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你一夜未眠。

    那也正常,毕竟谁在以为自己周围的环境有病结果发现有病的人其实是自己后还能安然入睡的。

    闹钟已经响了第二次,你躺在床上停滞了几分钟,而后起床,走向卫生间。拿起洗漱台上的牙刷,把牙膏挤上去,完美。

    开始刷牙,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里面的那个家伙一脸憔悴,正在用哀怨的眼神望着你。你没理她,把口中的泡沫吐掉,漱完口后把杯子放回了原位。

    收拾了一下自己,穿好鞋,随便拿了两块面包作为早餐,回头对着家里道了声别。父母总是在忙,今早依旧空空荡荡没有回应。你把面包叼在嘴里,按住门把推开了门。你踏着小步下了楼梯,抬头便看到前方的围栏边立着一个人。在听到你的动静后,对方回过头来看向了你。

    “早,■■。”

    “早,花京院,”

    你推开围栏的小门,一个蹦哒跳到了他的身边,“怎么大老远跑我这里来了?要一起去上学吗?”

    花京院摇了摇头。

    “是去我家,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约好的。”

    你略微回忆了一下,初次提及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在春假旅行的期间。虽然花京院后来好像也和你提过一两次,但你一直以为他就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他真的打算这么做。

    “放学后去吗?”你说着,咬了一口面包,“放学后那点时间有些紧,去了的话可能待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要不我们这周末去?”

    “不,就现在。”

    你看着花京院,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下了一下来,对方的双眸毫不顾忌地回望你,让你明白他是认真的。你的喉咙动了一下,把面包咽了下去,开始思索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你也不是不想和花京院一起去,只是这个时间确实有点困难,毕竟还要去上……学……

    昨天的事突然涌入了你的脑海,内容截然不同的三张纸条在你的脑中徘徊。你犹豫了几秒,紧接着便下定了决心——

    去他妈的上学!

    “好!那就出发吧!”你说着,握起了拳。

    花京院见此笑了一下,带着你朝着车站前进。途中你们路过了一家超市,花京院直接带着你拐了进去。你有些好奇地望着他,只见他用手指点了点货架,问你。

    “要再吃点什么吗?我请你,早餐只吃一块面包撑不住吧。”

    “啊?不用不用不用——”你连忙摆手拒绝。虽然你和花京院已经是能躺在对方沙发上偷吃薯片的关系了,但毫无顾忌地让人请客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还没脸皮厚道随便能把别人当饭票蹭吃蹭喝的。

    “别拒绝。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反倒会想自己是不是被讨厌了。”

    你感觉脸颊微微发热,瞪大眼睛看向花京院,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应他。

    “你请我的话,那我也请你,这样我们就抵平了。”

    “不用,”花京院说着,从货架上拿下了一盒牛奶,“你别中途甩了我就算是报答了。”

    在超市里绕了一圈后,你挑了个三明治,再加上花京院给你拿的牛奶就构成了你的早餐。你也问过他要不要吃点什么,结果这家伙是在家和家人一起吃完才出门的。唉,幸福的小孩,行吧。

    前方的路口显示红灯,你们二人停下了脚步。你借着这个空隙慢慢咀嚼,美美享用了一下你的早餐。花京院似乎看了你一眼,随后你便听到身侧传来了声音。

    “话说起来,■■你平时早餐都是只吃面包吗?我之前都没注意到这点。”

    “嗯……”

    你略微思索了一会儿。

    “其实也可以提前一天做好饭或者早起来做,不过我比较懒,随便吃点面包就行,反正中午也要去食堂。”

    说到这,你又咬了一口三明治,蔬菜冲淡了肉的腻味,而其中的酱料又提升了鲜味。这对你来说确实是难得的早餐,你忍不住嗷呜几下又咬了几大口,紧接着感觉到花京院的视线落到了你的身上。你的动作慢了下来,好奇地回眸望他。

    “花京院会觉得我这样很丢人吗?别的女孩都会提前一天认真准备便当之类,就我这样随便糊弄。”

    花京院似乎愣神了,不似的往常那样立刻回答。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你,过了好一会儿后摇了摇头。

    “我反倒觉得你有些独立过头了。”

    一辆摩托车呼啸着从你们面前经过,打断了花京院即将出口的话语。人行路灯由红灯跳转至绿灯,你们顺着人流缓缓前进,花京院那句未出口的话似乎也被喧嚣声一起给埋藏了下去。你一路跟着他进了车站,高峰期的地铁拥挤得吓人,穿着黑白西服拿着公文包的人们被挨个塞进了车厢。你跟着花京院在站台穿梭,抓紧时间在上车前把早餐解决了。车辆缓缓启动,眼前的场景在你眼前飞速后退。你抬头看向电子显示屏,随后便被上面显示的内容吓了一跳。

    “等一下,不是说你家在我以前旧房子的附近吗?这不是去旧房子的路。”

    花京院静静地看着前方的车窗,光滑的窗户反射出了你们的身影。

    “无所谓,我们有一天时间,可以先慢慢玩够了再说。”

    130

    “呜哇啊啊啊啊——”

    “太爽了,过山车,再来一遍!”

    刚下了车,你便又跑到了队伍的后面排队。过去的一小时里你一直疯了似的不停地坐过山车,中途没有休息哪怕过一次。见你又排队,连工作人员看你的眼神都有些无语了。

    “真厉害啊■■,完全不害怕。”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你的动作一凝。你停顿了几秒后,反手拉着花京院离开了队伍。对方任由你将他拽到道路中间,在你站停后,对你的行为表示了疑惑。

    “怎么了?不玩了吗?”

    “嗯……我想换一换……”

    虽然你确实还有继续冲过山车的意向,但是也要考虑一下花京院的感受。直接指出这点的话肯定会被说他怎样都可以,所以干脆假装自己改意见好了。你在原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紧接着指着一个建筑喊道:

    “我们去坐那个!”

    花京院顺着你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巨大的摩天轮在缓缓转动,几乎占据了整个乐园的视觉中心。

    “摩天轮?”花京院对此有些诧异,“这不是最后保留节目吗?”

    “有什么关系,走吧走吧——”

    你伸手把花京院往摩天轮的方向推,对方被你弄得踉跄了几步,回身嘲弄你。你们一路调笑着、打闹着跑到了摩天轮跟前。空着的乘舱慢慢地移动到了你们面前,你率先一步钻了进去。花京院不知在想些什么,恍惚了一阵,知道你叫他时他才连忙跟了上来。

    乘舱缓缓上升。你侧头望着窗外,随着高度的上升,整个乐园也逐渐尽收眼底。纵览整个乐园虽然会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自豪感,但对你而言果然还是缺了点刺激。

    “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花京院突然开口了。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投在他身上的阴影随着乘舱的升高缓慢地变化着形态。你对他的话有些好奇,将视线由窗外转回了他身上。

    “怎么说?别告诉我其实你恐高。”

    花京院将目光转向了你。

    “不,是摩天轮本身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花京院说着,用手指了指你坐的位置。

    “比如说,你那里有一只狗……那条狗在你面前被镰刀割破了喉咙,当场断了气。而后你醒了,意识到刚刚的那一切只是一个梦。可你想不起来自己梦到了什么,只是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还停留在你的脑海里。你出门了,路边有个小孩在嚎啕大哭,哭着说他的狗死了。你定睛一看,感觉那条狗的死状似曾相识……”

    花京院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看着你,像是在等待着你的评价。你环抱双臂,没思考多久就马上得出了结论。

    “我明白了,”你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是替身攻击!”

    花京院整个顿住了,他看着你,你回望他,依旧是那副信誓坦坦的模样。几秒过后,花京院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真有你的■■……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遇到不懂的事先假设是替身攻击就对了。”

    花京院笑得更欢了,朝后倒在座椅上,把乘舱都弄得来回晃荡。你被他弄糊涂了,起身想要阻止他,结果反倒使得乘舱失去平衡,差点摔到他身上。最后还是花京院把你扶回了原位,笑着用手指擦了擦自己眼角笑出的泪。

    “真是可惜啊,当时你没在那里。那时我和大家说了我的猜想,结果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我疯了,没人信我。”

    乘舱慢慢晃荡,坐在你对面的人逐渐平复了情绪,空气中的躁动似乎也随之沉寂了下来。花京院挂着淡淡的笑容和你对视,耳朵上挂着的樱桃耳环因为惯性还在轻微晃动。

    “如果你在的话,你会相信我吗?”

    温度在这一刻开始下降,整个空间寂静得只有你们二人的呼吸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缓,天地之间只留有你们二人存在。你知道他在等待一个答案,一个说错了、这个世界仿佛就会因此崩塌的答案。你静静地注视着他的面容,过了一会儿后给出了你的回答。

    “会不会相信我不知道,但我会和你一起疯。”

    131

    啪——

    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紧接着是啤酒瓶爆开的声响和人群的欢呼声,所有人都在跳舞和欢唱,整个乐园陷入一种狂热的气氛。你看着在广场中央跳舞的游客,默默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饮品。

    “不一起跳吗?”

    你抬起杯子,将饮品一饮而尽,随后看向说话的人。花京院靠在你身旁的围栏上,烟花炸开的光芒时不时将他照亮。你把杯子放回到桌面,走向花京院,也跟着他靠在了围栏上。

    “不要,我不是这种欢脱的性格。”

    随后是一阵沉默。你看着前方在光亮中载歌载舞的人群,他们欢笑、跳舞、亲吻、拥抱,没有忧虑,不担心未来;而你和花京院则沉默地站在阴影之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说起来,你怎么看那件事?”

    你转头看向花京院,心里十分清楚他问的是什么。那个纸条,那个对于时间截然不同的认知。如果不是这件事情对你的冲击如此之大,你也不会二话不说就跟着花京院翘课了。

    “我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噗……你怎么想到这层的?”

    花京院没忍住,直接笑喷了。你有些恼怒地捶了他一下,他才慢慢止住了笑声。

    “给我说说你的理由吧。”

    “我……”你停顿了一会儿,紧接着缓缓叹了口气,“首先,东方同学他们那边四个人的认知都是一致的,至少1999年这个时间是没有问题的,对吧?”

    “对。”

    “既然1999年这个时间没有问题,那么就可以作为参照基准了。东方同学那边的空条……的年龄是28岁左右,而我们这边的空条同学的年龄是17岁……”

    “确切来说是18岁,那家伙这学期开学就满18了。”

    “那就正好,以空条同学作为参照,28岁的空条同学所处的年份是1999年,那18岁的空条同学所处的年份就是1989年,正巧也是你认知中的那个年份。”

    想到这,你的心情又沉重了些。1989年和2021年,两者之间相差32年,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你甚至没办法欺骗自己是记错了年份。

    “一般来说,不都是会先假设是周围环境有问题吗?”

    “话是这么说,但……”你深吸了一口气,“抛却主观因素,从客观的角度进行推测,有问题的只能是我。即便真的很不愿意承认,但也没别的办法了……”

    四周似乎变得异常的寂静,在前方的喧闹声之下,你仿佛听到了夏日的蝉鸣。

    “所以……花京院你怎么看?你比我聪明,你应该知道我的推理是否有问题。”

    花京院没有说话,反倒是突然直起了身体,用手搭理衣服的下摆。

    “推理没有问题,如果是以承太郎作为参照的话。”

    他把褶皱抚平,整理一下发丝,而后看向前方欢闹的人群。广场温暖的光芒打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的轮廓。

    “不过我的结论和你不同。”

    你有些惊讶地看向花京院,可他仿佛是要打哑谜一般不再多说一句,而是一直盯着看着热闹的广场。过了一会儿后,他侧过身子,朝你伸出了手。

    “所以,要跳舞吗?”

    你垂眸盯着他的手掌,那是修长的、与你不同的、骨节分明的手。你缓缓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而后便被他握紧了,被他直接拖到了广场。炙热的灯光打在你的脸上,让你感觉自己仿佛是在突然间进入了人世。广场中央穿着鲜艳服饰的舞蹈演员在人群中穿梭,随机拉住一位游客与其共舞。你开始被这氛围感染了,和花京院手拉手,两人一起在人群中跟随音乐胡乱扭动。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跳什么,但是心里被喜悦充满。你感觉到一种放纵的愉悦,它给你欢乐,给你激情,给你自由,让你飘飘欲仙;让你忘却忧虑,忘却自我,任凭你的四肢随意摆动。你什么都忘了,淹没在了欢乐之中,这种感觉就像是醉酒一样美好。

    “这样真的可以吗?”

    “什么?”

    你减缓了摆动四肢的幅度,抬头冲着花京院的耳朵大喊。

    “我——说——在一堆事情——压在头上的时候——我们这么玩——真的——没关系吗?”

    花京院也跟着你减缓了跳动的幅度,微微低下头,把注意力都转向了和你的对话。

    “比如说?”

    “比如说上学、期末测验、空条同学的失忆、会来袭击的替身使者、绑定在我们身上的系统,还有……”

    “你居然还在想着这些吗?”

    花京院笑了一下,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的双颊照得通红,看上去像是真的醉酒了一般。

    “都‘世界末日’了,这些事情算得了什么?不觉得在世界末日的时候跳舞很浪漫吗?”

    你静静地盯着他的双眸。身后的人群在这时发出了响亮的欢呼声,数十个啤酒瓶在同一时刻被打开,紧接着巨大的烟花在你身后的夜空绽放。在一片吵闹和喧闹声中,你紧紧握住花京院的手,在他的身侧低声喃喃。

    “跳舞很好,世界末日还是算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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