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槐站在叶府门口,正思考如何才能进去,就见刚从外边回来的云霄。

    “小哥留步。”

    云霄想,难道在叫我?扭过头看向身后,身后空无一人,才知晓原来真的是在叫自己。迈着步子来到夏槐眼前,看清楚她的样貌,脑海中不断思考此人是谁。非常面熟,却想不起来是何人,尴尬的摸着后脑勺,说:姑娘你是?”

    “奴家是玉姑娘的婢女,来给叶大人送封信。”

    听到奴家二字,云霄就知道这女子肯定是红香楼的人,才想起她原来是玉腰奴的婢女,那日陪大人去宝盛楼的时候碰见过。

    云霄领着夏槐进了叶府,想到大人对于青楼女子的态度,也不太方便让她入内去等着,半路停下脚步,对夏槐说道:“姑娘,您在此稍等,我去通传一身。”

    夏日炎炎,又值晌午,日头毒的不得了。夏槐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足足过了去了一个时辰,叶景予才从书房出来。

    “信呢?”

    叶景予直接了当的要过信,又让云霄送客。夏槐盯着门口的牌匾,气不打一处来。当官的就可以如此作贱别人了么,如此热的天,居然让自己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个时辰,真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要和这种人有来往。

    夏槐偷摸从红香楼后门溜进了江朱颜的屋子,正巧桌上放着碗冰豆花,馋的她咽口水,江朱颜从屏风后头出来,见夏槐满头大汗,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冰豆花,扑哧一笑,道:“瞧你,快吃了它解解暑气。”

    夏槐得令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冰豆花是主子吃的东西,一般下人都只有眼馋的份。端起碗大快朵颐起来,不消片刻就见底,咂着嘴说:“姑娘,信我已送到叶府,不过我不知,明明许公子对你更倾心,为何姑娘还要去和叶大人有来往?”

    “许铎是个草包,来日许大人仙去,他若没有考取什么功名,那边是个空壳,徒有世家的虚名,并无实权。但叶景予不同,他是户部侍郎,日后还有的是升迁的机会,多个朋友多条出路。”江朱颜擦拭着琵琶颈,白象牙制成,整个盛都都难以找出第二把。

    夏槐用手托着下巴,微微叹气:“姑娘,你说这么多我还是不懂,你还是直白点告诉我吧,和叶景予来往,好处多还是坏处多?”

    江朱颜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夏槐的脑门上点了点,言:“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我作甚和他说那么?放心,只需几日,你我就会离开红香楼,有另一番天地。”

    “真的?”夏槐听的两眼发光,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姑娘…你真愿意带我一起走吗?”

    “当然愿意,我八岁那年刚来红香楼,是你和春梢两人陪着我,亲如姐妹。不光是你,春梢我也就一并带走,以后我去哪,你们就去哪,三个人永远不分开。”

    江朱颜心中知道,春梢和夏槐对她忠心耿耿,把她当做妹妹来照顾,如果自己有好去处,自然不会忘记她两。

    夏槐开心的用力点头,不管此事有没有结果,都愿意相信江朱颜会带她脱离苦海。

    叶景予最近比较忙,今上不晓得发什么疯,下令彻查国库,忙的他焦头烂额,好几日不曾休息。今晚是难得是闲暇时光,让云霄将摇椅搬到葡萄架下来纳凉。

    刚打开书,有封信从里头掉落,叶景予才想起和玉腰奴的事来。打开信,上头字体娟秀文雅,只写了简单的一句:三日后,宝盛楼见。

    三日后,不就是明日。叶景予明日还要随户部侍郎去清点国库里的珠宝,眼下实在脱不开身,一边是公务一边又关乎到自己的利益。要想两者都顾及,就得…

    江朱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明日就是三日之期,叶景予却还未给任何答复,究竟是何想法。果真如当初教学妈妈说的,男人心是最难琢磨透的。

    窗户突然传来响动,起初江朱颜听的并不真切,以为是外头风大吹的,但侧耳细听,外头根本没有刮风。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往窗边靠,还顺手操起先前夏槐放在屋内的小扫帚。

    窗户被人从外头打开,那人正要露出脑袋之际,江朱颜狠狠地将扫帚砸向他,说时迟那时快,此人一把握住扫帚,翻身入内。江朱颜吓得正欲大声喊叫,那人手急眼快的跳进屋子,用手捂着她的嘴。

    借着微弱的月光,江朱颜才看清来人,叶景予?他在做什么,居然想趁她睡着…呸,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不要出声,我就放开你。”叶景予的手心被江朱颜的鼻息弄的微微发痒,出言警告,对方被捂的透不过气来,脸颊绯红,发丝凌乱,只穿了件薄薄的寝衣,隐约还能看里边的里衣。

    叶景予放开手,江朱颜大口喘着气,胸脯上下起伏,叶景予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好不容易缓过来,江朱颜压低着声询问:“叶大人,夜闯女子闺房,实乃非君子所为。”

    “你还在乎这些?”叶景予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她屋内的装饰,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说:“想明白了?准备与我合作了?”

    夏槐早已睡下,若是点灯便会引起他人注意,被发现就糟糕了。叶景予坐在窗户口,月光洒在他身上,颇有清冷之感。江朱颜诚恳的道:“是,不过与您合作我是有条件的。”

    “呵,你说。”

    “不论您的计划成与败,事后您都得给我十万两银子,并且出去后我需要个新身份。”江朱颜要十万两无非是给自己留手后路,毕竟在这个时代,无非钱与权,有了钱才能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

    “胃口倒是不小,答应你就是了。当然,新身份我自然是会给你。”

    “好,还有件事,我习惯熟悉的人贴身伺候,两个婢女也得带出去。”

    叶景予当即冷下脸来,言:“狮子大开口?”

    江朱颜铁了心要将夏槐两人带出红香楼,自不会将她们丢下,眼下有人愿意带她出去,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语气恳切的道:“我不习惯外人伺候,若不肯答应那我们的交易就作罢吧。”

    叶景予从不喜欢被威胁,奈何眼前的女人实在貌美,与她合作完全是在之前的计划外,却仍旧嘴硬道:“你觉得我会在乎?”

    “您若不在乎,又怎么会半夜偷偷来找我?”

    叶景予走上前,从怀里掏出枚玉佩,上头刻着莲花纹样,递给江朱颜:“叶家信物。”

    接过他递来的玉佩,摸上去是手感非常之好,不像是普通市面上流通的玉,上头的莲花纹样也不常见,叶景予随后说的话像冷水泼在她脑袋上:“别误会,假的,你这般的人,能顶着叶家小姐的名头也算是你高攀。”

    江朱颜的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将玉佩攥在手心,抬眸问:“大人准备何时接我出红香楼?”

    我这般的人,江朱颜心里其实很清楚,叶景予和她合作不过是因为美貌。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的日子她过够了,虽然现下还不知道他会让自己做什么,既已攀上这个人,就得好好利用。不光是为了复仇,还要查出去当年是谁陷害了江家,害死几十条无辜性命。

    叶景予留下两个字:等着,就跳窗而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江朱颜若有所思。门外忽然想起敲门声,夏槐轻声细语的问道:“姑娘,你这么晚不睡,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呢。”

    “没…没什么!”江朱颜赶紧跑回床上,钻进被子里。

    天刚蒙蒙亮,夏槐就端着早膳进屋来叫她起床,闻着饭香,江朱颜肚子咕噜噜的叫。

    “姑娘,该起床了,许妈妈找你有事。”

    本想再赖会床,听见徐妈妈找,忙不迭的爬起,赤着脚就坐到梳妆台前打扮起来。夏槐笑着替她把鞋拿过来穿上,打趣道:“姑娘,今儿是怎么了?以往听见徐妈妈叫你总耷拉着脑袋,莫非是有什么喜事?”

    “喜从何来?”江朱颜透过铜镜,女子面容含笑,轻扫黛眉,言:“待会告诉你。”

    江朱颜用过早膳便去了徐妈妈处,打小最怕来她这里,每每来不是挨训就是要她做些什么。敲门得到对方同意后才入内,屋内点着甜腻的香,闻着让人发晕。

    “你来了,快坐。”

    江朱颜乖巧的坐到徐妈妈说的地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红香楼到底还是她说了算。说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徐妈妈本命徐蓉,五岁时家乡发大水淹没了整个村子,后又起了瘟疫,家中七口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剩下她这一个。

    再后来,走头无路的她卖身入青楼,吃过许多的苦。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样貌虽不是一等一的出挑,可她弹的筝名声远扬,遇到了现在的老相好。在老相好的帮助下,她赎身出了青楼,凭自己本事开了红香楼,并且打理的井井有条。

    徐妈妈眼光好,挑姑娘本事盛都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但也因为这样,她仗着老相好的势,到处搜罗长得漂亮的姑娘,没少做过恶事,有传言她的老相好是位大官,权势滔天。传言毕竟只是传言,没有任何可信度,因为除了她本人,谁也没见过。

    “有位公子花了重金,给你、春梢还有夏槐赎了身。”徐妈妈边用着早膳边同江朱颜讲,跟前还当着小碟的酱瓜,这是她最喜欢的配粥小菜,盛都京酱轩做的。日日队伍都排的老长,有时需要排上半日才能购得。

    江朱颜装作震惊的模样,用手帕捂着嘴,发出惊讶的声音,言:“真有此事?莫非…是许公子?”

    徐妈妈用木筷拨动碟子里的酱瓜,随后放进盛满白粥的碗里,说:“户部侍郎叶大人,便是那日陪同许公子来的那位。也算是人中龙凤,许是那日见你貌美,也动了心思,花重金来求我。”

    “还有这渊源,没想到竟是那日见过的。不过我听说,好像三公主钟情于叶大人,妈妈,我怕…”江朱颜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做戏得做全套,不能让她看出端倪来,否则她会觉得二人是早有预谋。不过,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徐妈妈放下筷子,拉起江朱颜的手放在膝盖上,细声细语的说道:“叶大人既不惜重金替你赎身,就说明他不会委屈了你。入了府,别的不用管,就只需要拿捏他的心就好,再替他生个子嗣,日后就算公主入府她也无法撼动你的地位。”

    江朱颜低下脑袋,贴在徐妈妈的手臂上,说:“徐妈妈,我走后您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常来看望你的。”

    “出了这,就不要再回来了懂吗?你走后,我会抹掉你之前在这的所有横迹,还年轻,好好地去过你的日子去。”徐妈妈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自己没有子嗣,虽刚开始是贪图她的美貌才将她留在这,可后来的朝夕相处让她觉得,她就是徐蓉的亲骨肉,如今有了好去处也算是好事。

    江朱颜不经意留下一滴泪来,其实对于徐蓉,她是又爱又恨。恨是因为当初如果她能仁慈些,在母亲苦苦哀求之际放她们一马,或许母亲也不会惨死。爱是因为没有她自己会饿死街头,是她让自己吃上饱饭,还学会了琴棋书画。

    人终究是矛盾的,江朱颜不再多想,只是越来越期待新生活,新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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