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落在了冷清的师门庙房顶,他不以为然地看着隔壁鬼王庙里上着香的信众,似乎不把这“抢生意”的鬼王当回事。

    这些天,师门在褒国各地转悠了许久,始终找不到致使这里干旱的原因。

    师门有呼风唤雨的本领,当年他纵了数天滂沱的暴雨几乎把孔甲的王宫淹没,可这次师门念了许久的唤雨诀,却连一朵乌云也招不来,褒国的天空好像被什么制约住,始终不为所动。

    师门又遁走来到了褒河边,只见这往日的奔流大河如今枯成了小溪,他眉头紧锁,到底是什么在这里作祟?

    姒儿家的院里嬉闹声又起。

    媛子尴尬地试图捂住姒儿的嘴巴,姒儿坏笑,挣开媛子朝屋里喊:“爹爹!媛子从小就拉着我的手说今生今世不会嫁人,要和我做一辈子的好姐妹,现在她企图让我忘掉她说过的话!”

    姒大在屋里削着木弓,乐得直摇头。

    姐妹俩嬉闹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们抹了抹眼角,媛子出嫁后,这样嬉闹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

    转眼到了媛子出嫁的这天,骆驼坪办婚事女方也要宴请亲友,一来分享喜悦,二来考察女婿,是这里传统的习俗。

    由于旱灾愈演愈烈,媛子家只勉强请来了几桌客人,在这个节骨眼能来的可都是挚友亲朋,媛子娘亲孟氏也豁出去了,把养的十几只鸡都在今天上了餐桌。

    屋里,姒儿为媛子梳妆,手法状似熟练。

    媛子有感而发:“姒儿,今后咱们俩若想再见面,恐怕不大容易了。”

    “是啊,我都后悔同意你嫁那么远了。”姒儿耐心地为她梳着头,梳到打结处,梳子顿住。

    媛子瞪道:“别用我娘的语气说话。”

    媛子想损回去,调侃道:“要不这样,等一下娶亲队伍来了,我让郎君把你一并娶了,这样我们就能当一辈子好姐妹了,你说可好?”

    姒儿听她这样说,手劲一使,将梳子在打结处强行梳了下去。

    “啊!”媛子感觉头皮都要被撕开了,吼道:“姒儿……你轻点……。”

    媛子喉咙一急竟呛红了鼻子,她怕把美美的妆容弄花,急忙地拿起手帕擦拭。

    姒儿把脸伸到她面前,撅着嘴问道:“将我一并娶了,那咱们俩谁做大啊?”

    媛子一边擦鼻子一边摸着发痛的头皮,“自然是我大你小啊。”

    “想得美!这样不得一辈子矮你一截,我才不要。”姒儿说着,将媛子前额头的发丝拿起,又继续给她打理起来。

    “我说笑而已,你还当真了?”媛子幽幽地说:“以姒儿的美貌,我都想不到有谁能配得上你,近来上门求娶你的人不少,不都一一被姒大叔拒之门外了,我看将来能与你匹配的,必定是王侯将相的等级,哪还能给谁做小?”

    姒儿懒得与她贫嘴,手里熟练地将她的长发挽起固定,簪子一穿,说道:“搞定!好看吗?”

    媛子抚着整齐的秀发,对着铜镜照了照,“嗯!姒儿梳的头发好看极了,齐整,透亮!”

    姒儿搭着媛子双肩也看了看镜中,说:“其实,我觉得平日里简单打理的头发还更精神。”

    媛子:“我可不如姒儿,姒儿天生丽质随便倒腾就很好看,我若不打扮细致,可见不得人。”

    媛子又对着镜子一通瞧,嘟囔着嘴叹道:“这发型是好了,可惜,像我们这种人家,没有上好的唇脂,色彩总是逊色些。”

    这时,孟氏推门进来。

    姒儿赶紧给她让位,唤道:“干妈。”

    “都收拾好了吗?”孟氏忙得飞起,今日是媛子的大喜之日,做娘的也是心潮澎湃,分外紧张。

    媛子立马给娘亲转了一圈,说:“娘,女儿好看吗?”

    “好看极了,来,娘给你绑上这个。”孟氏往媛子腰间绑了一条红绸带,跟腰带似的。

    女子出嫁这天,作为母亲便会为女儿绑上这结缡。

    姒儿看着也拍手叫好。

    这时,外头闲坐的宾客突然热闹起来,姒儿往外张望,“这些人起什么哄?”

    孟氏手指点了点媛子的鼻子,笑道:“想必是我女儿的郎君到了。”

    媛子顿时涨红了脸。

    姒儿往门缝外看,媛子的郎君在起哄声中恭敬地拿着贽礼和迎亲书等候。

    男方的聘礼不断搬进来,姒儿看得眼睛都花了,若是普通人家,肯定区区几件敷衍了事,媛子的郎君则太大方了,姒儿感叹,她真是嫁了一户好人家。

    这桩喜事给村里增了喜气,暂且让人忘却几分旱灾的苦楚。

    姒儿回头:“媛子,你郎君果然来了。”

    孟氏说:“娘出去忙了,媛子,你也准备准备。”

    说着转身要走。

    “娘!”媛子泪眼婆娑,拉住了母亲的手,“娘,女儿舍不得你!”

    “娘也舍不得你啊。”孟氏眼角微润。

    姒儿一听便说:“既然干妈与媛子都舍不得彼此,那姒儿出去推脱,将郎君打发了?”

    媛子:“你……”

    孟氏则摇头苦笑,指着姒儿:“就你嘴贫!”

    姒儿走过来拍了拍媛子:“别想了,媛子,得此良婿,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走,莫误了吉时。”

    媛子又红了眼睛。

    姒儿帮她擦留下来的眼泪,继续说:“你嫁过去,正好躲过了灾荒,不用跟着骆驼坪挨饿,多好。”

    媛子何尝不知道姒儿说的有道理,这是一桩一举多得、无法拒绝的婚事。

    繁琐的礼节一应行好,新郎将媛子带出了家门,登上马车前,孟氏为女儿披上了罩衣,这是做娘的这天最后一件为女儿做的事。

    媛子对母亲说:“夫君说等在镐京安顿好,就接娘亲过去。”

    孟氏含泪点头,眼里尽是不舍。

    媛子拉着姒儿的手,说:“我走了,没人在你身边帮你,以后你要自己多保重,还有,小心葛妮对你使坏,她一门心思记恨你呢。”

    媛子叮嘱道:“你没有葛妮那么多贼心眼,她嫉妒心强,你得提防着点。”

    “嗯!你放心吧!她不能把我怎么着。”姒儿自信道。

    见媛子还要张口,姒儿忙道:“行了走吧走吧,横竖都得走,别婆婆妈妈的。”

    姒儿边催边把媛子推给新郎。

    孟氏抹着高兴的泪水,望着女婿把媛子扶上了马车。

    姒儿退到了围观叫好的人群里,朝着好友挥了挥手,眼泪也往下掉,她是没娘的人,这辈子估计不用经历这种母女难舍的情分了。

    从媛子家回来要翻两座山头,其中一座正是师门庙所在的那座山。

    姒儿边走边偷瞄师门庙里的神像,感觉那神像的眼神分外恶毒,仿佛还在威胁着要惩罚她一样。

    姒儿心想是否进去拜一拜意思一下?再又一想好像也没这个必要,别让神仙以为自己服软了。

    这位国人熟知的神仙有名无实、蛮不讲理,如果因为自己拒绝不合理的要求就要遭受惩罚,那她也没办法。

    姒儿目光闪躲,不去正眼瞧那神像,疾步溜过。

    过了师门庙这一关,回家的路上还有另一关,那便是要经过死对头葛妮家,好死不死,姒儿远远就看到葛妮正在她家院子里。

    她们俩就隔着一道矮矮的竹篱笆。

    姒儿停住脚步,想换道走,然后又放弃了,因为回家的路就这一条直道,姒儿只叹避无可避。

    姒儿一边走,一边看到葛妮在院子里翩翩起舞,那舞姿把姒儿吸引住了,听媛子说过葛妮父母是褒国国君的乐工,生在表演世家的葛妮跳舞自然是不在话下。

    葛妮舞步腾挪仿若无声,玲珑的腰腹,轻盈跳动的双腿,就算是高速的旋转肩膀也能平稳如一线,这可是国君府才能看到的表演,姒儿自然是第一次欣赏到,已经不能去想她是自己的死对头,姒儿不自觉地陷入到陶醉的状态。

    旋转的间隙,葛妮也看到了篱笆外有个人影在那盯着自己,葛妮急得刹停舞步,姒儿那张脸,真的是自己最不愿看到的。

    葛妮即刻怒容:“看什么看?你这贱婢。”

    葛妮一见姒儿就自带攻击,她家父母在国君府任职,家境骄奢,条件在十里八村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葛妮认为自己高姒儿、媛子一等,不待见她们。

    姒儿回过神来,对葛妮笑了笑:“你这舞跳得真好看,能给我说说舞名和典故吗?”

    “就你那低贱的出身,还想学舞不成?滚!”葛妮瞪着她。

    葛妮这般撒泼恫吓反倒勾起了姒儿的脾性,“我就看你了,怎么着?跳舞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葛妮火了,拿起地上一个花盆扔出了篱笆,姒儿一闪,躲过了。

    葛妮又高声:“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踩烂?”

    姒儿感觉没什么意思,犯不着与葛妮虚与委蛇,走了。

    要说姒儿自己是不想理葛妮的,奈何每次相遇,葛妮总会杀气腾腾地对姒儿发难,至于她俩如何结怨呢?不过是一段狗血三角恋,她心仪他他却心仪她她却无意她的感情戏码。

    虽然那个男的上门去姒家提亲被姒大拒绝了,但葛妮对姒儿的恨并没有停止,她不甘心自己输给姒儿的事实,所以每次的相遇,葛妮都会对姒儿展现出令人瞠目的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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