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忧手持一卷古籍斜倚在贵妃榻上,发髻高挽,几缕青丝垂落在她烛火下柔美的脸庞处,平日里高贵典雅的圣后在暗潮涌动的夜里泻出一丝女儿家的柔媚,楚楚动人。

    萧无忧眼下全无读书的念头,她迫不及待的等待着萧策扮成女子的样子。

    终于,萧策从帘后走出,身上穿着织造司赶制出的先帝在时时兴的蜜合色缠枝暗纹宫裙。

    萧无忧顿时眼前一亮,直愣愣的看着他,丁香小舌不自觉的舔了舔下唇。

    萧策将这勾人的美色尽收眼底,他故作矜持的缓步而行,哑声道:“夜深了,该歇息了。”

    萧策身上散着一股淡淡的女儿香,萧无忧凑近了细嗅,一时竟有些情迷。

    像,实在是像!三分相似的言语,七分相似的面庞,还有这一模一样的幽香,萧无忧有些痴迷了。多年的思念疯狂拉扯着她,一夜一夜难捱的孤寂哪怕只是短暂的充盈也足以让她疯狂。

    萧无忧定定的看着他,萧策伸手欲取她手中的书籍,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调戏似的握住他的手。

    萧策反客为主,一把将她从榻上捞起,抬起她因为兴奋红扑扑的小脸,柔软的唇落于她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肢让她紧紧地贴向自己,偏头吻了过来。

    缠绕的唇舌和气息让暧昧无限蔓延,她脑中一片空白,熟悉的香气像魔鬼一样诱惑她,她本能的想抱住他,紧些,再紧些。

    眼见难舍难分,萧策一把抱住她就要上榻,她忙用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从他的无边柔情中挣扎出来。

    “等…等等。”

    萧无忧无力的靠在他怀里喘息,月华如水般洒在未央宫的窗户上。萧无忧把他拉到铜镜前坐下,兴致勃勃的梳理着他的长发,想曾经无数次为姐姐梳妆那样为萧策梳妆。她欣赏着萧策与姐姐相像的容颜,萧策望着她倒影在铜镜中的模样,哪怕此刻的幸福是用这样的手段换来的,他也希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凤仪宫的宫女识趣的退出殿内,萧策单手将她抱起,一只手拆掉头上的发髻,将人狠狠的压在床榻上。

    年节完,他段祺总有多少狼子野心还是要回到北境,日日夜夜是他和忧忧夫妻情浓。

    寒来暑往,年复一年,夏蝉歌尽,秋叶凋零,京城下起第一场雪时正是皇后千秋。

    “朕与皇后携手走过了四个春秋了,诸位辅佐朕和皇后到今天,辛苦了。朕不是什么英明神武的君主,父皇给我的担子这些年只能说是么勉励支撑,偏劳皇后和诸卿了。”

    “陛下乃人中龙凤,这些年平北征乱,救旱救灾,富庶江南,千古一帝是也。”

    萧策睨了眼说话的人,温和的笑道:“不用说这些话,这些年大齐日益富强,诸位爱卿鞠躬尽瘁朕都看在眼里。皇后一力承担朝中事务,大齐有今天皇后功不可没!”

    朝中文武重臣都跪在大殿内,中立派,保守派,拥凤派心思各异,却都对皇帝突然搞这么一出感到奇怪。

    皇后的千秋向来不曾大办,这一次却要文武百官既家眷都进宫贺寿,陛下还将内阁重臣、朝中新贵,及以段氏为首的武将通通扣在大殿。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他们只能压下心底的疑惑,顺着萧策道:“皇后娘娘圣明。”

    萧策见状笑道,“朕的身体朕知道,外强中干,不是长寿之相。”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还不到而立之年,这是身强体壮,年富力强的时候。”

    他挥手打断臣子的恭维,斩钉截铁的说:“朕百年之后,皇后萧无忧灵前继位,皇后之子女立为太子,若朕与皇后未有所处,则从萧氏宗亲中选立嗣子。”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甭管什么派别都是不可思议,御史杜悯狠狠的将头砸在大殿的金砖上,声声泣血,“陛下不可!皇后后宫干政,牝鸡司晨,魅惑陛下至此。陛下若是执迷不悟,老臣今天就碰死在这大殿之上,也好对先帝有交代!”

    宋子文抽出怀中紧紧攥着的信件,激动浑身都在颤抖,她的声音像檐下的宫铃般清脆而坚定,撕破了几乎凝滞的空气。

    “陛下,臣有本要奏!”

    在一众魁梧的男子里她瘦弱的身躯似乎有些弱不禁风,可跪着一地黑压压的乌纱帽只有她抬起了银盘般白净的脸。

    “准。”

    宋子文拿出宋怀慎寄给她的信件,恭恭敬敬的高举过头顶,不屑的看着意图让女子永远跪在地上的男子道:“臣,工部侍郎宋子文代父宋怀慎表,‘男女各尽其能,异曲同工,共襄家国之治,非谓男女有尊卑之分。圣后幼而敏德,胸怀细民,因男女之分而申之,是毁国也。’”

    段祺虽听不大明白,但是他千里奔驰从边城赶回京都可不只是为了给无忧过生辰,他早收到了皇帝的密信,此番一定要帮娘娘得到她应得的位置。

    他冲龙椅上的男子叩首,“臣段祺领命,陛下圣明,圣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段祺,李曙等人一表态,武将们也都有了主心骨,吩咐附和道,“陛下圣明,圣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官集团有宋子文、程庭叙、云道等人打头阵,加上宋怀慎在文臣中几近于文脉般的地位,也基本上起不了什么波澜。

    滚滚向前的车轮里总少不了螳臂当车的蠢货,杜悯第一个打头阵。

    他见众人基本上都接受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仿佛疯魔般嘶吼,“你们把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女主祸国,牝鸡司晨,你们就这样弯着骨头认了主!”

    段祺早看不惯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就将他压制在地上,程庭叙颇玩味的笑道:“老师从前常说先皇是为仁德的君主,是以当时朝中总有许多官员颇爱死谏。大多数都被恭恭敬敬地请了下去,油皮都不曾碰破就名扬一时,有时先皇气急赏他们一顿庭仗,月余就治好的伤换青史留名,当朝大吏竟比商贾还会算计,次次都能做得稳赚不赔的买卖。”

    杜悯闻言目眦欲裂,“先帝,老臣对不住你啊,做了半辈子的忠臣,到老了竟被这样的黄口小娃儿嘲笑。”

    “哦,所以杜大人竟然是敢倚老卖老,仗着年岁大些就用性命要挟君王,用陛下的脸面来成全自己的脸?。”

    “你,你……”

    杜悯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话来,萧策也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好啊,朕今天就成全你。”

    段祺急呼道:“陛下不可!”

    “杜御史明日杖毙,就在大殿外打吧。”

    萧策轻笑着看向段祺,懒懒的问道:“辅国公要抗旨吗?”

    虽然只是一句看似玩笑的质问,段祺还是在瞬间感受到萧策的的杀意,即使依然深秋,他的背后还是立刻冒出一阵薄汗:“今日是皇后娘娘千秋,不宜见血光,陛下和娘娘琴瑟和鸣,什么都念着娘娘,是臣多虑了。”

    直到随着众人一起离开大殿赴宴,段祺还是感觉背后直冒冷汗,秋风扫过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李曙关切的问道:“段兄,怎么了?”

    “唉,同初,我总觉得陛下对我的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李曙看着这个不开窍的兄弟直叹气,自己和陛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他和段祺也是在西北风沙里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兄弟,这教他如何开口呢。“唉,段祺,你和娘娘?”

    涉及到无忧,即使面对兄弟段祺也不能吐露心声,只是说:“当年是娘娘开恩让我去参军,还帮助祖父平反,娘娘的大恩大德段氏全族齿难忘。”

    皇后守陵的事情发生在李曙参军后,其中的事情他亦不了解,知道的也不能透露给段祺,就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想这么多干什么,娘娘千秋后咱们就又要各奔东西了,好不容易聚聚,多喝几杯!”

    萧无忧看见他们远去的背影,自嘲般的看着手里的披风。

    恩情?她见他受凉忙让奴才们去取来披风,眼巴巴的准备去关心他,她做的一切在他眼里只是恩情?

    “冷月,把这披风扔了。”

    “娘娘,您一眼就相中了这进贡的狩猎纹乌金缎,做坏了好几匹才得了这么一件披风,您做了那么久,不能扔啊!”

    “微臣段祺参见皇后娘娘。”

    萧无忧冷冷的看着他,既欣喜又恼怒道:“你怎么在这儿?”

    段祺像是没听到似的,看着那披风眼睛亮了亮,“娘娘,这披风您不要不如就赏给臣吧,臣斗胆偷听了几句,冷月姑姑的意思这披风可是您亲手做的,扔了多可惜呀,请赏给臣吧。”

    冷月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萧无忧气极反笑,一把揪住段祺的耳朵,“胆子肥了?朕问你话呢。”

    “嘿嘿嘿,娘娘,臣耳朵听着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心里挂念着,回来看看果然是娘娘。”

    段祺一直很聪慧,可是他正直善良到身上总是莫名有一种笨笨的气质,一双眼睛见过流血漂橹的沙场却还是澄澈的像一弯清泉。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甚少有揪着耳朵、肌肤相亲这样亲密的动作,所以此刻反应过来的两人都红了脸。

    段祺结结巴巴的说,“臣…臣…”

    萧无忧强装镇定,“你能听出我的脚步声?”

    “…能。”

    她看着段祺羞红的脸,一把拿过冷月手里的披风,也难得怯了场。

    “本来就是给…”

    突然,萧无忧意识到这样的话或许太逾距,虽然这的确是她的心意。

    “这个料子很适合你的”

    皇后隐秘晦涩的少女心事还是没有宣之于口,萧无忧在努力压抑自己。

    可是爱意偏偏不如人意,疯狂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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