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澄泫学府开课。

    临水州上下,各仙门望族的门徒以及天赋异禀的散修纷纷涌进了江洋城。

    澄泫学府的创办使命是为临水州培养栋梁之材,故而这里不论出身,只看本事,唯有通过入学关考之人,才可进学府修习。

    后岱然灵力高深,先生教不了,他只能在学府跟着学些灵器、历史、理论等课程,打去年起还当起了灵术老师,这次开课后,恰巧教到玄漓这个年纪的学生。

    祝炀作为后岱然的徒弟,便也被允许入学府帮些小忙,甚至还能与玄漓一同学习灵术理论。其实,关于祝炀徒弟的身份,后岱然一直不愿承认,但是,当一件事所有人皆这般说时,也就逼着他不得不默认,而且这还能帮祝炀在临水州顶尖学府蹭课,故而,他被问及此事的时候便一笑而过,不再给予过多解释。

    然而,祝炀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按照后岱然和玄汐的说法,他体内毫无灵波,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修习灵术的机会。因为这事,祝炀大受打击,躲在旮旯里哭了一夜,第二天见人时,被玄漓嘲笑眼睛肿得像癞蛤蟆,祝炀没理她,而是郑重地看着她身旁的后岱然,道:“师傅,我想凭自己的本事进入澄泫学府。”

    玄漓以为自己听错了,歪着脑袋挡住后岱然,抢先道:“你一个凡人,不懂灵术,怎么通过入学关考?”

    后岱然侧了侧身子,也甚是惊讶:“祝炀,你打算如何做?”

    祝炀目光坚毅:“师傅,这世上并非只有灵术,还有武术。”

    武术,凡人口中的功夫,拳拳到肉,以命相搏。他想,既然此生注定成为不了修灵者,那便深耕武术之道,成为五州大陆最强的凡人。世间之术,博大精深,不论修习何种术法,只要能走到顶点,他就绝不是弱者。

    *

    澄泫学府开课后,将每日举办两场入学关考,连续举办十日。祝炀选择在第十日下午参加最后的关考。

    后岱然凭借自己对祝炀的了解,为他研制了一套《十日功法》。祝炀颇为感激,信心倍增,谁料却被师傅后岱然亲自泼了冷水。

    “澄泫学府的入学关考专为修灵者所备,即使你严格按照《十日功法》训练,通过关考的机会也顶多只有四成。如此,你还想参与这场关考吗?”

    “想!”祝炀笃定地道,“师傅,四成已经很多了。”

    “好。”后岱然忽感一阵恍惚,觉得祝炀这话他似乎听过,却又想不出到底打哪儿听过。眼前,那精神抖擞的男孩已经跑到一旁练功去了,他身下的招式干脆利落,如同脱手的飞刀,又快又准。

    后岱然想起过去一月,祝炀空闲时总会琢磨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招式,天未亮就已经在月光的映照下独自修炼。而他从未尽过师傅之责,也从未过多关注这个勤奋的男孩,现下想来,那月光底下的动作似乎越来越快,越来越稳,他不由心道:或许,祝炀真能成为临水州历史上闯入澄泫学府的第一个凡人。

    *

    十日期到,澄泫学府的演武场挤满了人。

    后岱然收徒之事在学府内传得沸沸扬扬,不论学生还是先生,皆慕名前来,想一睹后岱然徒弟的风采。

    入学关考只有一道关卡,便是与守关人过十招而不倒。这守关人乃学府精挑细选的顶级仙士,离上仙境界仅一步之遥,想在其手下讨教十招,对毫无灵力的祝炀来说,难如上青天。

    一阵黄沙飞过,喧闹的人群转瞬安静。人们纷纷仰头而望,但见一位白衣翩翩的少年携一蓝纱女孩由天而降。下一刻,人们竟都下意识朝后挪步子,不消片刻,便为这二人腾出了一条直通演武场的路。

    “老天爷呀,我可是第一次离无双世子这么近……”

    “啊啊啊,我感受到了神仙的气息……”

    “无双世子才十几岁就如此迷人,长大了可了得……”

    “好羡慕小公主,好想成为小公主……”

    ……

    人们窃窃私语,目光随二人的步伐而缓缓移动,有的满目崇敬,有的面容绯红,有的口水直流……

    而被注视的二人,一个腰身笔直、脚步稳健,一个摇头晃脑、连蹦带跳,均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似乎早已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

    片刻后,这二人穿越人群,于演武场贵宾席位落座。谁料,那女孩的屁股还未将石椅坐热,便又跳了起来,指着前方宽敞的演武场嚷道:“岱然哥哥,坏了坏了!”

    后岱然的视线早已落在场内,道:“漓儿可是指这场关考的守关人?”

    “对啊对啊!”玄漓嘴巴嘟成了小山,“余伯伯怎么能当守关人呢?他不是上仙吗?”

    “漓儿,并非如此。”后岱然道,“余伯伯只是五州最接近上仙的仙士,因其早年受过严重内伤,修行受阻,聚灵不畅,灵力一直无法突破上仙境界,不过,他的实力早已比肩上仙。”

    演武场上,那短发如墨,眼角覆疤,着一袭藏蓝长袍的余伯伯对后岱然与玄漓微微颔首以表恭敬。

    后岱然远远回敬,收起视线,同玄漓道:“看来,做我的徒弟并非一件好事,祝炀这下有难了。”

    玄漓冲那守关人做了个鬼脸,然后耷拉下脑袋,哼唧哼唧地道:“他们定是故意的,都以为岱然哥哥的徒弟厉害着呢……岱然哥哥,祝炀该不会被打死吧……”

    后岱然愣了一刹,笑道:“怎么会,有我在呢。”他看着面前立马恢复元气的水灵女孩,心想,原来漓儿并不讨厌祝炀。

    远处,洪钟响起,关考时辰已到。

    守关人双手负后,岿然而立。祝炀却迟迟没有现身。

    人群里逐渐生出不满之声,不消片时,一些如“临阵脱逃”、“胆小如鼠”、“失望透顶”的话就传到了玄漓耳朵。

    玄漓听不下去,起身怒瞪身后噪杂的看客,吼道:“祝炀才不是这种人!”

    话音刚落,场上忽现一阵风沙,玄漓被呛得直咳,朦胧中,她睹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是祝炀!

    祝炀驰骋在慢慢平息的风沙中,与余伯伯正面过招,每一招都快如流星。有那么几个瞬间,那身影甚至占据了上风。

    玄漓揉了揉眼睛,口中呢喃:“一,二,三……祝炀竟然已经接下余伯伯三招了!”

    玄漓口中的这三招,发生在眨眼之间,常人只能从中捕捉到一束飘忽不定的光。后岱然灵力浑厚,天赋异禀,经验丰富,这才能够看出其中的奥妙,可玄漓为何能如此精准地辨别其中招式?

    后岱然惊道:“漓儿,你说什么?”

    “我说,祝炀已经跟余伯伯过了三,不对,四,五……眼下已经五招了!余伯伯被逼得退了两步!”玄漓盯着演武场,兴奋拍手,全然忽略了后岱然不敢置信的神情。

    天上的沙尘渐渐散尽,只有风中还卷着点点黄沙。

    风沙之下,祝炀的横扫被余伯伯破解。但见那强壮的守关人反手一推,将祝炀几乎推入演武场周遭的看客之中。

    簇拥的人群惊呼一片。

    祝炀将力气聚于脚底,双脚与地面摩擦得“呲呲”作响。他觉得脚底发烫,脚趾却泛冷,低头一看,自己三个月前刚从梭波镇死人堆里剥下的高档牛皮鞋,此刻已被磨掉了一大块。

    他脏兮兮的脚趾暴露在外,一丝羞耻感不合时宜地打心底生出。

    “祝炀,快把鞋子脱了,要不会绊倒自己的!”

    玄漓稚嫩的声音传来。

    祝炀斜眼而视,人群最前头,一个绑着俩丸子头的蓝纱女孩正手舞足蹈地冲他吆喝,而她身边的人都将目光投到了他风凉的脚上。

    登时,祝炀不仅脚底烫,脸也跟着发烫了。他从未如此丢人现眼,竟一时想认输下场,找个旮旯躲起来。

    “祝炀,快脱呀!快快快,上上上呀!”

    玄漓的声音像一道催命符,祝炀感到额头有一根筋在隐隐跳动,他又羞又恼,可心里竟觉得玄漓所言不错,他若再不把那鞋子脱下来,定会栽个大跟头。他为这场关考已经付出了太多努力,绝不能逃避,也绝不能败在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之上,便咬咬牙,甩身将双脚的皮鞋一同踢了出去,赤足迎战。

    玄漓见祝炀乖乖听了话,难掩激动,拉着后岱然也跳起来。

    “岱然哥哥,你说你说,祝炀能行的,对不对?”

    “嗯……”

    “怎么了?”玄漓看出后岱然的犹疑,道,“岱然哥哥是觉得祝炀过不了这场关考吗?可是他已经接下余伯伯五招了,而且只用了这么短时间。”

    “漓儿,余伯伯的实力绝非如此,既然他已达上仙实力,代表任何上仙境下的人,皆无法从他手中轻易拿下十招。”后岱然道,“祝炀的进步令我十分震惊,他已与十日前判若两人,但是,他之所以能跟余伯伯连过五招,计谋占了七成,运气占了两成,实力却只占一成。”

    “我不明白。”

    “漓儿,先前祝炀迟迟没有现身,你是否认为他已经放弃了这场关考?”

    “……是。”玄漓垂眸,“我的确如此琢磨来着……”

    后岱然道:“其实也我这般认为。澄泫学府入学关考规定,迟到一刻钟者不得入场,而祝炀是在临近一刻钟之时才出场的。你我与他相处多日,比他人更了解他的脾性,他绝非临阵脱逃之徒。可是,连对他有如此认知的我们都曾产生怀疑,更何况是余伯伯?哪怕余伯伯最初已做了十足的应战准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默认了对手认输的情况,早已放松警惕。我想,祝炀正是算准了这人人皆有的心理,才推迟现身的。

    “此外,他出场时故弄玄虚,由天而降,利用自然下坠的力量,引来一阵风沙,以此遮挡视线,先发制人。余伯伯正准备返身退场,却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制住,一时无法运灵作战。

    “外人皆知祝炀是我的徒弟,自然认为他会土灵术,能纵沙驭土。余伯伯便在出招时以克制风沙为主,从而忽视了祝炀精湛迅猛的武术功法。谁能料,这风沙乃自然之象,并非灵术所造,余伯伯作为后手,被祝炀压着打,待琢磨明白后,已然出了五个招式。”

    玄漓听得目瞪口呆,脑中浮现出那脸臭话少的小矮个出招时从容不迫的飒爽样子,道:“原来如此!一开始我被沙子呛到,没看清楚,听岱然哥哥这么一说,我已经全明白了!”

    后岱然注视玄漓,道:“漓儿,祝炀的每一招每一式,你当真都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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