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赏梅宴的日子。

    帖子上说邀请公主府的正君和几位侧君,但其余几人显然对这种宴会没有任何兴趣,秦栩作为正君,不得不去。车驾备好,宿雨跟在秦栩身后走出了院门,李荀早已侯在马车旁,并非他着急想要回李府探亲,只是作为侧室不能让正室等候,所以才早了些,看到秦栩出来,给他行了一礼,等秦栩上车之后,才跟着坐了上去。

    两人相坐无言,秦栩顺手拿起一旁的闲散游记看了起来,李荀用余光瞥了秦栩一眼,见对方没有与他交谈的意思,他也不想自讨没趣,闻清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本都是公主后院的人,断不可能和和美美,能相安无事已是大幸。

    秦栩昨夜没有休息好,早起吃了小半碗药膳,现下竟觉得饿了,于是放下手中书卷,伸手取了一块小几上的点心,点心入口软糯,并不过分甜腻,李荀看到他手腕上没有兰花印记,一时有些惊诧,公主给了秦栩极大的权限,不想居然没有宠幸过他,秦栩自然也注意到了李荀的神色,笑着说道:“我身体不好,公主体谅,所以暂时没有承宠。”李荀被他的笑容晃了神,他的笑仿若春回大地,百花绽放,诱得人移不开眼。

    李荀收回了目光,低低应了一声。

    马车终于停在了李府正门前,宿雨掀起车帘,扶着秦栩下了马车,李荀随后也跟了下来,再次见到这扇朱漆大门,他竟觉得有些陌生,站在门口迎宾的分别是他父亲,还有他大姐和三姐的正室,他大姐的正室姓崔,崔子宁若是在这里还要唤一声堂兄,三姐的正室姓骆,虽说是骆家的旁系,但受到骆氏谋逆案的牵连,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如今在李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只见他形容憔悴,眼下乌青,两颊的肉凹陷下去,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他的妻主是个花心的,欲求旺盛,见一个爱一个,以前忌惮他的家世还收敛一些,如今没了管制,短短两个月居然纳了三房小妾,其中还有一个是他的陪嫁小侍,简直是把他的脸面踩地上。

    李荀父亲看到李荀跟在秦栩身后走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露出了关爱的眼神,原本他这个儿子也算人中俊杰,无论样貌才学,皆不弱于人,可如今站在秦栩身边,却也不得不承认,稍有不及,两人容貌各有千秋,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那通身的气派却大有不同,到底是出身皇室,威严贵气逼得人不敢轻易直视。

    ”见过正君、侧君。”李荀父亲严氏给两人行了个礼,跟在他身后的人也纷纷行礼,秦栩示意不必多礼后,众人又寒暄了几句,严氏留下骆氏和崔氏继续迎宾,自己带着秦栩一行人往府里而去。

    一行人穿过亭台楼宇,一步一景,到达了宴客的院子,院中已有许多人,但并不吵闹,基本都在低声交谈,或用着一早备好的茶点,赏着满园梅花,看到李荀和秦栩的到来,端瑶的正君走了过来同秦栩打招呼,他容色虽不及这两位,但也不差,他身后还跟着四位侧君,或高猛挺拔,或清俊瘦削,皆各有特色,秦栩笑着回应,未见得有多亲近,却也无半分失礼之处,这时端琳的正君卢照青也进了院子,他身后只跟着一位侧君,低眉顺眼,明显对他很是敬服,三人打着机锋,你来我往,却没有一句有用的话,几位侧君不敢多言,皆静默地站在他们身后,还是李荀父亲的到来才让三人收起了话头,到宴席上落座,正君自是坐在厅内的主桌之上,观赏梅花的视野最好,其余侧君则被安排在靠外面些的位置。

    李府在宴席间,安排了舞妓在梅林里起舞,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李荀听着端瑶的几位侧君闲聊,言语之间全是些酸语,好似是端瑶新得了一个小妾,如今正在兴头上,冷落了府中的其他人。李荀的思绪不由得飘远,想起那夜与公主的温存,还有那碗避子药。

    一位嬷嬷走了过来,冲在座的各位行了个礼,然后低声对李荀道:“侧君,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这位嬷嬷是祖母的心腹,府中基本无人敢得罪她,她比一般的主子还要得脸些,祖母现在找他,肯定是刺探公主府的消息,想起公主的交代,他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跟其余几位侧君打了招呼,才起身跟着嬷嬷离开了。

    嬷嬷在前方带路,去的是她祖母的书房,这间书房他只去过一次,就是要求他嫁给公主那次。

    ”老夫人,侧君来了。”外头的丫鬟进去禀报,李荀和那位嬷嬷站在门口候着,原本按照李荀现在的地位,该是他祖母给他见礼的,但显然那位高高在上的李相是不可能这么做的,从来只有他被拿捏的份。

    “进来吧。”里面传来声音,语气平平,略带着威严。

    丫鬟掀开了门帘,李荀举步走了进去,只见李景坐在圈椅中,桌子上摆放着一幅前朝大家的画作,李景正细细赏着,听到李荀的问安声,才抬起头来,温和一笑,如果忽略掉那双精明锐利的眼睛,满是皱纹的脸上倒是显出几分慈爱来。

    李荀静默地站着,半刻钟过去了,李景终于收起了画作,“你能如此沉得住性子,很好。”

    “多谢祖母夸奖。”李荀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多欣喜。

    “在公主府可还好?”

    李荀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整理思绪,“公主府内院做主的是秦栩,他约束下人很有一套,大家也很敬服,最得宠的是行云公子,基本随侍在侧,其余几人只能算是雨露均沾吧。”

    李景用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桌面,问道:“那对你呢?”

    “相敬如宾吧。”李荀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公主给了我一些打理庶务的权力,都是些不打紧的生意,可能存了试探的意思,孙儿也一直费心操持,约莫公主还是满意的。”

    “嗯,公主不简单啊,最近她上了奏折,都直指工部的弊端,陛下很是高兴,当朝嘉奖了一番。”李景赞叹了一声,显然这也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她将李荀嫁过去是和穆竟言的约定,如今看来,将来怕是会有变数,不过公主是个聪慧的,对于李家来说好坏参半,好的是关于夺嫡的成功性又多了几分,坏的是等端瑜上位可能会忌惮李家势力,妨碍她掌控朝局。

    “闻清是怎么回事?”闻清是李景自小放在李荀身边的,为的就是更好的掌控这些子孙,好让她能及时掌握他们的情形。

    “公主分了几个庄子给我打整,城外一个庄子呈上的账目有些问题,我便派闻清前去代为查看,不想遇上了盗匪。”李荀任由李景的目光打量,适时流露出几分沉痛和伤感。

    “闻清自小跟你一起长大,可惜了。”李景有些惋惜的说道,可眼神中并无半分悲伤。

    李荀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再次垂下了眼眸,眼中多了一抹嘲讽。

    “是,我也派人送了些银两给他的家人。”李荀语气略带沙哑,好似是想哭,又生生压下去了,只是说话间难免带了些情绪出来。

    “你就是个面冷心热的孩子。”李景又宽慰了他几句,最后才说道:“你既已经嫁给了公主,尽快有个孩子才是最要紧的,这是祖母特意为你寻的药丸,侍寝前吃一粒,能助你一臂之力。”李景从袖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伸手递给了李荀。

    李荀顿了顿,脸色微红,谢过祖母。李景又嘱咐了他一通,无非是遇到困难传信回府,会为他撑腰之类的话。

    等李荀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外头的宴席已经散了,一众客人正在游园。

    他修长的手指摸着袖中的药瓶,心中泛冷,这虎狼之药,祖母居然哄骗他用,当真是血脉至亲,他用力将眼中泛起的湿润给逼了回去,快步往园中而去,就在穿过抄手走廊的时候被迎面而来的侍女撞了一下,一盘剩菜残羹直接倒在了他的衣摆上。

    那侍女眼看自己惹了大祸,连忙下跪磕头认错,稚嫩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她也不知道为何走着走着脚踝忽然一疼,这才冲撞了贵客。

    “糊涂东西,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好。”严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来人是外院的一位管事,姓江,李荀还未出嫁时见过她几次,“老奴见过侧君,劳烦侧君去前面的小院稍后片刻,老奴让人去取干净的衣裳。”

    江管事说的那个小院,是外院专门留给客人更衣休息的地方,他现在去那里倒也合适。

    李荀看着自己脏污的衣摆,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不断认错的小侍女,这事他也有责任,要不是因为那瓶药影响了心神,应该是能避开的,便示意那侍女先去忙,他不追究了,那侍女千恩万谢地走了。

    江管事笑着奉承:“侧君心慈,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运道。”

    李荀现下也没有心情同她说话,只留下一句:在小院里等她。便快步往小院走去,他现在一身饭菜的味道,若是遇到府里的客人,很是失礼。

    穿过抄手走廊,经过小片竹林便来到了小院,小院外面候着一名小侍,见到他来,笑着迎了上来,行了个礼,忙给他开了门。

    李荀匆忙走了进去,才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仿若掺了蜜的点心,很是甜腻。他忍不住疑惑,家里何时换了这般奇怪的熏香,穿过屏风开始迫不及待地解开了身上的外袍,浑身弥漫着的饭菜味终于被甜腻的香气压了下去,这时身体却涌起了情潮,比那日跟公主圆房更加汹涌,不受控制,他才意识到香有问题,弯腰想要捡起地上的衣袍离开,便听到门再次被打开关上,刚想出声呼救,却忽觉头昏眼花,扶住一旁的床榻边缘,才稳住了身形,屋内脚步声停顿了片刻,又再次响起,离他越来越近,怎么办?心中急躁不安,不想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公主,瞬间松了一口气道:“公主,我好像被下药了,难受。”那人停在他面前,观察了他片刻,才又靠近了他,他听到轻微的叹息声,然后吻落在了他的唇上,很快两人就唇舌纠缠,一起倒在了一旁的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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