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宛第二天毫无意外地没能起来,错过了之前订好的高铁票时间。

    她人困得厉害,于是他们又在旅社里耽搁了半天,下午点的时候贺铖南包了张车上高速回云市。

    大约是临近过年,许多外出工作的人也着急回家团圆,高速上车辆塞得满满当当堵了几个小时,一直到晚上才疏散了一些。

    宛宛没精打采地窝在座位上,身上盖着一条厚实毛毯,贺铖南从行李里找出保温水杯喂她喝了一些,她两颊有些红,后半夜没盖被子陪着他疯了半晚,这会儿发起了低烧。

    他温热的指腹磨过她的脸,坏事做完了这时候想起来抱歉了:“是不是不舒服?不好意思宛宛。”

    宛宛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有气无力扭过头去闭上眼睛休息。

    凌晨到达云市她早已昏睡过去,意识全无地被贺铖南抱回了以前新区那间公寓,睡梦中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捏着手指在大门里录入了自己的开锁指纹。

    体温仍旧没有降下去,宛宛烧得浑身皮肤都泛着一层病态的粉,贺铖南从家里药箱里翻了几片退烧药喂她吃下,又在额头上替她贴了张退烧贴。

    她睡得很沉,毫无反应地任由他摆弄。

    等体温恢复正常后又是另外一天了,宛宛揉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视线在面前房间里扫了一转,感觉有点熟悉,又有点模糊。

    过了好半晌才费劲想起来这是贺铖南在金亿新区的公寓,房间的布局装饰都还跟以前一样变化不大。

    宛宛身体还保留着发烧过后的虚软,没什么力气。这时隐约听见外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响,胡乱套上外套她耷拉着毛绒拖鞋走了出去。

    “诶宛宛,你起了。”客厅里端坐的贺星晚一看见宛宛就笑开了颜,“二哥和我说你在平城受了寒发烧了,你可算是醒了,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星晚,”宛宛不知所措的目光看向另一旁的贺铖南,有些犹疑地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贺星晚浅浅一笑:“没多久呢,我无聊没事做就过来跟二哥聊会儿天。”

    “宛宛,过来坐。”贺铖南朝她抬了抬眸。

    宛宛脑袋里清醒了一些,想起来贺星晚之前伤了腿到医院里拍片的事:“对了星晚,你的腿好一些了吗?”

    她在贺铖南身边坐下,紧接着察觉到他的手臂往后一伸,放在了她背后的沙发靠背上。

    贺星晚美目望着宛宛,眼睛里是止不住的笑意:“没多大问题呢宛宛,就是最近天冷了,想先休息休息,等过完年再去做复健。”

    宛宛咽了咽嘴里的唾沫,忽然不知道该跟贺星晚说些什么。

    星晚,应该知道她跟二哥的事了吧,会不会觉得从前她拿结婚那事骗了她……

    正当宛宛胡思乱想不知所云的时候,听见贺星晚笑着说:“二哥,前几天舅舅舅妈跟妈打电话,说殷龙亦成天就知道工作不晓得给自己找个女朋友带回家,催也催不听,他们还等着想抱孙子呢,我记得殷龙亦没比我大多少啊,舅舅他们怎么会这么着急。”

    宛宛冷不丁听到殷龙亦的名字,心脏咯噔一下子用力跳了跳。

    贺铖南却是面色不变,温和附了一句:“舅舅他们本就是急性子。”

    “大哥家的小泽这个过年初十就满五岁了,大哥说要带嫂子回家一起办生日宴,妈特别高兴呢,这么早都开始物色餐厅了。”

    是大哥贺齐琛家的独子,名叫贺雨泽,也是贺星晚跟贺铖南的侄子。

    贺铖南应该是挺喜欢小孩子,听到贺星晚说起贺雨泽,表情不由得柔和了许多:“我从前还没见过小泽几次,不知道现在长什么样了。”

    贺星晚神采飞扬说:“长得可帅了,不愧是我们家的孩子,就是不爱说话,见了谁都一副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

    她毫不避讳打趣:“就跟二哥你以前一样冷冰冰的。”

    贺铖南一阵失笑。

    他们唠着家长里短,宛宛像个外人一样插不进话,垂着眼皮看自己的膝盖发呆,突然间贺铖南抬手抚了一下她的肩膀:“宛宛,你想不想去生日宴?”

    宛宛没来得及搭话,贺星晚也开口:“宛宛,今年到家里来一块儿过年吧,你跟二哥一起,人多热闹。”

    宛宛想了想,心里还是惭愧,定下决心跟贺星晚道歉:“对不起星晚,我之前说的都是骗你的,我结婚的事,不是真的。”

    贺星晚摇头:“二哥都和我说过了宛宛,我理解。没事的,我怎么可能会怪你呢,你还能和二哥重归于好我比谁都高兴。”

    宛宛听到这里终于稍放宽了心。

    晚饭在公寓里随便做了几个家常菜,贺星晚下厨贺铖南打下手,宛宛靠在厨房门边上看着里头忙碌的兄妹两个人,一时间被无比满足的情绪层层包围住。

    二哥的家人都对她太好,宛宛回忆跟二哥的这段感情里,贺铖南退缩过,她也却步过,贺星晚却是从头到尾都不改初心地支持着他们,发自内心对他们露出真诚微笑。

    饭后贺星晚提议出门购物,宛宛加了条围巾和她一起去商业步行街,贺铖南走在两人身旁,手里提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云市的冬季气温还算舒适,很少下雪。步行街上流光溢彩,人群往来不绝。宛宛呵着热气,听贺星晚眉飞色舞地和她讲那个叫小泽的孩子有多高冷性格脾气简直跟贺铖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她边听边笑,随时扭头都能看见身边贺铖南适时的垂眸回视她,饱含爱意的目光被周围的车水马龙给裹住,似要盛放般溢出来。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新的故事也将要续写。

    “宛宛,今年和我一起回去过年吧。”回去的路上,贺铖南又对宛宛提起了这事。

    贺星晚临时有事中途接了朋友的电话后就火急火燎跟宛宛说了不好意思,让贺铖南替她把买的东西先放后备箱自己先走了。

    他们临时将车停在商场地下停车库,迎着夜风慢慢走路回去。

    大概是发烧留下的后遗症,宛宛狠狠打了几个喷嚏,鼻尖被磨得很红,她伸手揉了揉,喉咙里吸着气,说话带着很重的鼻音:“二哥,你妈妈……阿姨她会喜欢我吗?”

    她心绪不安,更有些诚惶诚恐,回忆过去,她同殷诗雅不过也只在纷乱的医院走廊上短短见过一面而已,那时的状况复杂,她们都没有过多心思去正式的好好认识一下对方。

    商业街已经打烊,街道上行人逐渐变得稀少,放眼望去也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贺铖南加大一些力道攥住宛宛的手腕:“我记得你之前好像就问过我这个问题。”

    有吗?她眼睛一眨,有些记不清楚了。

    他却记得分明:“你上高中的时候。”

    宛宛点点脑袋:“之前勇哥和我提过,说如果我今年没事的话就去他家跟他还有嫂子一块儿过年。”

    “不影响的,到时候正月我们也可以去拜访陈医生。”贺铖南淡定说。

    “我不确定我妈的态度,其实我和她也有不少时间没见过了。”那些年因为文迪的事情,母子二人闹了一些心结,二哥神情仿佛有些苦恼,但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但是宛宛,你要是能和我一起回去,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事已至此,殷诗雅也只是希望贺铖南能够过得舒心畅快而已。起先贺星晚来时就和他说了,殷诗雅已经从殷爷爷口中得知了他和宛宛的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尘埃落定地对星晚说其他都不计较了,只要你二哥过得开心就好。

    贺星晚把这些话转达给了贺铖南,又说:“二哥,妈这些年一直都很记挂你。”

    他听到这里缄默了很久,心里也明白他早该要回去面对殷诗雅,为自己年轻时因为那颗寒凉之心做下让人暗自神伤的事买单负责。

    宛宛轻轻晃着贺铖南的手掌:“那我们就一起去吧,二哥,总归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的。”她想到贺星晚不久前和她说过的话,说贺铖南回国后也很少回家,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世上哪里会有不想念孩子的母亲。她不知道二哥和他母亲的关系到底走到了哪一步的临界冰点,但想着只要有机会调解缓和总是好的。

    贺铖南心神落地。

    是啊,总归都是一家人的,究竟有什么值得拧巴的呢。

    宛宛申请的假期时间其实早就超了,陈勇对她好并没有说什么,但她心头总是过意不去,才回云市两天人都没怎么修整好又急匆匆想回去上班。

    金亿新区离医院远通勤不方便,她跟贺铖南在街尾并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短暂厮磨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车回自己的出租屋。

    上车的时候贺铖南站在车窗外望着她淡笑,她嘴唇是红的,脸也是红的,吸着腮帮子瞪他两眼。

    他心情很好,俊逸的脸上笑意不减,嘱咐她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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