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烨刚入军营时还会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但随着他在军营里愈发如鱼得水，他已经很久未曾关注三月之期何时将至。
直至又一次海上训练三项结束后，他被明希留下，战友离开时纷纷向他致以怜悯的目光，然后果断地将他丢下，收拾好装备，有序地离开沙滩。
江明烨在心底骂骂咧咧，你们这群家伙给我等着！
江明烨在原地惴惴不安，他端端正正地站在明希跟前，脑海里却在想自己方才训练时是否有不对之处才会被留堂，细想又觉得不对，他明明很好地完成了训练，还被夸来着。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明希也没让他纠结太久，直接对江明烨说要带他回京。
“啊？”江明烨顿时愣住，“妹妹，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怎么就要赶他走？
明希见他露出不安的神色，奇怪地看他一眼，道：“没有，你做得很好，三个月到了，你该进行下一项考核了。”
江明烨恍然，原来都三个月了啊，刚来军营的那天仿佛就在昨日。
江明烨自始至终都记得自己的目标，哪怕心有不舍，但还是乖乖听从安排。
这时却听到明希说等会儿就走，江明烨啊了一声，有些慌乱道：“妹妹，这么快吗？可是发生了什么？”
明希一脸平静道：“没什么事，就是父皇下令建的新琉璃厂已经完工，小四需得回去坐镇，索性连你一块带走。”
“那你呢？”
“当然是一块走了。”江明烨不在这，她还留在这干什么？
江明烨追问道：“军营你也不管了？”
“还有其他将领在呢，你当他们是吃干饭的？”
江明烨质疑：“他们能行吗？”
“......”明希不由黑线，他是忘了最近的训练大都是将领带着他们的吗？
江明烨见明希一脸难以言喻的样子看他，也意识到他方才的话确实有失偏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明希继续道：“原先我与父皇商议的时间就是三个月，现在时间一到，当然要离开了。”
“要不再同父皇宽限些时日。”江明烨道，“有你在，军营的实力定能更甚以往。”
“......”
“父皇到是想让我继续干，是我不乐意。”明希白了江明烨一眼，“给父皇打三个月的白工已经够多了，你竟然还想让我再多待些时日。”
说完横江明烨一眼，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江明烨直呼冤枉，这他真不知道，他在明希手底下待了三个月，训练是苦不假，但也能深感体会到这些训练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没有一个是敷衍了事。
他以为明希是喜欢待在这里才会这么提议的。
“走吧，林念已经安排好了，船就停岸口，我们现下过去就能登船启程。”明希懒得再同江明烨计较，直接转身离开。
江明烨急忙跟上，嘴上不禁道：“那，那些士兵呢？”他的战友们呢？
明希头不回道：“当然是留在这里继续训练，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他们。”
江明烨撇了撇嘴，嘀咕道：“我还没跟他们告别呢。”
明希眼角余光扫向他，见他面露不舍，道：“只要你想，以后你们会再见到的。”
江明烨并未察觉她话里的深意，只当是他日后可用皇子的身份召见他们。
江明烨有些不甘道：“我突然离开，他们会担心的。”
明希宽慰他，“放心，我已经让人帮你带话了。”
江明烨追问：“什么话？”
明希嘴角一勾，“说你回家继承家业去了。”
江明烨：“......”
“妹妹，你还不如不说。”
明希对此置之不理。
“妹妹，我接下来又要在谁手底下训练？”
明希并未向他透露，只道：“人现下就在皇宫，你回去就能见到了。”
江明烨：“？？”
然，在见到人后，江明烨陷入沉默，半响后他偷偷靠近明希，小声道：“妹妹，你确定没选错人？”
明希肯定道：“没错。”
“可是...”江明烨一脸复杂道，“我觉得这多少有些不合适。”
明希眉梢微挑，笑道：“我觉得挺好的。”
又补充道；“到不如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人选了。”
“妹妹啊...”江明烨哀嚎道。
放过他吧。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当着他的面说小话的人：“......”
他温和道：“二弟，看来你对我很不满啊。”
江明烨浑身一僵，他讪讪一笑：“皇兄，我同妹妹开玩笑呢，当不得真。”
一旁的明希双手抱臂，笑看江明烨，不嫌事大道：“二皇兄，你就说有比大皇兄更适合的人选吗？”
“......”江明烨一边在心底暗骂明希这个爱看乐子的，一边讨好地看向江明澜道，“自然是没有的。”
江明烨在户部做事，而江明澜则是在鸿胪寺，主管外交事务与外交接待。
出访他国最重要的就是外交，在这方面没有人比江明澜更拿手，若要选谁教江明烨外交，江明澜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个道理江明烨当然懂，但是他还没做好面对皇兄的准备啊。
妹妹，救救他！
江明烨向明希投以祈求的目光。
但那目光就是抛给瞎子看的，明希视若无睹，将人带到后甩甩衣袖就离开兴龙殿，她还要去看看小四。
江明烨的心思她当然能猜到，但她不允许江明烨逃避，他早晚要和江明澜对上，所以在江明澜主动找上门时她也没拒绝，直接答应下来。
江明烨看着明希冷酷的背影，内心泪流满面。
这时一只手搭在江明烨的肩头，吓得江明烨一个哆嗦。
他僵硬着脖子转回头，干巴巴道：“皇兄。”
江明澜笑呵呵道：“二弟，接下来还请多多指教。”
江明烨扯了扯嘴角，“皇兄也请多指教。”
江明澜同他寒暄道：“二弟看着身子壮实了不少。”
江明烨回道：“这都是妹妹的功劳。”
江明澜笑了笑，将人带到他的书房，自从回京后他就一直宿在兴龙殿，不仅离朝堂近，找妹妹也方便，还能顺带看着小四，不让他乱来。
至于明希他们为他找的府邸则交给他的属下看管。
江明烨乖巧地坐在下首，恍恍惚惚地看着拿出地图，同他细细描述各国地情的江明澜。
就这样一日过去了，在发觉江明澜并未同他说及他事，这让江明烨悄悄地松了口气，捧起桌上的茶水使劲往嘴里灌，方才皇兄授课时他一直提心吊胆的，不敢有丝毫动静，渴死他了。
但他放松过早了。
江明澜站在窗外喝着茶水，扫一眼江明烨的动向，突然道：“二弟，你的打算我已经知晓了。”
“咳咳——”江明烨一呛，捂嘴干咳几声。
待平息后，江明烨尴尴尬尬地立在原地。
江明澜缓缓道：“我知你心，也从未怀疑过你，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取你性命，至于你担忧的那些我自有办法处理。”
江明澜背对着夕阳，看着江明烨一字一句道：“就算这样，你依旧想代大齐出访吗？”
江明烨不假思索地点头，他坚定道：“是。”
就像皇兄不曾怀疑过他一般，他也未曾怀疑过皇兄，是他不愿有丝毫变故发生，更何况他是真的向往外面的世界。
江明澜不错眼地紧盯江明烨，良久过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掐着鼻梁道：“我知道了，我会用心教导你的。”
这时江明烨才如释重负，裂开嘴角，露出灿烂的笑，“那就有劳皇兄了。”
江明澜靠着窗边，无奈地看着重回过往的江明烨，他本想劝他放弃的，但看到他这样，到底没能狠下心，罢了。
江明澜对江明烨的严苛程度相较于明希丝毫不逊色，以至于江明烨明明已经回到京，反倒日日被困在兴龙殿，日日悬梁刺股，白日授课，夜里埋头苦背，晚上梦里都在温习。
没曾想最轻松的日子竟然是在江仁焕和林参手下，他们终究还是看在他的身份上对他手下留情了。
江明澜整整教导江明烨一个月后，更是亲自带着他处理外交事务。
对于江明澜给江明烨的考核则是独自接待外使，同他们协商谈判，签下贸易协议。
虽开始时进展有些不顺，但好在他坚持了下来，最后更是凭借着他在户部的经验和口才替大齐省下一大笔关税，即便亏损一笔银子的外使还是心满意足的离开大齐。
明希站在江尧身旁，两人共同看着正在和外使依依惜别的江明烨。
明希笑道：“父皇，这下可以安心了？”虽还不甚熟练，但还是能看出江明烨的天赋不错，再者最后出访又不止他一人，他们还会派人辅佐他。
江尧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最后还是轻应一声。
明希继续道：“那父皇也该履行诺言了。”
江尧无奈的瞥了明希一眼，身子一转，身上的皮草披风扫过地上的白雪，他落下一句话，“该召大臣来御书房开会了。”
“你也来。”
“知道了。”明希耷拉下肩，疲惫地跟上江尧，还不忘在心底腹诽，江明烨要是不好好干就对不起她的付出！
又过了段时日，明希和江明熠正在新建的琉璃坊里一起做最后的检查。
外面突然喧哗一片，还有时夜在高喊：“二皇子殿下，您不能进去。”
这时房门被巧莲敲响，“殿下，二皇子殿下来了。”
明希与江明熠对视一眼，才道：“让他进来吧。”
紧接着有人破门而入。
江明烨一踏进房门，一眼就扫定明希所在的位置，兴奋地高喊道：“妹妹！”
喊完直直冲向明希，站在明希跟前，张大手臂抱了明希一下，随即收回手，举起手上的东西，故作玄虚道：“妹妹，你猜这是什么？”
明希见他张扬的样子，明知是什么，但还是配合道：“是什么？”
江明烨嘿嘿一笑，“是父皇的诏令。”
他慷慨激昂道：“就在刚刚父皇下令任我为特命全权大使，让我代大齐出访。”
说着说着眼眶不由一热。
明希见状轻叹一口气，主动抱住江明烨，拍了拍他的背部，笑着道：“恭喜皇兄。”
说完收回手。
一旁的江明熠也开口祝贺。
这下江明烨是彻底绷不住了，鼻头一酸，又不敢让人看出来，借抱住江明熠的机会偷偷拭去眼角的泪花。
等他终于缓过神，明希问道：“大皇兄知晓了吗？”
江明烨偷偷吸了吸鼻子，道：“知晓，我就是问他才知道你们在这。”令牌还是皇兄给的。
这时他才注意到周遭的东西，他好奇地问道：“这些火器是打算做何事？”
明希没瞒他，反正后面也会告知他。
她拿起一物递给江明烨，教他如何操作。
“你从这边的小孔看，大头的那一端对准外面。”
江明烨老实照做，这一眼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同，他一脸新奇地拿着长筒四处张望。
好半响才放下手，问道：“妹妹，这是？”
明希笑着解释道：“这是小四做的千里筩，可望及千里之外。”
经过三个月的军营生活，江明烨瞬间就想到它的用处，惊呼道：“这在战场上的用处岂不是极大？”可借此物洞悉敌方的动向，这无疑会是战场上的利器。
“对。”明希点头。
明希又道：“不仅如此，还可用它瞄准远处的敌人，提高命中。”
她指向安在燧发枪上的一个小小千里筩。
江明烨稀奇地试了试，然后放下枪，蹲下身双手使劲揉搓江明熠的脸，“小四，这就是你在军营时做的东西啊。”
一脸骄傲道：“你也太厉害了，真不亏是我江家人。”
江明熠皱巴着小脸，使劲扒拉他的手，含糊不清道：“方，放开窝。”
但经过三个月的军营生活的江明烨，即便回京后依旧没荒废训练，天天清晨被明希拉着操练，如今的力气早已今非昔比，任凭江明熠怎么推都扒拉不开。
最后还是明希将他从魔手里拯救出来。
气得江明熠躲在明希身后，他顶着发疼的脸颊，气急败坏道：“你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的？”
“亏我还彻夜彻夜地将千里筩做出来，到底是为了谁！”
江明烨：“？”
明希提醒道：“若是将这千里筩用在航海上会如何？”
江明烨恍然大悟，张开双臂就要给江明熠一个感动的拥抱，吓得江明熠死死地躲在明希身后，嘴上大喊：“你别过来！”
“小四，快让皇兄抱抱。”
“不要，你不许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啊。”
“别啊小四。”
...
就这样两人绕着明希转起圈圈。
直到明希将两人隔开。
江明熠气喘吁吁地靠着明希，任江明烨如何挑逗都不再搭理他，江明烨只得讪讪收手。
江明烨问明希：“妹妹，这屋里的东西是？”
屋里摆放堆满了各式火器，不仅有火炮，还有燧发枪。
光燧发枪就达上千把，每把枪上面皆安有千里筩。
明希将真相道出：“这些皆是为护你出访用的。”
不好，江明烨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控制的眼泪又要出来了。
他泪眼婆娑道：“妹妹——”
一旁的江明熠冷笑道：“你少在那自作动情。”
“父皇新建这琉璃厂就为了大量产千里筩，一些军队早就用上改良后的燧发枪，给你带的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
改良后的燧发枪不仅装上千里筩，提高命中，再经明希改造弹道后，无论是威力还是射程皆有大增，一经展示后，武将们又是上演一场“腥风血雨”，能给江明烨装上这上千把的燧发枪已经是明希出手的成果了，再多的话他们该有异议了。
这一幅嘴硬的样子乐得明希呼噜了一把他的头，明明是他主动提议要查看这个火器的，非要挨个挨个的试过去才肯罢手。
江明烨见明希的样子就知晓他嘴里一定不是真话，但到底没再出口戳破。
谁让小四是个面皮薄的，他刚把人惹恼，还是让让他为好。
一切安排妥当后，江明烨启程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待江明烨看到随行名单后顿时就愣住了，因为名单上人皆是熟悉的名字，全是他在半年内结识的人。
江明烨不傻，稍加一想就明白往日苛刻训练下隐藏的深意。
在定下他出访后，不是没有大臣跑到他面前胡言乱语，话里话外无外乎是为他惋惜，因为他行二，在皇上面前不如大皇子来的重视，更有人认为是大皇子出手，让他成为出访大使，目的就是想让他死在外头。
对于这些话他却不然，经过此次事后他深感其幸运，因为他的兄弟妹为了满足他的私欲，费尽心思为他保驾护航，其心昭昭，他又怎舍得辜负？
至于这些人他都记了下来，将给皇兄处理。
另一边的明希无奈地看着再次跑来明溪殿打扰她睡觉的江明烨，见他又想抱她，抬腿踹开。
还颇为嫌弃地看他一眼，眼中意明显，你别腻腻歪歪的。
江明烨只好遗憾地收回手。
明希问：“皇兄这么晚了，你来这做什么？”
其实没什么事，只不过想见见妹妹而已，但感觉他要是这么说，妹妹立马就会把他赶出去，江明烨回想起他今日看到的随行名单，道出自己的疑惑：“为何林参会在其中？”
“他不是帮着他师傅管理太医院吗，让他去不合适吧。”
“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明希懒散地靠在软榻上，同他闲聊道：“原先父皇确实没将他列入随行名单里，是我帮了他一把。”
“至于理由，说是想代他师傅去的。”
“章归想去？”
“对。”
“但被父皇驳回了。”
江尧点头，“按章归的年岁确实不太合适。”可能船还没靠岸，他就先倒在船上。
“章归一把年岁为何还要如此折腾？”
明希把玩着头发，随口道：“大齐的草药他已经看遍了，就想看看外头的。”
“所以林参是不想他师傅折腾得丢命，索性自己上？”
“这理由也只占一半吧。”
“？”
“章归得父皇青眼，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多得是人想结交，就算是人老了依旧如此，但章归那人终身未娶，不管是想卖女求荣的还是想拉他下马的，林参身为章归唯一的徒弟自然招人惦记。”
“章归对大齐的贡献有目共睹，《本草》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林参却未能拿来与章归徒弟这个身份相衬的医药成绩，哪怕他年纪轻轻就替他师傅管理整个太医院，即便他将药材进贡制改成一摊银制，在他们眼里依旧不堪入眼，他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一摊银制就是各地将上贡的药材换成白花花的银子，这样即为地方节省路费开销，也避免了因天气等外部因素而造成大量药材受损，而太医院也可用收上来的银子购买更为优质的药材，是双赢之举。
明希见江明烨眉头微皱，笑着解释道：“放心，他没有那么脆弱，这些闲话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只是他确实想做些什么能配得上章归徒弟这个身份。”
“那他就这么放心丢下章归一人？”
明希另外提及一事道：“我不是介绍个女医给章归认识？”
江明烨恍然想起，随即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明希轻笑道：“我当时叮嘱她要想学到东西就勤快些，她还真天天往章归家跑，最起码章归的衣食住行有她盯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至于太医院的庶务，林参掌管太医院多年还是培养了不少可靠的人手在，再加上现在的两个院判也不是个傻的，他会安排妥当后再离开。”
明希让江明烨少操心，“林参离开章归并不是一件坏事，章归也是这么认为的，还是他主动找上我托我帮林参说话，我才出手的。”林参作为章归的徒弟其实力自是不弱的，但是只要他还在章归身边一日，就很难闯出属于自己的名声。
“问完了？”明希见江明烨一脸了然，开始赶人，“问完就走人。”
“等等，我还没问完。”既然问了，那问一个还是两个没什么差别。
明希打了哈欠，连话到懒得开口，只给江明烨一个眼神，让他快快说。
江明烨问：“李志怎么也在？”
李志？明希一时没想起是谁，过了会儿才想来是江明烨在户部时的侍官。
“他不是你的侍官吗？”出现在名单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一说起这个江明烨有些心虚，其实他当初选李志动机并不纯，说是看中他那张老实的脸也没错，但真正的目的却是想用李志这个老实人来营造他老实的形象。
毕竟仆似主，选李志也是不想让旁人觉得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他现在也不用伪装了，再耽搁一个老实人就不好了。
江明烨道：“他是我在户部的侍官，他本就是户部的人，现在让他跟着我出访，这不是害他吗？”
明希却道：“你这话说晚了。”
“怎么会，把他从名单上划掉不就好了？”
“已经晚了。”明希道，“他早就从户部离开了。”
不等江明烨问出口，明希解释道：“那李志看着老实，却是个胆大的，竟敢一个人在军器局门口蹲我。”
又笑道：“要不是他搬出你，他早就被守卫关起来了。”
江明烨怀疑自己耳朵出现幻听了，这不像是一个老实人会做的事。
他满脸不信，“他找你能做什么，还能因为我不成？”
“还真是因为你，因为你不在户部，也不在皇子府，他又进不去皇宫，只能来找我。”明希笑出声。
“我也同他说过，你以后不会在户部了，我另为他择一个新主。”明希摊手，“没想到他拒绝了，非要跟着你，一直追问我你去了哪。”
“我嫌他吵，就把他扔去鸿胪寺，听说皇兄又将李志丢给他的侍官教导好一阵子，现下他出现在名单里应是教好了。”
说完明希笑看江明烨，调侃道：“没想到你在户部竟还收了个忠心的，你好好收着就行，莫要欺负一个老实人。”
江明烨嘴张了又张，最后什么都没出来。
明希见他没话说，又开始赶人了。
江明烨知道妹妹的耐心快耗尽了，便不在纠缠她，起身离开。
在离开前却被明希喊住。
江明烨转过身，却见明希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皇兄，这次我能帮你出访，但下一次就要靠你自己了，出访虽路途凶险，但做好就是大功一件，下次出访有的是人想铤而走险。”
江明烨也面色凝重，他知道这次他能成功一是有明希他们的支持，二是其他的朝臣还在观望中。
这是父皇开放海禁后的第一次出访。
开放海禁是父皇力排众议的结果，事关父皇的威严，在这紧要关头明希又推举了他，所以即便是为了不让父皇和明希他们在朝臣中落于下成，他就必须成功，而一旦成功就意味着他下一次要想再出访就更困难了。
江明烨抿着嘴唇道：“妹妹，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若想要继续出访，就要证明我的实力，只单单促成两个协议和开辟航线还不够，我还要再多做些除此之外的贡献。”
明希见江明烨一点就通，赞许地点点头。
她开玩笑道：“皇兄，出访他国时可别只盯着那一亩三分地，无论是民生之物，譬如医术药材，矿物，蔬种之类的，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凡有利大齐的，不妨都带回来。”
江明烨笑她：“妹妹，你是让我去当贼吗，哪怕是些坏的也让我带回来？”
明希不禁叮嘱道：“你可别小看别人，即便他们不如大齐繁荣，但人家能存活至今，定有其过人之处，也会有那么一两样要优于大齐的，你若是小瞧人家可是要栽跟头的，小心遭人暗算，丢了性命。”
江明烨立马道：“我知道的妹妹，放心吧，皇兄叮嘱过我的，出访时要时刻抱有谦虚谨慎的心。”
明希仔细端详他的神色，知道他不是在说假话就放他离开了。
直至又一次海上训练三项结束后，他被明希留下，战友离开时纷纷向他致以怜悯的目光，然后果断地将他丢下，收拾好装备，有序地离开沙滩。
江明烨在心底骂骂咧咧，你们这群家伙给我等着！
江明烨在原地惴惴不安，他端端正正地站在明希跟前，脑海里却在想自己方才训练时是否有不对之处才会被留堂，细想又觉得不对，他明明很好地完成了训练，还被夸来着。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明希也没让他纠结太久，直接对江明烨说要带他回京。
“啊？”江明烨顿时愣住，“妹妹，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怎么就要赶他走？
明希见他露出不安的神色，奇怪地看他一眼，道：“没有，你做得很好，三个月到了，你该进行下一项考核了。”
江明烨恍然，原来都三个月了啊，刚来军营的那天仿佛就在昨日。
江明烨自始至终都记得自己的目标，哪怕心有不舍，但还是乖乖听从安排。
这时却听到明希说等会儿就走，江明烨啊了一声，有些慌乱道：“妹妹，这么快吗？可是发生了什么？”
明希一脸平静道：“没什么事，就是父皇下令建的新琉璃厂已经完工，小四需得回去坐镇，索性连你一块带走。”
“那你呢？”
“当然是一块走了。”江明烨不在这，她还留在这干什么？
江明烨追问道：“军营你也不管了？”
“还有其他将领在呢，你当他们是吃干饭的？”
江明烨质疑：“他们能行吗？”
“......”明希不由黑线，他是忘了最近的训练大都是将领带着他们的吗？
江明烨见明希一脸难以言喻的样子看他，也意识到他方才的话确实有失偏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明希继续道：“原先我与父皇商议的时间就是三个月，现在时间一到，当然要离开了。”
“要不再同父皇宽限些时日。”江明烨道，“有你在，军营的实力定能更甚以往。”
“......”
“父皇到是想让我继续干，是我不乐意。”明希白了江明烨一眼，“给父皇打三个月的白工已经够多了，你竟然还想让我再多待些时日。”
说完横江明烨一眼，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江明烨直呼冤枉，这他真不知道，他在明希手底下待了三个月，训练是苦不假，但也能深感体会到这些训练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没有一个是敷衍了事。
他以为明希是喜欢待在这里才会这么提议的。
“走吧，林念已经安排好了，船就停岸口，我们现下过去就能登船启程。”明希懒得再同江明烨计较，直接转身离开。
江明烨急忙跟上，嘴上不禁道：“那，那些士兵呢？”他的战友们呢？
明希头不回道：“当然是留在这里继续训练，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他们。”
江明烨撇了撇嘴，嘀咕道：“我还没跟他们告别呢。”
明希眼角余光扫向他，见他面露不舍，道：“只要你想，以后你们会再见到的。”
江明烨并未察觉她话里的深意，只当是他日后可用皇子的身份召见他们。
江明烨有些不甘道：“我突然离开，他们会担心的。”
明希宽慰他，“放心，我已经让人帮你带话了。”
江明烨追问：“什么话？”
明希嘴角一勾，“说你回家继承家业去了。”
江明烨：“......”
“妹妹，你还不如不说。”
明希对此置之不理。
“妹妹，我接下来又要在谁手底下训练？”
明希并未向他透露，只道：“人现下就在皇宫，你回去就能见到了。”
江明烨：“？？”
然，在见到人后，江明烨陷入沉默，半响后他偷偷靠近明希，小声道：“妹妹，你确定没选错人？”
明希肯定道：“没错。”
“可是...”江明烨一脸复杂道，“我觉得这多少有些不合适。”
明希眉梢微挑，笑道：“我觉得挺好的。”
又补充道；“到不如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人选了。”
“妹妹啊...”江明烨哀嚎道。
放过他吧。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当着他的面说小话的人：“......”
他温和道：“二弟，看来你对我很不满啊。”
江明烨浑身一僵，他讪讪一笑：“皇兄，我同妹妹开玩笑呢，当不得真。”
一旁的明希双手抱臂，笑看江明烨，不嫌事大道：“二皇兄，你就说有比大皇兄更适合的人选吗？”
“......”江明烨一边在心底暗骂明希这个爱看乐子的，一边讨好地看向江明澜道，“自然是没有的。”
江明烨在户部做事，而江明澜则是在鸿胪寺，主管外交事务与外交接待。
出访他国最重要的就是外交，在这方面没有人比江明澜更拿手，若要选谁教江明烨外交，江明澜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个道理江明烨当然懂，但是他还没做好面对皇兄的准备啊。
妹妹，救救他！
江明烨向明希投以祈求的目光。
但那目光就是抛给瞎子看的，明希视若无睹，将人带到后甩甩衣袖就离开兴龙殿，她还要去看看小四。
江明烨的心思她当然能猜到，但她不允许江明烨逃避，他早晚要和江明澜对上，所以在江明澜主动找上门时她也没拒绝，直接答应下来。
江明烨看着明希冷酷的背影，内心泪流满面。
这时一只手搭在江明烨的肩头，吓得江明烨一个哆嗦。
他僵硬着脖子转回头，干巴巴道：“皇兄。”
江明澜笑呵呵道：“二弟，接下来还请多多指教。”
江明烨扯了扯嘴角，“皇兄也请多指教。”
江明澜同他寒暄道：“二弟看着身子壮实了不少。”
江明烨回道：“这都是妹妹的功劳。”
江明澜笑了笑，将人带到他的书房，自从回京后他就一直宿在兴龙殿，不仅离朝堂近，找妹妹也方便，还能顺带看着小四，不让他乱来。
至于明希他们为他找的府邸则交给他的属下看管。
江明烨乖巧地坐在下首，恍恍惚惚地看着拿出地图，同他细细描述各国地情的江明澜。
就这样一日过去了，在发觉江明澜并未同他说及他事，这让江明烨悄悄地松了口气，捧起桌上的茶水使劲往嘴里灌，方才皇兄授课时他一直提心吊胆的，不敢有丝毫动静，渴死他了。
但他放松过早了。
江明澜站在窗外喝着茶水，扫一眼江明烨的动向，突然道：“二弟，你的打算我已经知晓了。”
“咳咳——”江明烨一呛，捂嘴干咳几声。
待平息后，江明烨尴尴尬尬地立在原地。
江明澜缓缓道：“我知你心，也从未怀疑过你，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取你性命，至于你担忧的那些我自有办法处理。”
江明澜背对着夕阳，看着江明烨一字一句道：“就算这样，你依旧想代大齐出访吗？”
江明烨不假思索地点头，他坚定道：“是。”
就像皇兄不曾怀疑过他一般，他也未曾怀疑过皇兄，是他不愿有丝毫变故发生，更何况他是真的向往外面的世界。
江明澜不错眼地紧盯江明烨，良久过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掐着鼻梁道：“我知道了，我会用心教导你的。”
这时江明烨才如释重负，裂开嘴角，露出灿烂的笑，“那就有劳皇兄了。”
江明澜靠着窗边，无奈地看着重回过往的江明烨，他本想劝他放弃的，但看到他这样，到底没能狠下心，罢了。
江明澜对江明烨的严苛程度相较于明希丝毫不逊色，以至于江明烨明明已经回到京，反倒日日被困在兴龙殿，日日悬梁刺股，白日授课，夜里埋头苦背，晚上梦里都在温习。
没曾想最轻松的日子竟然是在江仁焕和林参手下，他们终究还是看在他的身份上对他手下留情了。
江明澜整整教导江明烨一个月后，更是亲自带着他处理外交事务。
对于江明澜给江明烨的考核则是独自接待外使，同他们协商谈判，签下贸易协议。
虽开始时进展有些不顺，但好在他坚持了下来，最后更是凭借着他在户部的经验和口才替大齐省下一大笔关税，即便亏损一笔银子的外使还是心满意足的离开大齐。
明希站在江尧身旁，两人共同看着正在和外使依依惜别的江明烨。
明希笑道：“父皇，这下可以安心了？”虽还不甚熟练，但还是能看出江明烨的天赋不错，再者最后出访又不止他一人，他们还会派人辅佐他。
江尧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最后还是轻应一声。
明希继续道：“那父皇也该履行诺言了。”
江尧无奈的瞥了明希一眼，身子一转，身上的皮草披风扫过地上的白雪，他落下一句话，“该召大臣来御书房开会了。”
“你也来。”
“知道了。”明希耷拉下肩，疲惫地跟上江尧，还不忘在心底腹诽，江明烨要是不好好干就对不起她的付出！
又过了段时日，明希和江明熠正在新建的琉璃坊里一起做最后的检查。
外面突然喧哗一片，还有时夜在高喊：“二皇子殿下，您不能进去。”
这时房门被巧莲敲响，“殿下，二皇子殿下来了。”
明希与江明熠对视一眼，才道：“让他进来吧。”
紧接着有人破门而入。
江明烨一踏进房门，一眼就扫定明希所在的位置，兴奋地高喊道：“妹妹！”
喊完直直冲向明希，站在明希跟前，张大手臂抱了明希一下，随即收回手，举起手上的东西，故作玄虚道：“妹妹，你猜这是什么？”
明希见他张扬的样子，明知是什么，但还是配合道：“是什么？”
江明烨嘿嘿一笑，“是父皇的诏令。”
他慷慨激昂道：“就在刚刚父皇下令任我为特命全权大使，让我代大齐出访。”
说着说着眼眶不由一热。
明希见状轻叹一口气，主动抱住江明烨，拍了拍他的背部，笑着道：“恭喜皇兄。”
说完收回手。
一旁的江明熠也开口祝贺。
这下江明烨是彻底绷不住了，鼻头一酸，又不敢让人看出来，借抱住江明熠的机会偷偷拭去眼角的泪花。
等他终于缓过神，明希问道：“大皇兄知晓了吗？”
江明烨偷偷吸了吸鼻子，道：“知晓，我就是问他才知道你们在这。”令牌还是皇兄给的。
这时他才注意到周遭的东西，他好奇地问道：“这些火器是打算做何事？”
明希没瞒他，反正后面也会告知他。
她拿起一物递给江明烨，教他如何操作。
“你从这边的小孔看，大头的那一端对准外面。”
江明烨老实照做，这一眼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同，他一脸新奇地拿着长筒四处张望。
好半响才放下手，问道：“妹妹，这是？”
明希笑着解释道：“这是小四做的千里筩，可望及千里之外。”
经过三个月的军营生活，江明烨瞬间就想到它的用处，惊呼道：“这在战场上的用处岂不是极大？”可借此物洞悉敌方的动向，这无疑会是战场上的利器。
“对。”明希点头。
明希又道：“不仅如此，还可用它瞄准远处的敌人，提高命中。”
她指向安在燧发枪上的一个小小千里筩。
江明烨稀奇地试了试，然后放下枪，蹲下身双手使劲揉搓江明熠的脸，“小四，这就是你在军营时做的东西啊。”
一脸骄傲道：“你也太厉害了，真不亏是我江家人。”
江明熠皱巴着小脸，使劲扒拉他的手，含糊不清道：“方，放开窝。”
但经过三个月的军营生活的江明烨，即便回京后依旧没荒废训练，天天清晨被明希拉着操练，如今的力气早已今非昔比，任凭江明熠怎么推都扒拉不开。
最后还是明希将他从魔手里拯救出来。
气得江明熠躲在明希身后，他顶着发疼的脸颊，气急败坏道：“你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的？”
“亏我还彻夜彻夜地将千里筩做出来，到底是为了谁！”
江明烨：“？”
明希提醒道：“若是将这千里筩用在航海上会如何？”
江明烨恍然大悟，张开双臂就要给江明熠一个感动的拥抱，吓得江明熠死死地躲在明希身后，嘴上大喊：“你别过来！”
“小四，快让皇兄抱抱。”
“不要，你不许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啊。”
“别啊小四。”
...
就这样两人绕着明希转起圈圈。
直到明希将两人隔开。
江明熠气喘吁吁地靠着明希，任江明烨如何挑逗都不再搭理他，江明烨只得讪讪收手。
江明烨问明希：“妹妹，这屋里的东西是？”
屋里摆放堆满了各式火器，不仅有火炮，还有燧发枪。
光燧发枪就达上千把，每把枪上面皆安有千里筩。
明希将真相道出：“这些皆是为护你出访用的。”
不好，江明烨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控制的眼泪又要出来了。
他泪眼婆娑道：“妹妹——”
一旁的江明熠冷笑道：“你少在那自作动情。”
“父皇新建这琉璃厂就为了大量产千里筩，一些军队早就用上改良后的燧发枪，给你带的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
改良后的燧发枪不仅装上千里筩，提高命中，再经明希改造弹道后，无论是威力还是射程皆有大增，一经展示后，武将们又是上演一场“腥风血雨”，能给江明烨装上这上千把的燧发枪已经是明希出手的成果了，再多的话他们该有异议了。
这一幅嘴硬的样子乐得明希呼噜了一把他的头，明明是他主动提议要查看这个火器的，非要挨个挨个的试过去才肯罢手。
江明烨见明希的样子就知晓他嘴里一定不是真话，但到底没再出口戳破。
谁让小四是个面皮薄的，他刚把人惹恼，还是让让他为好。
一切安排妥当后，江明烨启程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待江明烨看到随行名单后顿时就愣住了，因为名单上人皆是熟悉的名字，全是他在半年内结识的人。
江明烨不傻，稍加一想就明白往日苛刻训练下隐藏的深意。
在定下他出访后，不是没有大臣跑到他面前胡言乱语，话里话外无外乎是为他惋惜，因为他行二，在皇上面前不如大皇子来的重视，更有人认为是大皇子出手，让他成为出访大使，目的就是想让他死在外头。
对于这些话他却不然，经过此次事后他深感其幸运，因为他的兄弟妹为了满足他的私欲，费尽心思为他保驾护航，其心昭昭，他又怎舍得辜负？
至于这些人他都记了下来，将给皇兄处理。
另一边的明希无奈地看着再次跑来明溪殿打扰她睡觉的江明烨，见他又想抱她，抬腿踹开。
还颇为嫌弃地看他一眼，眼中意明显，你别腻腻歪歪的。
江明烨只好遗憾地收回手。
明希问：“皇兄这么晚了，你来这做什么？”
其实没什么事，只不过想见见妹妹而已，但感觉他要是这么说，妹妹立马就会把他赶出去，江明烨回想起他今日看到的随行名单，道出自己的疑惑：“为何林参会在其中？”
“他不是帮着他师傅管理太医院吗，让他去不合适吧。”
“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明希懒散地靠在软榻上，同他闲聊道：“原先父皇确实没将他列入随行名单里，是我帮了他一把。”
“至于理由，说是想代他师傅去的。”
“章归想去？”
“对。”
“但被父皇驳回了。”
江尧点头，“按章归的年岁确实不太合适。”可能船还没靠岸，他就先倒在船上。
“章归一把年岁为何还要如此折腾？”
明希把玩着头发，随口道：“大齐的草药他已经看遍了，就想看看外头的。”
“所以林参是不想他师傅折腾得丢命，索性自己上？”
“这理由也只占一半吧。”
“？”
“章归得父皇青眼，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多得是人想结交，就算是人老了依旧如此，但章归那人终身未娶，不管是想卖女求荣的还是想拉他下马的，林参身为章归唯一的徒弟自然招人惦记。”
“章归对大齐的贡献有目共睹，《本草》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林参却未能拿来与章归徒弟这个身份相衬的医药成绩，哪怕他年纪轻轻就替他师傅管理整个太医院，即便他将药材进贡制改成一摊银制，在他们眼里依旧不堪入眼，他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一摊银制就是各地将上贡的药材换成白花花的银子，这样即为地方节省路费开销，也避免了因天气等外部因素而造成大量药材受损，而太医院也可用收上来的银子购买更为优质的药材，是双赢之举。
明希见江明烨眉头微皱，笑着解释道：“放心，他没有那么脆弱，这些闲话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只是他确实想做些什么能配得上章归徒弟这个身份。”
“那他就这么放心丢下章归一人？”
明希另外提及一事道：“我不是介绍个女医给章归认识？”
江明烨恍然想起，随即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明希轻笑道：“我当时叮嘱她要想学到东西就勤快些，她还真天天往章归家跑，最起码章归的衣食住行有她盯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至于太医院的庶务，林参掌管太医院多年还是培养了不少可靠的人手在，再加上现在的两个院判也不是个傻的，他会安排妥当后再离开。”
明希让江明烨少操心，“林参离开章归并不是一件坏事，章归也是这么认为的，还是他主动找上我托我帮林参说话，我才出手的。”林参作为章归的徒弟其实力自是不弱的，但是只要他还在章归身边一日，就很难闯出属于自己的名声。
“问完了？”明希见江明烨一脸了然，开始赶人，“问完就走人。”
“等等，我还没问完。”既然问了，那问一个还是两个没什么差别。
明希打了哈欠，连话到懒得开口，只给江明烨一个眼神，让他快快说。
江明烨问：“李志怎么也在？”
李志？明希一时没想起是谁，过了会儿才想来是江明烨在户部时的侍官。
“他不是你的侍官吗？”出现在名单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一说起这个江明烨有些心虚，其实他当初选李志动机并不纯，说是看中他那张老实的脸也没错，但真正的目的却是想用李志这个老实人来营造他老实的形象。
毕竟仆似主，选李志也是不想让旁人觉得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他现在也不用伪装了，再耽搁一个老实人就不好了。
江明烨道：“他是我在户部的侍官，他本就是户部的人，现在让他跟着我出访，这不是害他吗？”
明希却道：“你这话说晚了。”
“怎么会，把他从名单上划掉不就好了？”
“已经晚了。”明希道，“他早就从户部离开了。”
不等江明烨问出口，明希解释道：“那李志看着老实，却是个胆大的，竟敢一个人在军器局门口蹲我。”
又笑道：“要不是他搬出你，他早就被守卫关起来了。”
江明烨怀疑自己耳朵出现幻听了，这不像是一个老实人会做的事。
他满脸不信，“他找你能做什么，还能因为我不成？”
“还真是因为你，因为你不在户部，也不在皇子府，他又进不去皇宫，只能来找我。”明希笑出声。
“我也同他说过，你以后不会在户部了，我另为他择一个新主。”明希摊手，“没想到他拒绝了，非要跟着你，一直追问我你去了哪。”
“我嫌他吵，就把他扔去鸿胪寺，听说皇兄又将李志丢给他的侍官教导好一阵子，现下他出现在名单里应是教好了。”
说完明希笑看江明烨，调侃道：“没想到你在户部竟还收了个忠心的，你好好收着就行，莫要欺负一个老实人。”
江明烨嘴张了又张，最后什么都没出来。
明希见他没话说，又开始赶人了。
江明烨知道妹妹的耐心快耗尽了，便不在纠缠她，起身离开。
在离开前却被明希喊住。
江明烨转过身，却见明希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皇兄，这次我能帮你出访，但下一次就要靠你自己了，出访虽路途凶险，但做好就是大功一件，下次出访有的是人想铤而走险。”
江明烨也面色凝重，他知道这次他能成功一是有明希他们的支持，二是其他的朝臣还在观望中。
这是父皇开放海禁后的第一次出访。
开放海禁是父皇力排众议的结果，事关父皇的威严，在这紧要关头明希又推举了他，所以即便是为了不让父皇和明希他们在朝臣中落于下成，他就必须成功，而一旦成功就意味着他下一次要想再出访就更困难了。
江明烨抿着嘴唇道：“妹妹，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若想要继续出访，就要证明我的实力，只单单促成两个协议和开辟航线还不够，我还要再多做些除此之外的贡献。”
明希见江明烨一点就通，赞许地点点头。
她开玩笑道：“皇兄，出访他国时可别只盯着那一亩三分地，无论是民生之物，譬如医术药材，矿物，蔬种之类的，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凡有利大齐的，不妨都带回来。”
江明烨笑她：“妹妹，你是让我去当贼吗，哪怕是些坏的也让我带回来？”
明希不禁叮嘱道：“你可别小看别人，即便他们不如大齐繁荣，但人家能存活至今，定有其过人之处，也会有那么一两样要优于大齐的，你若是小瞧人家可是要栽跟头的，小心遭人暗算，丢了性命。”
江明烨立马道：“我知道的妹妹，放心吧，皇兄叮嘱过我的，出访时要时刻抱有谦虚谨慎的心。”
明希仔细端详他的神色，知道他不是在说假话就放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