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自己听错了一般,权止吃惊地瞧着曦月,有些不可置信,眼前的少女怎么能说出如此的话语。

    轻飘飘的,不带着一丝罪恶。

    “羞耻?愧疚?有什么用吗?”少女略带嘲讽语气,刺得权止生疼。

    传言海族鲛人,聚居于天水碧沉月之处,不谙世事,冷情冷心,对月流珠,眼前的少女半挽着头发,身穿鲛人一族的服饰,眸色在缓缓上升的月色下,显得越发妖冶,倒有些海族人的模样了。

    这番话语倒是符合。

    “你如何能如此云淡风轻?把别人的苦难当作你博取他人信任的谈资?”

    “你这些年是只长年岁,不长脑子吗?因为那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替别人的罪过来赎罪?就因为我生在神都,长在神都?”

    “你的愧疚,你的痛恨,你的憎恶,能换回那些无辜死去之人的性命吗?”曦月神色愈发冷冽,可以说近乎冷血,她虽在大祭司座下,奉命行事,但她失踪记得时旭告诉过她,无辜之人不该枉死。

    她也知道权止愤怒的点在于,一个月前姜国的那场祸事始作俑者是神都,如此说来她也并不无辜

    “若你是说我杀的鬼族人的话,我确实杀了不少,毕竟他们要我的命还不够还连累时旭。”说罢,语气之中杀意更重:“不如看看你眼前活生生的人。”

    倘若,能留住眼前人,不择手段又如何呢?此时的曦月无比庆幸她们在跌落到危昴大森林时,莫名激活天书,若不是天书能给出治愈时旭的方法,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微风骤起,吹动着少女前面的辫子,柔软的发丝拂面,权止却颓然的跌坐在甲板上,是啊,愧疚无用,无能便是最大的罪过。

    那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师尊葬身,到如今他也报不了仇。

    活着的人吗......权止自嘲一下,倒是他忘了,曦月是自己来找他合作的,她本来就没什么道德感,就算她是神都人,也不会认为自己的行为是背叛,只会认定自己所做的对错。

    她说得对,在乱世,道德有什么用?

    “曦月,来吃饭了。”贵夫人从船舱走出,慈爱地招呼着曦月进来吃饭,并拿起大氅给曦月披上:“夜里海上风浪大,外边可冷了,你的兄长也醒了,伙计们把饭食都准备好了,那边的小伙子进来吃饭。”

    曦月的脸色立刻柔和起来,眼中都是无辜,转身的时候任谁都瞧不出什么异样,谁能想到在这荒郊野地看起来如此较弱的少女,竟然是神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使。

    席间冯夫人怕他们不适应,把他们三人的席位安置在了一处,时旭面带倦容,却好歹是有血色,也发现了二人之间气氛不对,但也没多问什么,只是招呼着曦月坐下:“来,这儿。”

    “夫人倒是会替你选衣服。”时旭轻笑着。

    “怎么呢?不好看吗?”

    “好看。”时旭温柔的瞧着她的面庞,眉眼都是笑意,给她斟酒递过去:“已经温好了。”

    一旁的权止似乎负气板着个脸,一碗一碗的喝闷酒,冯夫人久在人间行走什么情况没见过,这一瞧就是有嫌隙,但是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只是觉得三个人都年轻气盛的,而且曦月和时旭如此亲昵,二人长得也不像就算是叫兄长,应当也是青梅竹马那种关系,而权止这个年轻人嘛,争风吃醋也是有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

    又流落荒岛相依为命,生出些许情愫也是正常。

    冯夫人此刻脑子里都脑补出多少场爱恨情仇。

    “你从前不是一直想尝尝人族的食物吗?”时旭低声在她耳畔轻语,气息如同绒毛一般轻轻搔着她的耳朵:“海上大多寒食,记得不可过量。”

    权止似乎想缓和与曦月的关系,试探性的接话:“你们不是平日还下山吗?那时没尝过吗?”

    曦月懒得搭理他,便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女子笑吟吟地拿着一摞书推门进来:“母亲,今儿个我起来迟了,什么事如此高兴?”

    来人慵懒不失俏皮的话语,惹得众人纷纷探头,冯夫人一听这声音随即喜笑颜开,立刻从座位上起身迎过去,朝着曦月道:“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是我义女,也是在路上捡的。”

    难怪冯夫人不疑有她,原来是冯夫人有喜欢在路上捡人的习惯。

    那女子身着青衫莲步轻移,先入了里面,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看着堂内的陌生人,眼中先是吃惊,随即带上笑意:“阿娘这是......”

    “你呀——”冯夫人一脸宠溺着。

    那少女却立刻凑到了曦月身边,在时旭和权止惊讶的目光中坐在曦月旁边,顺手把自己手中的书书卷也放在了案上:“这是哪家的姐姐?生的好看,却这么纤细,吃的习惯吗?”

    曦月嘴里刚被时旭塞了一口鱼肉,抬头看着眼前活泼的少女,不似神都那些暮气沉沉的,带来的是不属于这地方的活力。

    “你呀,不要胡闹,让人家好好吃饭。”冯夫人忽然想到什么:“曦月你与这疯丫头谁大?”

    “那当然是这位姐姐......”

    “你怎么知道?”冯夫人满眼都是笑意,对于这个捡回来的义女,她是十分宠爱的,这样活泼的少女也暂时慰藉了她的那一颗孤寂的心。

    少女吐吐舌头,挠头道:“我猜的嘛......”

    曦月失笑,淡淡开口:“我是新历五十年生。”

    这年龄是她胡诌的,主要是神族寿命悠长,有的可与天地齐寿,说实话一说到年龄,自己似乎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多大了,好像活了很久,又好像才年方二八,越想头越疼。

    “面前的要凉了。”时旭适时开口,端走了曦月面前那盘冷下来羹汤,换了一碗放到曦月面前,打断了曦月的思绪。

    “我叫风寻楹,姐姐你呢?”风寻楹眨巴着大眼睛,天真的看着她。

    “曦月。”

    “曦月同辉。真真是极好的,想来为你取名的长辈一定很疼爱姐姐。”

    曦月只是笑笑,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谁取得,她连亲生父母都没见过,听说她出生那日因为血月降临,她的父亲本在前面御敌,却因天象影响了战局,死在战场上。

    母亲也是难产而亡。

    平时祭奠,她的姐姐根本不让她去,久而久之她便想忘了这些事情,忘记她一出生就背负的灾厄。

    “宿主,注意了眼前之人不简单。”消失许久的天书突然出声提醒曦月,天书暗骂一声,还不能告诉它宿主,眼前这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何处不简单?”

    “我看不透她。”

    “......”说了,等于没说。

    这实在不能怪罪天书,这风寻楹本来就不属于他们这里,看不透是没到时候。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我捡到她的时候,穿的破破烂烂,还因为摔坏了脑子,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拿不出籍贯,被充作献给神都的奴隶,我实在见她可怜,便使了些手段,把她留在我身边......也是想着万一我的孩子若是像她一样,也希望有人能拉她一把。”说罢,冯夫人便拭起泪来。

    “如此说来,那神都真不是个东西——”权止捏着碗向在坐各位敬酒道。

    曦月知道他在骂谁,懒得搭话,只是默默吃着眼前的佳肴,人间美味确实让人流连忘返,暗中打量着风寻楹,为何在这三人之中独独选中了她。

    风寻楹自是不知道曦月在想什么,随即试探性的问:“曦月姐姐,可知道魂兮归来之地?”

    “?”曦月错愕地看着她,但在冯夫人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大约是这丫头胡言乱语吓到了曦月。

    “你这丫头,整日白日里瞌睡,夜里替大家巡船,如此日夜倒转,还不速速吃些。”冯夫人招呼着,怕风寻楹再说些什么不着调的东西,毕竟在她眼里曦月只是个落难的深闺小姐,哪里和这疯丫头一样,日日看些奇门八卦之书,还时长语出惊人。

    少女吐舌,那不是熬夜的习惯改不了吗?

    魂兮归来之地?鬼族幽冥?还是......曦月觉得自己好像觉得不是鬼族驻地,倒像是在神都,不过她问这些做什么?随即戒备起来。

    风寻楹实在无法,施施然回了自己的位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眼睛还止不住往他们三人那边瞟,忽然脑海中有一个和曦月天书一模一样的声音想起:“你到底想好怎么回去了吗?”

    “我说你是我的系统,你为什么不替我想想办法?你不是说我今天会遇到贵人吗?”

    “我不叫系统,我是天书......”006号天书而已。“我提醒你,有比我高阶的天书存在,我给老大申请了新人庇护期,你可赶紧向办法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吧。”

    006号天书随即切断了信号,这世界的秩序是愈发混乱了,牵扯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来到这个时空,也不知道能不能如老大所愿清浊平衡,若是不能,都等死吧。

    风寻楹也很无语,自己只是普普通通大学生,随着导师来考古,失足掉下去就来到了这里,差点被当作奴隶抓走,要不是遇见好心人......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们俩难道不是男女主吗?能不能救救......风寻楹心里苦哈哈的。

    “快看,荧光海——”外面船员的惊呼声传到他们这里,所有人都探头望去,一时之间,打断了所有人的心思,似乎要到天水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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