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最不济的凌封紫先醉倒了,只因他一时兴起竟与姒儿斗起了酒,没曾想这回他算是挑错了对手,姒儿在喝酒这一块竟然天赋异禀。

    仙家的酒可不比寻常人家的酒,曾有人喝上一口仙酿便醉,睡一觉醒来后,却发现世间已过了百年。

    这会,凌封紫都快喝趴下了,姒儿竟还能剩三分清醒。

    姒儿洋洋得意,说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酒量。

    关于她酒量出众这事,师门知道原因无他,多半又是龙族的先天优势。

    凌封紫晕乎乎地说着醉话:“姒儿……我不知道你酒量这么好,真是看错你了……被你靓丽无害的外表……给蒙骗了……”

    姒儿哭笑不得,若是因为酒量出众折损了自己在凌上君眼里的好形象,想想有点划不来,于是哄了他几句,然后招呼着丁茗、廖玉扶着凌封紫回屋。

    “别……我还没醉……我还……”凌封紫这副醉态实属罕见,嘴上还在逞能,“仙尊……你可要把姒儿给看好了……下次……下次我还要跟她喝……”

    师门:“……”

    姒儿与丁铭、廖玉费了好大劲才把凌封紫给摁回屋,凌封紫很快倒头就睡了。

    把凌封紫安顿好后,姒儿打了个酒嗝,红着脸傻笑:“真好啊,今天从吃丸子汤开始到喝醉酒结束……值了,仙尊,我们也到时间回去了吧?”

    比起微醺的姒儿,没有敞开喝的师门神色如常,他应了声:“嗯。”

    师门伸出手,示意她贴过来,没错,要搭乘这仙人的燃花瞬移术,就必须靠近他,这难免显得过于亲密了,姒儿借着酒劲,突发奇想:“仙尊,我想吹吹风,醒醒酒。”

    师门只迟疑了一瞬,就答应了,“行。”

    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师门还是肯满足她的。

    师门伸手唤来骨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奏,不一会儿,只听到外头走廊异响,一只通体漆黑的飞兽闻曲而来。

    还好这殿门修得够大,那飞兽拍着一双长翅,飞入屋中落在了二人身边,飞兽浑身滴滴答答淌着海水,嘴里发出声声幽鸣,伏在师门面前甚是恭顺。

    “仙尊……它是?”

    “它是本座的坐骑,飞鸾。”

    姒儿想起来了,她在师门发病的那晚就已经见过它。

    说是坐骑其实也是一份闲职,毕竟师门大多数时候都是独来独往。

    比起坐着飞兽跑,还是瞬移术来得方便。

    姒儿碰了碰师门手中的骨笛:“仙尊你这笛子也太神了,除了打架,竟还有召唤的作用?”

    “只要吹对了召唤曲,就可以唤来灵兽。”师门解释道,“你可不能拿来玩,如果粗心吹错了曲子,召来了上古凶兽,反而赔上自己小命。”

    “哦!”姒儿听得害怕,把手抽回来,“那我可不试,嫌命长呢?”

    “走吧。”

    飞鸾驮起二人,二人在飞鸾宽大的背上并肩而坐,靠得极近。

    飞鸾长长的脖子伸了伸,蓄力振翅,它一声低沉的呜鸣后便拍着翅膀起飞,猛朝大门结界飞去。

    飞鸾作势要带着他们冲出海面,姒儿不由地胆寒,她是想醒酒,可不想去灌冰冷的海水呀。

    师门仿佛读懂了她的担忧,伸手朝前施出术法,一道屏障由前向后合拢,完整地包裹住他们。

    姒儿有些后悔这个提议了,她甚至觉得得死在这里了,伴随着她一路的尖叫声,飞鸾猛地一蹬飞出结界,又攀升旋转直上,一声巨响后破浪飞出海面。

    出了海面的飞鸾放慢了速度,屏障褪去,呼吸到外面空气的姒儿终于回魂,缓了过来。

    飞鸾在海面上匀速飞行,大海、天际线,加上月亮作为背景,没有比此刻更加唯美的时候了。

    “仙尊,凌上君醉成那样,没事吧?”姒儿虽然晕得迷迷瞪瞪,还挂心着别人。

    “能有什么事?”

    “我觉得他不开心。”姒儿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怎么会?”师门不以为然。

    姒儿仍笃信自己的感觉,“虽然凌上君容貌周正,待人笑脸相迎,但我总觉得,他有心事。”

    “从何看出?”师门疑惑地问。

    姒儿:“从他的眉眼,从他的动作,从一些细枝末节中,总让我有这种感觉。”

    师门嗤了一声,在他看来,今夜的凌封紫不过是一次寻常的贪杯,无甚异常之处,“你知道他是谁吗?就妄加猜测,他是北海神的长子,身份尊贵,能有什么心事?”

    是啊,凌封紫能有什么心事呢?可姒儿确信自己的直觉,她就是觉得凌封紫有心事,于是照着自己的推测徐徐道来:“男人所忧不外乎两种,要么就是地位,要么就是女人。”

    “既然他身份尊贵,那肯定是为情所困。”姒儿断定。

    师门冷了她一眼,“不要用尔等凡夫的想法来臆测神仙,神仙与凡人所想,岂能一样?”

    神仙的心理活动是那么容易被你看穿的?再说了,神仙寿至千年万年,仙途漫漫,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冷却烦恼,但凡有事,终会云淡风轻。

    所以,凌上君在烦恼什么呢?

    “食色姓也,神仙亦然,不能幸免。”姒儿很肯定自己的推测,她抬眼朝师门一瞧,“仙尊当然没有这个感觉,恕我直言,您对他人情绪的洞察力是相当地低。”

    这就是仙尊无趣的地方,他不但铁血冷面,对朋友从不嘘寒问暖,更显其不解风情。

    不过,有一点他说得对,神仙的烦恼,实非她能帮得上的。

    事情尚不明晰,姒儿唯有转移话题:“仙尊与凌上君关系很好,是吗?”

    “算是吧。”

    “不,不只是这样。”姒儿半开玩笑道:“你们两个臭味相投,都是没什么朋友、又脾气古怪的仙人,哈哈……”

    笑过之后,姒儿又说:“不过,凌上君城府比你深,就算他有什么私事,可能也对你从未提及。”

    “你话可真多!”师门抱怨道,“真的醉了?”

    “醉了醉了”姒儿傻笑,终于承认。

    姒儿胃里翻江倒海,她忍了忍想吐的冲动,然后靠在了师门的肩上,“仙尊,肩膀借我靠靠……”

    “就当被你捉弄一整天向我的赔罪……”

    她放弃了、不管了,因为酒劲开始上头,她急需靠一下,这是她此刻能找到的最舒服的躺法。

    姒儿发现,仙尊没有耍无赖的时候,自己又不太清醒的时候,自己对仙尊有一种依赖的情感在悄悄滋生,下意识地把他当做自己的依靠。

    师门倒无异议,她喝醉后,师门有种任由她胡闹的耐心。

    此时,姒儿的睡相又勾起了师门的回忆,与小白龙近千年的陪伴里,他正是看着这张睡脸撑过来的。

    也就是这种没有第二个人看见的时候,师门的内心才开始柔软起来,难得有了暖意。

    虽然怒其不争,每天都希望她能有所长进,但回过头来想,她这样无忧无虑的状态,不正是他平生夙愿吗?不正是他希望姒儿能拥有的吗?

    好吧,至少,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在他还能为她挡下灾祸的时候,让她多开心一点吧。

    与此同时,师门也开始思考凌封紫给他的那个建议。

    回了行宫,姒儿已经酣睡不醒,师门只好把她送回房去,睡下后,她还喃喃说着梦话,师门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关门离开。

    飞鸾伏在门口,见师门出来它又立起待命,师门向它抛去了一节竹筒,飞鸾张嘴衔住。

    “将此信送往豢龙氏修远手上。”

    刚才还是坐骑,这会又成了送信差,身份转换飞快,飞鸾领命起飞。

    姒儿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夏棠一早上没见到她,最后才在桃树边的亭子里发现了她。

    夏棠走近,见姒儿坐在石桌边神态幽怨,持笔在画布上画着什么,夏棠觉得有点反常,明明发觉有人靠近,姒儿都不打招呼,这不像她的个性啊。

    夏棠探身一看,马上被那画上的尊容给逗笑了:“姒儿!你画的什么?哈哈。”

    再仔细看,夏棠惊觉:“这……不会是仙尊吧?”

    “正是!”姒儿每一笔的力道都充满了怨恨,“就是那家伙。”

    “可是,这画得……也太丑了吧?”夏棠委婉地说,“你这是在丑化仙尊啊……”

    “就是要丑化他,因为我又挨他取笑了。”姒儿把嘴一撇,忿忿道。

    夏棠:“能让姒儿这样气愤,仙尊是做了什么?”

    “我只是喝多了睡得久了一些,早上出门遇见他……你猜他怎么说……”姒儿越说越气,“他说我的脸跟盆子似的……太过分了,人宿醉过后脸多少会有点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说他过不过分……”

    姒儿告完状仍不解气,又往那画上仙尊的脸戳了许多点点,按姒儿说的,就是仙尊身上有许多可恶的点,“一天天的都这副嘴脸,净拿我开心。”

    “也怪我贱,今后非必要真别往仙尊眼皮子底下凑了,那不是自找不快吗……下回见了他,我要把耳朵堵上……”

    师门的刻薄无疑让姒儿心中冒火,他说话太直,也怪不得姒儿怨怼,夏棠对姒儿遭受师门特别的对待表示“同情”。

    “别生仙尊的气了姒儿。”夏棠眯了眯眼,笑着说:“陪我下山如何?”

    见姒儿气闷,夏棠有意带她出去散心。

    “好啊!好啊!”姒儿即刻弃画起身,一句下山让姒儿脸上灿若朝阳,烦恼一扫而空。

    得亏行宫还有温柔的夏棠,只有她掌握了哄姒儿开心的正确方法。

    就这么着吧,仙尊的身边,谁爱待谁待。

    姒儿雀跃地跟着夏棠走,跑出几步后想起什么,“夏棠姐,等我一下。”

    姒儿回过身掐指念决,用灵火把桌上的画布烧了去。

    这种大不敬的画还是得销毁,免得惹祸上身,毕竟,那仙人小气着呢。

    当真是下了山精神气爽,姒儿与夏棠照例来到集市,二人赶上了集市每天最热闹的时候,漫步其间,十分放松。

    巡逻的骷髅军自然认得她们,恭敬地向她们行礼致意,姒儿拉着夏棠溜了,“夏棠姐,不许你跟骷髅队聊公事,今天说好陪我的。”

    夏棠无奈又好笑:“行,行。”

    夏棠往姒儿手里递了一袋灵石,叫她看中了什么就买。

    姒儿掂了掂,这一袋能买不少东西呢,她揶揄道:“原来夏棠姐这么有钱?”

    夏棠只道:“仙尊给的月银。”

    作为炽灵行宫师门仙尊最信赖、仰仗的助手,夏棠自然也能从师门那领到可观的俸禄。

    “原来效力行宫除了管吃喝,还有月银可领?”姒儿惊讶,“那我为仙尊掌持药园这么久,为何一分未得?”

    姒儿想了想,得出结论:“这么看来,我是被仙尊算计,白白给他当苦力了?”

    姒儿凄叹自己:“怪不得仙尊非我不可,原来是看我好骗。”

    “只让牛干活,不给牛吃草。”

    “仙尊的心真黑啊!”

    姒儿喋喋不休,吐槽行宫那只铁公鸡,把夏棠逗得不行。

    之后,姒儿与夏棠在集市上好一顿扫货,一路逛一路吃,期间看中水果贩子的莓果,姒儿一口气挑了满满一篮,原本叫卖得口水都干了的小贩乐得见眉不见眼,“姑娘你真有眼光,这莓果滋阴养颜,保准你越吃越美。”

    姒儿把灵石扔给小贩并开怀一笑:“行!先买这些试试味,好吃回头再来买。”

    “托夏棠姐的福,我可以装一回富婆了。”姒儿提着战利品,十分开心,“夏棠姐,你需要买什么吗?”

    “我的月牙锥又到时间进阶了。”夏棠说,“今天需要采买一些炼器材料。”

    “行!”姒儿勾着夏棠手臂,“我们找材料商去。”

    .

    “炼器行怎么可以没有蓝眼晶石卖?”

    在连续几家店告知没货后,姒儿终于忍不住拍桌子,质问商行老板。

    “更何况是像你们这样的大宗炼器行!”

    商行老板是典型的商人,身形极胖,他摊手,“姑娘莫恼,蓝眼晶石近来稀缺的情况,已经是行内众所周知,我们打开门做生意,不会故意不卖给姑娘您。”

    姒儿还是不快,夏棠扯住了她:“罢了,姒儿,我们走吧。”

    出了店门,夏棠才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蓝眼晶石是法器精铸时最重要的材料,此种晶石只在南柱墟界有所产出,而如今南柱墟界归了魔族管辖,我想是因为魔族不擅长开采材料,所以断了货。”

    姒儿这才恍然,原来是魔族占着宝地不干活,姒儿心里惶惶,仙尊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些家伙赶走,一统柱墟界?

    揣着钱没地方买,姒儿二人只好郁郁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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