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
云雀恭弥悠悠地睁开眼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有些眼熟的、冷冽的白色。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校医护室的天花板，之所以感到眼熟是因为自己去监考前刚来这里换过药。
此刻他正躺在病房的床上，不过身上没有插任何针管，病床附近也只有一个床头柜，并没有摆放任何医疗仪器。
说起来……自己不是应该还在教室里监考吗？难道说……自己刚从灵视中清醒过来，转眼又陷入了另一场新的灵视？
“哇塞！”刻意压低的惊呼声从病房靠窗的方向传来，云雀警觉地撑起上身看过去，一身校服的夏弥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低着头用两根大拇指飞速地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云雀以陈述句的口吻寒声发问。
夏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然后迅速扑到病床边，满脸八卦地将手机几乎砸在了云雀脸上：“恭弥你快看！今晚安珀馆的学生会迎新晚会上，零居然主动找路师兄跳舞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云雀不为所动，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只是语气变得愈发不善了。
夏弥眨巴眨巴眼睛，暂时从八卦状态中抽离了出来，这才反应过来云雀已经苏醒了，再次惊呼起来：“恭弥！！！你你你……你终于醒啦！”
雷厉风行的风纪委员长严格奉行着事不过三的原则，两次提问都没能从夏弥那里得到半毛钱有营养的回答，于是他二话不说直接横臂挥拐将身前的夏弥击……等等，拐呢？
发觉藏在袖里的浮萍拐不见了踪影，云雀悄悄愣了下神，横臂的动作也变慢了几分，夏弥趁机赶紧往后跳开躲过了一劫。
“喂，图谋不轨啊你！几年不见学会袭胸啦？”
夏弥双手叉腰，阴沉着脸盯着云雀，后者此时五指微屈单臂横在胸前，如果夏弥没有及时跳开而是继续保持半扑在他身前那个姿势的话……那现在的场面恐怕确实就会变得有些暧昧了。
“没人会对你的搓衣板身材感兴趣。”云雀淡淡地说道，丝毫没在意夏弥变得更加阴沉的脸色，“我的拐在哪里？”
“拐拐拐拐你个头啊你个战斗狂。”夏弥气哼哼地冲云雀龇了龇她的小虎牙，然后指指病床旁的床头柜，“拐、戒指和匣兵器我都帮你收在柜子里了，我就知道你醒来后又要暴走，所以提前把凶器都藏起来了。
“对了，你居然还在用戒指和匣兵器诶，能不能注意一下身份，你现在已经是混血种这边的人了，怎么还在用mafia的方式战斗？过了门儿的媳妇儿就别天天惦记着娘家了好伐！”
云雀无视了她的问题和烂话，望了一眼窗外的月亮：“我睡了多久？”
“快两天了。”夏弥伸出两根手指，“‘灵视’测验已经是昨天早上的事情了。”
她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然后盯着手机用播音腔念起“守夜人讨论区”新闻板块的头条标题：“《震惊！风纪委员长复刻去年梦魇，监考期间再次中邪！》《最速の传说！不到两小时完成医护室二进宫，此人究竟是谁？》《号外！云雀恭弥一觉不醒，路明非恐成唯一S级？》……”
“芬格尔人在哪里。”云雀平静地从柜子抽屉里回收了所有武器，准备翻身下床去把新闻部部长灭口。
“你给我躺好了！”夏弥连忙按住想要起身的云雀，瞪了他一眼，“我先去叫医生过来帮你检查一下！大哥你刚昏迷了整整两天诶好不好！”
云雀心念一动，不自觉地蹙眉：“你这两天一直守在这里？”
夏弥倏地一窒，别过脸去避开云雀的目光：“美得你，你是我的谁哦我还一直守着你。本来是苏茜姐姐在守你的，只不过今晚他们狮心会也要办迎新会，所以她才临时拜托我来看着你罢了。
“不过说起来，昨天医生给你检查了半天也没查出啥毛病来，就连之前刚换完药的伤口都开始愈合了，最后只能诊断说你应该只是疲劳过度累得睡着了。”
说着夏弥没心没肺地隔着衬衣戳了戳云雀的伤口部位，然后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不愧是S级的身体素质诶，绝大多数混血种肯定都很馋你的身子！”
“我走了。”云雀再次自动过滤掉了她那充满歧义的烂话，又准备起身下床了。
“慢着！”夏弥急忙再次按住云雀，“你一醒过来就连着问了那么多问题，现在轮到我提问了。”
她一只手撑在床沿，一只手按在云雀的衬衣衣领处不让他起身，俯下身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为什么要加入混血种这边？”
……
原来夏弥那黑黑亮亮的瞳孔边缘还有一层浅浅的栗色。云雀心想。
他以前从没在意过，直到此时两人的脸庞凑得很近，他才注意到这个细节。
当然，也仅仅只是“注意”，而非“在意”。
他还注意到了一些别的细节：她的发型从当年的中二公主切变成了现在的低马尾；国中时她身上那股酷似奶油爆米花的香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若隐若现的柑橘调香水；至于样貌以及先前被他讥讽过的身材，老实说除了之前夏弥污蔑他要“袭”的某处略显贫瘠以外，她其实已经出落成一枚亭亭玉立的……小妖怪了。
“你看够了没有。”小妖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云雀的思绪，按在云雀衣领处的手已经从“按着”变成“攥着”了。
云雀刚才审视她身材的视线让她很不舒服，倒不是说那视线很猥亵，而是……那视线中根本就没带任何情绪！
夏弥气急败坏地跳上病床，双手攥住他的衣领呐喊道：“你是台冰冷的行车记录仪在观察放在挡风玻璃前的一挂猪肉吗大哥！！！那是什么古井无波的眼神啊很伤人自尊的啊喂！就算没有非分之想但爱美之心总该人皆有之吧？！本姑娘长得就那么寒碜远观亵玩总不宜吗你这个X冷淡的魂淡！！！！！！！”
夏弥一顿弃疗式的七伤拳语言攻击搞得云雀有点懵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一拐抡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苏茜满脸惊诧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提着果篮的楚子航。
“你们这是在……？”苏茜惊疑不定地看着骑在云雀身上抓住他衣领的夏弥，心道进来前是不是听到了句啥啥冷淡？？
被人撞见自己河东狮吼形象的夏弥艰难地抬头望向门口两人，木然棒读道：“他刚刚心不跳了，我在帮他做心肺复苏。”
“砰！”的一声巨响，那是她的后背与病房墙壁亲密接触的声音，盛怒的云雀终于出拐了，帮助夏弥短短几天之内第二次体验到了飞一般的感觉。
苏茜连忙小跑了几步，把从墙壁滑落到地上的夏弥扶了起来，然后扭头冲着云雀横眉训斥道：“别太过分了恭弥！小弥可是从昨天上午起就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的！”
被这一拐抡得快要散架的夏弥一个劲儿地倒吸凉气，仗着苏茜在身边也跟着狐假虎威地瞪了云雀一眼，却被对方回以一记充满讥讽的眼神，那眼神好像在说：“呵，不是说临时来顶班的么？”
她心虚地缩缩脖子避开了云雀的眼神，转而望向仍然站在门口、已经老僧入定了好一会儿的楚子航，试图转移话题：“楚师兄也是来探望恭弥的吗？”
狮心会会长面色淡漠如水，他自始至终都低敛着眼眸，视线似乎已经嵌进了地底下，周身散发着肃穆庄严的气场，仿佛他提着果篮不是来探病的，而是来探监或者……上坟的。
直到听见有人cue到自己，他才第一次抬起头来，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短暂地在夏弥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稍稍偏向了她旁边的苏茜。
夏弥感觉他看向苏茜的眼神中似乎隐约带着些请求的意味。中学时曾暗中观察过楚子航一整年的她大概能猜出来，他应该是没措好词或者不知该如何开口，所以想拜托苏茜帮他说明来意。
楚子航和云雀恭弥是两个有些相似的人。这是耶梦加得暗中观察了他一年、然后又去到日本以“夏弥”的身份和云雀接触过一年多以后得出的结论。
这两人都是同样的很帅（好吧这一点作为耶梦加得她其实并不在意）、同样的不善言辞或者不屑言辞、同样的拥有着异于常人的血统、同样遭遇过即使是在混血种和mafia的里世界中也鲜有人遭遇过的奇遇、同样的……孤独。
唯一略有区别的是，楚子航在孤独中努力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品学兼优的乖学霸形象，而云雀则是在孤独中自暴自弃地给自己贴上了暴躁好斗的混世魔王标签，而且还很神经病很没有自觉地到哪儿都以“风纪委员长”自居。
苏茜果然很默契地领会了楚子航的意思，旋即开口解释道：“会长来的首要目的的确就是来探望恭弥。”
夏弥瞅了瞅这边完全不为所动的云雀，又瞅了瞅那厢脸上看不见一点诚意的楚子航。
虽然这个“首要目的”一听就很假……但是感动也好关切也好，你们这俩自闭儿童果真就演都懒得演一下吗！
苏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至于次要目的……是和我一起前来邀请小弥你加入我们狮心会。”
“我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等等，原来是在我？！”夏弥吃了个大惊，瞠目结舌地指了指自己。
苏茜看着她的眼睛十分严肃地点点头：“我们内部开会讨论过了，大家一致认为小弥你是本届新生中最具潜力的潜在发展对象，所以才由会长亲自出面前来邀请你加入。”
其实这只是理由之一，而她没有说出口的那个更关键的理由是……这届新生里A级及以上的学员一共有三个，那个神秘的俄妹打入学伊始就加入了学生会，而万众瞩目的S级选手路先生，从今晚他选择去安珀馆参加学生会而非狮心会的迎新宴，再加上这几天守夜人论坛上爆出的各种八卦猛料来看，他好像早在入学前就迷倒在了自家闺蜜的石榴裙下，加入学生会应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同于学生会那边长袖善舞的恺撒诺诺两口子，狮心会里几乎是一水儿的苦行僧，唯一有点外交能力的另一位副会长兰斯洛特还因为家里原因得推迟两周才能来学校报道。
因此，为了防止今年所有的优秀血统新生全部变成学生会的囊中之物，迎新会一结束苏茜就赶紧拉着楚子航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甩手掌柜来医护室“捕获”夏弥了。
晓之以理完毕后，苏茜接着开始动之以情：“而且我听会长说了，你们是旧相识吧？来到异国他乡能够加入熟人领导的社团，总归能更有归属感的。”
说着她向楚子航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也说两句。
于是楚子航无奈地深吸一口气，那张万年面瘫脸上好不容易堆起了一副被迫营业的僵硬笑容：“夏弥你好，我是楚子航。你以前也就读过仕兰中学对么？当时我是校篮球队的，你是啦啦队队长，我们曾在一次和外校的比赛时有过一面之缘。”
“楚师兄你当时可是学校里最顶流的风云人物诶！我当然记得你！那个时候我还暗恋过你嘞！”夏弥睁大了泛着花痴光晕的星星眼，“不过师兄你居然也记得我，难不成你当时对我也有意思？！！”
“那倒没有，我只是记忆力很好。”楚师兄很冷静地纠正道。
“……”
默默听着两人对白的苏茜莫名地松了口气，不过眼见着自家会长好像要把天聊死了，她赶紧趁……也不知热没热反正先把铁打着：“所以小弥你决定好了吗？愿意加入我们狮心会么？”
“……我再考虑考虑，过阵子再给你们答复。”一晚上第二次遭受打击的夏弥黑着脸回答道。
……
“要聊出去聊，烦死了。”
在所有人都快遗忘了的角落，病床上的云雀愠怒地下了逐客令。
“我们已经聊完了。那么就不打扰云雀君你休息了。”楚子航贴心地将果篮放到床头柜上，然后眼神示意苏茜一起离开。
真的就这样“聊完了”吗？夏弥刚刚没有立刻答应明显只是因为会长你的发言太直男了好吧……
苏茜无奈地叹了口气，然而楚会长已经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病房，她只好跟了出去，临走前嘱咐云雀好好休养几天，然后温柔地揉了揉夏弥的头发：“加入狮心会的事你考虑一阵子后再聊吧。这两天辛苦你了小弥，你也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滴好滴，苏茜姐姐再见！”
夏弥目送着苏茜远去，神情乖巧得像是一只聪明的小猫，正沐浴在初春的暖阳里，小心又贪婪地嗅着一朵就要绽放的花苞。
云雀狐疑地眯起眼睛：“你和苏茜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亲近了？不会又是所谓的‘旧相识’吧？”
这货怎么就一口一个“苏茜姐姐”地喊上了？还有苏茜最后揉她脑袋时那个宠溺的眼神，总给他一种婆婆看准儿媳的诡异既视感。
不可能，肯定是自己看错了，毕竟苏茜又没有儿子。又思考了一会儿后云雀很自信地下了定论。
“我们女生的友谊就是来得这么迅速这么热烈，你个臭男人少打听。”夏弥哼哼唧唧地白了他一眼，然后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喂，你还没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呢。”
她双手抱臂倚在窗边，侧过脸来望着云雀，瞳孔深处泛起了淡淡的金色：“为什么要加入混血种这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都要戴着另一副人格面具的缘故，问话的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和茫然：想要知道答案的究竟是作为“夏弥”的那个人类，还是作为“耶梦加得”的那个龙王呢？
……
云雀恭弥很少见到夏弥露出这种表情。与其说是严肃，倒不如说是……冷漠？平静？
不，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或许应该是“危险”。
她身上原本的“草食动物”气息不见了，小猫的泡影逐渐变得虚幻，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掩藏在树梢间的蛇，它沉默地吞吐着信子，那双竖着的瞳里倒映着猎物的影子。
云雀不再像之前那样讥讽或是无视她的问题了，他斟酌了一下才回答道：“因为可以变强。”
“哈？”夏弥大跌眼镜，本就与她一贯气质不符的“危险”气场瞬间破功，她再度变回了那只负责担任吐槽役的小猫，“拜托，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更高大上的理想嘞，比如……作为混血种阵营的一员去杀个龙王啥的！
“而且你不是阿纲的守护者吗？我记得在预科学习《亚伯拉罕血统契》的时候有讲过，mafia和密党有过协议，各自阵营的成员不得插手另外一方里世界的任何事宜！恭弥你现在这种脚踏两条船的行为……在两边都是被严令禁止的哦！”
云雀恭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好些时间过去了，忽然有另一个来自你过往的人提起那个逐渐淹没在记忆里的名字，就像是绵绵夏夜里一个翔实的梦，又像是不经意间从毫笔尖滑落纸上的一滴墨，它平淡如岁月，却如一枚钝针不痛不痒地刺中了你的指尖。
“沢田纲吉。”云雀恭弥不紧不慢地念出那个已经久违了的名字，“我已经退出他那个彭格列很久了。”
顿了两秒钟后，他似乎不太满意自己刚才的说辞，于是蹙眉补充道：“不，应该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加入过他那个可笑的过家家社团。”
他有些烦躁地将视线移向窗外。
月朗星稀的天空中，早已看不见云曾留存过的痕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有些眼熟的、冷冽的白色。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校医护室的天花板，之所以感到眼熟是因为自己去监考前刚来这里换过药。
此刻他正躺在病房的床上，不过身上没有插任何针管，病床附近也只有一个床头柜，并没有摆放任何医疗仪器。
说起来……自己不是应该还在教室里监考吗？难道说……自己刚从灵视中清醒过来，转眼又陷入了另一场新的灵视？
“哇塞！”刻意压低的惊呼声从病房靠窗的方向传来，云雀警觉地撑起上身看过去，一身校服的夏弥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低着头用两根大拇指飞速地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云雀以陈述句的口吻寒声发问。
夏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然后迅速扑到病床边，满脸八卦地将手机几乎砸在了云雀脸上：“恭弥你快看！今晚安珀馆的学生会迎新晚会上，零居然主动找路师兄跳舞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云雀不为所动，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只是语气变得愈发不善了。
夏弥眨巴眨巴眼睛，暂时从八卦状态中抽离了出来，这才反应过来云雀已经苏醒了，再次惊呼起来：“恭弥！！！你你你……你终于醒啦！”
雷厉风行的风纪委员长严格奉行着事不过三的原则，两次提问都没能从夏弥那里得到半毛钱有营养的回答，于是他二话不说直接横臂挥拐将身前的夏弥击……等等，拐呢？
发觉藏在袖里的浮萍拐不见了踪影，云雀悄悄愣了下神，横臂的动作也变慢了几分，夏弥趁机赶紧往后跳开躲过了一劫。
“喂，图谋不轨啊你！几年不见学会袭胸啦？”
夏弥双手叉腰，阴沉着脸盯着云雀，后者此时五指微屈单臂横在胸前，如果夏弥没有及时跳开而是继续保持半扑在他身前那个姿势的话……那现在的场面恐怕确实就会变得有些暧昧了。
“没人会对你的搓衣板身材感兴趣。”云雀淡淡地说道，丝毫没在意夏弥变得更加阴沉的脸色，“我的拐在哪里？”
“拐拐拐拐你个头啊你个战斗狂。”夏弥气哼哼地冲云雀龇了龇她的小虎牙，然后指指病床旁的床头柜，“拐、戒指和匣兵器我都帮你收在柜子里了，我就知道你醒来后又要暴走，所以提前把凶器都藏起来了。
“对了，你居然还在用戒指和匣兵器诶，能不能注意一下身份，你现在已经是混血种这边的人了，怎么还在用mafia的方式战斗？过了门儿的媳妇儿就别天天惦记着娘家了好伐！”
云雀无视了她的问题和烂话，望了一眼窗外的月亮：“我睡了多久？”
“快两天了。”夏弥伸出两根手指，“‘灵视’测验已经是昨天早上的事情了。”
她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然后盯着手机用播音腔念起“守夜人讨论区”新闻板块的头条标题：“《震惊！风纪委员长复刻去年梦魇，监考期间再次中邪！》《最速の传说！不到两小时完成医护室二进宫，此人究竟是谁？》《号外！云雀恭弥一觉不醒，路明非恐成唯一S级？》……”
“芬格尔人在哪里。”云雀平静地从柜子抽屉里回收了所有武器，准备翻身下床去把新闻部部长灭口。
“你给我躺好了！”夏弥连忙按住想要起身的云雀，瞪了他一眼，“我先去叫医生过来帮你检查一下！大哥你刚昏迷了整整两天诶好不好！”
云雀心念一动，不自觉地蹙眉：“你这两天一直守在这里？”
夏弥倏地一窒，别过脸去避开云雀的目光：“美得你，你是我的谁哦我还一直守着你。本来是苏茜姐姐在守你的，只不过今晚他们狮心会也要办迎新会，所以她才临时拜托我来看着你罢了。
“不过说起来，昨天医生给你检查了半天也没查出啥毛病来，就连之前刚换完药的伤口都开始愈合了，最后只能诊断说你应该只是疲劳过度累得睡着了。”
说着夏弥没心没肺地隔着衬衣戳了戳云雀的伤口部位，然后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不愧是S级的身体素质诶，绝大多数混血种肯定都很馋你的身子！”
“我走了。”云雀再次自动过滤掉了她那充满歧义的烂话，又准备起身下床了。
“慢着！”夏弥急忙再次按住云雀，“你一醒过来就连着问了那么多问题，现在轮到我提问了。”
她一只手撑在床沿，一只手按在云雀的衬衣衣领处不让他起身，俯下身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为什么要加入混血种这边？”
……
原来夏弥那黑黑亮亮的瞳孔边缘还有一层浅浅的栗色。云雀心想。
他以前从没在意过，直到此时两人的脸庞凑得很近，他才注意到这个细节。
当然，也仅仅只是“注意”，而非“在意”。
他还注意到了一些别的细节：她的发型从当年的中二公主切变成了现在的低马尾；国中时她身上那股酷似奶油爆米花的香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若隐若现的柑橘调香水；至于样貌以及先前被他讥讽过的身材，老实说除了之前夏弥污蔑他要“袭”的某处略显贫瘠以外，她其实已经出落成一枚亭亭玉立的……小妖怪了。
“你看够了没有。”小妖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云雀的思绪，按在云雀衣领处的手已经从“按着”变成“攥着”了。
云雀刚才审视她身材的视线让她很不舒服，倒不是说那视线很猥亵，而是……那视线中根本就没带任何情绪！
夏弥气急败坏地跳上病床，双手攥住他的衣领呐喊道：“你是台冰冷的行车记录仪在观察放在挡风玻璃前的一挂猪肉吗大哥！！！那是什么古井无波的眼神啊很伤人自尊的啊喂！就算没有非分之想但爱美之心总该人皆有之吧？！本姑娘长得就那么寒碜远观亵玩总不宜吗你这个X冷淡的魂淡！！！！！！！”
夏弥一顿弃疗式的七伤拳语言攻击搞得云雀有点懵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一拐抡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苏茜满脸惊诧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提着果篮的楚子航。
“你们这是在……？”苏茜惊疑不定地看着骑在云雀身上抓住他衣领的夏弥，心道进来前是不是听到了句啥啥冷淡？？
被人撞见自己河东狮吼形象的夏弥艰难地抬头望向门口两人，木然棒读道：“他刚刚心不跳了，我在帮他做心肺复苏。”
“砰！”的一声巨响，那是她的后背与病房墙壁亲密接触的声音，盛怒的云雀终于出拐了，帮助夏弥短短几天之内第二次体验到了飞一般的感觉。
苏茜连忙小跑了几步，把从墙壁滑落到地上的夏弥扶了起来，然后扭头冲着云雀横眉训斥道：“别太过分了恭弥！小弥可是从昨天上午起就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的！”
被这一拐抡得快要散架的夏弥一个劲儿地倒吸凉气，仗着苏茜在身边也跟着狐假虎威地瞪了云雀一眼，却被对方回以一记充满讥讽的眼神，那眼神好像在说：“呵，不是说临时来顶班的么？”
她心虚地缩缩脖子避开了云雀的眼神，转而望向仍然站在门口、已经老僧入定了好一会儿的楚子航，试图转移话题：“楚师兄也是来探望恭弥的吗？”
狮心会会长面色淡漠如水，他自始至终都低敛着眼眸，视线似乎已经嵌进了地底下，周身散发着肃穆庄严的气场，仿佛他提着果篮不是来探病的，而是来探监或者……上坟的。
直到听见有人cue到自己，他才第一次抬起头来，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短暂地在夏弥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稍稍偏向了她旁边的苏茜。
夏弥感觉他看向苏茜的眼神中似乎隐约带着些请求的意味。中学时曾暗中观察过楚子航一整年的她大概能猜出来，他应该是没措好词或者不知该如何开口，所以想拜托苏茜帮他说明来意。
楚子航和云雀恭弥是两个有些相似的人。这是耶梦加得暗中观察了他一年、然后又去到日本以“夏弥”的身份和云雀接触过一年多以后得出的结论。
这两人都是同样的很帅（好吧这一点作为耶梦加得她其实并不在意）、同样的不善言辞或者不屑言辞、同样的拥有着异于常人的血统、同样遭遇过即使是在混血种和mafia的里世界中也鲜有人遭遇过的奇遇、同样的……孤独。
唯一略有区别的是，楚子航在孤独中努力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品学兼优的乖学霸形象，而云雀则是在孤独中自暴自弃地给自己贴上了暴躁好斗的混世魔王标签，而且还很神经病很没有自觉地到哪儿都以“风纪委员长”自居。
苏茜果然很默契地领会了楚子航的意思，旋即开口解释道：“会长来的首要目的的确就是来探望恭弥。”
夏弥瞅了瞅这边完全不为所动的云雀，又瞅了瞅那厢脸上看不见一点诚意的楚子航。
虽然这个“首要目的”一听就很假……但是感动也好关切也好，你们这俩自闭儿童果真就演都懒得演一下吗！
苏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至于次要目的……是和我一起前来邀请小弥你加入我们狮心会。”
“我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等等，原来是在我？！”夏弥吃了个大惊，瞠目结舌地指了指自己。
苏茜看着她的眼睛十分严肃地点点头：“我们内部开会讨论过了，大家一致认为小弥你是本届新生中最具潜力的潜在发展对象，所以才由会长亲自出面前来邀请你加入。”
其实这只是理由之一，而她没有说出口的那个更关键的理由是……这届新生里A级及以上的学员一共有三个，那个神秘的俄妹打入学伊始就加入了学生会，而万众瞩目的S级选手路先生，从今晚他选择去安珀馆参加学生会而非狮心会的迎新宴，再加上这几天守夜人论坛上爆出的各种八卦猛料来看，他好像早在入学前就迷倒在了自家闺蜜的石榴裙下，加入学生会应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同于学生会那边长袖善舞的恺撒诺诺两口子，狮心会里几乎是一水儿的苦行僧，唯一有点外交能力的另一位副会长兰斯洛特还因为家里原因得推迟两周才能来学校报道。
因此，为了防止今年所有的优秀血统新生全部变成学生会的囊中之物，迎新会一结束苏茜就赶紧拉着楚子航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甩手掌柜来医护室“捕获”夏弥了。
晓之以理完毕后，苏茜接着开始动之以情：“而且我听会长说了，你们是旧相识吧？来到异国他乡能够加入熟人领导的社团，总归能更有归属感的。”
说着她向楚子航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也说两句。
于是楚子航无奈地深吸一口气，那张万年面瘫脸上好不容易堆起了一副被迫营业的僵硬笑容：“夏弥你好，我是楚子航。你以前也就读过仕兰中学对么？当时我是校篮球队的，你是啦啦队队长，我们曾在一次和外校的比赛时有过一面之缘。”
“楚师兄你当时可是学校里最顶流的风云人物诶！我当然记得你！那个时候我还暗恋过你嘞！”夏弥睁大了泛着花痴光晕的星星眼，“不过师兄你居然也记得我，难不成你当时对我也有意思？！！”
“那倒没有，我只是记忆力很好。”楚师兄很冷静地纠正道。
“……”
默默听着两人对白的苏茜莫名地松了口气，不过眼见着自家会长好像要把天聊死了，她赶紧趁……也不知热没热反正先把铁打着：“所以小弥你决定好了吗？愿意加入我们狮心会么？”
“……我再考虑考虑，过阵子再给你们答复。”一晚上第二次遭受打击的夏弥黑着脸回答道。
……
“要聊出去聊，烦死了。”
在所有人都快遗忘了的角落，病床上的云雀愠怒地下了逐客令。
“我们已经聊完了。那么就不打扰云雀君你休息了。”楚子航贴心地将果篮放到床头柜上，然后眼神示意苏茜一起离开。
真的就这样“聊完了”吗？夏弥刚刚没有立刻答应明显只是因为会长你的发言太直男了好吧……
苏茜无奈地叹了口气，然而楚会长已经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病房，她只好跟了出去，临走前嘱咐云雀好好休养几天，然后温柔地揉了揉夏弥的头发：“加入狮心会的事你考虑一阵子后再聊吧。这两天辛苦你了小弥，你也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滴好滴，苏茜姐姐再见！”
夏弥目送着苏茜远去，神情乖巧得像是一只聪明的小猫，正沐浴在初春的暖阳里，小心又贪婪地嗅着一朵就要绽放的花苞。
云雀狐疑地眯起眼睛：“你和苏茜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亲近了？不会又是所谓的‘旧相识’吧？”
这货怎么就一口一个“苏茜姐姐”地喊上了？还有苏茜最后揉她脑袋时那个宠溺的眼神，总给他一种婆婆看准儿媳的诡异既视感。
不可能，肯定是自己看错了，毕竟苏茜又没有儿子。又思考了一会儿后云雀很自信地下了定论。
“我们女生的友谊就是来得这么迅速这么热烈，你个臭男人少打听。”夏弥哼哼唧唧地白了他一眼，然后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喂，你还没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呢。”
她双手抱臂倚在窗边，侧过脸来望着云雀，瞳孔深处泛起了淡淡的金色：“为什么要加入混血种这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都要戴着另一副人格面具的缘故，问话的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和茫然：想要知道答案的究竟是作为“夏弥”的那个人类，还是作为“耶梦加得”的那个龙王呢？
……
云雀恭弥很少见到夏弥露出这种表情。与其说是严肃，倒不如说是……冷漠？平静？
不，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或许应该是“危险”。
她身上原本的“草食动物”气息不见了，小猫的泡影逐渐变得虚幻，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掩藏在树梢间的蛇，它沉默地吞吐着信子，那双竖着的瞳里倒映着猎物的影子。
云雀不再像之前那样讥讽或是无视她的问题了，他斟酌了一下才回答道：“因为可以变强。”
“哈？”夏弥大跌眼镜，本就与她一贯气质不符的“危险”气场瞬间破功，她再度变回了那只负责担任吐槽役的小猫，“拜托，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更高大上的理想嘞，比如……作为混血种阵营的一员去杀个龙王啥的！
“而且你不是阿纲的守护者吗？我记得在预科学习《亚伯拉罕血统契》的时候有讲过，mafia和密党有过协议，各自阵营的成员不得插手另外一方里世界的任何事宜！恭弥你现在这种脚踏两条船的行为……在两边都是被严令禁止的哦！”
云雀恭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好些时间过去了，忽然有另一个来自你过往的人提起那个逐渐淹没在记忆里的名字，就像是绵绵夏夜里一个翔实的梦，又像是不经意间从毫笔尖滑落纸上的一滴墨，它平淡如岁月，却如一枚钝针不痛不痒地刺中了你的指尖。
“沢田纲吉。”云雀恭弥不紧不慢地念出那个已经久违了的名字，“我已经退出他那个彭格列很久了。”
顿了两秒钟后，他似乎不太满意自己刚才的说辞，于是蹙眉补充道：“不，应该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加入过他那个可笑的过家家社团。”
他有些烦躁地将视线移向窗外。
月朗星稀的天空中，早已看不见云曾留存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