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冬藏拿了只笔，在这两张明信片上郑重写下同样的三行字：
收件地址：湘城市麓山区H大紫竹园区三栋宿舍楼。
收件人：赵冬藏。
寄件地址：江城市西城区——
写到这里，赵冬藏笔一顿，即便在仓库里看到了那块印着号码的金属牌，赵冬藏还是想最后确认一下这里的地址，她抬头问：“老板，咱们这里的地址是？”
哪怕已经有了答案，但赵冬藏心里还是打着鼓，像是考试后跟老师对答案的学生，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老板说：“江城市西城区蒋源镇1026号。”
最后一丝顾虑消失。
她低下头，在明信片上写下地址以及时间，日期正好是2019年5月4日。
最后几个字她写得龙飞凤舞，停笔的那一刻，赵冬藏心底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现实世界里的2024年，当她意外收到这两张来历不明的明信片时，怎么也没能想到，竟然会是自己来到了另一个时空的五年前，亲自将它们寄出。
因缘际会，这一刻，仿若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让她完成了这一次因果的闭环。
赵冬藏把这两张明信片交给老板，转身走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脚步一顿，回过头来问老板：“老板，我还想问一下，咱们这儿除了这两张明信片，还有其他剩下的吗？”
老板毫不犹豫：“没了没了，早就不卖明信片了，最后剩下的两张都在仓库里了，你也都看到了。”
赵冬藏“哦”了一声，语气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庆幸。
她点点头，出门了。
不知什么时候，聂清唯又站在了那株垂杨柳下，清晨的白雾笼罩在山间，他面朝着一侧的悬崖，好像在看那棵树，又好像在看别的什么。
从他单薄的身影中，赵冬藏莫名看出了一股淡淡的哀伤。
赵冬藏走过去，把买好的饼干和八宝粥递给聂清唯。
聂清唯敛了情绪，伸手接过，说：“谢谢。”
赵冬藏想起那两张明信片，还有这一个月来发生的种种，突然心生感慨，叹了口气。
聂清唯问她：“怎么了？”
赵冬藏摇头：“没什么。”
她转头面向山间，眼前天地漫漫，造物神奇，她说：“只是有些感慨。”
聂清唯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说说看。”
赵冬藏弯了弯唇：“当然不介意，只是没想好怎么说，嗯……我想想看。”
她斟酌着措辞，聂清唯就在旁边静静等着。
赵冬藏想，如果收到明信片是果，寄出明信片是因，按照常理应该是先有因后有果，但是现在，却好像反过来了。
她想到一个比喻，问聂清唯：“学长，你说，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对于她这毫无来由、莫名其妙又好似天马行空的问题，聂清唯并未惊诧，也并不敷衍，而是认真道：“这个问题，我恐怕没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对于聂清唯的回答，赵冬藏并不失望，毕竟这个问题向来众说纷纭，到现在也没有统一确切的说法。
聂清唯又接着道：“如果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确实是没有标准答案，但如果从哲学或者因果的角度来讲，我觉得这其实类似于因果循环，并不分先后。”
赵冬藏重复：“因果循环？”
聂清唯点点头，对赵冬藏说：“稍等我一下。”
他转身进了民宿，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木质圆环，还有几只粉笔。
聂清唯蹲下来，在木制圆环上随便找了一点，用红色粉笔划下一道，又取出一只蓝色粉笔，在圆环上另外找了一点划下蓝色标记。
他指了指圆环上的两点：“假设红色的是原因，蓝色的是结果。”
聂清唯说完，抬头看赵冬藏，却蓦地差点撞上赵冬藏近在咫尺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她也跟着俯身蹲下来了。
她的五官依旧明艳动人，一双大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他，她的唇色本就好看，或许是因为刚喝了水的缘故，此刻更是显得娇艳欲滴。
聂清唯只看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顿了顿，继续道：“按照方位来讲，红色在圆环正北方，蓝色在东边，所以，如果我们按照顺时针转动圆环——”
他一边转动着圆环，一边道：“那么就会看到红色标记从北边转到了蓝色标记之前所在的东边，我们可以理解为，是受红色标记代表的因推动，所以产生了蓝色标记的结果。”
聂清唯说：“如果将圆环逆时针方向旋转——”
赵冬藏立刻懂了：“就会是先有果后有因？”
聂清唯浅浅笑了下，说：“是的。”
他手下动作未停，将圆环反方向转动，果然蓝色标记由东边转到了北边。
聂清唯说：“也可以换个角度去理解，如果将这个圆盘想象成钟表，上面有一根指针，当指针从红色标记位置开始，顺时针方向转动，后面就会路过蓝色标记，那就是先有因后有果。”
他把手伸进圆环内，以手肘为圆心转动小臂，伸长了食指作为指针给赵冬藏演示：“反过来，如果说指针从蓝色标记开始逆时针转动，就是先有果后有因了。”
赵冬藏只觉得脑中的迷雾被一层一层拨开，她伸手指在圆环上蓝色标记和红色标记中间一点，问：“那如果是从这个位置开始呢？”
她这话问到了关键点上，聂清唯看了她一眼，接着拿了跟绿色粉笔在她指的这一点做了标记：“如果指针是从绿色的位置开始顺时针转动，就会先经过蓝色标记代表的结果，后经过红色标记代表的原因。”
赵冬藏立刻抓住了关键：“所以说，这种情况下即便也是顺时针方向转动，但却成了先有结果后有原因了！”
她思索了一下，说：“我好像明白了。”
聂清唯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赵冬藏理了理思路，继续道：“学长你的意思是，先有因还是先有果，不仅与指针转动的方向相关，还与指针开始转动的位置有关。如果是顺时针方向转动，分为两种情况，第一，指针从原因或者原因前面的一点开始转动，就是先因后果；第二，指针从原因和结果中间的一点，或者是从结果那一点开始转动，就是先果后因，逆时针转动也是同理。正是因为原因和结果就像这圆环上的两点，每当指针开始的位置和转动的方向发生改变，就会产生不一样的因果顺序，所以学长你才说因果循环。”
聂清唯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圆环上的标记：“这上面的元素里，红色代表原因，绿色代表结果，那指针代表的是——”
赵冬藏和聂清唯两人异口同声道：“时间！”
聂清唯的语气平静，赵冬藏却带了几分激动，她说：“我们常说的先有原因后有结果，是因为时间在往前走，如果时间倒退，那自然而然就是先有结果后有原因了！”
所以，正是因为时间倒退，她才会先收到明信片，再寄出明信片。
赵冬藏只觉得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想通这一节后，她差点蹦了起来：“学长，你简直太厉害了！”
聂清唯亦站起身，抿了抿嘴角：“其实只是很浅显的道理，你这么聪明，自己多想一会儿也能明白。”
赵冬藏忙说：“不不不，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自己一个人，肯定要想到头都要大了。”
对上她一双含着笑意的明亮的眸子，聂清唯下意识地，伸出那只没摸过粉笔的手，轻轻揉了揉赵冬藏的头发。
赵冬藏一愣。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聂清唯也回过神来，立刻顿住，接着收回了手，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一丝尴尬的氛围弥漫在两人中间。
聂清唯低声轻咳了一下。
路边，一条摇着尾巴的小黄狗欢快地跑到民宿店门口，民宿老板拿着一盆狗粮出来放在它面前，接着揉了揉它的头顶。
赵冬藏被这幅画面吸引，接着又想到了什么，她转过头问聂清唯，语气带了一丝不可置信：“学长，你该不会是觉得——我长得很像狗吧？”
收件地址：湘城市麓山区H大紫竹园区三栋宿舍楼。
收件人：赵冬藏。
寄件地址：江城市西城区——
写到这里，赵冬藏笔一顿，即便在仓库里看到了那块印着号码的金属牌，赵冬藏还是想最后确认一下这里的地址，她抬头问：“老板，咱们这里的地址是？”
哪怕已经有了答案，但赵冬藏心里还是打着鼓，像是考试后跟老师对答案的学生，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老板说：“江城市西城区蒋源镇1026号。”
最后一丝顾虑消失。
她低下头，在明信片上写下地址以及时间，日期正好是2019年5月4日。
最后几个字她写得龙飞凤舞，停笔的那一刻，赵冬藏心底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现实世界里的2024年，当她意外收到这两张来历不明的明信片时，怎么也没能想到，竟然会是自己来到了另一个时空的五年前，亲自将它们寄出。
因缘际会，这一刻，仿若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让她完成了这一次因果的闭环。
赵冬藏把这两张明信片交给老板，转身走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脚步一顿，回过头来问老板：“老板，我还想问一下，咱们这儿除了这两张明信片，还有其他剩下的吗？”
老板毫不犹豫：“没了没了，早就不卖明信片了，最后剩下的两张都在仓库里了，你也都看到了。”
赵冬藏“哦”了一声，语气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庆幸。
她点点头，出门了。
不知什么时候，聂清唯又站在了那株垂杨柳下，清晨的白雾笼罩在山间，他面朝着一侧的悬崖，好像在看那棵树，又好像在看别的什么。
从他单薄的身影中，赵冬藏莫名看出了一股淡淡的哀伤。
赵冬藏走过去，把买好的饼干和八宝粥递给聂清唯。
聂清唯敛了情绪，伸手接过，说：“谢谢。”
赵冬藏想起那两张明信片，还有这一个月来发生的种种，突然心生感慨，叹了口气。
聂清唯问她：“怎么了？”
赵冬藏摇头：“没什么。”
她转头面向山间，眼前天地漫漫，造物神奇，她说：“只是有些感慨。”
聂清唯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说说看。”
赵冬藏弯了弯唇：“当然不介意，只是没想好怎么说，嗯……我想想看。”
她斟酌着措辞，聂清唯就在旁边静静等着。
赵冬藏想，如果收到明信片是果，寄出明信片是因，按照常理应该是先有因后有果，但是现在，却好像反过来了。
她想到一个比喻，问聂清唯：“学长，你说，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对于她这毫无来由、莫名其妙又好似天马行空的问题，聂清唯并未惊诧，也并不敷衍，而是认真道：“这个问题，我恐怕没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对于聂清唯的回答，赵冬藏并不失望，毕竟这个问题向来众说纷纭，到现在也没有统一确切的说法。
聂清唯又接着道：“如果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确实是没有标准答案，但如果从哲学或者因果的角度来讲，我觉得这其实类似于因果循环，并不分先后。”
赵冬藏重复：“因果循环？”
聂清唯点点头，对赵冬藏说：“稍等我一下。”
他转身进了民宿，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木质圆环，还有几只粉笔。
聂清唯蹲下来，在木制圆环上随便找了一点，用红色粉笔划下一道，又取出一只蓝色粉笔，在圆环上另外找了一点划下蓝色标记。
他指了指圆环上的两点：“假设红色的是原因，蓝色的是结果。”
聂清唯说完，抬头看赵冬藏，却蓦地差点撞上赵冬藏近在咫尺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她也跟着俯身蹲下来了。
她的五官依旧明艳动人，一双大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他，她的唇色本就好看，或许是因为刚喝了水的缘故，此刻更是显得娇艳欲滴。
聂清唯只看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顿了顿，继续道：“按照方位来讲，红色在圆环正北方，蓝色在东边，所以，如果我们按照顺时针转动圆环——”
他一边转动着圆环，一边道：“那么就会看到红色标记从北边转到了蓝色标记之前所在的东边，我们可以理解为，是受红色标记代表的因推动，所以产生了蓝色标记的结果。”
聂清唯说：“如果将圆环逆时针方向旋转——”
赵冬藏立刻懂了：“就会是先有果后有因？”
聂清唯浅浅笑了下，说：“是的。”
他手下动作未停，将圆环反方向转动，果然蓝色标记由东边转到了北边。
聂清唯说：“也可以换个角度去理解，如果将这个圆盘想象成钟表，上面有一根指针，当指针从红色标记位置开始，顺时针方向转动，后面就会路过蓝色标记，那就是先有因后有果。”
他把手伸进圆环内，以手肘为圆心转动小臂，伸长了食指作为指针给赵冬藏演示：“反过来，如果说指针从蓝色标记开始逆时针转动，就是先有果后有因了。”
赵冬藏只觉得脑中的迷雾被一层一层拨开，她伸手指在圆环上蓝色标记和红色标记中间一点，问：“那如果是从这个位置开始呢？”
她这话问到了关键点上，聂清唯看了她一眼，接着拿了跟绿色粉笔在她指的这一点做了标记：“如果指针是从绿色的位置开始顺时针转动，就会先经过蓝色标记代表的结果，后经过红色标记代表的原因。”
赵冬藏立刻抓住了关键：“所以说，这种情况下即便也是顺时针方向转动，但却成了先有结果后有原因了！”
她思索了一下，说：“我好像明白了。”
聂清唯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赵冬藏理了理思路，继续道：“学长你的意思是，先有因还是先有果，不仅与指针转动的方向相关，还与指针开始转动的位置有关。如果是顺时针方向转动，分为两种情况，第一，指针从原因或者原因前面的一点开始转动，就是先因后果；第二，指针从原因和结果中间的一点，或者是从结果那一点开始转动，就是先果后因，逆时针转动也是同理。正是因为原因和结果就像这圆环上的两点，每当指针开始的位置和转动的方向发生改变，就会产生不一样的因果顺序，所以学长你才说因果循环。”
聂清唯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圆环上的标记：“这上面的元素里，红色代表原因，绿色代表结果，那指针代表的是——”
赵冬藏和聂清唯两人异口同声道：“时间！”
聂清唯的语气平静，赵冬藏却带了几分激动，她说：“我们常说的先有原因后有结果，是因为时间在往前走，如果时间倒退，那自然而然就是先有结果后有原因了！”
所以，正是因为时间倒退，她才会先收到明信片，再寄出明信片。
赵冬藏只觉得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想通这一节后，她差点蹦了起来：“学长，你简直太厉害了！”
聂清唯亦站起身，抿了抿嘴角：“其实只是很浅显的道理，你这么聪明，自己多想一会儿也能明白。”
赵冬藏忙说：“不不不，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自己一个人，肯定要想到头都要大了。”
对上她一双含着笑意的明亮的眸子，聂清唯下意识地，伸出那只没摸过粉笔的手，轻轻揉了揉赵冬藏的头发。
赵冬藏一愣。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聂清唯也回过神来，立刻顿住，接着收回了手，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一丝尴尬的氛围弥漫在两人中间。
聂清唯低声轻咳了一下。
路边，一条摇着尾巴的小黄狗欢快地跑到民宿店门口，民宿老板拿着一盆狗粮出来放在它面前，接着揉了揉它的头顶。
赵冬藏被这幅画面吸引，接着又想到了什么，她转过头问聂清唯，语气带了一丝不可置信：“学长，你该不会是觉得——我长得很像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