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十九年,秋。

    雾宫。

    江雾感觉头疼得要裂开,她疼得睁眼,入目是让她害怕而熟悉的朱红色床幔。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香味儿,是江雾很喜欢的乌香。

    她侧头,朝外喊了一声:“蕊香?”

    脚步声走近了,蕊香扶着江雾起身:“姑娘感觉好些了吗?”

    江雾靠在床榻边摇摇头,浑身酸痛,尤其是两条腿几遍没走路都在发颤。昨日她悄悄去见了谢辞卿,被谢存衍得知,他夜里折磨她到很晚。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江雾醒来都还觉得疲累。

    谢存衍这人疯魔得很,他恨谢辞卿,尤其最恨她去见他。

    但她与谢辞卿青梅竹马,如果不是谢存衍,他们早就已经成亲了,他有什么资格恨谢辞卿?

    蕊香瞧见江雾颈间的红痕,心疼得红眼圈道:“姑娘不然从了陛下,也省得这样吃苦头。老爷夫人都很担心您,尤其是易公子。他每日都托人来宫里打听您的消息。”

    江雾叹了口气。

    她摇摇头,转话道:“摆饭吧。”

    累了一晚江雾很饿了,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先护好自己的身体。只有吃饱喝足有力气了,才能继续跟谢存衍斗。

    蕊香只好不再劝,去传了膳来。

    刚摆好饭菜,陈诏尖细的公鸭嗓传来:“陛下到了。”

    江雾握住金筷的手一抖,抬眼看见谢存衍着一身龙袍走进,他刚下朝回来,面容冷峻,气质威严,径直坐到江雾的身边。

    谢存衍看了看江雾脖颈间遮不住的吻痕,心里的气消了一些。

    他拿起筷子给江雾夹了菜,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今日上朝,你父亲说了一桩事,你可想知道是什么?”

    江雾对谢存衍从来都是爱答不理,从前两人若是待在一起,往往都是他说个不停,而她保持沉默。

    但这次跟父亲有关,江雾生怕他又像之前一样拿家人威胁她。

    她看着他道:“什么?”

    谢存衍盯着江雾的眼睛,像是在审判什么。

    江雾坦然地回望他,目光诚恳,瞧不出异常。

    半晌,谢存衍收回目光:“是发生在丞相家的一桩命案。死的人是丞相夫人,经过致命伤口对比,是朕送给你的金雀簪所致。”

    江雾皱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对于她说话间的不分尊卑,谢存衍早就习惯了,这不算什么,在床间她对他破口大骂的时候都有。

    他微微一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色:“金雀簪是独一无二的,朕送给你天下就只此一支,你说是什么人用它杀了丞相夫人呢?”

    江雾:“我不知道。”

    “还是说,朕给你的东西,你转手就送了旁人呢?”

    江雾抬眸看他:“我不会送人的。”

    她冷笑一声,“那东西恶心我一个人就够了,我怎么会送给别人祸害他们?”

    谢存衍面色一沉。

    宫内的太监宫女瞬时跪了一地。

    谢存衍抬起江雾的下巴,深深望着她的眼睛:“丞相夫人身份何等敏感,她死了,朝野上下都不得安宁。你最好祈祷凶手跟你没关系,否则朕也护不住你。”

    江雾厌烦地躲开他的手:“你真不会护着我吗?那正好,我可以多杀几个人,这样一来朝臣对我口诛笔伐,百姓要我以命换命,我死了还比被你困在这儿好。”

    谢存衍忽然笑了:“可惜了,就算死朕也不会放过你的。”

    江雾垂眸不语。

    她在想,江时困是大理寺卿,如今出了这样跟谢存衍牵扯关系的命案,他大抵是不敢查的。

    但如果不查,按照丞相夫人的身份,他也无法压下这个命案。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替死鬼。

    江雾觉得不对,头一次主动对谢存衍说话,问道:“如果凶器真的跟你有关,我爹不会在朝野上下说出来。”

    谢存衍夹了菜送入口中,是江雾最喜欢的桃花糕,他不太喜欢这个味道,甜过头了。

    他蹙眉依旧吞下,道:“命案是你爹呈的,但说凶器的不是他。”

    谢存衍看向江雾:“是你的兄长。”

    江雾的手一紧:“可他并不参与查案。”

    “所以朕才觉得奇怪,”谢存衍意味深长地打量她的眼睛:“江易卓守护皇室安危,本该只听命于朕,却忽然跑到大理寺去查案,查到的凶器还跟我们有关。”

    他的目光犀利,带着锐利的审判深深望着江雾:“朕很是怀疑,是不是你与宫外有了联系,这是你与他们做的一桩计谋?妄图用命案助你离开这儿?”

    江雾捏紧手指:“没有的事。”

    “可你昨天出宫了,没有的话你倒是说说看,在外面你都做了什么,见了谢辞卿,然后呢?”

    然后……

    江雾与谢辞卿见的那一面,她只觉得他很不寻常。

    他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单纯,心智善良,可江雾总觉得他的眼神很不一样。

    像是蒙着一层雾的深泉,怎么都看不透。

    他用纯真的语气说会把她带出宫来,救她离开谢存衍身边。话里带着笑色,像随口的玩笑,他看江雾的眼神却坚定而深沉。

    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

    江雾觉得奇怪了,更觉得他很陌生,不像和她一起长大的谢辞卿。

    “江雾?”谢存衍喊她:“你在想什么?”

    江雾摇摇头不说话。

    谢存衍摸出一把匕首递给江雾:“最近京城不太平,你拿着防身。”

    那是皇室所有的匕首,出自江易卓的手。

    江易卓是春姨娘生的,不过江家没有嫡子,从很小的时候就被过继给了杨氏抚养。

    春姨娘的祖上是铸剑为生的,孩子去了主母身边,春姨娘怕杨氏待他不好,三天两头就要去看儿子。

    反正不是自己生的,杨氏也懒得多管,直到发现了江易卓不爱读书,反而被春姨娘带得喜欢铸剑。

    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江易卓已经十一二岁,爱好和想法都已经在逐步成形。

    杨氏狠狠打了江易卓一顿,罚他跪祠堂,不允许他再去见春姨娘。

    她丢掉了江易卓所有关于铸剑的东西,逼他念书走科举。

    春姨娘当晚悄悄去见江易卓,哭着说她才是他亲娘,说杨氏憎恨自己生出儿子,要把自己打发去乡下的村子去了,让他将来有出息了来接她回京城。

    春姨娘就带着年仅九岁的江若锦去了村里。

    杨氏做得很绝,将她们母女俩困在牛水村不准进京。

    不过江雾不知道为什么,在江若锦十八岁那年,春姨娘就带着她回来了。江雾起初以为是江易卓接来的,可发现他们并没有相认。

    从那次之后江易卓性子变得冷淡,不问亲情,不问同窗,整日埋头苦读,却总是悄悄铸剑。

    江雾小时候撞见他铸剑了。

    江易卓给她买桃花糕,哄着她说:“你可不要告诉爹娘。”

    江雾还小,容易被收买,不仅不说,还天天跟着他看他铸剑。他大她五岁,那时候已经快要弱冠,每次有客人来,江雾都听见人家叫他‘圆寂’。

    江雾奇怪地问:“为什么要叫你圆寂?”

    江易卓说:“为了隐姓埋名,怕爹娘知道。”

    江雾更奇怪了:“为什么怕爹娘知道?我看这么多人来找你,代表你铸剑很厉害很厉害,爹娘应该会以你骄傲!”

    江易卓笑了笑没说话。

    后来江雾才知道他那是苦笑。

    江雾经常跟着江易卓去铸剑铺子玩,在那儿认识了布衣谢辞卿。

    二人一起长大,互生情愫。当时朝局不稳,夺嫡之争激烈,江氏门楣高望容易引人瞩目,江时困只好同意把江雾嫁给一介布衣。即便杨氏再闹,也只能听丈夫的。

    江雾刚满十八,就与谢辞卿定了婚约。同日,她去铸剑铺,见到了位客人。

    是江若锦。

    江若锦穿着素白的衣裳,衬得她柔弱清雅,发饰着装简单,一颦一动间透出浑然天成的妩媚。胸襟鼓鼓的,柳腰细细的,像是开在春天里的一朵白花,娇嫩无暇,干净芳香。

    江雾以为自己的容貌已经算上乘,直到见了江若锦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不过江若锦跟她的爹娘都不像,仅有一双眼有几分神似江易卓,江雾一时间没认出她来,热情的请她进铺子:

    “姑娘想铸个什么样的剑?”

    江若锦也没有认出江雾来,她柔柔一笑,软语低低道:“娘下地做活时太累,一双手做得全是伤痕,我想给她铸一把锋利些的镰刀。”

    江雾不好意思道:“这样啊,我哥哥这儿不做这个的。你前面左转,有个工匠做。”

    江若锦道谢离开,江易卓正好进来,并没注意到她,兄妹俩擦肩而过。

    也是同一日,江易卓铸剑的事被江时困发现。

    朝中出事,江时困从赵虎那儿逼问了他的下落,赶来铸剑铺,因步子太急撞到了江若锦。

    江若锦出落得太美,与小时候全然不同,便是亲爹也没认出来。

    江时困连连道歉,江若锦柔和笑道:“无事。”她离去,江时困才想起来进铺子。

    他把江易卓和江雾都带了回去,当日铸剑铺关门大吉。

    江府的花厅里一片死寂沉沉。

    江时困连连叹息好几声,对江雾说:“不是爹硬要拆散你和辞卿,实在是太子要失败了,为了保江氏满门,你只能嫁给三殿下。”

    此前夺嫡之争,江时困站队的本是太子。但因太子有妃,才没有联姻。

    江雾不愿意,怒道:“可您已经答应我与谢辞卿了,我们的庚帖都换过了!”

    杨氏抹着眼睛说:“是啊老爷,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听说那个谢存衍生得三头六臂,奇丑无比,还手段狠辣,阿雾嫁过去恐怕日子难过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

    江时困走来走去,“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个三殿下谢存衍来?”

    江雾哼了声,“他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官威,让爹和哥哥都没法子?!”

    杨氏道:“我听说谢存衍从在娘胎的时候就去了冷宫,才冷宫出生,一生下来生母就投井自尽。陛下对其不闻不问,丢在宫外的牛水村里,任由其自生自灭。”

    “二十几年过去,谁知道他会突然带兵杀回?”

    江时困摇头叹气说:“他在朝中和东宫埋伏了太多眼线。谁都不知道谢存衍还活着,自然没有防备,被打个措手不及。这人真是城府深,手段狠。他步步为营,一锤定了死局。”

    “如若我们继续站队太子,他一旦登基,焉能有我江氏的活路?”

    江雾一言不发,她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可又不想嫁给别人,涉世未深的人一遇见事就红了眼睛。

    江易卓从头到尾一直沉默,他眼神很淡,如一尊冰冷的雕塑。

    家中事更大,已经无人追究他偷偷铸剑的事了。

    静默了一瞬后,杨氏忽然说:“老爷,我记得春姨娘不是有个女儿吗?让她嫁给三殿下可行?”

    从未发言的江易卓终于有了反应,他眼色冷如天边白光:“江氏对若锦没有养恩,母亲怎能打她的主意?”

    江雾也觉得不妥。

    杨氏却道:“她跟你姨娘从小生活在村子里,苦日子过多了,嫁给三殿下能荣华富贵,飞黄腾达,你怎知她不愿意,怎知就是在害她?”

    “你娘的性子你也知道,有其母必有其女,指不定这对她们母女俩而言是一个机会呢!”

    江易卓想了想春姨娘的性子,再度沉默。

    江雾说:“那我去牛水村问问她愿不愿意。”

    江易卓站起身来:“我随你一起,若她不愿,谁也不能逼她。”

    牛水村里青山环绕,有一条河穿过村子,这儿种满了许多秋海棠,正是季节里,江雾和江易卓到的时候才下午。

    阳光照在村子里,满地的花瓣被风卷起,形成一道薄薄的花瓣帘子。

    他们找到春姨娘的住处。

    一眼,江雾就认出了白日才见过的天仙姑娘。

    春姨娘先看见了他们,她猛地冲上前来拉住儿子的手,满眼都是希冀的光:“好儿子,你可是有出息了,来接我回去了?”

    江易卓动了动眉,却没什么表情,淡淡收回了手,“姨娘这次确有机会回去。”

    本来就没养在膝下,春姨娘对他的冷淡并不在意,眼里都是向往对江若锦道:“那快收拾细软,趁天还没黑,我们马上回京城去!”

    江若锦心思通透,站在原地没动。

    她只是站在那儿,都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江雾没想到她是那个妹妹,见她这样生得好,像花儿一样,忽然就不想这么做了。

    江易卓却没那么感性,他认为杨氏说得极有道理,把此次来的目的直言出来。

    春姨娘一听,更激动了:“三殿下?那我的若锦嫁过去岂不是皇妃?!”

    她说完,隔壁的一户人家开了门。

    江雾看过去,对上一双犀利似狼的眼,冷漠,锋利,如霜雪藏着阴狠,她微颤了下收回目光。

    那男人就站在屋檐下,伸手扒拉农架上的干菜,看似忙碌。

    江易卓只一眼就觉着对方是等闲之辈。

    他于是带着亲娘和两个妹妹进了屋内去谈,为避免旁人听见。

    屋里,江若锦规矩的给哥哥姐姐倒了茶。

    倒完,她站在一边颤颤道:“兄长,我不愿嫁给三殿下。”

    江易卓转了转茶杯,没答。

    江雾说:“不愿就不愿吧,我让爹娘再想想办法。”

    江若锦对她感激一笑。

    春姨娘却炸毛了:“什么,你不肯?!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那可是三殿下,未来的天子!你嫁过去,将来就是一国之母!”

    她激动的声音很大,屋外还在扒拉干菜的谢存衍听了个一干二净。

    他从小住这儿,与这户人家有几分来往。他只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苦命人。尤其是他家的女儿貌如天仙,柔柔弱弱看起来风吹就能倒。

    她常会来找他说话,借他这儿的书看,二人这些年来多有相处。

    谢存衍继续听。

    江若锦说:“一国之母又怎样?您当初若是不贪图江家的门楣,好好听外公的话嫁给凡□□,又怎么可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那宫里看起来繁华,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既然家中给了选择,我就不愿意嫁!”

    江易卓没想到这个妹妹还能这般通透,多看了她一眼。

    他站起身:“既如此,我与二妹就先回去了。”

    春姨娘一把拉住他:“儿子啊,儿子,你听娘一句劝,就算不嫁给三殿下也行,可你也真不能让她一辈子都在这村里吧?”

    “虽说宁做凡□□,不做富人妾。可那凡人中又有几个人能有真心实意?就算有,那感情又能维持多久?”

    “江氏门楣望,嫁不了王侯将相,世家公子总能吧?你给若锦物色个人,让她做妻子,若要做妾,也得是大户人家,感情没了,还有实在的银子握在手里,这世上没什么比银子更实在!”

    江易卓看着她拉自己的手,没说话。

    春姨娘怕他不答应,又说:“她可是你亲妹妹啊!”

    江易卓沉默了会儿,没见江若锦拒绝,答应下来:“好。”

    江雾却说:“可富人妾和皇宫又有什么区别?”

    春姨娘白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江雾只好闭嘴。

    她跟着江易卓离开。

    江易卓出了门,见那男人还在扒拉干菜,就知道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习武之人耳听八方,怕是方才他们的话早已被他听了进去。

    江雾跟着江易卓离开,回到府里,杨氏听闻江若锦不愿嫁,愤怒的一拍桌:“好歹她也是江家的人!又没定亲,给她找这么一门好的婚事却不要!”

    江时困叹息一声,说:“你就少说两句吧!现在好好想想,该怎么才能向三殿下表示忠诚!”

    杨氏气得胸口此起彼伏,说:“我不管,反正你必须把江若锦带回来!将她送给三殿下,等她耳边风一吹,自然就有法子让他信任我们!就算将来真要动手,也不至于要了我们的命!”

    江时困觉得有道理,正要说话,江易卓沉沉开口了:“谁将她带回来嫁给三殿下,我便跟谁作对。”

    陛下还没去呢,江易卓依旧是锦衣卫的统领,陛下身边的红人。

    江易卓只好暂时把肚子里的话给吞了回去。

    几日后,趁着江易卓不在,江时困去找江雾。

    江雾正跟蕊香做香呢,见他来连忙请他上座,又让蕊香去倒茶。

    江时困道:“今日找你,是想让你跟我去一趟牛水村。”

    江雾道:“您要去将姨娘和若锦接回来?为何不自己去呢?”她并不反对,只是觉得奇怪。

    江时困说:“我与她们多年不见,怕是难以劝说若锦回来。你与她年纪相仿,倒是可以做说客。”

    江雾怀疑他要把江若锦带回来嫁给三殿下,说:“但若锦已经说了,不愿意嫁还是算了吧。”

    江时困哄骗道:“是你哥哥给她物色了别的人家,带她回来看看。”

    “你说她要嫁人了,不能永远在牛水村吧?”

    江雾觉得有道理,想到上次哥哥确实答应了姨娘会为妹妹寻觅一个好夫婿。

    她答应下来。

    父女俩没有做太大的动静,只带了两个小厮和丫鬟,两辆马车就出城去了。

    牛水村很快就到了。

    江雾刚下马车,远远就看见远处的半空中升起团团黑烟,伴随着冲天的火光,村民们大喊着救人。

    那就是江若锦所住的屋子。

    江雾急奔过去,见村民们团团围住大火中的房屋,大多数都在奋力的提水灭火,可却没人敢进去救人的。

    江雾扫视了一圈周围,不见江若锦。

    春姨娘在一边哭着喊:“我女儿还在里面!”喊着要冲进去,又被村民们给拦住:“火势太大了!”

    江雾一听妹妹还在里面,看着红红火光想也不想,直接冲了进去。

    “阿雾!”江时困这才追上来,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

    “咳咳……”

    江雾一进门,就被浓浓的烟雾呛得咳嗽,熏得眼泪花子都出来了。

    “若锦!”江雾一面避开偶尔砸下来的家具,一面朝火里面大喊。

    这时,她看见江若锦倒在米缸后面,看起来奄奄一息。

    江雾跑上前,拖住江若锦正要出门,可大门的路却被大火给阻拦了。江雾只好往回走,看见火势还没蔓延到窗户边,她把江若锦从窗户送了出去。

    江时困在外面接着,一抱住江若锦,他愣了一下。

    江若锦虚弱的小脸沾满了黑色的烟灰,仍然掩盖不住她的绝色天姿。多年不曾养在膝下的人并无多少亲情,江时困看得莫名发直。

    江雾正要翻窗出来,听见江若锦低低说:“存衍,他还在里面……”

    火势刚起的时候,就住在隔壁的谢存衍进来救人,却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晕。

    江雾一愣,顾不得去想别的,扭头又扎进了火里。

    火光的颜色和金阳的融合在了一起。

    金阳照耀得匕鞘上的宝石闪闪发光,江雾摩挲着匕首,冷笑一声:“我当时就应该让你死在那场火里,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可你已经救了。”

    谢存衍握住她的手往上抬,以她手中的匕首抬起了她的脸:“没有后悔的路,就只能永远陪着朕,哪怕是下地狱。”

    谢存衍微微倾身凑近江雾,男人的呼吸逐渐逼近,江雾以为他又要和之前一样吻她,闭上眼一动不动。

    他却在即将吻到她唇瓣时,侧头擦了开。

    他咬住她嫩白的小耳垂,意料之中换来她的轻颤,他逾越一笑:“最好像你说的,这命案跟你没有关系。”

    “如若让朕知道你在骗我,这是你和谢辞卿或者江家带你离开宫里的计谋,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江雾侧身,避开了他咬她耳垂的唇。

    她一言不发。

    谢存衍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惨白的小脸,说:“我给你最后半个月的时间,把这间寝宫的所有装潢换掉。不然我就让你亲眼看着安定府怎么被灭的。”

    自从江雾来到这儿,谢存衍基本都依着她,把这儿的所有装饰布置得跟安定府一样。

    他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以为这样她就能永远心怀谢辞卿了吗?

    天真,他绝不会让那个布衣占据她的心一辈子。

    屋内一时静默,陈诏这时走了进来,小心翼翼道:“陛下,江统领求见,说想看望江姑娘。”

    谢存衍本是想拒绝让江易卓进来的,可他看见江雾本如死灰的眼睛,在听见哥哥来时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江雾已经很久没见到哥哥了,她迫切地望着谢存衍。

    谢存衍勾唇:“想见他?”

    “吻我一下,我就满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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