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林姝按照太医的指示熬制药帖，她端着滚烫的药汤进到寝殿内。
莫飞褪去一身缁衣，只剩內里素衣，面色苍白无力。
林姝搁下手上的药汤，将被子紧紧地盖在莫飞身上，好似这样做，他就能赶紧清醒。
拿起药汤，林姝舀起一勺，往莫飞的嘴里喂去，他咽了几口，便不再有动静。
林姝既苦恼又焦虑。
太医交代，每日按时服药，每日药量必须饮尽，但碗里的药汤却连一半都喝不到。
“这怎么行，得想办法让他把药喝了！”
此时，她想起以前读过话本，古国太子病重，不食不饮，公主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不惜嘴烂舌破，嚼下鬼针草成汁液，亲喂古国太子。
林姝毫不犹豫地舀起药汤，寒进自己的嘴里，喂食莫飞饮完。
至从初忧下令让莫飞静养后，便由林姝一人照料，没日没夜，林姝守着莫飞，不时地抚着他的额头，他额上毛巾热了，就又泡冷水拎干，重新敷上，不断反覆。
她红着眼，看着昏迷不醒的莫飞，心里的担忧没有一刻消停，她缓缓地牵起他的手，轻声说道：
“大魔头，该醒来了，你答应我来芫岭后，要带我去看雪地绿光……”
想起莫飞在她来的路途上，晕车晕的厉害，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便跟她说了雪地绿光的传说。
传说，雪地绿光是源自雪女因爱上凡人，因违背神规，天神降下天雷劈向雪女，凡人以为雪女死了，因而投崖殉情，死后魂魄仍在凡间回荡。
雪女知道后，悲痛欲绝，于是降下绿光于芫岭，盼有朝一日能倚靠绿光找到凡人的身影，与凡人再次重逢。
回想到这，林姝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任由它倾泻而出。
幽暗的寝殿内，除了隐隐约约的烛光，只剩下啜泣声。
***
天刚亮。
冬日里的太阳格外耀眼，正是适合打猎的时候，雪兔、寒鹿、冷雕，样样奇珍异兽，不只能制成珍品，还能进补。
雪地上厚厚的积雪稍稍融化，趁着太阳升起，初衍骑着马，带着五位皇子来到芫岭上一处林子。
高耸入云的灌木，矗立昂然，虽有阳光照耀，地上仍有雨雪痕迹。
一路上，初衍没说过一句话，迳自骑着马林里探去。
初纪跟在初顾后头，自顾自地说道：
“今日父皇来了兴致，说要与我们这些孩儿好好独处，连侍卫都不准跟来。”
初忧骑马跟上前，意欲深远地说道：
“看来父王是想趁机考验咱们，要是失败了，也不至于丢人现眼。”
初顾听出话里的不寻常，问道：
“三弟是不是早就知道父王今日的安排？”
初忧只是露出诡异的笑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谁都知道芫岭冬猎，随便猜测罢了。”
此时，初衍停下马，拉住马绳，转过身来，顿时大家停下，林子里顿时静默无声。
片刻后，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放松，而是严肃冷酷，说道：
“朕还记得我们父子来此已经是五年前，当时要庆祝靖儿成年，朕最是不偏心，你们每个人成年之时，都是与朕来此狩猎游玩，当时，要是能狩猎成功，便赏黑玉一枚。”
靖儿，初靖小名，性格内敛沉稳，寡言少语，耿直不屈，因此，初衍对他不闻不问，兄长也不将他视为竞争敌手。
初衍继续说道：
“今日，朕与你们再次齐聚在此，不是要狩猎，而是想问问你们，对你们而言黑玉的意义。”
性格不羁的初庆最先出声，说道：
“黑玉是父皇亲赏，孩儿一直随身带着，表对父王感激之情。”
初衍笑了笑，又扳回一张脸说道：
“庆儿总算是长大了，那其他人呢？”
初忧立即掏出黑玉，拿在手上，说道：
“父皇对孩儿的用心，孩儿时时铭记在心。”
看着亮晃晃的黑玉，初衍点点头。
初纪和初靖也纷纷拿出黑玉，以示自己对初衍的孝道。
初顾这时顺着袖口摸去，找了一会儿，他这才发现黑玉不在他身上。
初衍眯起眼，问道：
“顾儿这是怎么了？”
初顾脸色略显慌张，仍故作镇定，回答道：
“父王，儿臣您赏赐的黑玉收在锦盒里，放在案上，每当儿臣见它，便时刻提醒孩儿，克己复礼，不负父王期望。”
初衍听完，叹了一口气，神情威严，问道：
“你真的有把朕的教诲记在心里，还是呼咙朕？”
气氛忽然变得死寂，初顾被初衍唐突地质问，有些不知所措。
初衍从袖口拿出一块黑玉，说道：
“若是朕没记错，这应该是你的才对。”
初顾瞪大眼，诧异地看着黑玉。
初衍的神色从原本的平静转为愤怒，怒喊道：
“你这孽子！尽是满嘴谎言！”
怒吼声响彻山林间。
闻声，初顾立刻下马，跪在地上，喊冤道：
“父皇，儿臣到底做了什么事？让您如此盛怒。”
初衍以为初顾欲脱罪，见他不认错的态度，气得直说道：
“到现在还不知错！你在朕背后搞的把戏，朕都能睁只眼，闭只眼，可朕怎么也没料到你手段如此毒辣，居然买通刺客，杀人挖心。”
众人一听，无不睁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初忧假意说道：
“父皇，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二哥怎么可能是凶案的主谋？”
只见，初衍将黑玉狠狠地砸向初顾，吼道：
“前几日，许靖大人都抓到刺客了，这黑玉还是刺客亲自上交给许大人，人证、物证都有了，朕能不信吗？”
话语说得严厉，心却痛的受不住。
初衍涨红着脸，质问道：
“说！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
初顾略为抬起眼，眼神尽是慌乱和惊恐，声音颤抖地回答道：
“父王，儿臣真的不知道父皇是为何意？”
眼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初顾咽下一口气，怒气冲冲地说道：
“这里除了我们没别人了，你还是认了，别让朕命人抄了你的府邸和……史编院！”
出发前往芫岭前，初衍早已派人前往史编院，藏匿在暗阁的巫院也随即被发现，里面的人都招认是听从初顾指示，在宫里炼丹制药，行巫鬼之术。
眼见事情败露，初顾转变态度，哭喊道：
“父王……这一切都是孩儿为了让您能寿命无疆，才想炼制长生不老神药。”
从古至今，无不一人追求长生不老，初衍可以理解初顾要讨他欢心，可他居然用人心炼丹，手段过于咋舌。
初衍怒声质问道：
“那你为何杀人？”
即便那些惨死的人不是初顾亲手所杀，可这一切都是他谋划，罪在于他。
初顾流着眼泪，说道：
“儿臣无意见得到一本《集思话本》，里面炼丹篇提到长生不老丹药，须以人心提炼，活心活气，药性极佳，一旦炼成，凡人享有神魔年岁，永生不老，父王……孩儿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听完他的解释，初衍只觉得荒谬至极，想王位想疯了，居然相信一本话本，区区市井俗物，却让初顾成了罪人。
初衍怒气填胸，头顶发热，眼前顿觉一片黑，他努力撑住，硬声喊道：
“你这孽子……现在就跟朕回去……朕要亲自审问你！”
这一回去，初顾必然要面对苦刑司的拷问，即便他是皇子，但杀人罪，皆当诛论罪。
初顾眼看悲情牌无用，他赶紧拭去脸上的泪水，神情由羞愧转为愤怒，吼道：
“父王，难道儿臣这般替您着想，以身试法，您当真就如此残忍？”
身子本来就不好的初衍，顿时被他怒吼质问，更是气得脸上赤红，说道：
“看来朕是瞎了眼，才把储君之位给你这孽子。”
他气得全身发抖。
初靖见状，赶紧上前，稳住初衍的马，搀扶着他。
初衍不愿表现衰落，缓会儿后，他推开初靖的手，说道：
“朕要你回去，好好认罪，在苦刑司好好反省。”
“不……我没错……我不想死……”
初顾神情激动，嘴巴不断重复念着几句话，他站起身来，往后退几步，作势要逃跑。
“来人，把这孽子抓起来……”
话刚落下，原本静默无人的林子传来动静，初衍身后出现禁卫军，手举弓箭，对准初顾。
林姝按照太医的指示熬制药帖，她端着滚烫的药汤进到寝殿内。
莫飞褪去一身缁衣，只剩內里素衣，面色苍白无力。
林姝搁下手上的药汤，将被子紧紧地盖在莫飞身上，好似这样做，他就能赶紧清醒。
拿起药汤，林姝舀起一勺，往莫飞的嘴里喂去，他咽了几口，便不再有动静。
林姝既苦恼又焦虑。
太医交代，每日按时服药，每日药量必须饮尽，但碗里的药汤却连一半都喝不到。
“这怎么行，得想办法让他把药喝了！”
此时，她想起以前读过话本，古国太子病重，不食不饮，公主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不惜嘴烂舌破，嚼下鬼针草成汁液，亲喂古国太子。
林姝毫不犹豫地舀起药汤，寒进自己的嘴里，喂食莫飞饮完。
至从初忧下令让莫飞静养后，便由林姝一人照料，没日没夜，林姝守着莫飞，不时地抚着他的额头，他额上毛巾热了，就又泡冷水拎干，重新敷上，不断反覆。
她红着眼，看着昏迷不醒的莫飞，心里的担忧没有一刻消停，她缓缓地牵起他的手，轻声说道：
“大魔头，该醒来了，你答应我来芫岭后，要带我去看雪地绿光……”
想起莫飞在她来的路途上，晕车晕的厉害，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便跟她说了雪地绿光的传说。
传说，雪地绿光是源自雪女因爱上凡人，因违背神规，天神降下天雷劈向雪女，凡人以为雪女死了，因而投崖殉情，死后魂魄仍在凡间回荡。
雪女知道后，悲痛欲绝，于是降下绿光于芫岭，盼有朝一日能倚靠绿光找到凡人的身影，与凡人再次重逢。
回想到这，林姝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任由它倾泻而出。
幽暗的寝殿内，除了隐隐约约的烛光，只剩下啜泣声。
***
天刚亮。
冬日里的太阳格外耀眼，正是适合打猎的时候，雪兔、寒鹿、冷雕，样样奇珍异兽，不只能制成珍品，还能进补。
雪地上厚厚的积雪稍稍融化，趁着太阳升起，初衍骑着马，带着五位皇子来到芫岭上一处林子。
高耸入云的灌木，矗立昂然，虽有阳光照耀，地上仍有雨雪痕迹。
一路上，初衍没说过一句话，迳自骑着马林里探去。
初纪跟在初顾后头，自顾自地说道：
“今日父皇来了兴致，说要与我们这些孩儿好好独处，连侍卫都不准跟来。”
初忧骑马跟上前，意欲深远地说道：
“看来父王是想趁机考验咱们，要是失败了，也不至于丢人现眼。”
初顾听出话里的不寻常，问道：
“三弟是不是早就知道父王今日的安排？”
初忧只是露出诡异的笑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谁都知道芫岭冬猎，随便猜测罢了。”
此时，初衍停下马，拉住马绳，转过身来，顿时大家停下，林子里顿时静默无声。
片刻后，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放松，而是严肃冷酷，说道：
“朕还记得我们父子来此已经是五年前，当时要庆祝靖儿成年，朕最是不偏心，你们每个人成年之时，都是与朕来此狩猎游玩，当时，要是能狩猎成功，便赏黑玉一枚。”
靖儿，初靖小名，性格内敛沉稳，寡言少语，耿直不屈，因此，初衍对他不闻不问，兄长也不将他视为竞争敌手。
初衍继续说道：
“今日，朕与你们再次齐聚在此，不是要狩猎，而是想问问你们，对你们而言黑玉的意义。”
性格不羁的初庆最先出声，说道：
“黑玉是父皇亲赏，孩儿一直随身带着，表对父王感激之情。”
初衍笑了笑，又扳回一张脸说道：
“庆儿总算是长大了，那其他人呢？”
初忧立即掏出黑玉，拿在手上，说道：
“父皇对孩儿的用心，孩儿时时铭记在心。”
看着亮晃晃的黑玉，初衍点点头。
初纪和初靖也纷纷拿出黑玉，以示自己对初衍的孝道。
初顾这时顺着袖口摸去，找了一会儿，他这才发现黑玉不在他身上。
初衍眯起眼，问道：
“顾儿这是怎么了？”
初顾脸色略显慌张，仍故作镇定，回答道：
“父王，儿臣您赏赐的黑玉收在锦盒里，放在案上，每当儿臣见它，便时刻提醒孩儿，克己复礼，不负父王期望。”
初衍听完，叹了一口气，神情威严，问道：
“你真的有把朕的教诲记在心里，还是呼咙朕？”
气氛忽然变得死寂，初顾被初衍唐突地质问，有些不知所措。
初衍从袖口拿出一块黑玉，说道：
“若是朕没记错，这应该是你的才对。”
初顾瞪大眼，诧异地看着黑玉。
初衍的神色从原本的平静转为愤怒，怒喊道：
“你这孽子！尽是满嘴谎言！”
怒吼声响彻山林间。
闻声，初顾立刻下马，跪在地上，喊冤道：
“父皇，儿臣到底做了什么事？让您如此盛怒。”
初衍以为初顾欲脱罪，见他不认错的态度，气得直说道：
“到现在还不知错！你在朕背后搞的把戏，朕都能睁只眼，闭只眼，可朕怎么也没料到你手段如此毒辣，居然买通刺客，杀人挖心。”
众人一听，无不睁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初忧假意说道：
“父皇，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二哥怎么可能是凶案的主谋？”
只见，初衍将黑玉狠狠地砸向初顾，吼道：
“前几日，许靖大人都抓到刺客了，这黑玉还是刺客亲自上交给许大人，人证、物证都有了，朕能不信吗？”
话语说得严厉，心却痛的受不住。
初衍涨红着脸，质问道：
“说！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
初顾略为抬起眼，眼神尽是慌乱和惊恐，声音颤抖地回答道：
“父王，儿臣真的不知道父皇是为何意？”
眼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初顾咽下一口气，怒气冲冲地说道：
“这里除了我们没别人了，你还是认了，别让朕命人抄了你的府邸和……史编院！”
出发前往芫岭前，初衍早已派人前往史编院，藏匿在暗阁的巫院也随即被发现，里面的人都招认是听从初顾指示，在宫里炼丹制药，行巫鬼之术。
眼见事情败露，初顾转变态度，哭喊道：
“父王……这一切都是孩儿为了让您能寿命无疆，才想炼制长生不老神药。”
从古至今，无不一人追求长生不老，初衍可以理解初顾要讨他欢心，可他居然用人心炼丹，手段过于咋舌。
初衍怒声质问道：
“那你为何杀人？”
即便那些惨死的人不是初顾亲手所杀，可这一切都是他谋划，罪在于他。
初顾流着眼泪，说道：
“儿臣无意见得到一本《集思话本》，里面炼丹篇提到长生不老丹药，须以人心提炼，活心活气，药性极佳，一旦炼成，凡人享有神魔年岁，永生不老，父王……孩儿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听完他的解释，初衍只觉得荒谬至极，想王位想疯了，居然相信一本话本，区区市井俗物，却让初顾成了罪人。
初衍怒气填胸，头顶发热，眼前顿觉一片黑，他努力撑住，硬声喊道：
“你这孽子……现在就跟朕回去……朕要亲自审问你！”
这一回去，初顾必然要面对苦刑司的拷问，即便他是皇子，但杀人罪，皆当诛论罪。
初顾眼看悲情牌无用，他赶紧拭去脸上的泪水，神情由羞愧转为愤怒，吼道：
“父王，难道儿臣这般替您着想，以身试法，您当真就如此残忍？”
身子本来就不好的初衍，顿时被他怒吼质问，更是气得脸上赤红，说道：
“看来朕是瞎了眼，才把储君之位给你这孽子。”
他气得全身发抖。
初靖见状，赶紧上前，稳住初衍的马，搀扶着他。
初衍不愿表现衰落，缓会儿后，他推开初靖的手，说道：
“朕要你回去，好好认罪，在苦刑司好好反省。”
“不……我没错……我不想死……”
初顾神情激动，嘴巴不断重复念着几句话，他站起身来，往后退几步，作势要逃跑。
“来人，把这孽子抓起来……”
话刚落下，原本静默无人的林子传来动静，初衍身后出现禁卫军，手举弓箭，对准初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