胡哨，热情洋溢地邀请她去卫家马球场打马球。
他当时在青龙寺下山时就对这个新建的马球场信心十足，要喊她去看，没想到他还真没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卫临殊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智水平才会真心实意喊她这个著名病秧子去搞这种激烈项目？
卫家小厮充满期待地看着沈以宁。沈以宁被他盯得受不了，便问道：“你们家公子还请了谁去？”
“那可太多了，”小厮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家公子的人脉，“京城有头有脸的年轻公子小姐，我们公子都请了。昭阳公主和康宁公主自然是会去的，皇后娘娘尚在宫中教导沈二小姐，不过太子殿下已经说好了会买公子这个面子。”
好吧，那就是各大世家都要来看热闹了。更何况，她最近正忙着准备去冀州的事情，沈以宁已经在构思如何拒绝卫临殊了。
“还请了陆淮之。”
陆淮之？这肯定不是卫临殊自愿做出来的事情。看来卫皇后虽然人在仙居殿，但连卫临殊组局这种事情都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
“对了，公子还请了长信侯府的二公子傅行舟。”
“傅行舟？”沈以宁张了张嘴，那不是她十年不曾谋面的准未婚夫吗。
确实，算算日子，傅行舟也是该到京城了。
那这事她就推不了了。
“他不是回来处理傅远峥的事情吗？”沈以宁本能地问道。
“是啊，但是从冀州回来一趟，京城里的人总都是要见见的。”
也对。
“马球场修在哪里了？”
“就在东山脚底下，整个都被公子包下来了。”小厮非常自豪。
巧了，她哥让她去东山下面找蒲地草。
“好，那告诉你们家公子，我准时赴约。”
*
卫家的马球场果然修的气派非凡。一整块平整的开阔场地，背面就是苍茫的东山。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意十足。
沈以宁微微眯起眼睛，京城贵族子弟今天几乎是到齐了。
人群中一个少女见到沈以宁出现，欢天喜地地向她招手：“到这来到这来！”
华清和是镇国公的独女，自小便是当做男孩来养，与沈以宁最是要好。她今日一身红衣，英姿飒爽。
“上一次畅春园的宫宴，我当时还在青州不曾回来，今天总算是见到你了！”华清和拉着沈以宁的手，笑道。
“是啊，我最近可发生太多事情了，马上要一件一件讲给你听。”
“我可听说啦，”华清和笑嘻嘻地勾住沈以宁的另一只手，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你是不是在跟傅行舟商量婚事？”
沈以宁立刻拍落了华清和套近乎的手：“八字还没一捺的事情！”
“哦，”华清和笑得更加畅快，“那不就是已经有一撇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拉长了声音禀报：
“长信侯府二公子傅行舟到——”
“哟，傅二这么快就来了，”华清和拦着沈以宁不让她走，“青梅竹马十年不见了，这不得好好瞧瞧。”华清和虽然话说的没遮拦，但自始至终压低着声音，怕给沈以宁惹麻烦。
沈以宁顺着华清和的目光转头看去，她自然也是好奇的。
被众人簇拥着走过来的是一个身量颀长的青衣公子，看样子二十出头，气度温和，面容如山水画一般清雅。只是面色略显苍白，显然是连日奔波所致。
如果陆淮之是一支冰冷的利箭，那傅行舟更像是一块温润的青玉。
“啧。”华清和与围观群众一样，情不自禁感叹了一声。
“你说说看，你这好运气。”
十年不见，傅行舟倒是生得更加出众了。要是把他扔在路上，沈以宁还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一眼就把他认出来。
卫临殊走在傅行舟身边，胖脸笑出褶子，像一只裂开了口的冬瓜，态度极其殷勤，仿佛自己才是傅行舟的亲哥。
卫临殊身后是陆淮之。他今天穿了一身玄色，更加显得气质冷如冰霜。他那番凌厉之气与周围的勋贵子弟格格不入。
傅行舟却在众人的目光中向沈以宁走过来。
“三妹妹好。”
他用那双含笑的桃花眼看着沈以宁，眸光潋滟。
好家伙。十年没见，居然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沈以宁顿时愣住了。
华清和在旁边用胳膊推了推她：“说句话。”
“你好。”沈以宁诚恳道。她对十年后的傅行舟还是有些陌生。
傅行舟笑了，没有继续说话。
一直坐在帷帐之中的太子刘焉见今天最大的贵客傅行舟到场，自己也走了下来，笑道：“母后知道今日是卫家做东的马球会，特意让我带了个小彩头过来。”
“今日第一场进球最多的人，便可以得到这个盒子中的赏赐。”
刘焉身边的女官拿出一只紫檀木盒，却并没有打开，显然，是要把这个悬念留到最后再揭晓。
那女官抬起头看了沈以宁一眼，点头示意。正是苏兆言。
看来她已经摆脱了掖庭的身份，来到卫皇后身边做事了。
“有意思。”华清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是马球高手，只要骑在马上便如鱼儿游进了水里一般。
卫临殊是个只嫌热闹不够大的人，补充道：“那我也添个彩，第一场胜出的队伍，可以用我们卫家的人在场地里随意做一件事情。”
沈以宁眨了眨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她岂不是可以把东山脚下的蒲地草全给收了？
“确实。”沈以宁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把这么多蒲地草拉去冀州。
“你来不来？”华清和拍了拍沈以宁，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豪气干云地补充道，“我记得你以前还挺喜欢打马球的，只不过这两年咳症越来越重，这才不怎么在场上见到你。”
“你放心，就算你打不满全场，我也照样能把对面打趴下。”
“那还差一个人。”
“我啊！我啊！”卫临殊适时地探出脑袋。
“这不行这不行！”昭阳公主不满地大声道，“华清和再加上表哥，我们这还比什么？”
“我给你派两员大将，”卫临殊胸有成竹地给昭阳公主打包票，“陆淮之，再加上……再加上傅行舟。”
“陆淮之？”昭阳公主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傅二哥哥倒是可以。”
“这是比赛，比赛，”卫临殊不耐烦地应付表妹，“打球打得好就行。是吧？”
“你可没征求我的意见，”傅行舟懒散地说，“就替我决定上场了。”
前门的鱼还没救得起来，后门就又失火了。
“行啊，”卫临殊敲了敲自己的头，一副“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拿捏起我这个冤大头来了”的表情，“那你要征求谁的意见？”
傅行舟却好整以暇地看着沈以宁，眯起一双桃花眼，笑道：“三妹妹，你说我要不要去？”他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仿佛真的是在认真等待沈以宁的回答。
“啧。”华清和适时地在旁边发出今天的第二声感叹。
“嗯、嗯，”沈以宁愣了愣神。她偷偷看了一眼陆淮之，却发现陆淮之正不加掩饰地往这个方向看过来，神色晦暗不明。
这个表情她暂时没空研究。
她的当务之急是在卫临殊的地盘上帮沈子安收蒲地草。
“三妹妹这么说，那我也来。”傅行舟却仿佛毫不在意，轻轻笑道。
马球会的第一场便这么定下来了。
一方是沈以宁、华清和加上卫临殊。
另一方则是昭阳公主、陆淮之和傅行舟。
获胜的队伍可以在任意做一件事情。
进球最多的人可以得到卫皇后的彩头。
两边旌旗招展。两队青年男女已经各自列阵站好，东山的风吹拂着，仿佛起兵的号角。
刘端连续十天赏赐延英殿，数目加起来已经超过千金。
至于原因，传什么的都有。但有一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这千金不是赏给延英殿那位刚刚升了婕妤的娘娘，而是给她的弟弟，玄甲军指挥使陆淮之的。
玄甲军是天子近卫，能选进去的都是世家子弟。领头的就是外戚卫临殊，眼高于顶。玄甲军出行往往一身黑甲，策马便从闹市区长驱直入，沿路不知道要撞翻多少商户的铺子，京中百姓对他们敢怒而不敢言。
自从陆淮之成了指挥使之后，玄甲军的风气倒是好了很多，起码穿过市集时必然会放慢速度。
“那些贵族都作威作福惯了，还得是下面爬上去的才懂得民间的疾苦。”
与此同时，上朝的官员也发现，他们已经多时没有见到皇后的面了。就连卫平最近都安静了不少。
难道说，陛下终于下定决心，要改换大周朝堂的天地了？
沈吉昌近日正在忙着筹备去冀州的事情，几乎终日都在京郊大营里。沈子安的信又来了一封，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叛乱已平，没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果真是因为粮食问题；坏消息是他巡营途中摔断了腿，这些日子都动不了了。他还问沈以宁这次来冀州能否带些蒲地草来。蒲地草的汁水对止血有奇效，但这种草不长在冀州，只长在京城东山脚下。
沈以宁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正在为另一件事情而烦恼。卫临殊的帖子写的花里胡哨，热情洋溢地邀请她去卫家马球场打马球。
他当时在青龙寺下山时就对这个新建的马球场信心十足，要喊她去看，没想到他还真没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卫临殊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智水平才会真心实意喊她这个著名病秧子去搞这种激烈项目？
卫家小厮充满期待地看着沈以宁。沈以宁被他盯得受不了，便问道：“你们家公子还请了谁去？”
“那可太多了，”小厮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家公子的人脉，“京城有头有脸的年轻公子小姐，我们公子都请了。昭阳公主和康宁公主自然是会去的，皇后娘娘尚在宫中教导沈二小姐，不过太子殿下已经说好了会买公子这个面子。”
好吧，那就是各大世家都要来看热闹了。更何况，她最近正忙着准备去冀州的事情，沈以宁已经在构思如何拒绝卫临殊了。
“还请了陆淮之。”
陆淮之？这肯定不是卫临殊自愿做出来的事情。看来卫皇后虽然人在仙居殿，但连卫临殊组局这种事情都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
“对了，公子还请了长信侯府的二公子傅行舟。”
“傅行舟？”沈以宁张了张嘴，那不是她十年不曾谋面的准未婚夫吗。
确实，算算日子，傅行舟也是该到京城了。
那这事她就推不了了。
“他不是回来处理傅远峥的事情吗？”沈以宁本能地问道。
“是啊，但是从冀州回来一趟，京城里的人总都是要见见的。”
也对。
“马球场修在哪里了？”
“就在东山脚底下，整个都被公子包下来了。”小厮非常自豪。
巧了，她哥让她去东山下面找蒲地草。
“好，那告诉你们家公子，我准时赴约。”
*
卫家的马球场果然修的气派非凡。一整块平整的开阔场地，背面就是苍茫的东山。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意十足。
沈以宁微微眯起眼睛，京城贵族子弟今天几乎是到齐了。
人群中一个少女见到沈以宁出现，欢天喜地地向她招手：“到这来到这来！”
华清和是镇国公的独女，自小便是当做男孩来养，与沈以宁最是要好。她今日一身红衣，英姿飒爽。
“上一次畅春园的宫宴，我当时还在青州不曾回来，今天总算是见到你了！”华清和拉着沈以宁的手，笑道。
“是啊，我最近可发生太多事情了，马上要一件一件讲给你听。”
“我可听说啦，”华清和笑嘻嘻地勾住沈以宁的另一只手，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你是不是在跟傅行舟商量婚事？”
沈以宁立刻拍落了华清和套近乎的手：“八字还没一捺的事情！”
“哦，”华清和笑得更加畅快，“那不就是已经有一撇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拉长了声音禀报：
“长信侯府二公子傅行舟到——”
“哟，傅二这么快就来了，”华清和拦着沈以宁不让她走，“青梅竹马十年不见了，这不得好好瞧瞧。”华清和虽然话说的没遮拦，但自始至终压低着声音，怕给沈以宁惹麻烦。
沈以宁顺着华清和的目光转头看去，她自然也是好奇的。
被众人簇拥着走过来的是一个身量颀长的青衣公子，看样子二十出头，气度温和，面容如山水画一般清雅。只是面色略显苍白，显然是连日奔波所致。
如果陆淮之是一支冰冷的利箭，那傅行舟更像是一块温润的青玉。
“啧。”华清和与围观群众一样，情不自禁感叹了一声。
“你说说看，你这好运气。”
十年不见，傅行舟倒是生得更加出众了。要是把他扔在路上，沈以宁还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一眼就把他认出来。
卫临殊走在傅行舟身边，胖脸笑出褶子，像一只裂开了口的冬瓜，态度极其殷勤，仿佛自己才是傅行舟的亲哥。
卫临殊身后是陆淮之。他今天穿了一身玄色，更加显得气质冷如冰霜。他那番凌厉之气与周围的勋贵子弟格格不入。
傅行舟却在众人的目光中向沈以宁走过来。
“三妹妹好。”
他用那双含笑的桃花眼看着沈以宁，眸光潋滟。
好家伙。十年没见，居然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沈以宁顿时愣住了。
华清和在旁边用胳膊推了推她：“说句话。”
“你好。”沈以宁诚恳道。她对十年后的傅行舟还是有些陌生。
傅行舟笑了，没有继续说话。
一直坐在帷帐之中的太子刘焉见今天最大的贵客傅行舟到场，自己也走了下来，笑道：“母后知道今日是卫家做东的马球会，特意让我带了个小彩头过来。”
“今日第一场进球最多的人，便可以得到这个盒子中的赏赐。”
刘焉身边的女官拿出一只紫檀木盒，却并没有打开，显然，是要把这个悬念留到最后再揭晓。
那女官抬起头看了沈以宁一眼，点头示意。正是苏兆言。
看来她已经摆脱了掖庭的身份，来到卫皇后身边做事了。
“有意思。”华清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是马球高手，只要骑在马上便如鱼儿游进了水里一般。
卫临殊是个只嫌热闹不够大的人，补充道：“那我也添个彩，第一场胜出的队伍，可以用我们卫家的人在场地里随意做一件事情。”
沈以宁眨了眨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她岂不是可以把东山脚下的蒲地草全给收了？
“确实。”沈以宁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把这么多蒲地草拉去冀州。
“你来不来？”华清和拍了拍沈以宁，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豪气干云地补充道，“我记得你以前还挺喜欢打马球的，只不过这两年咳症越来越重，这才不怎么在场上见到你。”
“你放心，就算你打不满全场，我也照样能把对面打趴下。”
“那还差一个人。”
“我啊！我啊！”卫临殊适时地探出脑袋。
“这不行这不行！”昭阳公主不满地大声道，“华清和再加上表哥，我们这还比什么？”
“我给你派两员大将，”卫临殊胸有成竹地给昭阳公主打包票，“陆淮之，再加上……再加上傅行舟。”
“陆淮之？”昭阳公主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傅二哥哥倒是可以。”
“这是比赛，比赛，”卫临殊不耐烦地应付表妹，“打球打得好就行。是吧？”
“你可没征求我的意见，”傅行舟懒散地说，“就替我决定上场了。”
前门的鱼还没救得起来，后门就又失火了。
“行啊，”卫临殊敲了敲自己的头，一副“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拿捏起我这个冤大头来了”的表情，“那你要征求谁的意见？”
傅行舟却好整以暇地看着沈以宁，眯起一双桃花眼，笑道：“三妹妹，你说我要不要去？”他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仿佛真的是在认真等待沈以宁的回答。
“啧。”华清和适时地在旁边发出今天的第二声感叹。
“嗯、嗯，”沈以宁愣了愣神。她偷偷看了一眼陆淮之，却发现陆淮之正不加掩饰地往这个方向看过来，神色晦暗不明。
这个表情她暂时没空研究。
她的当务之急是在卫临殊的地盘上帮沈子安收蒲地草。
“三妹妹这么说，那我也来。”傅行舟却仿佛毫不在意，轻轻笑道。
马球会的第一场便这么定下来了。
一方是沈以宁、华清和加上卫临殊。
另一方则是昭阳公主、陆淮之和傅行舟。
获胜的队伍可以在任意做一件事情。
进球最多的人可以得到卫皇后的彩头。
两边旌旗招展。两队青年男女已经各自列阵站好，东山的风吹拂着，仿佛起兵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