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 Chapter 10
在庆祝国王结婚五周年的比武大会上，克里斯顿·科尔爵士所向披靡，击败了王后的全部代理骑士，成为冠军。
科尔始终将雷妮拉公主的信物佩戴在盔甲上，他的胜利也被认为是雷妮拉的胜利。人们开始议论，“黑党”完胜“绿党”。
一如前世。
科尔根本不配当代理骑士。
雷妮拉心知肚明，本不想再一次将信物交给他。
可是那天阿莉森也在场，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就算雷妮拉准备和科尔撕破脸，她也不会在阿莉森面前这样做。
也是由于阿莉森在，科尔尽管对雷妮拉的行为有诸多怀疑，想要一探究竟，却终是忍耐住了，没有多言。
于是两人只是简单交谈了几句，小心地在阿莉森眼前保持着体面。
科尔接过信物，便得体地向王后和公主告辞。阿莉森似乎颇为失望，随后也离开了。
不过，这至少让科尔忙于比武，接下来的几天都没空纠缠雷妮拉。
直到比武大会结束，人们陆续返回君临和封地，科尔还要处理一些应酬，雷妮拉趁势免去了他的护卫任务，由御林铁卫的伊利克·卡盖尔爵士取而代之。
伊利克·卡盖尔尽职尽责，前世就护卫了雷妮拉多年，忠诚不移，直到生命最后。
伊利克后来对雷妮拉很熟悉，但在雷妮拉十四岁这年，他还太年轻单纯，也并不了解雷妮拉——
这就意味着，伊利克爵士很好骗。
傍晚时，雷妮拉换上单薄的睡裙，故意装成喝多了酒、微醺的模样。目光相触，伊利克爵士害羞到心神不宁，不自在地转开脸，根本不敢看雷妮拉低垂的领口。
当雷妮拉宣称自己要早睡，命他在套房门外守卫时，伊利克爵士如获大赦，立刻逃也似的走去了外面。
有御林铁卫在外看守，接下来将侍女遣退也顺理成章。
能早些回去休息，女孩们都很高兴。
只有丽莎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地说：“公主殿下，您不会又骑龙飞出君临吧？”
“当然不会。”雷妮拉惊讶地瞟了丽莎一眼，“叔叔已经回君临了，我还能飞去哪里？再说我可是答应过父亲的。”
丽莎点点头，像得到了什么保证，松了口气，谦恭地行礼退下了。
丽莎的笑容莫名有些惶恐……难道她母亲的病情又加重了？雷妮拉思忖着。
但很快，雷妮拉就把这一插曲忘到了脑后，今晚她有更重要的事。
雷妮拉从袖子里取出被攒成一团的纸条，不慌不忙展开，又确认了一遍路线。
太阳落山后，戴蒙约她在面粉街附近的一条小巷相见。
纸条上，戴蒙的字迹洒脱不羁。用叔侄二人都懂的高等瓦雷利亚文字详尽写出了混出红堡的每个步骤，伴随纸条送来的，还有一包不起眼的粗布衣衫。
用戴蒙的话说，这是为了“帮你父亲一个忙”，让你“不再畏惧婚姻”，准备好“面对婚姻”。
或许韦赛里斯和戴蒙抱怨过，但应该不会将这事交给戴蒙。雷妮拉再清楚不过，戴蒙此举只是为了他自己。
真是一记昏招。
目前是伊耿征服后的第111年，戴蒙明媒正娶的妻子雷娅·罗伊斯还好端端活在谷地。只要雷娅夫人在，戴蒙便不可能顺利达成目的。
无论是当初盗走龙蛋送给怀孕的情妇，还是眼下这一出，都无力撼动法理的束缚。戴蒙就像个大吵大闹的孩子，毫无杀伤力，只会动摇韦赛里斯对他的信任。
雷妮拉不怪戴蒙，毕竟前世的她也不比戴蒙明智，只是回头再看才理清事情的脉络。
前世的这一夜，戴蒙将雷妮拉带到君临的烟花之地，让她第一次直面活色生香的欲望。从结果看，这的确让雷妮拉对情爱的畏惧消退了很多，但也落下口实，平白给敌人送上了攻击她的武器。
这件事还彻底分化了韦赛里斯和戴蒙的关系。韦赛里斯很快就又一次把戴蒙赶出君临，余生都没有原谅弟弟。
雷妮拉也因为此事和父亲日渐疏远。更糟的是，一直到死，她也不曾洗刷名声。
雷妮拉叹了口气。
即便是现在，她也不敢说自己多么了解戴蒙。
父亲从前总说她很像戴蒙，后来雷妮拉自己也这么认为了。他们同样充满野心，却在实现野心的路途上彷徨失措。他们一样不屑道德教条，但雷妮拉选择了逃避与自我欺骗，戴蒙却死战到底。
然而，他们都失败了。
戴蒙不缺乏勇气和野心，却不见得是最会为自己打算的人，他采取的途径往往和目标背道而驰。
他大概也很迷茫，迫不及待地需要一点指引。
所以这一次，雷妮拉不准备让叔叔掌控一切。
雷妮拉吹熄蜡烛，借壁炉昏暗的光换上粗布外衣，特别用心地将一头银发紧紧裹在头巾里。然后，她轻手轻脚地翻过阳台，跳到隐藏在雕像后的过道上。
夜色幽深黏腻，君临城在她眼前展开，星星点点的火光闪烁其中，风里充斥着海水和垃圾的味道，隐约还掺杂着几缕血腥气，比夜色更粘稠深沉。
这让雷妮拉有些血脉贲张。
她谨慎地穿行过暗道曲巷，今夜注定会很漫长。
**
红堡，王后的套房。
阿莉森身着一袭绸缎长袍，长发散开，垂落到腰际，更衬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如果她没在冷笑，这本该是很美好的画面。
“你还有脸过来？要不是你信誓旦旦地说雷妮拉对比武大会很看重，我也不会疏忽到发现不了她偷偷离开红堡！”
阿莉森盯着跪在她脚边的丽莎，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毁了我们的计划！雷妮拉赢了……”阿莉森愤愤道，“这都怪你！！”
丽莎不敢抬头直视王后，但内心同样想要咆哮。
这怎么会是我的错！
丽莎自然不敢流露心声，但她还是尽力压抑住愤懑，为自己辩解道：“是您吩咐的，没人来找，让我不要贸然过来，而且……而且公主利用了仆人换班的时间差，我也不能确定她是离开红堡，还是出去闲逛了……”
“借口。”
阿莉森语调冷酷：“别忘了谁是你的主人。如果没有我关照，你父亲还能从骑士手里保住田地吗？你母亲能活到今天吗？”
“如果你继续这么不情不愿的……呵呵，”阿莉森轻笑一声，“我恐怕要重新考虑是不是值得帮助你的家人。”
如果那样就好了。
有一刻，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
丽莎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如果能停下，她就能摘下面具了……哪怕雷妮拉有天发现她的背叛，她至少还能以本来面目生活一段时间，没有负担的，有几天算几天。
丽莎甚至想，如果雷妮拉原谅她的话，也许……也许雷妮拉也需要一个心腹，一个不起眼的人，为她收集达官贵人们永远无法得知的消息？
“雷妮拉是个可怜的女孩，几乎没出过君临，甚至不常离开红堡。”
像看穿了丽莎所想，王后用清冷的嗓音淡道：“这世上仅存的几个坦格利安，都因为种种原因疏远了韦赛里斯，自然也不会和雷妮拉亲近。她母亲的家族虽然依旧显赫，但就连爱玛王后也自幼失去父母，在红堡长大，与艾林家族的关系并不紧密，又何况雷妮拉？”
阿莉森纤柔的手掌抚在丽莎肩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雷妮拉对红堡之外的事一无所知，她帮不到你。”
王后所暗示的，也正是丽莎担忧的。
雷妮拉公主心地不算坏，却年纪尚小，不谙世事。
如果仅仅是母亲生病，雷妮拉也许会施舍丽莎几枚银币。但面对恶霸骑士强买土地这种事，恐怕就连雷妮拉也有心无力。
这也是丽莎从没求助过雷妮拉的原因。
在接受王后的“帮助”后，也许是为了对抗内心的歉疚，丽莎宁愿将雷妮拉想成一个骄傲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讨厌女孩。
这些年来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可是最近……不知为什么，雷妮拉公主似乎变了，对底下人亲切体谅了很多，甚至偶尔还问过丽莎家里的情况。
这让丽莎越发感到煎熬。
我的灵魂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丽莎无奈，只要想想病榻上的母亲，和几张等待喂养的嘴巴，她只有一个选择……
最后的筹码。
丽莎睁开眼，空洞凝视着地毯上的花纹：“我、我……还有一条消息，您一定有兴趣。”
阿莉森轻哼一声，在铺满天鹅绒软垫的椅子上坐下，翘起条腿，“希望你这次能拿出有价值的东西。”
“今晚雷妮拉公主又找理由，把御林铁卫和侍女都赶走了……和之前那次很像。”
阿莉森眨眨眼：“哦？你确定？”
“我不清楚……但、但是公主看起来满腹心事，好像一直在思索什么难题……”
阿莉森皱起了眉。
丽莎急忙补充：“而且，而且戴蒙王子下午派人给公主送了一包东西，还有一封信！”
王后终于有了兴致，她放下腿，上身前倾，急切地问：“什么东西？信上说了什么？”
丽莎摇头：“雷妮拉非常谨慎，但我发现晚饭时她一直留意着时间……再考虑到她把随从赶走，提早休息，就好像……”
阿莉森马上懂了，“……就好像与人有约一样。”
王后真情实意地笑了：“有意思。这下可有意思了。”
丽莎谦卑地低下头，整个人脱力一般瘫在地毯上。
父亲，母亲，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为你们付出了什么。
**
红堡遍布密道和暗室，为了防止机密泄露，“残酷的梅葛”将所有参与修筑的工匠杀害，所以没有人敢声称自己了解红堡的全部路径。
就好像现在，雷妮拉发现戴蒙提供的暗道竟然经过王座厅，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前世溜出红堡时，是不是走的同一条路，她记不清了。
又或许当年那个小姑娘沉浸在冒险的喜悦和被叔叔看重的幸福了，太激动，太兴奋，压根没注意到周遭。
雷妮拉面前的墙壁布满暗孔，却巧妙藏于浮雕之后。如果从王座厅看过来，只能看到精美的石雕花纹，从雷妮拉所在的地方却能观察到王座厅的大部分。
尤其是高高耸立的铁王座。
伊耿·坦格利安一世完成征服伟业后，让他的巨龙“黑死神”贝勒里恩用龙焰熔掉敌人的剑，一共几千把，铸成了这座铁椅子。
据说伊耿认为王者不该沉湎于舒适，故意将王座弄的遍布尖刺利角，坐在上面稍不留神就会受伤。
在雷妮拉控制君临的短暂时间里，她就被王座割伤了很多次。
人们把这当成一个征兆。
铁王座拒绝了雷妮拉，她无权统治七大王国。
但雷妮拉自己知道，那不过是无稽之谈。
那时她沉浸在被背叛的愤怒中，如惊弓之鸟，终日惶恐游走在疯狂和惊恐之间。
每次登上王座，底下的人总带来失望的消息，这让她愈加不安，紧张中碰到了剑刃，当然会受伤流血。
不够小心，仅此而已。
雷妮拉又看了眼铁王座，暗中决定，如果王座胆敢再次“拒绝”她，她就让叙拉克斯用龙焰熔掉它。
说白了，那不过是团废铁。她的人生不由死物决定。
在庆祝国王结婚五周年的比武大会上，克里斯顿·科尔爵士所向披靡，击败了王后的全部代理骑士，成为冠军。
科尔始终将雷妮拉公主的信物佩戴在盔甲上，他的胜利也被认为是雷妮拉的胜利。人们开始议论，“黑党”完胜“绿党”。
一如前世。
科尔根本不配当代理骑士。
雷妮拉心知肚明，本不想再一次将信物交给他。
可是那天阿莉森也在场，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就算雷妮拉准备和科尔撕破脸，她也不会在阿莉森面前这样做。
也是由于阿莉森在，科尔尽管对雷妮拉的行为有诸多怀疑，想要一探究竟，却终是忍耐住了，没有多言。
于是两人只是简单交谈了几句，小心地在阿莉森眼前保持着体面。
科尔接过信物，便得体地向王后和公主告辞。阿莉森似乎颇为失望，随后也离开了。
不过，这至少让科尔忙于比武，接下来的几天都没空纠缠雷妮拉。
直到比武大会结束，人们陆续返回君临和封地，科尔还要处理一些应酬，雷妮拉趁势免去了他的护卫任务，由御林铁卫的伊利克·卡盖尔爵士取而代之。
伊利克·卡盖尔尽职尽责，前世就护卫了雷妮拉多年，忠诚不移，直到生命最后。
伊利克后来对雷妮拉很熟悉，但在雷妮拉十四岁这年，他还太年轻单纯，也并不了解雷妮拉——
这就意味着，伊利克爵士很好骗。
傍晚时，雷妮拉换上单薄的睡裙，故意装成喝多了酒、微醺的模样。目光相触，伊利克爵士害羞到心神不宁，不自在地转开脸，根本不敢看雷妮拉低垂的领口。
当雷妮拉宣称自己要早睡，命他在套房门外守卫时，伊利克爵士如获大赦，立刻逃也似的走去了外面。
有御林铁卫在外看守，接下来将侍女遣退也顺理成章。
能早些回去休息，女孩们都很高兴。
只有丽莎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地说：“公主殿下，您不会又骑龙飞出君临吧？”
“当然不会。”雷妮拉惊讶地瞟了丽莎一眼，“叔叔已经回君临了，我还能飞去哪里？再说我可是答应过父亲的。”
丽莎点点头，像得到了什么保证，松了口气，谦恭地行礼退下了。
丽莎的笑容莫名有些惶恐……难道她母亲的病情又加重了？雷妮拉思忖着。
但很快，雷妮拉就把这一插曲忘到了脑后，今晚她有更重要的事。
雷妮拉从袖子里取出被攒成一团的纸条，不慌不忙展开，又确认了一遍路线。
太阳落山后，戴蒙约她在面粉街附近的一条小巷相见。
纸条上，戴蒙的字迹洒脱不羁。用叔侄二人都懂的高等瓦雷利亚文字详尽写出了混出红堡的每个步骤，伴随纸条送来的，还有一包不起眼的粗布衣衫。
用戴蒙的话说，这是为了“帮你父亲一个忙”，让你“不再畏惧婚姻”，准备好“面对婚姻”。
或许韦赛里斯和戴蒙抱怨过，但应该不会将这事交给戴蒙。雷妮拉再清楚不过，戴蒙此举只是为了他自己。
真是一记昏招。
目前是伊耿征服后的第111年，戴蒙明媒正娶的妻子雷娅·罗伊斯还好端端活在谷地。只要雷娅夫人在，戴蒙便不可能顺利达成目的。
无论是当初盗走龙蛋送给怀孕的情妇，还是眼下这一出，都无力撼动法理的束缚。戴蒙就像个大吵大闹的孩子，毫无杀伤力，只会动摇韦赛里斯对他的信任。
雷妮拉不怪戴蒙，毕竟前世的她也不比戴蒙明智，只是回头再看才理清事情的脉络。
前世的这一夜，戴蒙将雷妮拉带到君临的烟花之地，让她第一次直面活色生香的欲望。从结果看，这的确让雷妮拉对情爱的畏惧消退了很多，但也落下口实，平白给敌人送上了攻击她的武器。
这件事还彻底分化了韦赛里斯和戴蒙的关系。韦赛里斯很快就又一次把戴蒙赶出君临，余生都没有原谅弟弟。
雷妮拉也因为此事和父亲日渐疏远。更糟的是，一直到死，她也不曾洗刷名声。
雷妮拉叹了口气。
即便是现在，她也不敢说自己多么了解戴蒙。
父亲从前总说她很像戴蒙，后来雷妮拉自己也这么认为了。他们同样充满野心，却在实现野心的路途上彷徨失措。他们一样不屑道德教条，但雷妮拉选择了逃避与自我欺骗，戴蒙却死战到底。
然而，他们都失败了。
戴蒙不缺乏勇气和野心，却不见得是最会为自己打算的人，他采取的途径往往和目标背道而驰。
他大概也很迷茫，迫不及待地需要一点指引。
所以这一次，雷妮拉不准备让叔叔掌控一切。
雷妮拉吹熄蜡烛，借壁炉昏暗的光换上粗布外衣，特别用心地将一头银发紧紧裹在头巾里。然后，她轻手轻脚地翻过阳台，跳到隐藏在雕像后的过道上。
夜色幽深黏腻，君临城在她眼前展开，星星点点的火光闪烁其中，风里充斥着海水和垃圾的味道，隐约还掺杂着几缕血腥气，比夜色更粘稠深沉。
这让雷妮拉有些血脉贲张。
她谨慎地穿行过暗道曲巷，今夜注定会很漫长。
**
红堡，王后的套房。
阿莉森身着一袭绸缎长袍，长发散开，垂落到腰际，更衬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如果她没在冷笑，这本该是很美好的画面。
“你还有脸过来？要不是你信誓旦旦地说雷妮拉对比武大会很看重，我也不会疏忽到发现不了她偷偷离开红堡！”
阿莉森盯着跪在她脚边的丽莎，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毁了我们的计划！雷妮拉赢了……”阿莉森愤愤道，“这都怪你！！”
丽莎不敢抬头直视王后，但内心同样想要咆哮。
这怎么会是我的错！
丽莎自然不敢流露心声，但她还是尽力压抑住愤懑，为自己辩解道：“是您吩咐的，没人来找，让我不要贸然过来，而且……而且公主利用了仆人换班的时间差，我也不能确定她是离开红堡，还是出去闲逛了……”
“借口。”
阿莉森语调冷酷：“别忘了谁是你的主人。如果没有我关照，你父亲还能从骑士手里保住田地吗？你母亲能活到今天吗？”
“如果你继续这么不情不愿的……呵呵，”阿莉森轻笑一声，“我恐怕要重新考虑是不是值得帮助你的家人。”
如果那样就好了。
有一刻，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
丽莎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如果能停下，她就能摘下面具了……哪怕雷妮拉有天发现她的背叛，她至少还能以本来面目生活一段时间，没有负担的，有几天算几天。
丽莎甚至想，如果雷妮拉原谅她的话，也许……也许雷妮拉也需要一个心腹，一个不起眼的人，为她收集达官贵人们永远无法得知的消息？
“雷妮拉是个可怜的女孩，几乎没出过君临，甚至不常离开红堡。”
像看穿了丽莎所想，王后用清冷的嗓音淡道：“这世上仅存的几个坦格利安，都因为种种原因疏远了韦赛里斯，自然也不会和雷妮拉亲近。她母亲的家族虽然依旧显赫，但就连爱玛王后也自幼失去父母，在红堡长大，与艾林家族的关系并不紧密，又何况雷妮拉？”
阿莉森纤柔的手掌抚在丽莎肩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雷妮拉对红堡之外的事一无所知，她帮不到你。”
王后所暗示的，也正是丽莎担忧的。
雷妮拉公主心地不算坏，却年纪尚小，不谙世事。
如果仅仅是母亲生病，雷妮拉也许会施舍丽莎几枚银币。但面对恶霸骑士强买土地这种事，恐怕就连雷妮拉也有心无力。
这也是丽莎从没求助过雷妮拉的原因。
在接受王后的“帮助”后，也许是为了对抗内心的歉疚，丽莎宁愿将雷妮拉想成一个骄傲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讨厌女孩。
这些年来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可是最近……不知为什么，雷妮拉公主似乎变了，对底下人亲切体谅了很多，甚至偶尔还问过丽莎家里的情况。
这让丽莎越发感到煎熬。
我的灵魂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丽莎无奈，只要想想病榻上的母亲，和几张等待喂养的嘴巴，她只有一个选择……
最后的筹码。
丽莎睁开眼，空洞凝视着地毯上的花纹：“我、我……还有一条消息，您一定有兴趣。”
阿莉森轻哼一声，在铺满天鹅绒软垫的椅子上坐下，翘起条腿，“希望你这次能拿出有价值的东西。”
“今晚雷妮拉公主又找理由，把御林铁卫和侍女都赶走了……和之前那次很像。”
阿莉森眨眨眼：“哦？你确定？”
“我不清楚……但、但是公主看起来满腹心事，好像一直在思索什么难题……”
阿莉森皱起了眉。
丽莎急忙补充：“而且，而且戴蒙王子下午派人给公主送了一包东西，还有一封信！”
王后终于有了兴致，她放下腿，上身前倾，急切地问：“什么东西？信上说了什么？”
丽莎摇头：“雷妮拉非常谨慎，但我发现晚饭时她一直留意着时间……再考虑到她把随从赶走，提早休息，就好像……”
阿莉森马上懂了，“……就好像与人有约一样。”
王后真情实意地笑了：“有意思。这下可有意思了。”
丽莎谦卑地低下头，整个人脱力一般瘫在地毯上。
父亲，母亲，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为你们付出了什么。
**
红堡遍布密道和暗室，为了防止机密泄露，“残酷的梅葛”将所有参与修筑的工匠杀害，所以没有人敢声称自己了解红堡的全部路径。
就好像现在，雷妮拉发现戴蒙提供的暗道竟然经过王座厅，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前世溜出红堡时，是不是走的同一条路，她记不清了。
又或许当年那个小姑娘沉浸在冒险的喜悦和被叔叔看重的幸福了，太激动，太兴奋，压根没注意到周遭。
雷妮拉面前的墙壁布满暗孔，却巧妙藏于浮雕之后。如果从王座厅看过来，只能看到精美的石雕花纹，从雷妮拉所在的地方却能观察到王座厅的大部分。
尤其是高高耸立的铁王座。
伊耿·坦格利安一世完成征服伟业后，让他的巨龙“黑死神”贝勒里恩用龙焰熔掉敌人的剑，一共几千把，铸成了这座铁椅子。
据说伊耿认为王者不该沉湎于舒适，故意将王座弄的遍布尖刺利角，坐在上面稍不留神就会受伤。
在雷妮拉控制君临的短暂时间里，她就被王座割伤了很多次。
人们把这当成一个征兆。
铁王座拒绝了雷妮拉，她无权统治七大王国。
但雷妮拉自己知道，那不过是无稽之谈。
那时她沉浸在被背叛的愤怒中，如惊弓之鸟，终日惶恐游走在疯狂和惊恐之间。
每次登上王座，底下的人总带来失望的消息，这让她愈加不安，紧张中碰到了剑刃，当然会受伤流血。
不够小心，仅此而已。
雷妮拉又看了眼铁王座，暗中决定，如果王座胆敢再次“拒绝”她，她就让叙拉克斯用龙焰熔掉它。
说白了，那不过是团废铁。她的人生不由死物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