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黄队长离开,刚才看着还老实的几个难民,立即一个个向刘升跪下,哭求道:“老爷,买下俺吧,俺啥都愿意干!”

    “老爷,求您带俺走,俺真不想再回谷里了。”

    “求您行行好···”

    这几人才说了一句话,几个官兵就用带鞘腰刀连抽代打,叱骂催促。

    “都忘规矩了?赶紧滚回谷里去!”

    “再胡乱说话,看爷怎么治你!”

    刘升看官兵打骂着将剩余六人赶回谷里,并没有再干涉,因为没用——除非他现在就能灭了这里的官兵。

    但还是那句话,不知谷中详情,他不能鲁莽行事。

    不然很有可能会好心办坏事,甚至翻船。

    在官兵走后,被刘升选中的一男一女也跪了下来,却是感谢刘升。

    “多谢老爷救命之恩!”

    听见这话,刘升顺势就问:“怎么,我要不买下你们,你们便会死在谷中吗?”

    叫狄泓的男子苦笑道:“再过十天半月,俺们多半就饿死了。”

    “我听巡检司的弓兵说,这里不是每日都施州吗?”

    “是每日施粥,但···”说到一半,狄泓看向不远处的官兵以及旁边神色不善的弓兵老张,便闭嘴不说了。

    至于叫宋兰的女子除了道谢,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老张这时道:“这位老爷,上面能搞到的粮食也不多,便是赈济,也只能日日清粥吊着一些人的命。有些人啊,不知感恩,还心怀不满,您可不要偏信他们的话。”

    刘升笑笑,没多说什么。

    过了会儿,两個人被官兵从谷中带出。

    一个少女是狄泓的妹妹,另一个男子却是宋兰的丈夫。

    随即刘升等人就带着四人往明港镇走。

    走了几十步,狄泓就道:“老爷,能先给俺们口吃的吗?”

    刘升看狄泓妹妹和宋兰脸色比之前更难看,相似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便让马金水拿出一块饼、一一囊水给四人。

    马金水将饼分成了四份,道:“咬碎了就慢慢水吃,别没吃两口就噎死了。”

    四人按照马金水说的办,可少女吃得还是急了些,一下子噎住,幸亏送水及时,不然真就噎死了。

    吃了饼,四人这才勉强跟上刘升等,向明港镇慢慢走去。

    因为狄泓等走得太慢,弓兵老张不耐烦,走了一里路就先回去了。

    临走前都不忘给狄泓一个警告的眼神。

    不过,等老张走远了,狄泓却是立即找上刘升,带着激愤之情道:“老爷,俺们都是被那些弓兵骗到谷里去的。

    他们说谷中是官府设立的难民营,每日施粥,可那粥却与清水差不多,每日领到的粥水里米粒屈指可数,便是麸子和野菜都舍不得放。

    就这,进谷前他们还收了俺们不少钱。

    俺父母本是一起进的谷,在里面呆了十来日,便先后饿死。

    如今谷里每天都有好几十人饿死,偏偏一伙恶霸专门抢夺尸体。

    俺偷偷看过了,那伙恶霸平日里都是以小米粥和馍为主,虽日日煮肉,可他们绝对吃不了那么多。

    俺怀疑他们多半是把肉弄到别的地方去了——老爷要进了明港镇,可莫要吃荤的。”

    听到这里,刘升、马金梁等人都脸色剧变。

    刘升虽然猜到这个难民谷有问题,却没有想到问题这么大。

    如果狄泓所言是真的,那么官兵与谷中那伙恶霸还真有可能做了那丧尽天良之事。

    回过神,刘升看着狄泓问:“你所说都是真的?”

    狄泓竖起手掌,道:“俺若说了半句假话,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你谈吐是读过书?”

    “小时候读了几年。”

    刘升点点头,又问:“谷中有人得了疫病吗?”

    “怎么可能,”狄泓摇头,“以这些官兵的德行,要真有人得了疫病,他们不可能控制住,也不敢还守在谷外的。”

    刘升听完一叹。

    之前听了弓兵老张的那些话,他也曾想过,会不会明港镇这边恰好是一位有能力的大明官员主事,才在那谷中设立难民营,在赈济灾民的同时还避免对明港镇造成威胁。

    如今看来,他显然是想多了。() ()

    “你在谷中那么多日,可知道谷外看守的官兵是什么来历吗?”刘升又问。

    “听说好像是刘喜才的兵。”

    “刘喜才?”

    狄泓道:“刘喜才以前是汝宁府有名的匪寇,听说最开始是跟着盛之友、沈万登的,后来不知怎么就被官府收降了,如今成了把总,驻扎在南边的楚王城。”

    “那你知道刘喜才手下大概有多少兵马吗?”

    狄泓摇头,“这个俺就不知道了。”

    ‘萧应训、沈万登、刘喜才,这明末豫南有名的匪寇真是不少···’

    刘升心里嘀咕了句,又将宋兰的丈夫许文舟叫了过来。

    他问了许文舟一些关于谷内的事,许文舟知道的虽不如狄泓多,却也从侧面证明,狄泓所言应该都是真的。

    用了一个多小时,刘升才等人才来到明港镇北街口。

    刘升看表,这时已经下午四点了。

    谨慎之下,刘升将狄泓四人叫到一起,嘱咐他们进了镇子别乱说话,这才交钱进去。

    说起来,这明港镇收“门税”也黑得很,他们表面上什么货物都没带,竟然也要一人交上一两银子才允许入镇。

    可知之前那两户富裕些的难民,多半是交得起这个“门税”才被允许进去的。

    在明港镇内走了一会儿,刘升发现这里人虽然不像之前邢集、毛家集那样畸形的稠密、繁荣,却也不少,乍一看就好像是太平时节,也没有大灾荒发生一样。

    当然,仔细观察后,刘升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比如说镇中一个乞丐都不见。

    粮铺前永远有人排队,且确实如老张所说,糙米涨到了五十两一石。

    其他物品的价格也都跟着上涨了好些。

    这不,马贵在刘升授意下,找了一家民宿型的客栈,店主竟然开出了一房一天二两的高价!

    饭食、马骡食用的草料可以自己解决,也可以让店家负责。不论是那种选择,花费都同样不菲。

    好在刘升他们只打算歇一夜,倒也花得起这几十两银子。

    在民宿安顿好后,刘升让史进才等人歇息、看家,他则带着马金梁、马贵、王老五、杨魁五、马金水逛街。

    当然不是闲逛。

    而是要找家合适的当铺出手几样“宝贝”,换取银两。

    然后就是打听一些消息。

    刘升等人逛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镇子里的酒楼、街边的食铺都飘出了肉香味儿。

    刘升等人虽然饿了,可想起狄泓的推测,此时闻到肉味儿便心里膈应。

    马金梁道:“刘老弟,酒楼俺们就别去了,不如就在街边食铺吃些素馅包子,喝些茶水。”

    “行。”

    刘升点头后,便领着几人进了一家卖包子的食铺。

    “店家,来六笼素馅包子。”

    店家却笑着道:“几位客官,俺们这儿素馅的倒比肉馅的贵,不如几位换肉馅儿的?这肉馅儿的包子可香哩!”

    听这话,马金梁忍不住怼道:“这倒稀奇,俺头回听说素的比肉的还贵。”

    店家解释道:“这不是大旱缺水吗,菜都种不活,菜价自然涨得厉害。倒是最近杀豚的多,豚肉价格没那么贵。”

    马金梁还想再怼一句,刘升却阻止了他,对店家道:“我们就要素馅的,赶紧上来吧。”

    店家又陪着笑道:“素馅儿的三两一笼,请客观先付银子。”

    “三两?你怎么不去抢?”马金梁大怒拍桌。

    要知道,刘升的钱大部分都是从他那里弄的。所以看到店家宰刘升,马金梁就感觉像是在宰他一样,心疼得很。

    陪着笑的店家冷起了脸,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刘升掏出了几锭银子。

    店家收起银子,恢复笑脸,道:“还是这位客官明事理。”

    说完就进去拿包子了。

    “刘老弟,就算灰面也涨到了五十两一石,可一笼素馅儿包子也要不了三两啊,这种黑心肠的店家俺们可不能惯着···”

    马金梁在心疼着刘升的银子时,刘升却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喧闹的人群。

    那里竟有个杂耍班子在当街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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