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尺长的画卷铺展开来，宽阔的河道，喧闹的码头，船夫摇荡着小舟，行人如梭，一派繁华之景跃然纸上。
“皇祖母请看，这是濉河段的运河！沿此处一路向北，经过洮河，便可见京城。”
苏叙徐徐言说，声音清越润泽，如碎玉击罄。
高太后抚着画卷，爱不释手。
“这是何人所画？”
苏叙淡笑道，“孙儿寻得一位天资聪颖的画师，之前带他一起去过运河，没想到他竟将当时所见全部画了下来。”
“好！笔触细腻，人物繁复，情态各异……实乃佳作。”
“皇祖母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高太后顾不得理会他，一双眼睛凝在画卷上，舍不得移开。
苏叙温文一笑，执起茶盏轻啜，茶雾氤氲，冽香四溢。
高太后手指画中一处，好奇问道，“此处可是个集市？”
画卷之中，码头旁边有一街市，杂肆林立，小贩沿街挑担，几个年轻女子在挑选香粉。
高太后入宫四十余年，困于皇宫方寸之地，许久未见民间市井的鲜活气儿，如今看着这幅画，感到既新奇又唏嘘。
“正是！”苏叙浅笑，“这段运河乃三河汇聚之地，每年可通数千条商船，多地的货物汇聚于此，所以形成了运河沿岸最大的集市。”
高太后含笑点头。
山河无恙，百姓安居，大周的江山才会更加稳固。
“孙儿随孔侍郎去濉县时，知县吴凡庸带着孙儿走过这条街市，那里有各地琳琅满目的物产，人流如织，好不热闹。”
高太后赞叹，“这吴知县治理得不错！”
苏叙笑道，“吴知县为人清正，做事勤勉，由他监工的濉河段工程原本定的是三年，没想到他提前两月就完工。”
“既是良才，朝廷就当重用。”
苏叙笑道，“孙儿已向吏部举荐他出任江州知州。”
高太后闻言，想起最近因为江州水患闹出来的一连串乱子，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
失了赏画的兴致，她缓缓坐回小榻，挥手示意宫女收起画卷。
“之前的江州知州如今在何处？”
苏叙沉声道，“江州段运河溃堤，酿成水祸，如今他已被革职，关在江州府衙的大牢之中，等待朝廷的诏令。”
“此人罪责何如？”
“罪大滔天！”苏叙肯定道，“此人名叫叶小敬。孙儿发现，他建堤坝的沙子用得都是石粉河沙，跟上报朝廷的完全不一样，这才导致后来薛家坳溃堤，淹掉数千亩良田。”
“这些朝廷的蛀虫！”高太后一掌拍在榻几上，震得盏盖一晃，发出叮咣的声响。
“皇祖母息怒！”苏叙眉间微动，缓缓问道，“您觉得，叶小敬的背后会是谁？”
高太后蓦地抬眼，眸色幽深。
一个小小的江州知州，能作下此等案子而不被朝廷察觉，背后很可能还有更大的蛀虫。
“叶小敬之罪已是确凿，父皇有意委任河道转运使田齐为钦差，南去江州查实。”苏叙垂首敛目，面色沉静。
按照大周律，水运监工不利，皇帝通常会封河道转运使为钦差，若是罪证确凿，就地论处。
可是偏偏不巧的是，大周河道转运使田齐，正是程阁老的得意门生。
高太后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哀家知道了！你今日送画是假，借画来找哀家的麻烦才是真的。”
自家宴之后，苏叙一改往日乖戾散漫，晨昏定省，每日到颐宁宫与高太后说话，还找了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陪太后解闷。
苏叙知道太后爱画，魂转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特意找人画了这幅运河图。
“孙儿绝无此意！这画作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孙儿如何能提前得知江州之事……”苏叙从容辩白道。
他在上一轮重生时将证据摆在朝堂上，父皇却置若罔闻，如今他要徐徐图之，将程家的污淖一点一点地暴于日光之下。
高太后沉吟片刻，“你是想让他到京城受审？”
苏叙拊掌而笑，笑容有如拂面春风，“其实孙儿还未想到解决的办法，倒是皇祖母一语惊醒梦中人！”
高太后哑然失笑，“你这孩子……”
“哀家知道了！”高太后凝神静思片刻，眼神悠远，“哀家会让部分朝臣以河道署失察为名参田齐一本，你父皇自然要将叶小敬押解京城受审，只不过……”
苏叙明白她的担忧，紧接着道，“皇祖母放心，孙儿会尽全力保住叶小敬的性命，让他顺利入京。”
高太后长叹一声，“哀家年事已高！有些朝堂上的事情也管不了这许多。叙儿，若你真想做成大事，必得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苏叙眼睫微动，不明所以。
此时，内侍来报，“内刑司掌刑女官凌纾求见。”
“宣！”
凌纾伏身跪拜，“臣凌纾拜见太后娘娘，娘娘福祚绵延，康宁永续。”
“平身！”
凌纾侧身站立一旁，低头恭敬道，“杨总管让臣给您送过来这个月内刑司的案录，请太后过目。”
“放一旁吧！”
凌纾微微抬眸，正好对上苏叙那双似幽邃的眼睛。
她蓦地垂眸，他怎么在这儿……
自那日投壶之后，她一直寻找机会想见一见吉雅，终于等到今日可以来颐宁宫，却没料到会碰到太子苏叙。
一身鸦青色锦衣，玉冠束髻，腰间系九环玉缡纹蹀躞，眉如描墨，清眸似泉，唇角轻扬，似笑非笑。
“见过太子殿下！”
苏叙望着她淡笑，突然道，“孙儿之前认得凌女官！”
凌纾心中咯噔一下，指尖掐在掌心之中。
“哦？”高太后挑眉。
“祖母可能不记得了……当初凌大人曾经做过孙儿一段时间的老师，后来因为家中出事，才换了他人。”
那一年是顺德五年。
在苏叙的印象中，老师凌齐处事一向从容不迫，即便是他如何顽劣，如何威胁利诱他，凌齐也可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将他制服。
惟有一次，他看见老师对着一张小像默默出神，还暗自抹去泪水。
小像上画着的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儿，粉雕玉琢，一对梨涡玉雪可爱。
他震惊之余，过去问他，才知道画中是他八岁的女儿，被贼人掳走，已经数月寻找不见。
苏叙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后来调查凌纾时想起这桩往事。没料到她被人掳走近一年，最后还能活着回来。
凌纾一时紧握拳头，一时复又松开。
为了她的名声，她爹娘对外界隐瞒了她失踪的事，只说她那一年一直住在润州外祖父家里。
看太子的神情，他居然知道这件事。难保他日后不会查出当年的事，或者查出傅成然是她的师傅。
高太后以为他们是年幼时见过的玩伴，并未多想。
她望着太子，语重心长道，“你来年及冠，刚才祖母跟你说的，你得好好思量思量……”
及冠，即男子年满二十岁行冠礼，可用表字，可亲政，可大婚。
苏叙会过意来，明白太后所说的强有力的帮手乃是姻亲。
自古婚姻，结两性之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联姻自是获得助力的最快途径。
苏叙眉头深锁，天下女子皆是画皮为容，或是矫揉造作，或是佛口蛇心，如何能娶？
“哀家有些疲累，你们退下吧！”高太后神色微倦，靠在小榻上。
“是！”
出正殿后，二人前后而行。
凌纾急着去见吉雅，可是太子走在前面，走得步履缓慢至极，宛若闲庭信步。
凌纾满腹心事，冷不防前面的人脚步一停，她差点儿撞了上去，一股属于男子的清冽气息窜入鼻间。
如落松之霜，山涧之雪。
凌纾淡淡一瞥，收回视线。
人前的太子清冷高贵，绝世风华，只有她知道，他毒杀她的那一夜，双眸中现出的是比天山寒水还要彻骨的凉薄。
“凌女官！”
凌纾端正行礼，“太子有何吩咐？”
“孤的宫中，有个宫女触犯宫规，麻烦凌女官拨冗去一趟东宫。”
凌纾正色，“殿下，不知她犯了哪条宫规？”
苏叙微怔，眼底闪过一丝恼意。
这个说辞不过是他临时起意，为了让凌纾去东宫顺口而说的借口！
苏叙静然片刻，“你先说说，内刑司的宫规都有哪些惩罚？”
凌纾挑眉，朗声而言，“内刑司律令中，大不敬者，笞杖一百；偷盗者，笞杖八十；损毁财物者，笞杖五十；遗失铭牌者，笞杖二十；口舌之尤，掌嘴二十……”
一身紫紶色官服，身姿挺拔，声音清朗，字字掷地有声，更显英气逼人。
苏叙凝视着她，没来由地想起她在玉极宫柴房救人的模样，那时她一身黑灰地背着人走出来，满脸脏污，唯独双眸清亮，眼神坚定执着。
他问她为何非要闯进去，她说，“一条人命”！
可是，宫女的命如何能一样……
苏叙失笑，宫女不过是一个会说话的物件，与一件青花瓷瓶无异，甚至还不如。
“孤记起来了……是口舌之尤！”苏叙云淡风轻道。
“酉时之前，臣必亲往东宫。”
午后的光照自枝叶缝隙处空落，树影斑驳。
“皇祖母请看，这是濉河段的运河！沿此处一路向北，经过洮河，便可见京城。”
苏叙徐徐言说，声音清越润泽，如碎玉击罄。
高太后抚着画卷，爱不释手。
“这是何人所画？”
苏叙淡笑道，“孙儿寻得一位天资聪颖的画师，之前带他一起去过运河，没想到他竟将当时所见全部画了下来。”
“好！笔触细腻，人物繁复，情态各异……实乃佳作。”
“皇祖母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高太后顾不得理会他，一双眼睛凝在画卷上，舍不得移开。
苏叙温文一笑，执起茶盏轻啜，茶雾氤氲，冽香四溢。
高太后手指画中一处，好奇问道，“此处可是个集市？”
画卷之中，码头旁边有一街市，杂肆林立，小贩沿街挑担，几个年轻女子在挑选香粉。
高太后入宫四十余年，困于皇宫方寸之地，许久未见民间市井的鲜活气儿，如今看着这幅画，感到既新奇又唏嘘。
“正是！”苏叙浅笑，“这段运河乃三河汇聚之地，每年可通数千条商船，多地的货物汇聚于此，所以形成了运河沿岸最大的集市。”
高太后含笑点头。
山河无恙，百姓安居，大周的江山才会更加稳固。
“孙儿随孔侍郎去濉县时，知县吴凡庸带着孙儿走过这条街市，那里有各地琳琅满目的物产，人流如织，好不热闹。”
高太后赞叹，“这吴知县治理得不错！”
苏叙笑道，“吴知县为人清正，做事勤勉，由他监工的濉河段工程原本定的是三年，没想到他提前两月就完工。”
“既是良才，朝廷就当重用。”
苏叙笑道，“孙儿已向吏部举荐他出任江州知州。”
高太后闻言，想起最近因为江州水患闹出来的一连串乱子，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
失了赏画的兴致，她缓缓坐回小榻，挥手示意宫女收起画卷。
“之前的江州知州如今在何处？”
苏叙沉声道，“江州段运河溃堤，酿成水祸，如今他已被革职，关在江州府衙的大牢之中，等待朝廷的诏令。”
“此人罪责何如？”
“罪大滔天！”苏叙肯定道，“此人名叫叶小敬。孙儿发现，他建堤坝的沙子用得都是石粉河沙，跟上报朝廷的完全不一样，这才导致后来薛家坳溃堤，淹掉数千亩良田。”
“这些朝廷的蛀虫！”高太后一掌拍在榻几上，震得盏盖一晃，发出叮咣的声响。
“皇祖母息怒！”苏叙眉间微动，缓缓问道，“您觉得，叶小敬的背后会是谁？”
高太后蓦地抬眼，眸色幽深。
一个小小的江州知州，能作下此等案子而不被朝廷察觉，背后很可能还有更大的蛀虫。
“叶小敬之罪已是确凿，父皇有意委任河道转运使田齐为钦差，南去江州查实。”苏叙垂首敛目，面色沉静。
按照大周律，水运监工不利，皇帝通常会封河道转运使为钦差，若是罪证确凿，就地论处。
可是偏偏不巧的是，大周河道转运使田齐，正是程阁老的得意门生。
高太后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哀家知道了！你今日送画是假，借画来找哀家的麻烦才是真的。”
自家宴之后，苏叙一改往日乖戾散漫，晨昏定省，每日到颐宁宫与高太后说话，还找了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陪太后解闷。
苏叙知道太后爱画，魂转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特意找人画了这幅运河图。
“孙儿绝无此意！这画作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孙儿如何能提前得知江州之事……”苏叙从容辩白道。
他在上一轮重生时将证据摆在朝堂上，父皇却置若罔闻，如今他要徐徐图之，将程家的污淖一点一点地暴于日光之下。
高太后沉吟片刻，“你是想让他到京城受审？”
苏叙拊掌而笑，笑容有如拂面春风，“其实孙儿还未想到解决的办法，倒是皇祖母一语惊醒梦中人！”
高太后哑然失笑，“你这孩子……”
“哀家知道了！”高太后凝神静思片刻，眼神悠远，“哀家会让部分朝臣以河道署失察为名参田齐一本，你父皇自然要将叶小敬押解京城受审，只不过……”
苏叙明白她的担忧，紧接着道，“皇祖母放心，孙儿会尽全力保住叶小敬的性命，让他顺利入京。”
高太后长叹一声，“哀家年事已高！有些朝堂上的事情也管不了这许多。叙儿，若你真想做成大事，必得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苏叙眼睫微动，不明所以。
此时，内侍来报，“内刑司掌刑女官凌纾求见。”
“宣！”
凌纾伏身跪拜，“臣凌纾拜见太后娘娘，娘娘福祚绵延，康宁永续。”
“平身！”
凌纾侧身站立一旁，低头恭敬道，“杨总管让臣给您送过来这个月内刑司的案录，请太后过目。”
“放一旁吧！”
凌纾微微抬眸，正好对上苏叙那双似幽邃的眼睛。
她蓦地垂眸，他怎么在这儿……
自那日投壶之后，她一直寻找机会想见一见吉雅，终于等到今日可以来颐宁宫，却没料到会碰到太子苏叙。
一身鸦青色锦衣，玉冠束髻，腰间系九环玉缡纹蹀躞，眉如描墨，清眸似泉，唇角轻扬，似笑非笑。
“见过太子殿下！”
苏叙望着她淡笑，突然道，“孙儿之前认得凌女官！”
凌纾心中咯噔一下，指尖掐在掌心之中。
“哦？”高太后挑眉。
“祖母可能不记得了……当初凌大人曾经做过孙儿一段时间的老师，后来因为家中出事，才换了他人。”
那一年是顺德五年。
在苏叙的印象中，老师凌齐处事一向从容不迫，即便是他如何顽劣，如何威胁利诱他，凌齐也可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将他制服。
惟有一次，他看见老师对着一张小像默默出神，还暗自抹去泪水。
小像上画着的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儿，粉雕玉琢，一对梨涡玉雪可爱。
他震惊之余，过去问他，才知道画中是他八岁的女儿，被贼人掳走，已经数月寻找不见。
苏叙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后来调查凌纾时想起这桩往事。没料到她被人掳走近一年，最后还能活着回来。
凌纾一时紧握拳头，一时复又松开。
为了她的名声，她爹娘对外界隐瞒了她失踪的事，只说她那一年一直住在润州外祖父家里。
看太子的神情，他居然知道这件事。难保他日后不会查出当年的事，或者查出傅成然是她的师傅。
高太后以为他们是年幼时见过的玩伴，并未多想。
她望着太子，语重心长道，“你来年及冠，刚才祖母跟你说的，你得好好思量思量……”
及冠，即男子年满二十岁行冠礼，可用表字，可亲政，可大婚。
苏叙会过意来，明白太后所说的强有力的帮手乃是姻亲。
自古婚姻，结两性之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联姻自是获得助力的最快途径。
苏叙眉头深锁，天下女子皆是画皮为容，或是矫揉造作，或是佛口蛇心，如何能娶？
“哀家有些疲累，你们退下吧！”高太后神色微倦，靠在小榻上。
“是！”
出正殿后，二人前后而行。
凌纾急着去见吉雅，可是太子走在前面，走得步履缓慢至极，宛若闲庭信步。
凌纾满腹心事，冷不防前面的人脚步一停，她差点儿撞了上去，一股属于男子的清冽气息窜入鼻间。
如落松之霜，山涧之雪。
凌纾淡淡一瞥，收回视线。
人前的太子清冷高贵，绝世风华，只有她知道，他毒杀她的那一夜，双眸中现出的是比天山寒水还要彻骨的凉薄。
“凌女官！”
凌纾端正行礼，“太子有何吩咐？”
“孤的宫中，有个宫女触犯宫规，麻烦凌女官拨冗去一趟东宫。”
凌纾正色，“殿下，不知她犯了哪条宫规？”
苏叙微怔，眼底闪过一丝恼意。
这个说辞不过是他临时起意，为了让凌纾去东宫顺口而说的借口！
苏叙静然片刻，“你先说说，内刑司的宫规都有哪些惩罚？”
凌纾挑眉，朗声而言，“内刑司律令中，大不敬者，笞杖一百；偷盗者，笞杖八十；损毁财物者，笞杖五十；遗失铭牌者，笞杖二十；口舌之尤，掌嘴二十……”
一身紫紶色官服，身姿挺拔，声音清朗，字字掷地有声，更显英气逼人。
苏叙凝视着她，没来由地想起她在玉极宫柴房救人的模样，那时她一身黑灰地背着人走出来，满脸脏污，唯独双眸清亮，眼神坚定执着。
他问她为何非要闯进去，她说，“一条人命”！
可是，宫女的命如何能一样……
苏叙失笑，宫女不过是一个会说话的物件，与一件青花瓷瓶无异，甚至还不如。
“孤记起来了……是口舌之尤！”苏叙云淡风轻道。
“酉时之前，臣必亲往东宫。”
午后的光照自枝叶缝隙处空落，树影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