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黎死后,邓歆又收到了一封信,这一封信是胡轩写的。邓歆知道胡轩和唐黎的关系并不一般,收到信后,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打开。

    他害怕胡轩会因为这件事情怪他,同时又觉得如果胡轩能骂他也好,至少能让胡轩宽慰些许,但出乎邓歆意料,信中胡轩并没有指责他的意思,反而是在劝解邓歆,说此次失利后他和樊林也好好反思了自己有那些地方做得不足,同时也让邓歆不要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唐黎的死是因为他们那边判断失误造成的,与邓歆并无太大关系。

    信中胡轩字字恳切,语气平和冷静,几乎看不出一丝悲伤的情绪。

    邓歆看完信,叹了一口气,提笔,回了一封信,大抵就是告知胡轩和樊林自己过于相信沈行的话,忘了沈行为人本就狡猾多疑。

    待信鸽飞走,邓歆坐在桌旁发呆。

    自从沈行告知他唐黎的死讯后,沈行就没有长时间与邓歆单独相处过了,基本都是柳晚照来的。柳晚照到了,大多都是送饭,或者随口宽慰几句,并没有什么用,倒像是在邓歆心底挠痒痒,让他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嘲讽——自己竟然需要敌人来安慰。

    正当邓歆以为今日也会是一个自己呆在屋子里打发时间的日子时,门却突然响了,经过这么多天,邓歆也渐渐卸下了防备,加上因为唐黎之死对他的打击,他一直有些浑浑噩噩的,没等那人说明来意,就开了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邓歆就后悔了。

    来者不是沈行,不是柳晚照,而是陈砂的手下,他们见邓歆开了门,不由分说地就打晕了邓歆,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邓歆听见了“地牢”一词。

    看来,这一下自己是要被陈砂关进地牢了啊。

    突然,邓歆意识到了什么:如果他被关进地牢,那樊林的信件该怎么办?万一陈砂发现了自己与樊林的信,会发生什么?

    但是来不及了,邓歆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

    醒来时,邓歆差点吐出来。

    这个地牢里的味道实在难闻,血腥味、排泄物的气息、木头发霉的气息纠缠着,让邓歆一恢复意识就被熏到差点又晕过去,在那一瞬间,邓歆甚至觉得还不如一直晕下去的好,至少闻不见这么恶心的气味。

    待稍微熟悉了这个气味后,邓歆强撑着站了起来,环视了下周围的环境。

    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内,只有他一人被关押起来,但是如果仔细听,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男女哭号声,据此邓歆明白陈砂是把他单独关押起来的,其他被关押起来的人,估计就是青郭城原来的百姓们了。

    邓歆看了看地牢内的陈设,竟然只有一个地铺,一个木桶,那个木桶应该是重复利用的,邓歆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反胃,他匆忙挪开视线。

    头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看来这个地牢离地面并不是很远。

    被抓来时,打邓歆的那个人下手极重,邓歆到现在都觉得头晕眼花的,只是站了一会儿便撑不住了,邓歆不想直接倒在地上,只好跌跌撞撞扑向那个地铺,可刚一接触到布料时,邓歆就被一股尿臊味熏得快要昏厥过去。

    邓歆骂了一声,只好又起身,看来这地牢还真是没一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

    邓歆靠着墙,慢慢蹲了下去,他现在脑海里面一片混乱,他不知道沈行和柳晚照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不见了,更不知道现在的时间是多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邓歆总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他想着,又感觉极度的疲惫,在困意的驱使下,他缓缓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关押邓歆牢房的被打开了,邓歆努力睁开眼,看着来人,竟然是陈砂。

    陈砂的声音有些刺耳:“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些问题,你老老实实给我回答,不然小心你的命!”

    他的威胁在邓歆耳中听来就像个笑话,邓歆轻笑:“小心我的命?我的命和沈行的捆在一起,我死了,沈行也没了,失去了沈行的你,除了兵权还有什么?你以为凭你的规划,玩得过朝廷那一群人?”

    他这一席话激怒了陈砂,陈砂猛地一脚踹在邓歆腹部,邓歆喉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这一下是把邓歆也踹怒了,但无奈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是擦去嘴角的血迹,挑眉看着陈砂:“继续打啊,打死我着数,我看你有没有那个胆子!”

    话罢,陈砂一把揪起邓歆,邓歆感觉后脑勺一股强大的推力,随即脸颊一痛,他被陈砂摁在了墙上。陈砂的声音因为气愤而有些颤抖:“我能让你死,我也能让你生不如死,你以为活着就能好过了吗?”

    说完,一记狠鞭抽在邓歆背上,邓歆感觉背后一凉,那鞭子上带有倒刺,划破了邓歆的衣服,落鞭之处血肉模糊。

    邓歆颤抖了一下,一股倔强却让他咬碎牙也不叫喊出来,他的倔强更是让陈砂火冒三丈,鞭子一道一道落在邓歆身上,邓歆硬是一声都不叫喊,十几鞭下来,邓歆已经意识模糊,快要昏倒之际,被陈砂泼了一头冷水,水顺着邓歆的脊背流下,刺激得伤口火烧一般地疼痛,邓歆清醒过来。

    陈砂松开邓歆,邓歆脱了力,好不容易才扶着墙站稳。

    陈砂喘着粗气,质问邓歆:“你知不知道沈行这几天做什么去了?”

    邓歆不回答。

    陈砂又问了一遍,这次语气明显更加凶狠,邓歆冷笑一声:“你自己的部下你看不住,反倒来问我这个俘虏?”

    话罢,死死瞪着陈砂,陈砂刹那间丢失了所有的耐心,抓过邓歆,扯着邓歆的头发就往墙上撞,邓歆没有挣扎,他突然想,“就这样吧,万一死了能回去呢。”

    但是邓歆没有如愿以偿,在撞到第三下时,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随即陈砂松开了他,邓歆也被一人拉进怀抱,邓歆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想看清来人。

    好像是沈行,又好像不是……

    “邓公子?”抱着他的那人唤了一声,邓歆清醒过来,是柳晚照。而此刻,地牢内,沈行正和陈砂扭打在一起。

    当时抓住陈砂手腕后,柳晚照拉开了邓歆,见柳晚照已经护着了邓歆,沈行猛地把陈砂踹到墙边,陈砂正在气头上,和沈行扭打在一起。邓歆有些惊讶地看着沈行,此时沈行出招次次下了死手,几乎没留给陈砂任何余地。剑光一闪,沈行拔剑将陈砂抵在墙边,与他刚刚出招的狠辣不同,沈行的语气很平静:

    “我才出城多久,你就把主意打到邓歆身上去了?”

    陈砂垂眸看着剑,朝沈行冷笑一声:“怎么,你不想用我的兵权了?”

    “那你呢,不想要我给你那扒拉不出几个好字的脑袋出主意了?”沈行没有放下剑,反而更加压向陈砂,陈砂的脖子已经被剑刃压下一道红痕。

    见陈砂没回答,沈行看向陈砂眼底:“我警告你,别再打他的注意,没了你我能带着邓歆和柳晚照离开,而陈将军没了我,那就只能等着樊林来砍下你的脑袋。”

    话罢,收起剑,瞪了一眼陈砂,转身朝邓歆和柳晚照走去。

    邓歆想硬撑着站起,可当柳晚照松手那一刹,邓歆就倒了下去,沈行匆忙抱住邓歆,此刻他才注意到邓歆身上的伤口是多么惨不忍睹。

    “沈公子,要不然还是我来吧?”柳晚照有些焦急。

    “无妨,我带他回去就是,你去备好药。”沈行摇了摇头。

    出了地牢后,沈行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邓歆背回去。

    他听见邓歆在他背上呢喃,“我要回去。”

    沈行怔了怔,低声道,“好,我们回去。”

    那天风雪并不大,但沈行依然把自己的外袍披在了邓歆身上,盖住了鲜血淋漓的伤痕,在外人看来,沈行的姿势似乎很滑稽,像是驮着一个巨大的包袱,但是沈行并没有在意周遭人异样的目光。

    他在心底轻轻回应着,“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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