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婵娟,秋山如画,深草喓喓更衬得月夜静谧。

    书房,柳青懒散地歪倒在榻上,衣衫半褪。傅云璞正任劳任怨地替她抹乳香膏,“伤口已经脱痂,现在正是愈合的时候,稍稍有些痒,你可别去挠它。”

    “嗯。”柳青恹恹应声,右手把玩着他垂下的发带,一圈一圈儿环住自己的指腹,又任它们恣意逃脱,如此循环往复也不腻味。“明日便要启程上山,只身犯险,怕不怕?”

    傅云璞摇头,“捉贼拿赃,若不能人赃并获,如何将她们送进大牢?届时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她们狡赖!”他心有不甘,心里郁闷得紧,明知对方来者不善,自己却碍于诸多因素不能先下手为强。

    不能主动出击就意味着得被动防守,可千防万防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任何计划都不可能万无一失,他不想坐以待毙,只能以身入局。

    如若不然,傅氏又会以意外、无心之失推诿。没有切实证据,加上傅氏族亲搅合,母亲又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届时势必又会加剧父母矛盾……可笑伤害他的仇人相安无事,爱护他的双亲反倒反目成仇,这是什么道理?傅云璞绝不让这种事再发生在他身上。

    “公子说得极是。”柳青勾着男人的颈,顺着他的力道落到他怀里。这人自顾自地生着闷气,正好方便她攫取。

    入了秋,天气越发萧瑟,凉气凝成线密密麻麻地裹着她,从头发丝渗到骨头缝,颤得她夜不能寐。傅云璞身似火炉,周身温暖异常,柳青霸占着他不肯放手。“好暖和。”

    “端是你不正经,分明起了话头却又看我笑话。”傅云璞推搡她,“莫黏我。”

    “公子身先士卒以身入局,只等那宵小缚手就擒束手待毙,不足为惧。”指腹划过男人侧脸,柳青指尖轻轻捏住下颌,“别怕,有我在呢。”

    哪怕只是一句不着调的安慰也让傅云璞心中熨帖,“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

    略带凉意的指腹摁住他的唇,“不会有万一。”柳青趁机捏他的唇瓣,“只把那雷霆手段使出来,别真让人把你当成了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上一捏。”

    傅云璞打开她作怪的手,“你说得倒轻巧,这血缘亲戚间的事儿哪有那么容易解决?轻不得重不得,既要讲究情面还要占足道理,否则便是有理也成了没理,损了利益不说连带名声也丢了,这不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柳青不懂生意上的来往,但她懂得人心利益,“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东西,你越是忍气吞声退让隐忍,别人越是嚣张跋扈欺你越狠。你若拿出雷霆手段,别人纵是心有不满也不敢放肆造次。”

    “你懂得倒多。”傅云璞抱她满怀,大掌顺着肩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爹娘常教育我要大度隐忍,你竟敢这般挑唆我与人为敌,也不怕我学坏了,小心爹娘收拾你。”

    “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柳青甚为不屑,“没有雷霆手段,光有菩萨心肠,那就只有被人糟践的份儿。”

    “你总有道理。”傅云璞妥协。

    “你不也总有道理。”柳青不欲与他争执,他们各有各的思量,各有各的处事方法,谁也说服不了谁。

    云璞气闷,不肯与她答话。

    沉默许久,柳青又动作起来,指头勾着他的衣带,“我的画已经完工了,你的衣衫呢?莫不是日日都在偷懒罢。”

    “我整日要忙那许多事,哪能忙里偷闲给你制衣裳。”傅云璞自己食言底气略有不足,“改日得空我为你缝个荷包如何,你日日佩在身上不比衣衫更好么。”

    “你倒会偷工减料。”说着,粗鲁地扯开他的衣带,顺滑的外衫齐刷刷散开一边,露出里面轻薄柔软的月白内衬。“公子这般的实诚人儿怎能失信于人,我只当公子害羞,索性自己动手,不劳公子费心。”

    “别!”傅云璞慌张地拢紧外衫,“不准对我动手动脚!”

    “那你自己来。”柳青收手,也不强迫他,“说好是内衫就得是内衫,不准变卦。今夜我可要穿着新亵衣入睡,你若不给,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云璞啐她:“无赖。你就不想想,万一被别人发现,我还要脸不要?你就只顾自己快活,全然不顾我的脸面。”

    “礼法脸面体统,你背着这些过了二十年,可曾快活过一星半点儿?”柳青像只魅魔勾着云璞堕落,“璞郎,现在只有你跟我两个人,别想那些了好么。”

    她覆上他心口,诱道:“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夜月之下闺房之中,暂且将它们卸去一会儿,好么?”

    傅云璞大掌拢住她的手,手心渐渐收紧,他觉得口干舌燥,心里跌宕起伏,可他仍谨记礼教,不愿退步。

    “不。”

    傅云璞缓缓推开她,转过身子平复呼吸,他重新穿戴好衣袍,语气比任何时候都郑重:“柳青,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未成婚之前,你不可以碰我。这是我的底线。”

    柳青直愣愣的审视令他心底发寒,心房无端涌起一阵儿酸,“纵使我名声多有狼藉,却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你再这般折辱我……”

    未尽之语堵在嗓子眼,消磨在唇齿间,唇舌上的酸痛刺激得他心尖打颤,一如溺毙的人仍垂死挣扎,可窒息笼罩着全身,他扑腾两下便偃旗息鼓,任水流拍打他。

    捏得泛白的指尖狠狠掐着他的下颌,“傅云璞,我若想折辱你,有的是百般手段,你少拿这什劳子规矩束缚我!记住了,你是我的男人,我要亲近你,天王老子来也没用!”

    傅云璞撇过头,逃出她的魔爪,“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不能强迫我!”

    柳青见识了他的执拗,她妥协,“你好不讲道理。你不肯主动,也不叫我亲近,那要我怎样?莫不是让我做个木头人,整日用眼睛解馋?”

    傅云璞心里正是委屈,又听她一顿数落更是不得劲儿,“你这冤家,我泪珠子净给你流尽了,你心里没分明,就叫我也自甘下贱么?!我若婚前做了那龌龊事,还不如铰了头发做和尚去!”

    “你这狠心郎,还想抛妻弃子做和尚?我同你亲昵些又如何,哪得就糟蹋你了?我正经把你当男人看,你却这般推我走,还说什么要娶我作妻房,你以后也这么晾着我不成?”

    柳青埋怨他嘴硬心狠,“傅云璞,你莫不是心里没装着我,所以叫我亲近些也不肯。”

    “哪个说心里没你了?好歹我们没正经定下亲事,无媒无聘苟合,你不是折辱我是什么?!我冤枉了你不成?!你但凡多为我着想,行事也不至于这么荒唐!分明是你心里没我,只顾着自己风流!”云璞越说越难受,憋在心里的委屈纷纷都溜出来,一丝一缕将二人裹做一团,任她们哭诉发泄,抱怨不满。

    柳青又将他搂住,不放过一丝一毫亲近他的机会,“枉你菩萨心肠,唯独对我这般狠绝。”

    “璞郎莫推开我,我只是想亲近你而已,决没有半分辱没之意,更不会让你失了体面。”柳青软了语气,“你怎地就不信我。”

    二人静静搂在一处,沉默重新统治了这方天地。烧得正旺的干柴烈火猛地被大雨兜头淋下,两人瞬间冷静了。

    缺少磨合的俩人脾气秉性不同,思维方式不同,行事理念亦不相同……可羁绊着的两颗心硬是奔赴而来,双方相互试探着,妥协着,忍让着,也包容着。

    直到他们互相摸准了彼此的底线,像两国交叉勾连的边境一般,双双死死驻守在自己地盘,又暗戳戳染指对方的领地。

    一阵翻天覆地,傅云璞被她强势地扑倒。战鼓擂擂,厚重的城墙上只立着一人驻守,柳青轻而易举攻上城池,“再抱一会儿,我就离开。”

    城头上的守军小将一动不动,生生被贼头抱了满怀。傅云璞难得地仰起头,在柳青额头贴上青涩一吻。“成婚后,你要如何,都依你。”

    不知是承诺太诱人还是献吻太动人,柳青大受鼓舞,兴奋地同他热吻。她享受对他的占有,她觉得新奇,更觉得无比有成就感,她喜欢他任她予求予取的模样。

    傅云璞仰头承欢,她太霸道,连亲吻都十足的凶悍,他招架不住,只想早早投降了事,可对方不依不饶,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烧得他浑身沸腾,战栗不止。

    柳青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她全身心的心思都在他腔室里,像常胜将军一般来回扫荡,肆意掠夺,所到之处莫不敢言,纷纷缴械投降。

    一吻毕,云璞大口喘着粗气,他神色迷离,秀眸惺忪,眼含水色,流光溢彩。

    柳青压着他跪在两侧,俯身细细端详他,秀眉俊目,灿若星辰,令人心神荡漾。手掌贴近脖颈轻抚着他的喉结,他的肌理怎么能这么硬又这般软,一如他的心肠,时而心硬时而心软,叫人捉摸不透。

    “云璞,你还欠我一套衣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准食言。”

    傅云璞醉眸微醺,嘤嗡着应了一声。他这副模样极大地取悦了柳青,忍不住又俯身与他缠作一团,百试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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