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黑,是真的。

    赵冬藏经历了独自在山里走夜路且迷路的惊吓,此刻神志终于归位,反应过来不对劲,问道:“学长,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去找聂清唯时走岔了路,眼看着越走越远也没看到聂清唯半个人影,知道是自己走错了路,心里慌得很,只能摸着黑往回走,没想到竟然又碰上了聂清唯。

    他不是应该在另一条上山的路上吗?

    聂清唯移开目光,说:“我正好在蒋源镇北边山上,看到越明在群里说找不到你了,就帮忙也找一找,顺路的事。”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绝口不提自己看到消息时有多慌乱。

    赵冬藏“哦”了一声,信以为真,并没多想一层,只是又说了一遍:“谢谢你啊。”

    聂清唯摇了摇头,说:“我们先下山吧。”

    赵冬藏说:“好。”

    聂清唯拿出手机在群里发了条消息,带着赵冬藏往山下走。

    赵冬藏拾起了被自己丢在雨地里的那把伞,简单抖了抖上面的水珠,撑着伞走在聂清唯旁边,两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安全距离。

    赵冬藏回头看一眼漆黑的小路,仍旧有些后怕。

    今天脱离大部队独自行动,本来是想找找那家神秘的1026号居户,没想到1026号没找着,还差点把自己给整丢了。

    此刻,身边虽然只多了一个人,但赵冬藏觉得安心不少。

    赵冬藏视线往旁边一移,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走在她身旁,脑海中莫名就浮现出刚刚那一幕——她一时情急扑进他怀中时,分明感受到了他坚实的臂膀和胸膛。

    没想到聂清唯这么瘦,竟然还有肌肉?

    赵冬藏拉回被自己发散的有些远的思绪,咳了一声,问:“学长,我能借下你的手机吗?”

    聂清唯问:“怎么了?”

    赵冬藏说:“我手机没电了,想跟陈学长他们说一声报个平安,免得大家担心。”

    聂清唯说:“我已经跟越明说了。”

    “啊?这么快啊,那真是麻烦学长了。”

    聂清唯捏着手机的那只手紧了一瞬,心里想着“我不觉得麻烦”,却还是没说出口。

    两人俱是沉默下来。

    聂清唯看着眼前的路,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只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永远这样走下去,没有头。

    可终究是下了山,到了镇上。

    两人顺着那条来时的青石板路往前走,道路两侧的民居都紧紧闭起了门,已是晚上十一点。

    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很多。

    从镇子北侧走到南侧,到了河边,那条两岸之间唯一的石桥本就出水不高,此刻已经被湍急的河水漫过,没法过人了。

    赵冬藏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只觉得情况棘手又无措,求助似的看向聂清唯:“学长,这可怎么办啊?”

    聂清唯本想着趁刚才雨势稍缓把赵冬藏送回去,没想到还是过不了河,他沉默一瞬,随即和缓道:“今晚雨太大,恐怕是没法过去了,我们先回镇上,看看能不能找地方住一晚。”

    赵冬藏想到自己的洗漱用品还在青年旅社,身上的衣服又都湿了,黏在身上十分难受,今晚恐怕是没法洗澡也没法换干净衣服,只觉得烦躁,又无可奈何,闷闷地吐出一个字:“好。”

    聂清唯看见她的表情,想要安抚赵冬藏的情绪,心里酝酿了一下,语气温和道:“没事,明天雨就停了。”

    他第一次安慰女生,措辞还有些生硬。

    也不知是他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赵冬藏自我调节情绪的能力太强,很快,赵冬藏说:“没事学长,那我们走吧。”

    聂清唯点了点头,两人返回镇上。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只偶有门前悬挂一盏孤灯,显得格外冷清。

    聂清唯上前敲了门,等了一会儿,没人应声。

    又继续敲了几家,都是如此。

    赵冬藏又有些着急了,问:“这是什么情况啊。”

    聂清唯说:“这里大多数都是些老人,睡得早,雨又大,可能听不见敲门声。”

    赵冬藏心里十分后悔,早知会下这么大的雨,她绝对不会选在下午出门。

    她心中颓丧,眼下这情况,只怕是要冒着大雨露宿街头一晚。走了一晚上,赵冬藏双腿酸疼,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

    雨水瞬间浸湿了裤子,臀下传来一阵凉意,赵冬藏抱着伞柄,坐在原地抖了抖。

    聂清唯看着赵冬藏的样子,想了想,只能问道:“你还能走吗?”

    赵冬藏揉着腿,又是锤又是捏的,从他的话里倒是听出了一点希望,问:“什么意思?”

    聂清唯说:“能走的话,我们再往山上走走,我知道山腰有一间民宿。”

    那间民宿环境破败,他今晚本打算住在那,但没想到赵冬藏现在也无处落脚,只能把她也带去。

    赵冬藏眼睛亮了一下,又不可置信道:“啊?什么民宿,开在这边没人去的山上啊?”

    聂清唯说:“确实是有一家,只不过环境不太好,可能得将就一下。”

    赵冬藏看一眼聂清唯,看他表情笃定,知道应该是真的。

    环境再差能差过睡大马路?

    她抬头瞅瞅夜色下黑漆漆的大山,咬了咬牙,一下子站起来:“走吧!”

    两人又往山上走,不知过了多久,赵冬藏只觉得自己脚步千钧重,只怕再也走不动时,眼前终于出现一户民居,亮着昏黄的灯。

    聂清唯说:“到了。”

    房内陈设老旧,进门的厅内摆着一张长条木桌子,老板手撑在桌上,正在打瞌睡。

    聂清唯说:“麻烦开两间房。”

    似乎是没想到还会有人来,老板从瞌睡状态清醒过来,抬起头定定看了两人一会儿,扔下一句:“等着。”

    然后进了后面的屋子。

    聂清唯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对赵冬藏说:“你先坐。”

    沙发上黑一块白一块,有的地方还掉了皮,沙发内里裸露在外面,脏兮兮的。

    赵冬藏此时已经顾不得这许多,直接坐了下去。

    聂清唯卸下肩上的书包放在沙发另一侧,也进屋去了。

    赵冬藏窝在沙发里,累得不行,放空大脑。

    过了一会儿,聂清唯出来了,手中拿着一个吹风机,一个一次性纸杯,里面装了热水。

    他把热水放到赵冬藏面前茶几上,又把吹风机递给赵冬藏,说:“环境不好,你将就一下。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再用热风吹吹衣服。”

    赵冬藏问:“你不吹吗?”

    聂清唯说:“我再去拿一个来。”

    赵冬藏不跟他客气了,接过吹风机,脱了外套。

    她里面穿一件白色圆领长袖,浸了雨水贴在身上,有些透,身体的曲线随着她脱衣服的动作一并舒展。

    聂清唯烫眼似的,立刻移开目光。

    赵冬藏把头发、身上衣服吹了个半干,又喝了热水,觉得舒服多了。

    另一边,聂清唯也草草吹了几下衣服。

    老板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和被褥走了出来,往地上一堆,扔出一把钥匙到两人面前:“你们来太晚了,只收拾出一间房,愿意住就住。”

    说完,打着哈欠径自上楼走了。

    聂清唯:“……”

    聂清唯立刻说:“我睡这里沙发吧,你进去睡。”

    赵冬藏起身,拿起钥匙去那间房看了看,从屋内探出头来:“学长,是双人间诶,两张床。”

    赵冬藏一向不拘小节,更何况又是这种特殊情况,两人各睡各的,又不是一张床,她觉得问题不大。

    聂清唯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

    聂清唯还是说:“没事,你去睡就好。”

    赵冬藏看一眼这两张不足一点五米长的沙发:“这沙发哪能睡人啊?哎呀学长,特殊情况嘛,一间房但是两张床,又不脱衣服,将就一下,没事的。”

    聂清唯没说话,忽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赵冬藏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几分尴尬来,于是从前台写着饮料自取、扫码付款的牌子旁边拿了两罐啤酒来:“那要不这样,咱们在这坐一晚上,就聊聊天,顺带躲雨。”

    聂清唯说:“不用在外面陪我,你去睡吧。”

    赵冬藏自顾自坐他对面:“我可不是为了陪你,你爱睡沙发我也没办法,只不过我只是累,但还不困,想在这儿坐一会儿,学长你不介意吧。”

    聂清唯没话可说了。

    赵冬藏打开一罐,递给他:“喝吗?”

    “怎么不喝热水?”

    “这酒不冰,听说喝酒能暖身子,还没试过,不知道真的假的,要不要试试?”

    她笑着看他,说:“我酒量特好,喝不醉。”

    说着,她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把那瓶给他开启的酒又在他眼前晃了晃。

    身旁沙发一陷,聂清唯侧过头看着她的眼睛,明明是含着笑意的,他却从中看出了几分诱导和蛊惑。

    聂清唯心中一动,没再拒绝。

    赵冬藏一口气灌下去大半杯,没过一会儿,说着自己喝不醉的人没喝完一瓶就被放倒了。

    赵冬藏只觉得自己头晕,浑身又累,半个身子趴下倒在沙发另一侧,昏昏沉沉道:“我没醉,就是有点困,先歇会儿。”

    聂清唯早就料到似的,放下手中的啤酒,起身走到赵冬藏身前。

    他蹲下身子,屋内安静极了,只听到外面哗哗雨声,昏黄的灯光柔柔地照在赵冬藏脸上,一缕半湿的头发垂在额前,挡住她一只眼睛。

    露出的那只眼睛闭着,睫毛不安分地轻轻颤动着。

    聂清唯看着她的脸,只觉得心跳有些乱,于是目光下移,想着该怎么把她拉起来。

    最后,他握着拳伸出双臂,伸进她的腋下,以一种绅士手的姿势,想把人提起来。

    却没料想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再轻上许多,一时用力猛了,面前的人被他骤然拉进。

    接着,一种温热柔软的触感以他毫无防备、又毫无意料的方式在他的唇上擦了一下——那是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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