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有人在网上曝光郑婉盈的身份,洋洋洒洒大篇幅重点描述了她母亲小三,未婚生子,退出娱乐圈,又为钱卖女。

    这件事闹得太大,剧组不得不给郑婉盈单独停工一星期,让她先回家。

    公司已经有公关的推动,不过这次看来郑家是有备而来,早早雇佣大批水军在评论下区等候,评价反噬的厉害。

    毕竟她半路杀出来的太猛,看不惯的大有人在,舆论风向一转,墙头草纷纷倒戈。

    招标还剩一天,郑婉盈此刻也顾不上想太多,脑海里滑过了太多,停停转转在脑海中滞留的,居然还是谢司。

    所以,当她看见站在别墅门前,如没事人一般的谢司,几乎没做思考,她就上前踮脚抱住了他,行李因为脱力倒在一边,铁杆砸地,她轻声安慰说,“没事,明天的招标一定会成功的。”

    谢司震惊了一下,替她扶起行李,“进来吧。”

    看出他的动作明显不自然,郑婉盈深吸一口气,随他进入客厅。

    谢司沉默寡言的给她煮了碗面,氲氤的香气,她用手戳破了碗中的煎蛋,里头的葱花已经被谢司全部挑出,扔入垃圾桶。

    都说小别胜新婚,可他们两就这么遥遥对望,很久很久,直到郑婉盈走入厨房,将这一个碗洗干净摆回橱柜。

    “郑家的证据我已经安排法律部门在办了,这些证据比他们诬陷我的真太多了,很快就能锤死,这件事我可能昨晚打草惊蛇了,不过也不奇怪。”郑婉盈将自己提前打印过一份的稿件递给他。

    “好了.....我知道有些事我不提你也不会直接问,我看见我写的小说了。”郑婉盈指了指茶几上摆的小说,揉了揉太阳穴,分明大祸临头,她心里却毫不担心。

    每次,他们有事也不会直讲。

    如果不是因为猜得出,他们也不会在一起。

    “想问什么,直接说吧。”

    谢司低头看了下表,开始缓声陈述,“你写的小说里有一段描写白月扔出纸飞机送给贺旭,那上面写着的是她的理想,而我高三那年,你朝我飞来的那架纸飞机,小说里充斥着大量的崇明高中的细节,我猜,这本书应该有原型,而且不止一个。”

    “你年少的理想是自由,复仇,有人你爱。我想想,如果按照我认识你对郑家的恨意,这本小说应该是豪门策反史而不是校园霸\\凌,所以,你受过很多委屈吗,婉盈。”

    谢司垂下眼,问完她后,又继续喃喃自语,“我查了你,你其实和苗黎昕也认识,那日酒局假装认不出来,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那段时间我分明和郑家水火不容,你的履历还是能够出现在我妈手上,仔细想来,你既然和兰暮和苗黎昕交好,让他们顺嘴在我妈面前提一嘴也很容易。在你毕业的那年暑假,有报纸报道过一件猥\\亵事件,一女子郑某挺身而出勇敢救助兰某。”

    “你的出现、你的设计,你的伪装,甚至想来你可能一切都是骗我的,其实我早就该察觉到了,但是我没有。”

    “可以告诉我吗?”

    他的情绪很稳定,语调也不过比平常快了些,但是一切又好像与寻常不同,领带未曾系好,西装随意解开,眼底因为熬夜一片乌青,在这个时间点,他应该还在上班,而不该坐在家里怀揣一颗炸弹,默数倒计时。

    郑婉盈起身,慢慢靠近,替他系好领带,表情郑重。

    一切宛如老式电影里具有珍重意味的画面,下一幕往往搭配着离别的情节。

    她俯视着谢司,墨色的眼眸里透露出决绝,轻叹出声,“谢司,你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见过最好的人了。在没见过你之前,婚姻对我来说,无非是我用来复仇的筹码和工具,哪怕要献祭自己,亦无所谓。”

    他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语调这时候才终于激动,“这是你打算告别前的证词?除了我之外,你还想要嫁给谁?”

    郑婉盈呆愣了一下,弯腰在他的额上献上一吻,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补全了剩下的一句话,“所以为了维持我两的关系,我决定告诉你所有的事。”

    把我灵魂里所有的不堪,残缺,淤泥告诉你,你是否能够,爱我如初?

    回到郑家后,母亲陪她一起住了进来,只是少了再同床共枕的资格,难免孤单。

    说起来,郑家收留她的原因很简单,一是他们这段时间要借助正面形象继续维持公司股票,二是郑婉盈漂亮,拥有联姻的资格。

    虽说私生女身份不太风光,但还是能嫁到一个不错的家里。

    可惜了,郑月不答应,毕竟作为成年人,还是有分辨是非的能力,风口浪尖关头,也容不得她跑到什么地方来疯言疯语,所幸让她一同住了下来。

    孤枕难眠,郑婉盈本就睡眠质量不好,倏然听见外面楼梯的争吵声,隐隐约约不太清晰,正打算悄悄开一条门缝观察外头。

    突然,嘈杂声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碰撞声,一阶又一阶。

    她正在拉下门把手的动作忽然停住了,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不好的想法,邦邦的脚步声由远即近,又由近即远。

    唯一在家里还会穿高跟鞋的人,只有这家的女主人,她凑在门边听着,心脏狂跳,一墙之隔,她就又隐隐约约听见一道男声和一道女生在不远处商谈着什么。

    “死了?”男声说。

    郑婉盈颤抖着将耳朵全部贴在门上,闷声听着外头的动静,终于分辨出了人,郑荆和后妈。

    “是,我不小心把她推下去了。”后妈的声音像是撕裂黑夜的尖刺,每一句话都不偏不倚扎入郑婉盈的神经内,不留余力将内搅碎。

    “处理了吧,小声点,还得让那孩子说点话呢。”郑荆的声音冷淡,“骗骗她,自己的生母拿了一笔钱远走他乡,小孩子太好骗了。”

    “这样行吗,我看那孩子粘母亲很紧。”

    “再怎么紧,谎言和欺骗就已经能够磨碎大部分人的希望了,遗忘才该是绝大多数的结局,郑月除了郑婉盈一个,也没什么亲人了,死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埋深点。”

    “你去看看,郑婉盈睡着了吗,听见了可就没办法,一起处理了吧。”

    冷风呼呼吹着,灌入了她的胸腔,郑婉盈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回了床上,恐惧在那瞬间战胜了愤怒,脚步宛如催命的铃声,邦邦邦宣布着死期的来临。

    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濒危的病人,心脏恍如一只呼呼乱吹的风箱,直到声响离去,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态。

    她强迫着自己不要哭泣,不要悲伤。

    闭上眼。

    求你了,睡着吧。

    这只是梦境而已。

    不要被发现异常。

    从这天开始,她学会假装乖巧。

    郑婉盈不再过问母亲的下落,她等待着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接受着一次又一次恶心的安排。

    因为她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继续任性了,甚至连骨骸不知埋向何处。

    十六岁生日那天,她转学的第一天,因为没有校服,她挑了件母亲送的明黄色衬衫,站在讲台上示意微笑。

    下课后,后桌的女生点了点她的肩膀,长相很精致,像市面上流行的洋娃娃,兴致勃勃的邀请她一起上厕所。

    回环曲折的走廊里,越往深处走去越让人觉得不安,临到目的地,郑婉盈看着此处荒无人烟,心生一惊,下意识的就想后退,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女生笑意逐渐退散,将她一把推到墙上,坚硬的墙面撞得她孱弱的肩膀生痛,巨力让她完全无法挣脱,慌乱间乱踢,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两个男生,压着她的肩膀强迫她将头抵在水龙头上。

    “哗哗”冰凉的水滴从她脑袋滑到耳边。

    耳鸣自从沾到水后开始无止境的蔓延,她的意识无底线的蔓延,破碎的嗓音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单音节词。

    浸湿了好几分钟,火辣的剧痛从耳旁延伸,女生扇了她一巴掌,往她干净的黄衬衫上踩下几个脚印。

    “不要,求你。”郑婉盈努力蜷缩着,保护自己的衣服。

    这是我妈妈,为数不多留给我的东西了。

    最后心里一点角落,随着布帛的撕裂声传来,她吩咐了两个男生将她翻过来,熟练地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和一支烟。

    火光点亮在她脸上。

    烟火按灭在郑婉盈左肩肩胛骨上方。

    浓烈的烟味和厕所的腥臭混杂,她的手掌泛青,脑子里的意识从清醒转移成混沌。

    焦痛逐渐转为麻木。

    男生掠夺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挪来挪去。

    女孩反复点燃了好几次烟头,直到燃烧殆尽,她轻笑着将烟头扔入垃圾桶,满意地盯着她鲜血淋漓的肩胛骨,“这么恶心你们也想下手,走了。看这幅骚样,跟她妈一模一样。”

    他们走后,郑婉盈手足无措的坐在原地。

    看着曙光从窗外一点一点下挪,再也不见踪迹。

    她扶着墙角一点一点努力的站起来,咳嗽了好几声。

    她不敢看行人,回到郑家,这才接受了郑荆冷漠的眼神,看她的表情宛如一只垃圾。

    “行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别去招惹他们就没事了。”

    我错了吗。

    是我做错了吗。

    无数次午后,她们重复着实施自己的暴行,生杀夺予无非一念之间。

    他们将肩上结痂的伤口一次又一次揭开,反复拿着燃起的烟头在心灵深处烙下一层又一层的标题。

    某日午后,很漂亮的阳光。

    她脚步蹒跚,已经错过了校内的扔纸飞机活动,艰难地扯动着肩上的伤口,她用最整齐的文字写下一行话。

    折成纸飞机,用力地抛向远方。

    连同着曾经的自己。

    谢司视线回头的瞬间,她转身离去,整齐的校服外套下,伤口剧烈作痛。

    自此,他们错过了整整八年。

    【我的理想:】

    【自由,复仇,有人爱我】

    【郑婉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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