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娘们！不想干就给我滚！”
“放屁！该滚的是你！”
一杯烈酒猛地泼上对面人的脸，水花冷然四溅，梦境也随之破碎。
姚天赐骤然惊醒，胸口起伏似奏响的鼓，周身已经汗湿。
窗外皎月如勾，她再也睡不着了。
梦里的场景何等清晰。
一周前的一场恶劣的酒局，她兜头泼了自己的蠢上司一脸二锅头，随后就在混乱的互殴、咒骂和厮打中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她就在这里了。
“这里”——具体指的是她看过的一本小说。
古风女尊，朝堂权谋。
好消息，姚天赐是主角。坏消息，这本小说文笔极其小白。主角就是无脑开大，反派降智挨揍，打脸就像一阵风，来得毫无逻辑。
更坏的消息，这次反派换人了，被她用二锅头洗了脸的傻x领导也穿了过来，正落在反派身上。用脚想都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更更坏的消息……
“醒了吗？是渴了吗？要不要我去弄点水来？”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姚天赐看了一眼那张脸，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那个在混战中挺身帮自己挨了几拳的同事也一起穿过来了。
床畔角柜上犹还留有龙凤花烛滴下的蜡油。
新人不是别人，正是姚天赐自己。而她身边这位开周会就没有其他交集的“前同事”，正是她新婚燕尔的正房夫郎。
别人穿书，喜气洋洋，她穿书，哭爹喊娘。
姚天赐一时间不知道是有过节的上司穿成大反派更可怕，还是她突然娶了前同事更可怕。
“给，喝一口，继续睡吧。”金边骨瓷的杯子端到姚天赐面前，杯中清茶倒映出亮银月色和眼前人的脸。
“你倒是真的很适应。”姚天赐翻身坐起，叹了一口气，也依样喝了一口。
“端茶倒水哪儿还没做过了。况且，伺候你比伺候他简单，还不错。”闻言，姚天赐倒是苦笑一声。
打杂的工作在办公室做多了，竟然也成了“还不错”了吗。
“但没人生来就想端茶倒水。张祯真，反正穿都穿了，你难道就没想过——”
那人似是料到会谈到这里一样，一声轻叹。
“……张家已经败了，留我在这，我不会妨碍你。”张祯真把姚天赐喝过的杯盏收回到案上，只着中衣的背影比之同年纪的青年更消瘦一些，此时更是有些落寞，“除此之外，和离也好，休夫也罢，我违抗不了，只是那么做，我可能只能去——”
一个“死”字悬在唇角。
姚天赐连忙打断了他，“你你你你也别这么说啊！我哪有那个意思，不死，不死，你得活着，哎哟。别那么严肃嘛，吓着我了你。”
原书的作者可能是为了衬托女主的高大威猛，特地给男主安排了一个凄楚无比的身世。张家家中老小全部过世，只剩下张祯真自己成了绝户男。为了避免双亲留下的家产落入同族堂姐妹手里，张祯真用家产当嫁妆，极其仓促地“登门捉婿”，嫁入姚家成了姚天赐的夫郎。
仓促到什么程度，张祯真的嫁衣都是现借的。
嫁妆是城外百亩的地。
虽说不少，但已经荒了。而且他们所在的天婵国，男子并无独自经营的权利。离了姚天赐，张祯真要么被夺了家产去族亲家寄人篱下，要么守着空田饿死。姚天赐也明白，他的路只有嫁人这一条。与其嫁给别人，不如嫁给勉强算熟的自己。
这道理都懂，只是跟没有感情的人躺在一起，多少还是有点别扭。
“……你不介意就好。那啥，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年底十三薪记得到位就好。”张祯真恢复了轻松模样，稍稍说笑起来。又回床铺上重新躺下，长发有氤氲的洁净气味，“我很容易活的，别太费心。还是快睡吧，你不是说明天有事吗？”
姚天赐刚刚松解了几分的心又沉沉坠了下去。
是有事，大事。
天婵国饮食之风盛行，皇室尤甚。因此每年都要从全国各地大大小小数千食商中择数位进宫品评厨艺，是为“烩选”，凡是能争到名次，食商生意必然是节节高升。垫底倒数，自然也是丢大人，得把食客们拱手让人了。
今年正选到了姚家。身为姚家长子，自然是由她出战。
原主是个纨绔子弟，脑袋空空。姚天赐自己虽然是食品工程毕业，但倒霉就倒霉在，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学渣，不然也不会沦落到给那种废物点心打工。
不过她上大学之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也曾经为了一口吃的坐上两天一夜的硬座火车。选专业前，还以为食品工程就是教做饭的，谁知道进了学校饭没做上几回，生物化学倒是挂了两次科，给她打击坏了。
她确实算是会吃，可并不怎么太会做。但说不定凭着自己对美食的热爱，也能挽回几分面子吧……
朦胧地妄想着，姚天赐再次陷入了梦乡。梦中她穿梭在青翠的麦田，搭在脸上的湿漉漉麦叶，有着似曾相识的轻馥芬芳。
次日晨起，姚天赐心里有事，环佩挂了许多次也没弄好，在腰间打结成凌乱的一团。
“我来。”张祯真闻声出手相助，三下五除二就恢复了那几块玉饰的精致模样。
“你倒是从善如流。”姚天赐望着张祯真簪金佩银的发髻，也敬佩他几天之内就能搞清楚这么复杂的装饰。
“既来之，则安之。”张祯真垂下眼睛。
姚天赐如何不懂？既是说穿过来，也是说嫁给她。
“好。那走吧。”
门口车驾早已备好。为了不让排场落于人后，马车也选了家中最高最好的那一架，姚天赐险些一步迈不上去。
“少嬟不必紧张。老嬟说了，无论今日烩选结果如何，‘少嬟都是娘爹的大宝贝’，只当是出门去玩。”来传话的仆妇眨了眨眼，“原话是这样说的。”
尽管和这边的“母父”完全不熟，但是闻言还是心里松快了几分。
“ 好。替我转告母父，不论如何我自当尽力。”
姚家是本朝八大姓姬、姜、姒、嬴、妘、妫、姚、姞之一，众人瞩目，即便不能出人头地，也不能太过丢脸。来都来了，姚天赐自然打算争一争。
车马碌碌，遥远路途也不过一息之间。
张祯真随姚天赐领了手牌进宫，入殿落座旁观席。旁观席内都是各家随行的男眷，钗环装饰琳琅，望过去都晃眼睛。
姚天赐收回目光，定下心来准备今日的烩选。
烩选分为两大部分，分别是自备材料的“定烩”与随机材料的“任烩”。定烩赛中各人自然是尽情展现自己的看家本领，悬念不大，也拉不开差距。于是近些年的重点便都放在了任烩上。有发挥空间，才能看出真本事。
比赛前，众人在殿前花园内等候。因为都是同行业内的子弟，相互认识也不稀奇，有些人显然是相熟，时不时说些话来缓解紧张。
“嘿，老姚，你也来了。”身后有一巴掌糊在她背上，差点把没防备的姚天赐推倒。转身过去，是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公子，“新婚燕尔呢，我还以为你会翘了这玩意在家陪你的小夫郎呢！”
“呃，嗨，哎呀，瞎混呗，不来我妈又念我。”姚天赐眨眨眼，她确实是真心这么觉得。只要不丢大人，能摆则摆。
说来，她根本不认识这几个人，不过看着表情，应该是原主打趣惯了的玩伴。
不得不感叹，原主还真是玩物丧志。原来在周围人眼里，她是那种能摆烂把皇家钦点的比赛翘了的人啊。
“有空去你家让姐夫给我们做饭吃啊！”嘻嘻哈哈玩闹几句，那几个人又溜去别处了。
太好了。姚天赐汗都快下来了，和人装熟实在是太难了。
男女有别，张祯真身处花园的另一侧的一块阴凉地里，还有人奉上了盖伞果盘等，气氛也比女子那边松快些。
已经有其他男眷听说了他是与姚家少嬟成婚不久的小夫郎，兴致勃勃地给他科普起婚姻小妙招了。张祯真被热情得难以招架，头都晕了。
果然不论是哪个时代，“内人”们的话题都是共同的。
“看！是鸾驾呀！是哪位宫中的侍郎吗？”忽然，大家兴致勃勃地放开了漩涡中心的张祯真，改为关注不远处一辆小小的轿辇。
辇上人并未侧目向男眷们，只是任由仆子们擎着自己稳步路过。
张祯真趁无人主意他，立刻以身边的盖伞掩面。等到鸾驾经过大家散开，才再次现身。
鸾驾身侧有一个随侍的身影，长得很是熟悉。
比赛开始，皇帝端坐于殿内宝座之上，玉旒遮住真龙之颜，龙纹华服披盖住指尖，仰人鼻息，威不可测。
“诸位爱卿今日齐聚于此，便是为了此番盛会。”一道清朗女声划过众人耳畔，不怒自威，令堂下人无不正色，“食乃民生之本。诸位比拼烹饪技艺，便是务食、固农，助我国基。请各位不必吝惜手艺与巧技。开始！”
烩选中，定烩先赛。
赛规是所有参赛者在规定时间内一同准备菜色，而后同时评比，数个案台同时忙活，好不热闹。
礼官一声令下，周围的人都操练起来。
时年年号“宝娥”，是当今圣上登基后的第十四年。圣上正当盛年，国力强盛。不过也有传闻说圣上时常火气躁动，喜怒无常，也不知真假，但姚天赐还是打算谨慎些。
不出错就是今天全部的目的。
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姚天赐不由紧张。她无意间望向旁观席，张祯真也正望向她，目光轻巧略带笑意。
姚天赐突然感觉放松了些。在一场陌生的追逐战里，一张熟人的面孔也是慰藉。
姚天赐为定烩准备的菜色是蓑衣黄瓜。她苦练了一个礼拜，姚府上下也跟着吃了一礼拜的黄瓜，总算有点模样了。切出的黄瓜片虽然不说薄如蝉翼，但也凑合。
时间到，各位的菜色全都呈了上去等待打分。意料之内，姚天赐得了一个中不溜的分数，虽不出彩，但是安全。
定烩结束，两席御厨评委便退场了。位置空下来，似是要换人上来。
毕竟定烩主要是看厨艺炫技，自然是从御膳房选了厨艺高超者来评判。但接下来的任烩除却参赛者的基本功外，主要是欣赏参赛者根据随机食材萌发的巧思，便不要求评判者自己的厨艺如何拔尖了。
过了一会，一道倩影施施然落座，众人不禁瞩目，仅有的几道议论声也沉了下去。
来者男子眉目精致，身腰款款，衣饰介是不俗，落座帝王身侧。这想必是帝王的后宫佳人了？众人都起身行礼，男子也施施然回礼。
“这位是纯善郎，厨艺出众，更是在食艺上颇有巧思。各位桌上有善郎亲制的‘酒心米酥’，可尝一尝。”随着皇帝开口，有一排侍女呈上食碟。
姚天赐捻起来一尝。外面是炸酥的面制硬壳，里面是甜酒酿，滋味清甜，果然很有巧思。
放在连锁面包房里至少得卖十八一个。她无厘头地想。
“纯善郎乃一席评委。另一席评委是上一届烩选的‘荣誉冠军’李氏。他虽为男子不能正式参选，但厨艺不逊女子，特封此名号。”皇帝望向另一席的目光里夹杂着些许别样意味，直到纯善郎轻咳才回转。
侍女抬上一架珠帘，那位“荣誉冠军”便端坐珠帘后。
众人向珠帘投去的目光或是欣赏，或是讶异，
但殿内氤氲热气中，姚天赐却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结凝固了。
就算隔着珠帘、就算那人脸上经过陌生的妆容粉饰，姚天赐也绝不会认错那张脸。
姚天赐的倒霉上司此时端坐珠帘后，望向她的目光是十足十的不怀好意。
她瞟了一眼旁观席。从张祯真眼神来看，他显然也认出来了。
姚天赐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想过傻x领导不会放过自己，但没想过来得这么快。
“放屁！该滚的是你！”
一杯烈酒猛地泼上对面人的脸，水花冷然四溅，梦境也随之破碎。
姚天赐骤然惊醒，胸口起伏似奏响的鼓，周身已经汗湿。
窗外皎月如勾，她再也睡不着了。
梦里的场景何等清晰。
一周前的一场恶劣的酒局，她兜头泼了自己的蠢上司一脸二锅头，随后就在混乱的互殴、咒骂和厮打中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她就在这里了。
“这里”——具体指的是她看过的一本小说。
古风女尊，朝堂权谋。
好消息，姚天赐是主角。坏消息，这本小说文笔极其小白。主角就是无脑开大，反派降智挨揍，打脸就像一阵风，来得毫无逻辑。
更坏的消息，这次反派换人了，被她用二锅头洗了脸的傻x领导也穿了过来，正落在反派身上。用脚想都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更更坏的消息……
“醒了吗？是渴了吗？要不要我去弄点水来？”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姚天赐看了一眼那张脸，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那个在混战中挺身帮自己挨了几拳的同事也一起穿过来了。
床畔角柜上犹还留有龙凤花烛滴下的蜡油。
新人不是别人，正是姚天赐自己。而她身边这位开周会就没有其他交集的“前同事”，正是她新婚燕尔的正房夫郎。
别人穿书，喜气洋洋，她穿书，哭爹喊娘。
姚天赐一时间不知道是有过节的上司穿成大反派更可怕，还是她突然娶了前同事更可怕。
“给，喝一口，继续睡吧。”金边骨瓷的杯子端到姚天赐面前，杯中清茶倒映出亮银月色和眼前人的脸。
“你倒是真的很适应。”姚天赐翻身坐起，叹了一口气，也依样喝了一口。
“端茶倒水哪儿还没做过了。况且，伺候你比伺候他简单，还不错。”闻言，姚天赐倒是苦笑一声。
打杂的工作在办公室做多了，竟然也成了“还不错”了吗。
“但没人生来就想端茶倒水。张祯真，反正穿都穿了，你难道就没想过——”
那人似是料到会谈到这里一样，一声轻叹。
“……张家已经败了，留我在这，我不会妨碍你。”张祯真把姚天赐喝过的杯盏收回到案上，只着中衣的背影比之同年纪的青年更消瘦一些，此时更是有些落寞，“除此之外，和离也好，休夫也罢，我违抗不了，只是那么做，我可能只能去——”
一个“死”字悬在唇角。
姚天赐连忙打断了他，“你你你你也别这么说啊！我哪有那个意思，不死，不死，你得活着，哎哟。别那么严肃嘛，吓着我了你。”
原书的作者可能是为了衬托女主的高大威猛，特地给男主安排了一个凄楚无比的身世。张家家中老小全部过世，只剩下张祯真自己成了绝户男。为了避免双亲留下的家产落入同族堂姐妹手里，张祯真用家产当嫁妆，极其仓促地“登门捉婿”，嫁入姚家成了姚天赐的夫郎。
仓促到什么程度，张祯真的嫁衣都是现借的。
嫁妆是城外百亩的地。
虽说不少，但已经荒了。而且他们所在的天婵国，男子并无独自经营的权利。离了姚天赐，张祯真要么被夺了家产去族亲家寄人篱下，要么守着空田饿死。姚天赐也明白，他的路只有嫁人这一条。与其嫁给别人，不如嫁给勉强算熟的自己。
这道理都懂，只是跟没有感情的人躺在一起，多少还是有点别扭。
“……你不介意就好。那啥，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年底十三薪记得到位就好。”张祯真恢复了轻松模样，稍稍说笑起来。又回床铺上重新躺下，长发有氤氲的洁净气味，“我很容易活的，别太费心。还是快睡吧，你不是说明天有事吗？”
姚天赐刚刚松解了几分的心又沉沉坠了下去。
是有事，大事。
天婵国饮食之风盛行，皇室尤甚。因此每年都要从全国各地大大小小数千食商中择数位进宫品评厨艺，是为“烩选”，凡是能争到名次，食商生意必然是节节高升。垫底倒数，自然也是丢大人，得把食客们拱手让人了。
今年正选到了姚家。身为姚家长子，自然是由她出战。
原主是个纨绔子弟，脑袋空空。姚天赐自己虽然是食品工程毕业，但倒霉就倒霉在，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学渣，不然也不会沦落到给那种废物点心打工。
不过她上大学之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也曾经为了一口吃的坐上两天一夜的硬座火车。选专业前，还以为食品工程就是教做饭的，谁知道进了学校饭没做上几回，生物化学倒是挂了两次科，给她打击坏了。
她确实算是会吃，可并不怎么太会做。但说不定凭着自己对美食的热爱，也能挽回几分面子吧……
朦胧地妄想着，姚天赐再次陷入了梦乡。梦中她穿梭在青翠的麦田，搭在脸上的湿漉漉麦叶，有着似曾相识的轻馥芬芳。
次日晨起，姚天赐心里有事，环佩挂了许多次也没弄好，在腰间打结成凌乱的一团。
“我来。”张祯真闻声出手相助，三下五除二就恢复了那几块玉饰的精致模样。
“你倒是从善如流。”姚天赐望着张祯真簪金佩银的发髻，也敬佩他几天之内就能搞清楚这么复杂的装饰。
“既来之，则安之。”张祯真垂下眼睛。
姚天赐如何不懂？既是说穿过来，也是说嫁给她。
“好。那走吧。”
门口车驾早已备好。为了不让排场落于人后，马车也选了家中最高最好的那一架，姚天赐险些一步迈不上去。
“少嬟不必紧张。老嬟说了，无论今日烩选结果如何，‘少嬟都是娘爹的大宝贝’，只当是出门去玩。”来传话的仆妇眨了眨眼，“原话是这样说的。”
尽管和这边的“母父”完全不熟，但是闻言还是心里松快了几分。
“ 好。替我转告母父，不论如何我自当尽力。”
姚家是本朝八大姓姬、姜、姒、嬴、妘、妫、姚、姞之一，众人瞩目，即便不能出人头地，也不能太过丢脸。来都来了，姚天赐自然打算争一争。
车马碌碌，遥远路途也不过一息之间。
张祯真随姚天赐领了手牌进宫，入殿落座旁观席。旁观席内都是各家随行的男眷，钗环装饰琳琅，望过去都晃眼睛。
姚天赐收回目光，定下心来准备今日的烩选。
烩选分为两大部分，分别是自备材料的“定烩”与随机材料的“任烩”。定烩赛中各人自然是尽情展现自己的看家本领，悬念不大，也拉不开差距。于是近些年的重点便都放在了任烩上。有发挥空间，才能看出真本事。
比赛前，众人在殿前花园内等候。因为都是同行业内的子弟，相互认识也不稀奇，有些人显然是相熟，时不时说些话来缓解紧张。
“嘿，老姚，你也来了。”身后有一巴掌糊在她背上，差点把没防备的姚天赐推倒。转身过去，是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公子，“新婚燕尔呢，我还以为你会翘了这玩意在家陪你的小夫郎呢！”
“呃，嗨，哎呀，瞎混呗，不来我妈又念我。”姚天赐眨眨眼，她确实是真心这么觉得。只要不丢大人，能摆则摆。
说来，她根本不认识这几个人，不过看着表情，应该是原主打趣惯了的玩伴。
不得不感叹，原主还真是玩物丧志。原来在周围人眼里，她是那种能摆烂把皇家钦点的比赛翘了的人啊。
“有空去你家让姐夫给我们做饭吃啊！”嘻嘻哈哈玩闹几句，那几个人又溜去别处了。
太好了。姚天赐汗都快下来了，和人装熟实在是太难了。
男女有别，张祯真身处花园的另一侧的一块阴凉地里，还有人奉上了盖伞果盘等，气氛也比女子那边松快些。
已经有其他男眷听说了他是与姚家少嬟成婚不久的小夫郎，兴致勃勃地给他科普起婚姻小妙招了。张祯真被热情得难以招架，头都晕了。
果然不论是哪个时代，“内人”们的话题都是共同的。
“看！是鸾驾呀！是哪位宫中的侍郎吗？”忽然，大家兴致勃勃地放开了漩涡中心的张祯真，改为关注不远处一辆小小的轿辇。
辇上人并未侧目向男眷们，只是任由仆子们擎着自己稳步路过。
张祯真趁无人主意他，立刻以身边的盖伞掩面。等到鸾驾经过大家散开，才再次现身。
鸾驾身侧有一个随侍的身影，长得很是熟悉。
比赛开始，皇帝端坐于殿内宝座之上，玉旒遮住真龙之颜，龙纹华服披盖住指尖，仰人鼻息，威不可测。
“诸位爱卿今日齐聚于此，便是为了此番盛会。”一道清朗女声划过众人耳畔，不怒自威，令堂下人无不正色，“食乃民生之本。诸位比拼烹饪技艺，便是务食、固农，助我国基。请各位不必吝惜手艺与巧技。开始！”
烩选中，定烩先赛。
赛规是所有参赛者在规定时间内一同准备菜色，而后同时评比，数个案台同时忙活，好不热闹。
礼官一声令下，周围的人都操练起来。
时年年号“宝娥”，是当今圣上登基后的第十四年。圣上正当盛年，国力强盛。不过也有传闻说圣上时常火气躁动，喜怒无常，也不知真假，但姚天赐还是打算谨慎些。
不出错就是今天全部的目的。
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姚天赐不由紧张。她无意间望向旁观席，张祯真也正望向她，目光轻巧略带笑意。
姚天赐突然感觉放松了些。在一场陌生的追逐战里，一张熟人的面孔也是慰藉。
姚天赐为定烩准备的菜色是蓑衣黄瓜。她苦练了一个礼拜，姚府上下也跟着吃了一礼拜的黄瓜，总算有点模样了。切出的黄瓜片虽然不说薄如蝉翼，但也凑合。
时间到，各位的菜色全都呈了上去等待打分。意料之内，姚天赐得了一个中不溜的分数，虽不出彩，但是安全。
定烩结束，两席御厨评委便退场了。位置空下来，似是要换人上来。
毕竟定烩主要是看厨艺炫技，自然是从御膳房选了厨艺高超者来评判。但接下来的任烩除却参赛者的基本功外，主要是欣赏参赛者根据随机食材萌发的巧思，便不要求评判者自己的厨艺如何拔尖了。
过了一会，一道倩影施施然落座，众人不禁瞩目，仅有的几道议论声也沉了下去。
来者男子眉目精致，身腰款款，衣饰介是不俗，落座帝王身侧。这想必是帝王的后宫佳人了？众人都起身行礼，男子也施施然回礼。
“这位是纯善郎，厨艺出众，更是在食艺上颇有巧思。各位桌上有善郎亲制的‘酒心米酥’，可尝一尝。”随着皇帝开口，有一排侍女呈上食碟。
姚天赐捻起来一尝。外面是炸酥的面制硬壳，里面是甜酒酿，滋味清甜，果然很有巧思。
放在连锁面包房里至少得卖十八一个。她无厘头地想。
“纯善郎乃一席评委。另一席评委是上一届烩选的‘荣誉冠军’李氏。他虽为男子不能正式参选，但厨艺不逊女子，特封此名号。”皇帝望向另一席的目光里夹杂着些许别样意味，直到纯善郎轻咳才回转。
侍女抬上一架珠帘，那位“荣誉冠军”便端坐珠帘后。
众人向珠帘投去的目光或是欣赏，或是讶异，
但殿内氤氲热气中，姚天赐却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结凝固了。
就算隔着珠帘、就算那人脸上经过陌生的妆容粉饰，姚天赐也绝不会认错那张脸。
姚天赐的倒霉上司此时端坐珠帘后，望向她的目光是十足十的不怀好意。
她瞟了一眼旁观席。从张祯真眼神来看，他显然也认出来了。
姚天赐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想过傻x领导不会放过自己，但没想过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