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的腿不治自愈,残缺的右爪和左耳尖也都自个儿长全乎了,而且只吃不拉,柳含烟说它体质清奇,但灵根尚未发育完全,没办法断定是不是传说中的顶级灵根,但种种迹象表明这种可能性相当大。

    所谓顶级灵根,百世难得一遇,妥妥的修仙奇才,天选之子,各大仙门争着抢着想要的香饽饽。

    “这要是卖到拔犀馆……”沈涣两眼放光,“小楼老大,你要发了。”

    楼小禾:“……”

    拔犀馆,是所仙才会馆,一些无门无派但是有本事且想找组织安身的散仙,还有因为各种原因和原本的师门脱离关系的在野子弟,都会委托其打点交涉,会馆两头得利。有时为了牟利,还会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和丧天良的买卖,比如从仙贩子手里买些来路不明的“上等货色”。

    “但是吧,犬妖出身怕是没人敢收,偏它还是个公的,不然聚窟谷没准能买账。”沈涣已经开始打算盘了,一边打还一边伸手,作势要逗狗。

    下一刻,楼小禾嘴里倒抽冷气,室内忽然陷入寂静。

    在三人的注视下,狗嘴里飕地吐出来个东西,同时伴随着“呸”的一声响,动静不大,但震耳欲聋。

    她低头看一眼地上那血淋淋的一小截断指,再看一眼沈涣僵在半空中正哗啦啦淌血的手,然后默默把小狗抱走,驱动轮椅,躲到柳含烟身后。

    柳含烟俯身,拾起断指,用帕子包好,转身朝楼小禾道:“别怕,问题不大,接回去就行。”

    沈涣在后面敢怒不敢言:那你倒是赶紧给我接回去啊!包起来算怎么回事?!明明断的是我的手指,敢不敢先来哄我一下啊?!

    ……

    原以为他二人过来找自己是有什么正事,没想到是柳含烟听说小狗的腿不治自愈,堪称奇迹,十分感兴趣,于是一出关便亲自过来瞧狗,瞧过后心满意足,拿上楼小禾给的几罐腌韭花,便要告辞。

    送他们往外走的时候,沈涣的手已经恢复如初,脸色却很难看,满脸写着“来个人哄哄老子吧老子要快要气炸啦”。

    “……”

    楼小禾坐在轮椅上,搓了搓手,叫住沈涣,艰难开口道:“阿秋它……最近在换牙。”

    小狗趴在楼小禾膝上铺开的发丝间,眯着眼睛打瞌睡——许是最近腿太闲的缘故,她的头发疯长,上回已剪了一把给柳含烟,转眼又过了膝,正好给小狗作毯子。

    沈涣冷笑一声:“哦,敢情它只是拿我手指磨牙是吧?能理解,毕竟顶级灵根嘛,磨个牙咬断人手指头,放个屁崩飞天花板什么的,多正常啊。”

    楼小禾:“……”

    轮椅在二人身后停下,楼小禾像是忽然想起来,随口道:“天机堂那边,有动静吗?”

    柳含烟在门槛内停下脚步,道:“十月散人似乎和穆游道君决裂了。”

    沈涣哼道:“这十月散人对一些仙门大宗素来八面玲珑,最近竟然接连得罪穆游和芙蕖,其中肯定有鬼。”

    楼小禾轻轻揉捏小狗的肉垫——阿秋的肉垫和尾巴非常敏感,一开始是绝不让碰的,但楼小禾头铁,就硬摸,然后就让了——她漫不经心般道:“左右天机堂和芙蕖也没什么来往,无论他意欲何为,与我们都没关系,我想……就不必再盯了吧。”

    柳含烟立刻道:“好的,属下这就把天机堂的眼线悉数撤回。”

    说完行了一礼,便抬脚离开了。

    沈涣走之前,回头看了楼小禾一眼,锐利的目光正好撞见她往小狗脸上摸去的那只手。

    楼小禾抬头,笑嘻嘻对他道:“我发现小狗脸上有块肉,一摸它就呲牙,不是主动呲的,就像脸上埋了个机关,碰到就启动,它自己也控制不了。”

    说着,兴冲冲地把狗头扭过来冲着沈涣,作势摸了一把,阿秋果然不由自主地呲了一下牙。

    楼小禾:“喏,沈护法你看,像不像它刚来那会儿,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说着不停摸那块肉,狗子顶着迷迷瞪瞪的睡眼,一嘴大牙呲个没完没了。

    沈涣:“……”

    刚刚有一瞬间,他对楼小禾是起了疑心的,但现在,那颗心已经轻轻地死了。

    他们家老大,眼下最大的本事,恐怕就是像这样,坐在轮椅上,百无聊赖地逗逗狗了吧。除此之外,又能做得了什么呢?他又到底在怀疑个什么劲呢?

    沈涣忽然感到深深的悲哀,为楼小禾,也为他们自己。

    “小楼老大。”沈涣忽然开口道,“你想他吗?”

    屋顶已经重新完好,秋风无孔不入,粗暴地从门窗闯进来,吹乱她的发丝,糊了小狗一脸。

    楼小禾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时,沈涣已经离开了。

    阿秋耳尖微微一抖,小脑袋埋进海藻般的乌发丛里,就这么沉沉睡去,鼾声轻细,像根柔软的羽毛,在空气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挠。

    更深夜阑,灯花结了又谢,楼小禾静静坐在轮椅中,看篱笆墙外,河倾月落。

    ……

    几日后。

    沈涣早早来问安,却只见人去楼空,桌上留了张字条,寥寥两行字,字字散漫,可见写字之人腕力虚浮。

    沈涣看过,揉乱了死死攥在手心里,从屋内冲出来,一脚踹翻了那缸水菖蒲旁卧着的大方石。

    石块掉了个面,赫然显露出上头银钩铁划三个大字:

    「恶狗村」

    *

    重重珠帘外,一圈明晃晃的黄符围起来的地面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糖纸,糖纸中央席地盘坐着一人,时不时用蘸了血的羽毛轻点某个方向的某张黄符,循环往复,没有规律。

    忽然,楼小禾听见重重一声:“啧。”

    外头的人似乎终于不耐烦起来:毕竟他往那圈符纸里一坐就是十个时辰,到现在水也没喝,饭也没吃,眉目也没有一丝。

    楼小禾觉得他多半是饿了,伸手往哈欠乾坤袋里一掏,掏出来碗猪油炒饭,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见外头人说:“我糖没了。”

    口吻听起来俨然天塌了。

    楼小禾:“……”

    她只好把那碗猪油炒饭塞回去,在袋子里掏啊掏,好半天,才找到埋在最底下的那把花生糖。

    糖果从掀开一角的珠帘后鱼贯而出,不偏不倚落在了顺子膝头的衣摆上。

    他略微诧异,道:“你也爱吃花生糖?”

    楼小禾:“以前喜欢,现在不了。”

    顺子没说什么,拆了颗糖含嘴里,焦躁的心情终于得到了平复。

    “你家几代单传?”嘴里有糖,他的声音略微含糊。

    葭莩引,顾名思义,哪怕亲缘再远再淡,只要五百年前是一家,总能追索到。而他追了将近一天一夜,竟然杳无音信,于是才有此一问。

    楼小禾知其所想,答得倒也坦荡:“家门不幸,遭遇过灭门绝户的祸事,据我所知,最少两次,隔的时间挺久的,但每一次都挺绝的。”

    顺子:“……”

    用最平淡的口吻说出最悲惨的身世,对顺子这样嘴硬心软的人来说,最能达到煽动的效果。

    果不其然,他三下五除二把糖嚼了,闭上眼睛,又开始全神贯注地捏着那根血羽催动符咒。

    此时天已大亮,楼小禾一夜没睡,乏得很,眼皮上仿佛挂了秤砣,撑着脑袋打起盹来,迷迷糊糊间,没有注意到门外渐渐靠近的声响。

    “十月……堂主?”满头华发的老妪佝偻着身子撑在拐杖上,望着堂中坐在地上那道背影,迟疑出声。

    顺子循声回头,看清来人时睁大双眼,整个人僵住,失声片刻,才哑着嗓子开口道:“……豆豆?”

    老妪另一只手里拎着的篮子登时就给吓掉了,水蓝色的花朵滚落一地,花瓣纤纤,花蕊如丝——那是聚窟谷特有的,反魂树上开出的花。

    “你没死?”

    二人异口同声,俨然白日里见了鬼一般。

    楼小禾:“……”他们不知道的是,白日里的鬼,帘子后还藏着一个。

    忽然,室内白光大盛,顺子回神,当即持着血羽往光源方向的符纸点了一下,就见羽毛上干涸的血迹忽然流动起来,啪嗒滴落在符纸之上,转瞬间化作了一枚鲜红的指针,明黄的符纸变作表盘,严丝合缝地承托着它。

    “成功了,十月堂主,只要跟着指针走,就能寻见你失散的那位手足。”顺子拿起大功告成的葭莩引,神色振奋。

    楼小禾握紧了腿上的衣料,问道:“……要多久?”

    “不好说,三五日,三五十年……都有可能。”

    楼小禾沉默不语,室内的气氛陡然陷入僵凝。

    豆豆见状,干咳一声,笑眯眯地打圆场道:“照这么说,三五盏茶的时间,也不是没可能。再说了,堂主您那位手足,指不定也在找您呢,不等您去,他自个儿就送上门来了也未可知,这人生的际遇哪,谁也说不准……”

    豆豆话犹未完,一道身影随着晨光投落在地面上,来人身形魁伟,黑色的影子正好将顺子,还有他手里的葭莩引笼罩其中。

    一声细微的脆响,葭莩引上的血指针倏然剥落,飕地飞向刚迈进门那人,男人反应敏锐,动作迅捷,长剑出鞘,寒芒乍现,那枚直冲他面门而去的血指针当场被削作了两截,却没有如料想中坠落在地,而是诡异地于半空中悬停了一瞬,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粘在了男人脸上,粘的位置也很灵性,不偏不倚,嵌在了他的眼皮上,宛如两道红艳艳的眼线,将男人眼中戒备又冷峻的杀气硬生生挫去了大半。

    “……”

    一屋子的人全愣了。

    顺子看着来人身上围着的碎花围裙,几乎不敢认:“……聂霸?”

    豆豆攥紧了手里的拐杖,难以置信,转头看向帘子后:“堂主,您失散的那位手足……不会是霸霸吧?”

    她牙齿掉光了,讲话时候直漏风,最后三个字说得噼里啪啦响,像放了串爆竹。

    楼小禾:“……”等等,让她反应一下。

    聂霸弯腰,将地上散落的花朵一一装回篮子里,起身时,朝顺子颔首道:“顺小公子。”

    拎着花篮,又朝帘后的方向温声道:“堂主,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豆豆在一旁回过神来,连忙笑道:“堂主上回说想尝尝返魂花腌出来是什么滋味,这不,我和霸霸……呃,和您兄弟回去,特地等到花开,为您采了些来,本想腌好了拿来,但又怕不合您口味,不如您先拿去,照您自己的法子腌腌看,若是不错吃,把腌法教与我,下次我们再多带些现腌的过来。”

    楼小禾:“……”

    关于聂霸是她失散多年的手足这件事,对面这几个人貌似一下子就接受了,过程简直就像刚刚聂霸捡起地上掉落的返魂花一样自然。

    在场所有人好像只有她这个第一当事人还沉浸在傻眼的状态里无法自拔——

    彭狗啊彭狗,不愧是你,下得好大一盘棋。

    ……

    因为有穆游帮忙造势,刚成立不久的天机堂,一夜之间声名鹊起。

    人潮如流,慕名而至,其中不乏一些来自大宗派的高足弟子以各种相关人士,比如……聚窟谷的帮厨小伙。

    楼小禾问起豆豆和聂霸时,沈涣说,在灵墟的一次追剿中,他二人失散无踪,至今下落不明。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要从那样凶险的战场,还有无处不在的迫害屠杀中活下来,希望渺茫,一壶天的所有人,无不从鬼门关走过一遭,遑论一个牙齿掉精光拐杖哐哐哐的老婆婆,还有个满腔忠心无论什么事总冲在最前面的愣头青……他们只怕早已不知丧命何处,连尸骨也无人收殓。

    直到那天,有个自称是聚窟谷帮厨的小伙子找来天机堂,说他的豆婆婆体弱多疾,大夫看过,都说是年纪大了难免大病小痛,于性命无碍,不必忧心。可老人家连日疾苦缠身,他看在眼里,于心不忍,特地来此,想问问神通广大无所不知的天机堂堂堂主,可有什么法宝,能令人永远不再生病。

    隔着帘子,楼小禾一眼便认出来,这个身穿围裙腰别宝剑的八尺大汉,正是失踪已久的聂霸,他口中的豆婆婆,自是豆豆。

    那会儿,楼小禾按照古方,用灵符复刻出了传说中的玉屑饭,正准备给铁蛋他们家送去,聂霸来得实在是巧。

    她听闻二人平安,心下欢喜,将玉屑饭给了聂霸一份,并没要报酬。

    那玉屑饭果然是个好东西,铁蛋和豆豆吃了,当真百病不侵。

    这之后,聂霸和豆豆对她感激不尽,时不时带上亲手做的美食点心,或者聚窟谷的精美特产,一起跑来看望她,偶尔也坐下来说些体己话。

    任谁也想不到,这些年,过得最平顺安逸的,竟是这俩人:彭狗生前将聂霸派去照护豆豆,那场追剿中,他不辱使命,果真拼力护着豆豆死里逃生。他们与一壶天流亡的大部队走散了,豆豆于是和小德子一起,带着满身伤的聂霸,辗转来到了聚窟谷,凭借一手好厨艺,聘上了聚窟谷的掌勺厨娘,然后抹着老泪苦苦央求死缠烂打,终于才让聚窟谷把聂霸和小德子也都收留了。聂霸虽然算不上机灵,好歹踏实肯干,没多久就从打杂升成了帮厨,至于小德子,生生打了一百多年的杂也没怎么打明白。

    总之,三人这些年来,远离风波,把日子过得踏踏实实。

    楼小禾就想,但凡换个人跟着,聂霸只怕早已经舍身相护八百回了,但那个人偏偏是豆豆,这么多年来,愣是没有给过他舍身的机会——这就是豆豆,一个老掉牙的,但是相当有福气的妖。

    彭狗让聂霸去保护豆豆,这条命令,或许反而保护了聂霸,楼小禾起初隐隐有这么个念头。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她恍然惊觉:会不会,彭狗原本想要保的,就是聂霸?

    这个狗男人,一边不遗余力地想要毁掉神龙符,一边将阮氏之外唯一的蚩尤后裔不动声色留在了身边……

    ——他早已安排好了后手。

    「失误不要紧,要紧的是失误时候必须能兜得住底。」

    芙蕖大言不惭放出的厥词,彭狗却真真切切地做到了:当凤麟洲乃至整个仙门都理所当然以为阮家是蚩尤独一脉时,彭狗早已暗中找到了聂霸,就算万一没能阻拦蚩尤旗现世,他手里依旧有筹码——既然同为蚩尤后裔,没道理只有阮家能把持那杆旗,到头来鹿死谁手,还有得一搏,搞不好,凤麟洲机关算尽,到头来不过为彭狗做嫁衣……

    楼小禾忽然发现,或许,彭狗和她,早就想到了一起:

    这是场蓄谋已久的赌局,本该彭狗坐庄,奈何阮家玩阴的,抢了庄家之位,只可惜,他们无人知晓聂霸这张底牌,等芙蕖反应过来,楼小禾已经好牌在握,只需要再下把大注,就能一口吃掉庄家……

    帘子后静了很久,三人像是约好了般,并不催促,只是默默等着里头人开口。

    “聂霸。”楼小禾艰难开口道,“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或许你会觉得难以接受,但我来不及解释原委了——”

    “无论何事,堂主吩咐,聂霸义不容辞。”

    楼小禾有一瞬的恍惚:一百多年的时间,并不算短,可大家好像都没怎么变模样。

    她明白,聂霸这沉甸甸的几个字,全是冲着自己当初随手给的那一碗玉屑饭,无关于她是楼小禾还是十月散人。

    对面站着这几人,差不多全都一个德性:但凡你对他施过恩,无论轻重,高低记上一辈子,临了到奈何桥,还要和孟婆阿奶打商量,能不能不把你忘了。

    楼小禾深知这一点,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戴上厚厚的面具,躲在重重帘帷后,为了场不计代价的豪赌,心安理得地利用这一点。

    说起来,娘亲遇上的那位高人,原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天资聪颖,心性慈悯」

    ——放屁。

    做奴才的和做大魔头的,竟能窝囊到一处去,这样的世道,稀烂,而且该死。

    娘亲总说,眼里要有活。

    拯救苍生是个活,可凭她这点斤两,揽不了。

    掀翻这稀烂的世道,勉强也算个活,就是脏了点累了点,没人干,那行,她上,她手上茧子厚。

    豆豆他们还能像这样和自己走到一起搭把手,于楼小禾而言已经够了,即便终究要分道扬镳,她也甘心。

    左右她一开始就拿定主意了:不回头,不认输,不带他们玩。

    ……

    揉乱的纸条被皱巴巴地摊开在柳含烟眼前,上面稀稀拉拉写着两行字:

    「离家出走了,别等我,更不许来找我,否则死给你们看。

    上面这句是命令。」

    “连下命令都学不会的人,却非逼着她当老大……这些日子,是我强人所难了。”柳含烟似乎开始自我反省,口吻俨然把孩子逼走的严母。

    “等她?还找她?真把自己当回事,多大人了,莫名其妙整这死出,什么毛病,惯的她!”沈涣骂骂咧咧,活脱脱一个平时不作为但关键时刻嗓门大的活爹。

    柳含烟起身,径自往外走。

    袖子被人一把拉住。

    “……不是,你,你这,我们真不去找啊?”沈涣难以置信道。

    “当然,你没看到吗,这是老大的命令。”柳含烟答得理所当然。

    说完,抬脚要走,沈涣却不松手。

    二人对峙片刻,柳含烟背对着他,平静开口:

    “天君出发去灵墟前,我有提过,把楼小禾关押起来,以免节外生枝。

    “天君拒绝了,他说,小禾不喜欢拘着,让我陪着她点,尤其吃饭的时候,她喜欢旁边有人,若是看书的话,留她自己就好,让她能够专心。

    “我照做了,然后你知道的,楼小禾跑了,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但我不后悔,因为那是天君的命令,我遵从了,仅此而已。

    “现在也一样,除了听命,我不会有第二个选择。”她侧头,望向沈涣,“你最好也是。”

    沈涣后脖子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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