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铖南想起宛宛和他说过她之前假结婚的事,口吻里多了几分调侃:“宛宛,你的一婚轮不到我,二婚总该是我了吧。”

    宛宛忍不住笑,扭过身去看着他:“你未婚妻也不是我,我二婚为什么是和你?”

    “没有未婚妻,”他们紧贴在一起,贺铖南喉结滚了滚,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未婚妻。”

    宛宛挑眉:“文迪不是?”

    多亏她还记得这个人,似乎是一直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条鸿沟,日子再往前去想想,当初可不就是因为文迪,再加上现实总有些意料不到的走向,他们才会落了这么多嫌隙分离。

    贺铖南这时低声说:“不是的宛宛,我和文迪的婚约之前就作废了。”

    刹那间,宛宛听到心里巨石落地的声音:“怎么不早和我说?”

    无端害她被伦理道德的观念反复折磨许久,这些日子心头的负罪感与日俱增,总觉得她像是做了个抢别人未婚夫的下/三/滥小人,不管和他在一起做什么亲密举动都脱离不了悬在头顶明晃晃的那份邪恶。

    “那时我真的以为你结婚了,其实说与不说都好像起不到作用,还会惹你厌烦,”贺铖南陷入回忆,“我要是之前就和你说婚约的事,你大概会觉得我不要脸,把你当成替代品,那边和文迪一解除约定扭头又跑回来找你。”

    “但我又确实很不要脸,就算知道你结婚也还是忍不住想过来多和你说说话,只要能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宛宛咬咬牙,颇有兴师问罪的感觉:“那在月谷庙的时候我都和你说了我是假结婚的,你也没和我坦白,二哥,你那时在想什么?”

    贺铖南怔松片刻:“我没想什么,宛宛,我那时是吓傻了。”

    不敢相信那束渺茫的光真的也有落到他身上的一瞬,失而复得的惊喜与激动覆盖了他所有的思考,他还能哽咽着说出话不出洋相已经是竭力克制的模样,哪还分得出心思去想其他无关紧要的。

    宛宛忍俊不禁,笑声清脆:“原来你也会被吓到,二哥。”

    “阿姨知道吗?婚约作废这件事。”

    贺铖南说:“她知道的,你不用多想宛宛。”

    他们相识的时间很早,日子也长,但真正密切接触的时候拢共算下来其实也没有多少。她从前总是怕他,对他存着好感又不敢去触碰,贺铖南于她而言就是终年积雪的冰山,面冷心凉性子又淡,似乎不对任何事情提得上兴趣,难得能守到冰雪融化的一天。

    是了,她这时想得明白,贺铖南总归也是个正常人,不论冰山火山都只是形容词而已。撇开所有的一切,他也才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少年时会因为病痛缠身而变得性情古怪,连生命都没法保证了,握得住的东西也是少之又少,旁人于他也不过镜花水月,左右最后都会走散,他这般冷心冷情都在情理之中。

    若宛宛变成他来经历了这些,身心这样痛苦疲倦,不在意的事情只怕更多,也会活得更加寡淡无望。

    但这些年漫长至此,过去的很多都不必再去回想,他们还能有这样的一天实属不易。

    宛宛只是庆幸,过去那些亲人早逝的哀伤,如履薄冰的寄人篱下,以及一个人打拼漂泊的记忆,在这一刻都得到修复治愈。时光最终善待了她一回,没有做个十足的恶人,她失去了很多,但好在又得到了一些。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二哥?”她想起了什么,“好像一直没见你上班工作。”

    可不是,在国外是养病,回国了也在修养,白拿了一个重点学校毕业的证书和履历,当初就算身在疗养院也不敢落下的学业,还让宛宛觉得他无比自律励志,把他当作自己前进的榜样和照明灯。

    她也心知贺铖南情况特殊,身体原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确实不缺钱,几乎不可能和别人一样按部就班地去某某公司某某企业做每□□九晚五的社畜工作,为了谋生奔波劳碌。

    她有点好奇,大概是自己已经被复杂繁琐的工作给支配了神经,想不出一个人如果不上班不工作那无聊的时候该用什么来打发时间。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宛宛又觉得想笑,她完全已经被社会驯化成了打工人思维,她当然没法想象二哥这些一出生就是富裕人家孩子的生活。

    贺铖南静了一会儿,以为宛宛怕他不上班会没钱吃饭,禁不住嗤笑:“你放心宛宛,我有钱养你的。”

    她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有钱,你不是早就养过我了吗。”

    殷家家财万贯,贺家也旗鼓相当,殷诗雅不愧是事业女强人,丈夫去世后一个人拖三个孩子也能自力更生,她名下开设的音乐培训机构几乎遍布云市,就连宛宛这个专业不搭边的人都听说过很多次,经营着这样大型的连锁机构,又坐拥艺术圈顶级往来人脉资源,收获的不仅是财富,更多已经是垄断市场的巨大前景。云市富商排行榜上贺家早早赫然在列,甚至不止殷诗雅,就连贺齐琛贺星晚都榜上有名。

    那年贺铖南出国,宛宛的银行账户突然收到那么大一笔巨额数字,她很早就明白了自己跟他之间的差距,在她还因为母亲去世不得不选择去福利院时,同样年纪不大的贺铖南已经拥有自己的个人房产,可以不看任何人脸色就将她大大方方带在身边。

    她只是从来不说,贺铖南会觉得她怕他不是没有理由的,他这样显赫的家世,按理说,他们本不会有交集和往后的故事。

    不过缘分本就是一件无法预料的事情,发展到这里,再多的不可思议也变成了顺其自然。

    贺铖南确实是无事可做,当初投资文迪的自媒体公司如今已有不少起色,他作为投资方账户里月月都能收到文迪打来的回报款,随之而来的还有文迪雪花一样零散发来的消息,诚恳邀请他入股她的公司,二人一同合作运营。

    他想着毕竟两人曾经有过尴尬的一层身份摆在那儿不好有过多接触,加之他对电商压根不感兴趣于是婉拒了,文迪却是不死心的一有空就不停给他发信息,他装作没有看见。

    家里赚的钱已经足够多,贺铖南也并没有高远志向鸿鹄抱负,贺家要当家主人有他母亲,要商场叱咤风云有他大哥贺齐琛,要业界闻名有贺星晚,他这个打小被当药罐子养大的老二撑死捡回来一条命,胸腔里跳动着不属于他的心脏,遇任何事都显得嘈杂喧然,他只想退隐其间,安安稳稳过他的清闲日子。

    前半生他是个活一天算一天得过且过的人,现在有了宛宛,大抵后生所求就是自己能够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只要与宛宛同在一起的时间能久一点就够了。

    贺铖南想到这里,又把身旁的宛宛捞了过来,重复问:“我们能不能结婚呢,宛宛?”

    宛宛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这个问题这样执着不放,想了想突然起了些坏心思,故意逗他说:“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呢二哥?你知道我前夫吗?他叫杨宇辉,是个很优秀的人,云市叫得上名的水汇娱乐中心都是他在管着的……”

    “你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宛宛撇了撇嘴,作势要推开贺铖南的胳膊,“结婚不能找你这样的,我说二哥……唔!”

    怎料她话还没说完,突然间身上一凉,捂得热烘烘的被子被甩下了床,贺铖南猝不及防用力翻身把她死死按在身上,两相对视,空气是死一般沉默,她似乎看到他眼里闪着火光。

    她感觉到危险的警钟顿时在脑子里敲响了,未着寸缕的身体下意识扭了扭,想往旁边爬找衣服穿上。

    贺铖南薄唇紧抿一言不发,身体随即俯了下来。

    这回没有温柔,他的动作快速又蛮横,刻意让她痛一样,时不时在她汗湿的耳朵旁低语:“那你记住了宛宛,现在在你身上的人是我,不是你前夫。”

    宛宛终于是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是挺痛的。

    本就是初次,她一整晚没怎么休息过,全身累得像要散架,半点力气也没有,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又冷得直打哆嗦。而贺铖南还不知疲惫,喉咙里喘息声一下接一下。

    “二哥……”某个间隙宛宛解放出一只手,往上凑去和他接了一个湿乎乎的吻,她唇间溢出一声破碎的轻呼。

    “宛宛,你不找我这样的人结婚,那我把你绑回去。”

    “就把你锁在我们一起住过的新区那间公寓里,我们每天都不出门,就一直这样。”

    “嗯?宛宛?”

    ……

    宛宛无力招架,两只手软绵绵垂在一侧,眼皮也越来越沉,只能隐约看见贺铖南在她面前不停晃动的身影。

    迷糊睡过去的前一刻,又听到二哥喑哑的语调响起:“你以后再提他一次,那我们就像这样一次。”

    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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