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外间陈文在叫:“那安宁公主不好惹,咱们赶紧逃吧,别管璟王了!”

    那头子却是心里一合计,将壶里的酒饮尽骂了句娘,他冲着萧绥道:“老子就算现在放了你逃,你们能放过我们这帮水匪?”

    “将功补过,可谈。”

    头子不信璟王,他只信自己。兵马声音越来越近,眼下逃是来不及了,只能挟了人质且看看能不能逃吧。

    酒壮怂人胆,遑论这头子还不怂,直接将铁门开开,将萧绥拎了出来。

    鹤一素魄欲动,被萧绥眼神制止,他二人也只能不动手装作也被挟持的样子。

    萧绥还在劝说:“你若愿意投诚,后面的事情孤自会安排。可你一意孤行不怕累积家人吗?”

    “老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少特么放屁。”头子把刀架在萧绥脖子上,看着几处火光若影若现,他呵笑一声:“你们这种人惯不会在意人命死活,今夜能逃就逃,逃不了,大不了带着你们一起死,也不枉我活这一遭。”

    萧绥眼神动了动,他对这种想法无法苟同,也不理解这人怎么能生出这么蠢的心思。

    “兄弟们!收拾上家伙什!”

    除却陈文还在笼子里瑟瑟发抖,其他人皆听命行事,这帮子野匪愣是生出一股马上就要上战场厮杀的气势。

    实际上也是差不多。

    只见四周火把越来越多,除却天险处,其他三面已被包围。

    默夭默伤开道,从林中一跃而下。

    为首的头子见有武林高手,手中刀又往萧绥脖子上凑了凑。

    缃缃随后到,见状嗤笑一声:“本宫劝尔等放下兵器投降,还能留个全尸,否则累及九族,得不偿失。”

    那头子见两个面具女人后面出来个穿着华服的女子,明明还是少女之姿,却无法把其真的当成个小姑娘。周身气势自不用说,偏偏那双眼里透着睥睨众生的冷淡。

    头子因缃缃这姿态,下意识忽略了她的面容,只大喝道:“少他娘的放屁!放我们走!小璟王性命自然无碍...否则...”

    “否则什么?”缃缃双手拢在袖中,面上已有愠怒:“本宫不受人威胁。”

    “默夭,默伤。”

    随着这句话是双生花的备战之态。

    弓箭手准备。

    “动手。”

    缃缃一言落下,头子还没反应过来,默夭默伤已经一前一后闪身至头子左右。

    眼见长刀就要刺过头子胸膛,萧绥出声制止:“留他一命。”

    默伤手腕一动,长刀在手中转换了个方向,刀柄直直敲打在了头子胸膛,手腕处。

    那头子也是有些武功在身上,却和高手差距太大,还没来得及害怕,身子就被击打得向后。他右手虎口被振得发麻,抖动不止,刚想开口说话,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鹤一素魄见状,也没再掩饰身手,从水匪手里脱离来到萧绥身侧。

    萧绥摸了摸并未受伤的脖子,开口道:“尔等投诚,孤保你们不死。”

    缃缃看向萧绥,看来自己这弟弟是故意被人掳走。她就说两名大内侍卫常年护佑,不过普通匪徒,哪里就能这般容易将他掳走。

    悬着的心放下。

    却不知道他是图个什么。

    “少来这套,把人逼上死路,再说保我们不死?”那头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今日栽了,便也就认了。”

    缃缃可没萧绥那么好的脾气:“弓箭手放箭,不必留活口。”

    秦顾之拦她:“也无须赶尽杀绝。”

    “匪徒伤及百姓不知人数,他们伤百姓的时候,谁又能来替百姓说上这一句。”

    秦顾之看着缃缃侧脸,欲言又止。

    萧绥转身走到缃缃身侧,弯腰作揖:“阿姐,留他们一命。”

    “缘由。”

    “这帮人都是水里的高手,用于治水再好不过。”

    “姚石八大水城,还能缺了水性好的人?”缃缃并不认同萧绥想法:“治水远用不着这帮人。”

    那头子大笑:“老子也不打算当朝廷的走狗。”

    这就是完全谈不拢,萧绥也不再坚持。

    弓箭不停,双生花也让众匪徒全然无反抗之力,犹如瓮中捉鳖。

    有扛不住的,弃了兵器。

    那头子却豪气,从怀里掏出号角吹响。那响声响彻山谷,在深夜听来颇有诡异之感。

    接下来的场景,也确实够诡异。

    随着号角是此起彼伏的熊吼。

    秦顾之闻声朝缃缃近了一步:“为何会有熊怒之声?”

    回答秦顾之是兵将的惨叫。

    默夭默伤退回缃缃身前,警惕看着四周。

    一共有二十多只熊从林子里跑出来,扰乱了局势。那头子手里的号角还在吹,似是驭兽之音。府兵有限,顾得了前顾不了后,很快山间这处又厮打起来。

    那头子呸了一声:“他娘的,真当老子好欺负。”说罢还有些得意:“饲养这些熊也不过为财,嘿嘿,没想到还能派上这用场。”

    不同于缃缃的愠怒之色,萧绥的神情有些玩味。

    “阿姐,你不觉着这人还有些意思吗?杀了有些可惜。”

    “你不杀他,他便要杀你。”缃缃环顾四周:“今夜看来是拿他不得,撤吧。”

    “公主,璟王,慕容校尉不日便到,这剿匪的事儿还是交给他吧。”

    缃缃看向萧绥:“璟王觉得呢?”

    “孤听阿姐的。”

    缃缃不恋战,也是这熊出现得让人措手不及。八城各处水路被封,今夜拿不得,谅这帮子水匪也逃不到哪里去。

    陈文躲在笼子一侧,没忍住呼喊:“公主,璟王救我!”

    这自然是没人理他的。

    猛兽出笼,不做无谓牺牲,兵马迅速下山。

    缃缃已然是累及,回府之后还是先带着萧绥去看了孙太傅。

    缃缃没在屋子里呆太久,就退了出来。

    又开始下雨。

    缃缃在廊内看着廊下打着伞的秦顾之,出声道:“秦大人为何还不回去歇息,马上就要天亮了。”

    秦顾之莞尔:“唤我三郎便是。”

    木荷闻言退到远处,将其他下人也带远了一些,给两人留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缃缃有些不耐烦,她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三郎可是有话要说?”

    “嗯,我送公主回院子吧,路上说?”

    缃缃没拒绝。

    这夜发生太多,从半水山打了个来回,还没拿下匪徒,缃缃没什么心思。

    路上对于秦顾之说的话,多是嗯了回复。

    “我临走之前,又向皇上递去了请婚折子。”秦顾之站定,他的伞朝着缃缃倾斜,自己的肩膀已经湿了大半:“这回我来驻守姚石,可能是临时的,毕竟我资历还浅,照理哪怕是外派也该是县令。这回事急,皇上一时想不到合适的人选,可能等想到了,我应该也就回京了。”

    “无妨,三郎外放与否不影响本宫心意。”

    秦顾之看着她的脸,很疲惫,有些想说的话又收了回去。他看着人进了院子,直到院门下了钥才转身走。

    里头的银杏伺候缃缃更衣,没忍住开口道:“秦大人对殿下可真好。”

    “话多。”

    银杏手上动作加快,倒是没敢再说什么。伺候了人睡下,出来还和木荷嘀咕:“殿下像是非秦大人不嫁了,可怎么没让人觉得殿下有多欢喜秦大人呢?”

    木荷拍了银杏后背一下:“最近殿下累,你说话警醒些。”

    “私下说说嘛,我不还是想着殿下能嫁个欢喜的郎君。”

    “殿下的心意,又岂是我们能猜测的。”

    第二日傍晚,慕容沇带着大批人马到了姚石。

    不过缃缃安抚完毕九院百姓仍旧没见到他人,她心下还有点稀奇,狗皮膏药转性了?

    “慕容校尉来了之后动向如何?”

    木荷端了沏好的茶递给缃缃:“因着水匪之事,忙得见不着影子呢。听白鹤说,那水匪狡猾,水性又好,还炸了慕容校尉两条船。”

    “几日了?”

    “有五日了呢。”

    “璟王那边淤泥清理得进度如何?”

    木荷摇摇头:“今儿又有一处河道决堤了。”

    “那看来那帮匪徒确实有本事,这头是清理不及;匪徒处倒是还能在水患之中炸了慕容校尉的船。”缃缃饮了一口茶,任由银杏给她捏着肩膀。

    她现在倒是有些认同萧绥的想法了。

    只不过已经兵刃相见,如今再招安该是晚了。

    “还有呢殿下,昨儿璟王带了一批人,在半水山上挖出了四座金佛,每座足有一个壮年男子那么高呢。”

    “金佛?”

    “对,估摸是前太守从百姓处搜刮来的,如今被璟王又用之于民了。”木荷见缃缃神色还可以,打趣着:“璟王自己私库的账可算是平了。”

    “姚石的世家商户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

    “没听说。”

    缃缃又饮了一口茶,她猜再过个两日,就该有人上门送钱来了。

    这四尊金佛是前太守的手笔,百姓的银钱可浇筑不来这么多。少不得得有了姚石的地头蛇给陈文送的,那具体只是孝敬的银子呢,还是旁的,这是还没时间查。

    不过慕容校尉正在捉拿前太守和水匪,等人落榜再出现交代就晚了。

    少不得得趁着这会儿出来卖个面儿。

    如今治水最缺的就是银子和人才,送钱或送人,都能免去一些麻烦。

    总好过把自己和璟王逼急了,杀鸡取卵好吧。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缃缃听着雨声午睡,与此同时从上京加急送来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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