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你管这叫散步?!哦天啊,雷妮拉!”

    韦赛里斯重重一掌拍在自己额头,“先是戴蒙,现在你又……如果七神想惩罚我,送来一个不服管教的坦格利安难道还不够吗?!”

    “父亲,”雷妮拉有些伤感,“我和戴蒙是世上最爱你的两个坦格利安。”

    这是实话,此情此景却很难令人信服,雷妮拉清楚看到莱昂诺大人挑了挑眉。

    “少来这套……”韦赛里斯无奈地叫了一声,却明显被奉承到了,眼里多了些温情。

    他转身冲围观的人群吼道,“都还傻站着干什么?!你们每一个人,国库付你们薪水不是让你们看热闹的!给我牢牢记住这一点!!”

    人群低声窃语,逐渐散去——但这已经足够了,雷妮拉十分确信,克里斯顿爵士的失态将成为今晚君临每个酒馆里热议的话题。

    莱昂诺·斯壮伯爵谨慎避开秽物,来到克里斯顿面前,“爵士,你需要帮助吗?有一种药剂能缓解精神、舒畅肠胃,我想鲁特内尔大学士会愿意帮你配制。”

    很多人都会因为莱昂诺大人粗犷的外表而忽略掉他的博学多识。

    实际上莱昂诺自己也差点成为学士,雷妮拉毫不怀疑他也能配制药剂,只是出于谦虚和谨慎,不愿抢夺他人的功劳。

    莱昂诺大人注重荣誉,有着和严肃外表不相称的仁慈心。

    有些人则不然——

    雷妮拉看向科尔,紫眸中泛起寒意。

    科尔拒绝了莱昂诺的提议,“谢谢您的好意,我可以自己站起来……”

    他踉跄起身,腿脚却还虚弱,被同为御林铁卫的亚历克·卡盖尔爵士扶了一把,才没有再次摔倒。

    锁甲随之叮铛作响。

    看到科尔的狼狈,韦赛里斯又板起脸,“雷妮拉,你不该将骑龙当成儿戏。你的身体已经成熟,我希望——整个王国希望你的心智也一样成熟。别忘了你是龙石岛公主,我的继承人,做些符合你身份和年龄的事。”

    最后,国王命令道:“雷妮拉,为你拙劣的玩笑向克里斯顿爵士道歉。”

    庭院里一瞬安静,人人面露尴尬,不安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红堡里人尽皆知,雷妮拉公主美丽非凡,却是个被宠坏的任性女孩,不喜欢被命令做任何事。

    雷妮拉仿佛没感受到院子里的凝滞,耸耸肩膀:“我只是以为……”

    韦赛里斯音调瞬间拔高:“……嗯?”

    “以为骑龙很简单……我是说,如果龙骑手也在的。毕竟,您和戴蒙出生仅仅九天就被带上了龙背……我的祖母阿莱莎说您在天上一直笑个不停。”

    “襁褓中的婴儿都能做到的事,我以为……”雷妮拉轻轻瞥了科尔一眼,不再说了。

    “噗——”

    不知是谁没能忍住,发出漏气似的半个笑。

    韦赛里斯差点也跟着笑出来,勉强忍住,重重干咳了一声,谴责而无奈地看着女儿。

    科尔的脸瞬间涨红。

    雷妮拉见好就收,很有礼貌对他说:“非常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这是个愚蠢的玩笑,我的好骑士,您一定不会太介意吧?”

    克里斯顿猛地抬头,绿眸中既有愤怒屈辱,也有迷惑不解。

    雷妮拉的确很任性妄为,但对他一直带着近乎狂热的仰慕,直到今天……

    韦赛里斯见女儿终于顺从了一次,朗声大笑,“没错,就是这样!”

    国王一心将大事化小,科尔也只能站直身体,僵硬地行了个礼,表示不在意。

    雷妮拉笑着搀上科尔臂弯,一如往常。

    “好,好!”在国王看来,这个小风波已经顺利解决。

    “雷妮拉,你给我听话一点。从现在开始到比武大会,别再搞出什么乱子了!”韦赛里斯最后带着威胁的语气嘱咐女儿。

    “如您所愿。”

    雷妮拉乖巧应下,心里却暗暗盘算着一个计划。

    **

    “公主殿下,今天……为什么?”

    回到雷妮拉的房间,只剩下二人时,科尔终于忍不住问。

    “嗯……什么为什么?”

    雷妮拉站在阳台之上,遥望着黑水湾进出不止的船舶,科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请问我的侍奉有哪里让公主不满吗,故意用这件事羞辱我?”

    虽然极度不满,他的声音里却饱含克制,像是不忍苛责一般。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雷妮拉无声笑了笑。

    尽管出身普通,但克里斯顿爵士英俊过人,武艺高强,为人也很有风度,言行举止都配得上御林铁卫的身份,在朝中几乎得到了一致好评。

    到了后来,没人还记得他是因为雷妮拉的提携才得以跻身朝廷,或许连雷妮拉自己都忘了这一点……那个愚蠢的小女孩,偶尔的逾越和强硬反而让她深深着迷,以为那份不卑不亢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我真是太蠢了……

    “公主殿下?”见雷妮拉沉默,科尔又向前一步。

    “怎么?”雷妮拉转过身,眼睫低垂,“你在逼问我?”

    “不……”

    面对公主少有的强硬,科尔也没有退步:“我只是认为公主殿下可以给我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雷妮拉微微皱起眉。

    是我的错,竟让他以为能够质问我。

    雷妮拉转开脸,冷淡道:“那是个愚蠢的玩笑,我想我已经道歉过了。如果方便请你退下——啊!”

    科尔拉住转身欲走的雷妮拉,只是稍稍用力,就将年轻的女孩拉到胸前。

    雷妮拉恼怒挣扎,男人手臂坚硬似铁,她无力挣脱,只能扬起头愤怒的盯着科尔:“放开我!!”

    科尔居高临下地看着雷妮拉,少女的紫眸中满是慌乱,脸颊泛红,胸口起起伏伏,漂亮的发辫已然凌乱,银金色发丝在阳光下飞舞,仿佛自身就可以发光一样。

    离开了巨龙,他的公主仍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即使有些顽劣,又何必计较。

    体力的悬殊让克里斯顿爵士找回了自信,心中郁气也不知不觉消散了。

    “淑女不应该开这种玩笑,而公主更应该注重她的礼节。”科尔嘴角渐渐勾起笑意,缓缓放开雷妮拉。

    手臂上被他触过的地方,仿佛有毒蛇爬过,雷妮拉强忍住胃里的不适,冰冷地反问:“是么?我听说伊耿第一次上校场,向索恩爵士的盔甲里丢了好几团羊粪,你也会用同样的话教育他注重礼节么?”

    科尔愣了下,“那不一样,伊耿王子——”

    雷妮拉退后几步,讥讽地盯着他。

    “——他只有四岁。”科尔的目光里略带谴责,好像不明白雷妮拉为何要和四岁孩子比较,“况且我也不是伊耿王子的代理骑士。”

    那不一样,伊耿王子是男孩。

    虽然科尔没有说出这句话,但雷妮拉已经懂了。

    前世最刺伤她的是科尔的倒戈,而最让她想不通的就是科尔为何会选择伊耿。

    当韦赛里斯一世决定让雷妮拉和瓦列利安家族联姻时,科尔偷溜进她的卧室,大胆的向她表露爱意,恳求雷妮拉与他一起私奔到狭海对岸。

    雷妮拉当然拒绝了,解释说婚约不过是迫于父王的压力,她永远会保留对科尔的爱意。

    最后雷妮拉甚至让步了,向科尔保证,即使在婚后也会为他留有一席之地。

    雷妮拉以为科尔会欣然接受,毕竟他说他爱她,不是吗?

    科尔却不满足。

    耐心并不是雷妮拉的长处,所以她不耐烦又很迷惑地质疑科尔,“如果你连御林铁卫不娶妻的誓言都能打破,我又该如何相信你对婚姻发下的誓言?”

    这个问题问到了科尔。

    于是他勃然大怒,继而“因爱生恨”,站到了绿党那一边,后来成了伊耿最坚定的支持者。

    科尔从伊耿身上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是伊耿有而雷妮拉没有的?

    如果说她愚蠢软弱,那么伊耿只会比她更愚蠢,更软弱。

    如果说她不够贞洁忠诚,伊耿可是自始至终都与这些高尚的字眼无关。

    伊耿还更残忍暴虐,以观看他人痛苦为乐——这一点从他很小的时候就体现出来了,雷妮拉不信科尔会瞎到看不见。

    但科尔依然选择了伊耿。

    为什么?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将我最信任,同时也是最了解我的人推向了敌方?

    如果我当初更温和委婉,科尔就会相信我,继续忠诚于我吗?

    从前这些问题反复纠缠着雷妮拉,鬼魂般如影随形,直到死亡她也没有找到答案。

    可答案是如此简单。

    只因为伊耿是男人呀。

    即使他拥有雷妮拉的一切缺点,并且变本加厉,科尔也能够视而不见。

    无论雷妮拉怎样做,科尔总能找到背叛的理由……除非她能变成男人。

    她可真蠢。

    居然花费那么多时光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何没能让科尔满意。

    她的祖先“征服者”伊耿·坦格利安征服维斯特洛靠的不是取悦他人,不是将自己套进别人为之制订的准则。他和他的龙便是准则,所有不服从的人都会被付之一炬。

    她早该停止寻找自身的过错,女王应该思考的问题只有一个——如何坐稳铁王座。

    雷妮拉讥嘲地笑了笑,“克里斯顿爵士,你是我的代理骑士,会永远效忠于我,保护我顺利登上铁王座的,是吗?”

    克里斯顿谨慎答道:“您是国王指定的继承人。我会保护您不受任何人的伤害。”

    雷妮拉对他话里的回避毫不意外,只是放软了语气说:“您对誓言的坚守让我无比敬仰。我的白骑士,让我们忘了今天的不愉快吧……我只是,心里很乱,很害怕……”

    这才是他的小公主。

    克里斯顿满意地笑了,在雷妮拉手背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随后便守礼地告辞了。

    雷妮拉心里默道,我以女王的名义,判处克里斯顿爵士死刑,他背叛了他的女王,违背了神明见证的誓言,玷污了一身白袍,给王国带来了无谓的流血与混乱,罪不可恕。

    但是……她叹了口气。

    我必须首先当上女王啊。

    这条路绝不会一帆风顺,但好在——就像科尔所说——伊耿只有四岁,雷妮拉还有很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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