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好久不见——”明楼脸上挂着熟稔的笑,好似他们不是久别重逢,而只是就住在隔壁,出门时的问好;“小姑娘也长大了……”

    明楼的眼神深邃又专注,眼底好像藏着看不到底的漫天星河。

    “师兄,好久不见”在这一刻曼春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反感再叫他师兄,像是一种惯性。只她也不想在此刻此处过多寒暄:“今晚很热闹,想来我们还有机会在聊,我先去和平饭店了。”

    曼春在人群的簇拥下,走出酒店,和贴身护卫的人一同上了车。她与李仕群一同下了飞机,可一落地就分头行动,想来如今应该早已同松本碰面了。

    开车的人不止车开得好,还有着好身手,是胡惟理安排的自己人。副驾和后座也分别坐着重庆和日本那边派来的人,当然明面上他们都是汪家的人。

    从曼春入住的饭店,到和平饭店,沿路胡惟理也早借由自张啸林那接手的青帮的势力,安排好了盯梢和护卫的人。或许是街头卖报的年轻人,或是拉黄包车的车夫,又或是散布的小摊贩。

    曼春曾无数次感叹青帮的无孔不入。

    但如今她只感觉到安全,哪怕依然面对无数的明枪暗箭,她也无数次感谢重来的自己选择的路,好像确实远比自己曾经的选择更看得到希望。

    到了和平饭店,曼春来得算早的。

    毕竟比起李仕群明面上站在松本身边护卫,自己的身份更适合先来现场做一个环境排查。到现场的人不算多,但迎宾的人看到曼春的车开进院子,早早地迎了上来。

    和平饭店安排的侍者,尤其又是这样的场合,自然是训练有素的老手。穿着统一服制的侍者,殷勤又周到地将曼春一行人引至宴会厅。

    商会的人此时来得不算多,只是副会长张会长早早到了饭店。香港商会的会长这些年早已移居英国,只是偶尔还会回香港料理生意,故而如今的香港商会,副会长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张副会长看到被侍者接引而来的曼春,便立即迎上前来,脸上是热切而熟稔的笑,“汪小姐许久不见,老朽可是听到你在上海的大展身手,如今果然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啦,日后漕运往来,汪小姐可是要多多照顾啊。”

    张会长与汪父算是同辈人,且还大上好几岁,此番对曼春平辈相称,又对曼春好一番夸赞,点出最近上海的风声他是听到了的。这既是敬重曼春汪家掌家人的身份,又是表示身在香港的他们,对于日本的态度是敬畏占多的。

    “张伯父哪里的话,您若是不嫌弃,叫我曼春即可。”曼春神色全是身为小辈的谦和,“当年还是家父在世时,在上海与您也是颇有交情。如今在您面前,曼春自当执晚辈礼。”

    “贤侄女如今已是汪家家主,还愿意称老朽一句伯父,那老朽不过多虚言推脱,日后我们两家货运,自是可以多多往来。”

    曼春的态度让张副会长心中满意,他本也是香港的货运大家,如今时局是乱,可讲到底,生意总归是要做的。做生不如做熟,原本张家与汪家就有生意往来,汪兆卿虽死,但汪家家业并未受到什么影响,因靠上日本人,显然还能更上一层楼,若两家生意能平稳过渡,那张副会长来说自然也是好事。

    在场的人,家业最厚的就是张副会长与曼春两人,自然又是一番生意上的寒暄。

    看二人谈兴正佳,在场的其他人也并不贸然上前打扰。

    二人也不避讳这样的地方人来人往,言语间竟基本定下了布料和化工原料的往来。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

    实际上两人都清楚,他们说的是纱布、医药和武器军火。这样的时局,那都是救命傍身的东西,他们自然不会嫌多,只怕手里的不够。江浙一带善纺织,汪家又有自己的工厂,打着生产布料的名头,私下还在生产大量的医用纱布,一条流水线上,生产出了什么,还不是汪家自己做主。

    同时汪家有自己的矿山和钢铁厂,虽然明面上的规格不大,但总能批下来火药的额度。既然能批,多少就是可以“协商”的数字问题。如今曼春同日本人关系不错,只要交足了供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还只怕曼春要得不够多呢。

    只是医药方面,曼春虽能养得起研究药物的人,但国内的环境十分紧张,原料很难凑齐。

    而张家在香港,虽是英国的租界,相比之英国人,低了一等。但财可通神这句话在哪里都是行的通的,张家有的是门路运来相关的医药原料,甚至成品也不是弄不来,只是钱的问题。

    而曼春最不缺的便是钱,又能在张家需要的方面予以供货,两方今日见面便是一拍即合。这本也是曼春这趟来香港的重要目标之一。

    两人在合作意向上基本达成了一致,剩下的具体条款也不用二人在此确定,自有下面的人在那一毫一厘的问题上争锋。

    张副会长又转了话头,身子微微侧向略微站在他后右侧的男子。在两人谈话间,这人就站在张副会长的侧后方,不参与两人的谈话,却也一直神态自若。

    早在进入宴会厅时,曼春就看到了他。

    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脑中划过的是“果然是他”的念头,之前的猜测在这一瞬成了真。

    心中不由得感叹,这趟香港之行还真是来的值,竟是不少故人都在这聚齐了。

    张副会长身侧那个人,赫然是前世那位死在她手里的“前男友”。

    那个她虽没有动心,却陪她走过父亲去世那段最难捱的日子,让她起了念头,若是明楼不回来了便结婚的那个人。

    也是那个被她发现是重庆间谍,让她发现好像原来真的没有人爱她,而最后亲手了解了的“前男友”。

    更是那个被她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审讯室审了三天,却还是闭口不言。最终是她不忍给了他干脆的那个人。

    虽然在戴笠答应给她安排人手来上海时,曼春便想到过,是不是可能是他。可刚刚看到他的那一瞬,曼春还是有些恍惚。

    或许是想起前世父亲离世是自己如浮萍般无依的心情,她其实是感激他的。不然也不会在那时给他一个痛快。

    也或许是因为如今的他并不认识她,而她如今的身份,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是方才和张副会长的寒暄,自然地打断了曼春所想。如今张副会长的作态,便是要引荐二人认识的意思。

    只是曼春心中也在猜测,到底是程家的关系,还是张副会长也是重庆的人。若张副会长是重庆的人,曼春与他的生意后续要怎么谈,估计也要再作斟酌。

    不过一息,曼春便反应过来,这大概是程家自己的门路,毕竟重庆那边,最喜欢用的正是他们这种,原本身后就有势力的人。

    “贤侄女,这位是程公子,北平程家出身,现在在香港大学研读医药专业,也是少年英才。想来你们年轻人更有共同语言。”张副会长耳聪目明又时刻注意着环境,远远看到侍者又引导着人往宴会厅走,顺理成章将程逸君引给曼春认识,已经完成程家的嘱托,便要去迎一迎新来的人;“那边似有新客来了,老朽先去迎一迎。”

    曼春本也要和程逸君认识一番,自然是配合;“张伯父自便。”

    “汪小姐,我们不妨去那边坐坐,用些小点。香港的茶点确实不错。”程逸君仿佛是天生笑眼,眼中带着看起来完全不做伪的笑意,指向茶点附近的小桌。

    曼春颔首表示愿意。

    二人便齐齐往那边走去。

    程逸君快走两步,为曼春拉开了椅子,让曼春先入座,又去端了几碟茶点,自己落了座。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拿的是我同学们都还挺喜欢的,汪小姐可以试试。”对面的男孩脸上的笑容灿烂,是在这乱世少见的少年气,曼春想到了明家那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少爷,只是没想到他其实也走上了这条路。

    看到故人曼春的回忆总是很多。

    “虽今天是第一次见,但汪小姐的大名可老被家父提起。家父与汪小姐叔父有旧,汪小姐能力这样突出,总被家父拿来教育我这样不听家里话的人。”程逸君语气中微微含着少年人的抱怨,脸上却满是笑意。

    “家父听汪伯父说汪小姐要来香港,嘱咐了我好几遍要同汪小姐认识认识。”

    少年人这句话是在告诉曼春,哪怕她行程匆匆,她的好叔父也能摸到消息并将消息透出去,汪家的篱笆可要扎的紧些。只他不知道,这事是曼春自己透给汪芙蕖知道的,为了他更快也更自然地来到上海,在如今她同她叔父算不上亲密的情况下。

    于是曼春神色不变,笑道;“如今曼春只有叔父一位长辈,要出行自然是要同叔父说过。”只是曼春带着几分恶趣味的画风一转;“只是,要从家里论起辈分的话,你怕不是得叫我一声汪家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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