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没有多说话，纷纷陷入自己长长的思绪之中，场面太过安静，甚至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水嘀嗒嘀嗒的声音。
“你来做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怒斥将我从思绪中惊醒。
我赶紧抬起头，眼前迷糊地呈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果然是阴魂不散，来者正是托马斯，不，应该是托米，程之初的前男友。
“她，她怎么样了？我想见见她。”托米用不标准的国语问道。
“你还嫌害她不够惨吗？还好意思要见她？你走吧，她不想见你！”从未见过岳父如此生硬的言语。
“您误会了，我叫托米，是CC的男朋友，她失踪很多年了，我一直在——”
“这里没有什么CC，你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岳父的怒气更上升了一个层次。
“我了解清楚了，程之初就是CC，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暂时失忆了，一时记不得我，不过请相信我，我一定会让她恢复记忆的，我会带她去美国最好的医院。”
我本以为岳父刚才说的狠话只是吓唬托米而已，可没想到，他竟如此冲动，真的冲上前去，一把揪住托米的脖子，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就在他准备接上第二耳光时，我赶紧上前拦住，拽着他的胳膊，让他冷静下来，而托米则傻愣愣地摸着自己红肿的脸，万万没想到面前的这个老头子还真敢出手，不过好在他并没有还手的想法。
“让你走你就走！别TM那么多废话！之初现在暂时没事，有什么情况我再告诉你！”我只能劝托米赶紧离开，他若在这里，场面会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他也并不笨，此种状况，想见到程之初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只得摸着脸悻悻离去，临走时一直盯着我的眼睛，仿似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没揍他，可并不代表我会帮她，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我根本没那么多工夫将仇恨灌注在他身上，病房里的程之初才是我最大的牵挂。
岳父喘着气愤恨地骂道：“这个王八蛋，每次出现，之初都会遭罪！”
我虽安慰岳父不要动怒，可心里却想着，要不是因为托米，CC就不会变成程之初，我便不会遇见她，这么说来我得感激他；可又一想，要不是他再次出现，我和程之初的生活就不会出现危机，那我又应该怨恨他。
大约半小时后，岳父的情绪才得到了平息。他开始慢慢放下内心的坚强，向我倾诉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妈死得早，这给她造成了太大的阴影，我将她送往国外，就是希望她能重新开始，彻底抹去以前痛苦的记忆，可没想到——。她很听话，很懂事，从不因我的冷漠而生气，相反，她非常支持我的工作，关心我的身体，这一步步走来，在事业上给了我很多信心和勇气，这一点与她妈年轻时真的很像。”
岳父说到这里，眼眶竟然湿润了，我从没想过这么一个倔强、无所畏惧、坚强得就像石头的商业巨头竟也会潸然泪下。而他口中的这个她，到底指的是她，还是“她”？对他而言似乎也并无多大意义，毕竟两个都是自己的女儿，而我，却注定将要面临一个万劫不复的痛苦抉择。
破晓时分，我已满面油光，双眼迷离，身心俱疲。我多么希望这一切只不过是噩梦一场，抬头间程之初正带着笑容健康地出现在我面前。可身旁岳父那焦灼的目光却无情地将我拉回了现实。
那几日，我和岳父都未曾离开病房半步，就连吃饭也是喊的外卖，困了累了，就在长椅上趟一会儿，他也彻底放开了公司的事情，全心全意投入到这最后一份亲情上。而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无期限的等待，毕竟我们不知道这种状况到底会持续多久，不知道等来的结果是否会令我们满意，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准备去面对那不敢设想的痛苦。而当前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守护和等待，仅此而已。
或许是我们的执着得到了上天的怜悯，第六天，之初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当医生告诉我们这一消息时，我和岳父兴奋得几乎从长椅上跳起来，但当时的她仍旧非常虚弱，医生只允许一个人去监护室探望。
“去吧，她需要你。”岳父露出慈祥的微笑对我说道。
我知道这一面对岳父来说是多么迫切，但他却毅然将这个机会让给了我。
当我推开ICU房门的那一刹，一股浓烈的药味儿扑鼻而来，各种医疗器械仍旧规律地运转着，我总感觉这里存在一扇传送门，一扇通往人间与地狱的传送门，生与死的距离仅一线之隔，有多少人没能握住亲人的手而坠入地狱？又有多少幸运儿能挣脱死亡的枷锁重返人间？
一步一步靠近，我几乎能听到呼吸机里传出的心跳声，那心跳声赋予程之初生命力，慰藉着我的灵魂。只见她头上裹满纱布，脸肿胀得几乎不成人形，见此状况，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脏开始隐隐作痛，积蓄的爱怜之情涌上心头，鼻腔涌起一股酸味，眼睛也跟着发涨。
“之初。”我带着哭腔轻声喊道。
数秒之后，我看到那双红肿着的眼睛缓缓张开。
“来啦？”她微微露出笑容，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病痛。
“我——”进门时，我本准备了很多很多要说的话，可此时此刻，我却被自己的眼泪哽咽得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看你，一个大男人，还哭上了。”她苍白的脸上露出成熟的笑容。
“我没哭，我只是高兴，你没离开我，真好！”说这番话时我仍落着泪。
“我也很高兴，你终于可以为我而哭了。”之初虽带着玩笑的语调，但这句话却更像一种讽刺，的确，我曾当着她的面为邱小晓而哭，想想当时的之初，内心该是多么痛苦。
“对不起。”
“答应我，从今往后，都不要对彼此说这三个字。”之初严肃地说道。
我醒着鼻子里的酸楚，傻笑着点头。
“我想摸摸你的手。”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在这里，在这里。”我赶紧将双手搓热，再哈上一口热气，然后放进被子里，紧紧拽住之初的手。
之初一脸幸福的表情，傻傻说道：“我就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真希望时间能够静止，那样，我就可以牵着你一辈子。”
“笨蛋，当然可以一辈子，我——我是你老公。”
她满足地笑了笑，然后皱着眉，带着疲惫的腔调说道：“老公，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嗯，好，你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之初缓缓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安静地睡着了，我则静静地守在她身旁，直到医生招呼我出去。
刚一出病房，岳父便冲上前来。
“怎么样？她怎么样？”
“她很好，情绪也很稳定，爸，您不必太过担心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那就好，那就好。”几日以来扛起的重负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那好吧，我先回去整理一下，明天换我来。”岳父指着自己还未褪去的、有些发臭的西服道。
以后的几天，我每天都被允许进入病房照顾之初，她的情况也开始慢慢得到好转，甚至能吃点粥类，经过这一死劫，我才终于明白失去与收获的意义，我曾失去过一个爱我的人，所以绝不能再失去第二个。感谢上苍能给我这次机会，感谢他赐予我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而当我满怀感激之情准备享受新生活之时，上天却再一次用长矛戳中了我的胸口。那是程之初被转入普通病房后的第四天，我和岳父恰巧都在，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规划着未来的生活。
那主治医生突然来到病房，手里捧着一大把病历，一脸忧愁，眉头紧锁。
“那个，家属跟我出来一下。”他的声音非常小，小的几乎听不见。
我和岳父相互对望，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好跟着他去到病房外面。
那医生沉默片刻，始终无法开口。
“哎，你们还是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吧。”
来到办公室，医生如上次一样，仍旧端上两张凳子，仿似要再作一次长篇大论。
“医生，到底怎么了，莫非之初的病……？”我呼吸急促，心跳声提到了嗓子眼。
“哎，怎么跟你们说呢。”
“您就直说吧，我们能抗住。”岳父坚毅地说道。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难道程之初的病情有什么变化？不对啊，检测结果不是显示她已经恢复正常了吗，我心里纳闷着。
“目前，病人的状况完全出乎了我们的意料，这些天来，我们每天都向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发送病人的资料，可就在昨天，那边给我们传回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不幸的消息？”岳父睁大眼睛疑问道。
“对，那颗较小的大脑正在尽力发挥生命的余热，噢，就是现在的程小姐。”医生指着CT片解释道。
“生命的余热？”我和岳父面面相觑，都被医生的话弄迷糊了。
“好吧，那，我用一个通俗易懂的词语来形容，或许你们更容易理解，那就是——‘回光返照’。”
听到这个词语，我的心咯噔一跳。
医生继续解释道：“较小的大脑正集聚所有的能量，让自己存活了下来，但这种类似好转的现象却是非常短暂的，等待着她的，只能是死亡，而至于为什么她潜意识里会作出这种选择，我们也不是太清楚，推测可能有多方面原因，比如想见某人最后一面，或者是某个夙愿未了，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此时此刻，心跳声挤满了我的胸腔。
医生停顿片刻，无奈地说道：“病人的情况非常特殊，我们也只是根据她的生命迹象在做判断，坦白地说，昨天在接到消息时，院内的专家也不敢确信，可通过昨晚到今天对病人体征数据的分析，我们发现，她的生命气息，正在，正在逐渐衰减。”
医生说到这里，开始吞吞吐吐，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我和岳父眉宇之间的悲痛。那些专业的术语没必要讲得太多，对家属而言，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说之初现在的状况全是假象？她很快就会死去？”我的情绪有些急躁起来。
“我真的非常抱歉，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诊断。不过，她的情况的确太过特殊……”
不知哪来的愤怒，我竟一把抓住了那白大褂，扯开喉咙声嘶力竭地吼叫道：“你们这群庸医！连这么一个小病都治不好，之初她受了多少罪你们知道吗？你TM不就是想要点钱吗，要多少，我给你，只要你能把她救活！要多少钱都可以！”
那一刻，我像发了疯失了控的狮子一般咆哮着，嘶吼着，企图通过这种无赖的方式发泄内心的痛苦。
岳父却还算冷静，他赶紧将我拖开，一边安抚我，一边诚恳地向医生道歉：“不好意思，他太累了，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不怪他，我能理解，谁都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不过真的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她的病我最清楚，从小到大，那么多年了。我只是想问问，她——还能存活多久？”岳父屏住哭腔问道。
“这也是我找你们的原因，今天上午，我们已经与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专家达成了共识，只不过这其中存在一定风险，也有一些必要的抉择。”
“抉择？”岳父有些纳闷。
“不错，您也已经知道，程小姐颅内有两颗大脑，如果我们尽快摘掉较小的那颗，那么较大的那颗将会有更多重生的机会，这次手术将由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教授亲自来做，成功率较大，而且，如若手术成功，那这个生命体将可以一直持续到老。但，如果留有较小的这颗，您女儿将只能拥有不到一个月的生命，这样的结果就是，两颗大脑都得死去。所以，你们必须得做出一个选择。”
我平息住自己的愤怒，急切地问道：“那如果摘掉较小那颗，之初她还会在吗？”
医生沉默片刻，摇着头缓缓说道：“对不起，这两颗大脑都是相对独立的个体，有各自的思维和人格，所以——”
答案已经非常明朗，我们必须做出一个抉择。
“你们好好想想吧，商量好再做决定，当然，我觉得还是非常有必要将真实情况告知病人本人，毕竟，她也有知晓真相和选择生存的权利。”
人生总是要经过无数的三岔路口，我们为自己的命运做出不同的方向的选择，而我，却总是无奈地站在路口替别人做着生死抉择。这一结果我实在不能承受，但又不得不承受，突然感觉肩上的压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回到病房以后，我和岳父都未曾提及半句，因为我们根本没做好任何准备，更不知道如何告知程之初事情的真相。
那一晚，岳父和我都毅然决定留下陪着之初，我们仿佛在与时间打着一场仗，争夺着每一分每一秒。
大约半夜时分，程之初才安然睡去，岳父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我出去说话，我跟在他身后来到厕所门口。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支，据我所知，岳父是从不抽烟的，而从那打开了的半包香烟看来，这些日子安慰他的也只有尼古丁了。
他掏出打火机，为自己点上，然后深吸了一口。
“力齐，爸想了整整一下午，这个决定还是由你来做吧，毕竟之初是你妻子，你更有权利为她做出决定。”
“爸，她也是您女儿啊，我——”
“哎！爸就不参与了，两个都是我的女儿，舍掉谁我都不忍心。你好好跟之初商量吧，未来的生活，由你们自己选择！不论怎样，爸都会支持你们的决定，我想CC也一定希望能看到你们幸福。之初这孩子，命苦，遭受了太多痛苦。”岳父说这番话时，声音似乎在颤抖。
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他虽舍不得任何人，但还是更希望之初能留下来，可即便如此，那也只有一个月的生命期，两种不对等的选择方式，着实太不公平。
“我——”我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毕竟根本没有半丝权利为别人的生死做出决定。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能用我这把老骨头换取她们姐俩的生命，哎！我这辈子到底是作了哪门子孽！”岳父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恼怒，也的确，作为父亲而言，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死去，该是多么大的悲痛，昔日的掌上明珠，也即将香消玉殒。
“爸，您别想太多了，谁都不愿碰到这种事。我会找时间将真相告诉之初，究竟何去何从，也只能由她自己选择。”
“也只能这样了。”岳父无奈地摇头道。
虽是如此说，我却始终不敢将真相讲出来，我怕之初会承受不住，更怕她会因此而崩溃。曾听人说，某些病人在得知自己即将死亡的消息时，大脑会因无法承受这种压力而命令自己将过去的一切记忆全部抹除，这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能力。我担心之初也会变成这样，担心她会突然之间忘了我，即便这一切注定终将发生，可我却根本没做好任何准备。
就这样一直拖着，犹豫不决，直到三天后的下午。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那个我最不愿见到的托米打过来的，莫非，他要将岳父那一巴掌的仇恨算到我头上？
“Mr 虞，我能和您谈谈吗？”他的语气委婉而诚恳。
“跟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们都必须面对一些抉择，不是吗？”
“抉择？”我疑问道。
“Yes，a choice，你不能再逃避了，We must solve the problem！”
这洋鬼子究竟想干嘛？难道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之初最需要的是守护？不过他说得也对，这错综复杂的生活疙瘩总得需要揭开，两个男人总得有一次正面交锋。
我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好吧，你在哪儿？”
“不远，不远，就在医院楼下，There is a coffee shop downstairs，我在这里等你。”
挂掉电话，安抚好之初，只道是去买点日用品，然后匆匆来到楼下，前往那家咖啡厅。
他仍旧是那身西装革履，精神焕发，与我这身狼狈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不过这次会面却只有他一个人，那个说客老师并没到场。
“怎么？你没请救兵？”我讽刺道。
“You said Mr Mao？Oh，NO NO NO,既然是我们之间的事，那就由我们自己解决吧。”想来这洋鬼子倒也算爷们儿，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决，那必须得是一对一的战争。
“说吧，找我究竟什么事。”我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漫不经心地问道，作出一副根本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虞先生，您喝点什么？”他起身说道。
“不用了！这些西方的舶来品，味道令人恶心，我不喜欢！”我说这番话也算是对他的刺激，毕竟他对之初造成的伤害仍令我耿耿于怀。
他显得有些尴尬，犹豫地说道：“Or something to eat？”
“我说不用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这里是中国，也请你用中文跟我说话。”
他先是一愣，然后如同绅士一般整理着自己的衣领，然后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虞先生，我希望您能将CC归还给我。”
当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我怒气一下飙升到脑门，差点就想起身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给活活勒死。归还？真不知道是他中文太差，还是刻意说给我听的，口中怎么会用蹦出这么一个生硬的词语。我与之初光明正大地恋爱，名正言顺地结婚，不论是在道义还是在法律上都有理可循，他倒好，居然说出这等不要脸的话。
我只是冷笑了一声，不作任何回答。
“虞先生，我真的很爱CC。”
“我TM对之初的爱就不算爱了？”他这句话彻底将我激怒，仿似只有他才是真爱，而我和之初都只是在演戏而已。
“I'm sorry，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您也很爱程小姐，but，她现在的状况似乎并不太乐观。”
“你说什么？”我瞪大眼睛望着他问道。
他则压低声音缓缓说道：“这些天我虽见不到她，可我却一直关注着她，昨天，那主治大夫告诉我，程小姐只有一个月的生命了。”
“他——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请您不要责怪他，我求了他很久，他才愿意将真实情况告诉我。”
“一个月又怎么样，那也是我老婆！我是不会离开她的！”
“虞先生，这里是中国，我知道你和程小姐的婚姻是受法律保护的。邀请您来并不是强迫您，而是恳求您，我一直在等待CC回来，Give this chance for us，please”
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了，无非是想让我放弃程之初，换回CC的生命。
“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之初的病情，那我也不必隐瞒什么，正如你所说，你爱CC，爱到可以为她付出一切，那同样我也告诉你，我爱程之初，也可以为她付出自己的所有，即便只有一个月，我也要陪着她走过这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而不是残忍地亲手将她杀死！”
“虞先生，我希望您能好好考虑考虑，就目前的状况，程小姐只能活一个月，而CC则有可能存活一辈子，A whole life，一点一点变老，享受生命，直到老去。我知道您不忍心这么做，可难道您就忍心删除CC一辈子的幸福吗。”
“好了！不要再说了！由于愚蠢，我曾弄丢过爱情，但这一次，我得好好学学你们自私的美国人，绝不放弃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我再一次起身离开。
“ I'm waiting for you to change your mind！”背后传来托米坚定的声音，仿似他十分笃定我会按着他的想法去做一样。
“你来做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怒斥将我从思绪中惊醒。
我赶紧抬起头，眼前迷糊地呈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果然是阴魂不散，来者正是托马斯，不，应该是托米，程之初的前男友。
“她，她怎么样了？我想见见她。”托米用不标准的国语问道。
“你还嫌害她不够惨吗？还好意思要见她？你走吧，她不想见你！”从未见过岳父如此生硬的言语。
“您误会了，我叫托米，是CC的男朋友，她失踪很多年了，我一直在——”
“这里没有什么CC，你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岳父的怒气更上升了一个层次。
“我了解清楚了，程之初就是CC，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暂时失忆了，一时记不得我，不过请相信我，我一定会让她恢复记忆的，我会带她去美国最好的医院。”
我本以为岳父刚才说的狠话只是吓唬托米而已，可没想到，他竟如此冲动，真的冲上前去，一把揪住托米的脖子，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就在他准备接上第二耳光时，我赶紧上前拦住，拽着他的胳膊，让他冷静下来，而托米则傻愣愣地摸着自己红肿的脸，万万没想到面前的这个老头子还真敢出手，不过好在他并没有还手的想法。
“让你走你就走！别TM那么多废话！之初现在暂时没事，有什么情况我再告诉你！”我只能劝托米赶紧离开，他若在这里，场面会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他也并不笨，此种状况，想见到程之初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只得摸着脸悻悻离去，临走时一直盯着我的眼睛，仿似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没揍他，可并不代表我会帮她，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我根本没那么多工夫将仇恨灌注在他身上，病房里的程之初才是我最大的牵挂。
岳父喘着气愤恨地骂道：“这个王八蛋，每次出现，之初都会遭罪！”
我虽安慰岳父不要动怒，可心里却想着，要不是因为托米，CC就不会变成程之初，我便不会遇见她，这么说来我得感激他；可又一想，要不是他再次出现，我和程之初的生活就不会出现危机，那我又应该怨恨他。
大约半小时后，岳父的情绪才得到了平息。他开始慢慢放下内心的坚强，向我倾诉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妈死得早，这给她造成了太大的阴影，我将她送往国外，就是希望她能重新开始，彻底抹去以前痛苦的记忆，可没想到——。她很听话，很懂事，从不因我的冷漠而生气，相反，她非常支持我的工作，关心我的身体，这一步步走来，在事业上给了我很多信心和勇气，这一点与她妈年轻时真的很像。”
岳父说到这里，眼眶竟然湿润了，我从没想过这么一个倔强、无所畏惧、坚强得就像石头的商业巨头竟也会潸然泪下。而他口中的这个她，到底指的是她，还是“她”？对他而言似乎也并无多大意义，毕竟两个都是自己的女儿，而我，却注定将要面临一个万劫不复的痛苦抉择。
破晓时分，我已满面油光，双眼迷离，身心俱疲。我多么希望这一切只不过是噩梦一场，抬头间程之初正带着笑容健康地出现在我面前。可身旁岳父那焦灼的目光却无情地将我拉回了现实。
那几日，我和岳父都未曾离开病房半步，就连吃饭也是喊的外卖，困了累了，就在长椅上趟一会儿，他也彻底放开了公司的事情，全心全意投入到这最后一份亲情上。而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无期限的等待，毕竟我们不知道这种状况到底会持续多久，不知道等来的结果是否会令我们满意，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准备去面对那不敢设想的痛苦。而当前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守护和等待，仅此而已。
或许是我们的执着得到了上天的怜悯，第六天，之初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当医生告诉我们这一消息时，我和岳父兴奋得几乎从长椅上跳起来，但当时的她仍旧非常虚弱，医生只允许一个人去监护室探望。
“去吧，她需要你。”岳父露出慈祥的微笑对我说道。
我知道这一面对岳父来说是多么迫切，但他却毅然将这个机会让给了我。
当我推开ICU房门的那一刹，一股浓烈的药味儿扑鼻而来，各种医疗器械仍旧规律地运转着，我总感觉这里存在一扇传送门，一扇通往人间与地狱的传送门，生与死的距离仅一线之隔，有多少人没能握住亲人的手而坠入地狱？又有多少幸运儿能挣脱死亡的枷锁重返人间？
一步一步靠近，我几乎能听到呼吸机里传出的心跳声，那心跳声赋予程之初生命力，慰藉着我的灵魂。只见她头上裹满纱布，脸肿胀得几乎不成人形，见此状况，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脏开始隐隐作痛，积蓄的爱怜之情涌上心头，鼻腔涌起一股酸味，眼睛也跟着发涨。
“之初。”我带着哭腔轻声喊道。
数秒之后，我看到那双红肿着的眼睛缓缓张开。
“来啦？”她微微露出笑容，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病痛。
“我——”进门时，我本准备了很多很多要说的话，可此时此刻，我却被自己的眼泪哽咽得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看你，一个大男人，还哭上了。”她苍白的脸上露出成熟的笑容。
“我没哭，我只是高兴，你没离开我，真好！”说这番话时我仍落着泪。
“我也很高兴，你终于可以为我而哭了。”之初虽带着玩笑的语调，但这句话却更像一种讽刺，的确，我曾当着她的面为邱小晓而哭，想想当时的之初，内心该是多么痛苦。
“对不起。”
“答应我，从今往后，都不要对彼此说这三个字。”之初严肃地说道。
我醒着鼻子里的酸楚，傻笑着点头。
“我想摸摸你的手。”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在这里，在这里。”我赶紧将双手搓热，再哈上一口热气，然后放进被子里，紧紧拽住之初的手。
之初一脸幸福的表情，傻傻说道：“我就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真希望时间能够静止，那样，我就可以牵着你一辈子。”
“笨蛋，当然可以一辈子，我——我是你老公。”
她满足地笑了笑，然后皱着眉，带着疲惫的腔调说道：“老公，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嗯，好，你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之初缓缓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安静地睡着了，我则静静地守在她身旁，直到医生招呼我出去。
刚一出病房，岳父便冲上前来。
“怎么样？她怎么样？”
“她很好，情绪也很稳定，爸，您不必太过担心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那就好，那就好。”几日以来扛起的重负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那好吧，我先回去整理一下，明天换我来。”岳父指着自己还未褪去的、有些发臭的西服道。
以后的几天，我每天都被允许进入病房照顾之初，她的情况也开始慢慢得到好转，甚至能吃点粥类，经过这一死劫，我才终于明白失去与收获的意义，我曾失去过一个爱我的人，所以绝不能再失去第二个。感谢上苍能给我这次机会，感谢他赐予我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而当我满怀感激之情准备享受新生活之时，上天却再一次用长矛戳中了我的胸口。那是程之初被转入普通病房后的第四天，我和岳父恰巧都在，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规划着未来的生活。
那主治医生突然来到病房，手里捧着一大把病历，一脸忧愁，眉头紧锁。
“那个，家属跟我出来一下。”他的声音非常小，小的几乎听不见。
我和岳父相互对望，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好跟着他去到病房外面。
那医生沉默片刻，始终无法开口。
“哎，你们还是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吧。”
来到办公室，医生如上次一样，仍旧端上两张凳子，仿似要再作一次长篇大论。
“医生，到底怎么了，莫非之初的病……？”我呼吸急促，心跳声提到了嗓子眼。
“哎，怎么跟你们说呢。”
“您就直说吧，我们能抗住。”岳父坚毅地说道。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难道程之初的病情有什么变化？不对啊，检测结果不是显示她已经恢复正常了吗，我心里纳闷着。
“目前，病人的状况完全出乎了我们的意料，这些天来，我们每天都向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发送病人的资料，可就在昨天，那边给我们传回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不幸的消息？”岳父睁大眼睛疑问道。
“对，那颗较小的大脑正在尽力发挥生命的余热，噢，就是现在的程小姐。”医生指着CT片解释道。
“生命的余热？”我和岳父面面相觑，都被医生的话弄迷糊了。
“好吧，那，我用一个通俗易懂的词语来形容，或许你们更容易理解，那就是——‘回光返照’。”
听到这个词语，我的心咯噔一跳。
医生继续解释道：“较小的大脑正集聚所有的能量，让自己存活了下来，但这种类似好转的现象却是非常短暂的，等待着她的，只能是死亡，而至于为什么她潜意识里会作出这种选择，我们也不是太清楚，推测可能有多方面原因，比如想见某人最后一面，或者是某个夙愿未了，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此时此刻，心跳声挤满了我的胸腔。
医生停顿片刻，无奈地说道：“病人的情况非常特殊，我们也只是根据她的生命迹象在做判断，坦白地说，昨天在接到消息时，院内的专家也不敢确信，可通过昨晚到今天对病人体征数据的分析，我们发现，她的生命气息，正在，正在逐渐衰减。”
医生说到这里，开始吞吞吐吐，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我和岳父眉宇之间的悲痛。那些专业的术语没必要讲得太多，对家属而言，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说之初现在的状况全是假象？她很快就会死去？”我的情绪有些急躁起来。
“我真的非常抱歉，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诊断。不过，她的情况的确太过特殊……”
不知哪来的愤怒，我竟一把抓住了那白大褂，扯开喉咙声嘶力竭地吼叫道：“你们这群庸医！连这么一个小病都治不好，之初她受了多少罪你们知道吗？你TM不就是想要点钱吗，要多少，我给你，只要你能把她救活！要多少钱都可以！”
那一刻，我像发了疯失了控的狮子一般咆哮着，嘶吼着，企图通过这种无赖的方式发泄内心的痛苦。
岳父却还算冷静，他赶紧将我拖开，一边安抚我，一边诚恳地向医生道歉：“不好意思，他太累了，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不怪他，我能理解，谁都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不过真的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她的病我最清楚，从小到大，那么多年了。我只是想问问，她——还能存活多久？”岳父屏住哭腔问道。
“这也是我找你们的原因，今天上午，我们已经与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专家达成了共识，只不过这其中存在一定风险，也有一些必要的抉择。”
“抉择？”岳父有些纳闷。
“不错，您也已经知道，程小姐颅内有两颗大脑，如果我们尽快摘掉较小的那颗，那么较大的那颗将会有更多重生的机会，这次手术将由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教授亲自来做，成功率较大，而且，如若手术成功，那这个生命体将可以一直持续到老。但，如果留有较小的这颗，您女儿将只能拥有不到一个月的生命，这样的结果就是，两颗大脑都得死去。所以，你们必须得做出一个选择。”
我平息住自己的愤怒，急切地问道：“那如果摘掉较小那颗，之初她还会在吗？”
医生沉默片刻，摇着头缓缓说道：“对不起，这两颗大脑都是相对独立的个体，有各自的思维和人格，所以——”
答案已经非常明朗，我们必须做出一个抉择。
“你们好好想想吧，商量好再做决定，当然，我觉得还是非常有必要将真实情况告知病人本人，毕竟，她也有知晓真相和选择生存的权利。”
人生总是要经过无数的三岔路口，我们为自己的命运做出不同的方向的选择，而我，却总是无奈地站在路口替别人做着生死抉择。这一结果我实在不能承受，但又不得不承受，突然感觉肩上的压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回到病房以后，我和岳父都未曾提及半句，因为我们根本没做好任何准备，更不知道如何告知程之初事情的真相。
那一晚，岳父和我都毅然决定留下陪着之初，我们仿佛在与时间打着一场仗，争夺着每一分每一秒。
大约半夜时分，程之初才安然睡去，岳父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我出去说话，我跟在他身后来到厕所门口。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支，据我所知，岳父是从不抽烟的，而从那打开了的半包香烟看来，这些日子安慰他的也只有尼古丁了。
他掏出打火机，为自己点上，然后深吸了一口。
“力齐，爸想了整整一下午，这个决定还是由你来做吧，毕竟之初是你妻子，你更有权利为她做出决定。”
“爸，她也是您女儿啊，我——”
“哎！爸就不参与了，两个都是我的女儿，舍掉谁我都不忍心。你好好跟之初商量吧，未来的生活，由你们自己选择！不论怎样，爸都会支持你们的决定，我想CC也一定希望能看到你们幸福。之初这孩子，命苦，遭受了太多痛苦。”岳父说这番话时，声音似乎在颤抖。
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他虽舍不得任何人，但还是更希望之初能留下来，可即便如此，那也只有一个月的生命期，两种不对等的选择方式，着实太不公平。
“我——”我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毕竟根本没有半丝权利为别人的生死做出决定。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能用我这把老骨头换取她们姐俩的生命，哎！我这辈子到底是作了哪门子孽！”岳父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恼怒，也的确，作为父亲而言，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死去，该是多么大的悲痛，昔日的掌上明珠，也即将香消玉殒。
“爸，您别想太多了，谁都不愿碰到这种事。我会找时间将真相告诉之初，究竟何去何从，也只能由她自己选择。”
“也只能这样了。”岳父无奈地摇头道。
虽是如此说，我却始终不敢将真相讲出来，我怕之初会承受不住，更怕她会因此而崩溃。曾听人说，某些病人在得知自己即将死亡的消息时，大脑会因无法承受这种压力而命令自己将过去的一切记忆全部抹除，这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能力。我担心之初也会变成这样，担心她会突然之间忘了我，即便这一切注定终将发生，可我却根本没做好任何准备。
就这样一直拖着，犹豫不决，直到三天后的下午。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那个我最不愿见到的托米打过来的，莫非，他要将岳父那一巴掌的仇恨算到我头上？
“Mr 虞，我能和您谈谈吗？”他的语气委婉而诚恳。
“跟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们都必须面对一些抉择，不是吗？”
“抉择？”我疑问道。
“Yes，a choice，你不能再逃避了，We must solve the problem！”
这洋鬼子究竟想干嘛？难道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之初最需要的是守护？不过他说得也对，这错综复杂的生活疙瘩总得需要揭开，两个男人总得有一次正面交锋。
我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好吧，你在哪儿？”
“不远，不远，就在医院楼下，There is a coffee shop downstairs，我在这里等你。”
挂掉电话，安抚好之初，只道是去买点日用品，然后匆匆来到楼下，前往那家咖啡厅。
他仍旧是那身西装革履，精神焕发，与我这身狼狈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不过这次会面却只有他一个人，那个说客老师并没到场。
“怎么？你没请救兵？”我讽刺道。
“You said Mr Mao？Oh，NO NO NO,既然是我们之间的事，那就由我们自己解决吧。”想来这洋鬼子倒也算爷们儿，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决，那必须得是一对一的战争。
“说吧，找我究竟什么事。”我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漫不经心地问道，作出一副根本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虞先生，您喝点什么？”他起身说道。
“不用了！这些西方的舶来品，味道令人恶心，我不喜欢！”我说这番话也算是对他的刺激，毕竟他对之初造成的伤害仍令我耿耿于怀。
他显得有些尴尬，犹豫地说道：“Or something to eat？”
“我说不用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这里是中国，也请你用中文跟我说话。”
他先是一愣，然后如同绅士一般整理着自己的衣领，然后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虞先生，我希望您能将CC归还给我。”
当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我怒气一下飙升到脑门，差点就想起身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给活活勒死。归还？真不知道是他中文太差，还是刻意说给我听的，口中怎么会用蹦出这么一个生硬的词语。我与之初光明正大地恋爱，名正言顺地结婚，不论是在道义还是在法律上都有理可循，他倒好，居然说出这等不要脸的话。
我只是冷笑了一声，不作任何回答。
“虞先生，我真的很爱CC。”
“我TM对之初的爱就不算爱了？”他这句话彻底将我激怒，仿似只有他才是真爱，而我和之初都只是在演戏而已。
“I'm sorry，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您也很爱程小姐，but，她现在的状况似乎并不太乐观。”
“你说什么？”我瞪大眼睛望着他问道。
他则压低声音缓缓说道：“这些天我虽见不到她，可我却一直关注着她，昨天，那主治大夫告诉我，程小姐只有一个月的生命了。”
“他——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请您不要责怪他，我求了他很久，他才愿意将真实情况告诉我。”
“一个月又怎么样，那也是我老婆！我是不会离开她的！”
“虞先生，这里是中国，我知道你和程小姐的婚姻是受法律保护的。邀请您来并不是强迫您，而是恳求您，我一直在等待CC回来，Give this chance for us，please”
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了，无非是想让我放弃程之初，换回CC的生命。
“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之初的病情，那我也不必隐瞒什么，正如你所说，你爱CC，爱到可以为她付出一切，那同样我也告诉你，我爱程之初，也可以为她付出自己的所有，即便只有一个月，我也要陪着她走过这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而不是残忍地亲手将她杀死！”
“虞先生，我希望您能好好考虑考虑，就目前的状况，程小姐只能活一个月，而CC则有可能存活一辈子，A whole life，一点一点变老，享受生命，直到老去。我知道您不忍心这么做，可难道您就忍心删除CC一辈子的幸福吗。”
“好了！不要再说了！由于愚蠢，我曾弄丢过爱情，但这一次，我得好好学学你们自私的美国人，绝不放弃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我再一次起身离开。
“ I'm waiting for you to change your mind！”背后传来托米坚定的声音，仿似他十分笃定我会按着他的想法去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