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温度降得很快,风速也比白天的快。

    郁声握着手里的剪刀,隐约闻到了些血腥味。

    像动物的血腥味,也许是猎杀的动物或者受伤的人类。

    郁声的脑海里,一个念头很快闪过,又消失。她专注眼前的景象。

    眼前是重复的幻影。

    似乎是因为冰棱的速度太快了,他的幻影有十几个,浮现在空气中,十几个幻影的表情一模一样,就连脸上的纹路也毫无变化。

    配上那重复的声音——

    像玩密室逃脱。

    “你是不是不行啊,人家都还没出真招,你就怂了?!”

    “你是得了三型综合症吗?你动一下是会减寿吗,我请问呢?”

    “哎!我真看不下去!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人。人家可是被好多高阶异能者看上的人呢,万一到时候,她去抱抱大腿,跪在地上求求别人,说不定挨揍的就是我们了,哈哈哈哈!你怕吗?怕的。”

    “请不要再玩碰瓷梗了好吗?我们郁声也是个脆弱敏感的小女孩呀!”

    “怎么了,瞧不起关系户是吧。关系户就不能脚踢伊甸园,拳打异形窝了?”

    ……

    “就算运气好又怎么样,”奚落声紧跟在嘲讽声后面,“你看,那些人现在不还是抛弃她了?这么危险的地方,她们就让郁声一个人来了。”

    。

    有那么一瞬间,郁声内心毫无波澜。上辈子她几乎每天都这么被网暴过。因为有个流量队友,那段时间成绩又陷入低估,所以作为队内最沉默,死忠最少的郁声,天天被队友粉指着鼻子骂菜。

    她的每条vb下面,几乎都会叠五千条恶评以上。

    ——人类真是一种共性众多的生物。

    包括冰棱。

    他的声音还在不停纠缠着郁声。

    “十分钟,”冰棱大概用鼻子笑了一下,发出气音,傲慢地问,“我给你十分钟,如果你找不到我,就给我录跪下认错视频吧。”

    ……

    嚣张、目中无人。

    沉默许久的面板忽然上线,小心翼翼地问道。

    “玩家,需要我的帮助吗?”

    “——不需要。”

    郁声的想法很简单。

    在这个世界混了一段时间,她大概也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她不信,一个异能者很难高速奔跑这么久,也不信真有人能够同时出现十几个幻影。

    而且,最可疑的一点。

    冰棱不跟她打。

    郁声觉得有几个可能。

    第一,冰棱喜欢逗弄别人。

    第二,他的异能,根本不能和人正面对抗。

    郁声有些暴躁,想发火。

    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她,她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

    郁声抬眸。

    冷眼。

    声线压低,夹杂着烦躁。

    “让开。”

    ——

    冰棱漫步在后屋的石屋里。

    他的异能其实是制造一定的幻觉。

    他趁着这个时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是海文城的小贵族,这个头发,是他在奥德赛整容医院,花了大价钱做的。

    很时髦,很好看。

    他很珍惜自己的发型。

    在海文城,奥德赛整容医院,就是时尚风向标,毕竟这个医院审美和技术都很高潮,并且只坑穷人和重归者,在大家族里的风评很好。

    他得意地把后背靠在石头墙上面,打算安静等待十分钟。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见了石头破裂的声音。他摸了摸自己的背后,发现背上有水润的痕迹。

    ——奇怪。

    这石头是渗水了吗?

    冰棱内心有点发怵,他往前走,想要转移到其他地方。

    但这一路,他总能听见背后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周围稀疏的林木也似乎在响动。

    冰棱行走的速度更快了。

    他不断地看着手上的终端。

    五分钟……还有五分钟,马上就可以去到人多的地方的了。

    他额角被莫名的恐惧与汗液袭击了。

    他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开始往前跑,但无论怎么样,那响动似乎都一直紧跟在他后面,始终保持匀速。

    冰棱想要使用异能,但他的异能只能对看到的、有实体的对象使用。

    七分钟。

    冰棱后悔了。

    他不应该……约定十分钟的。这个荒原的村落太诡异了,离开大部队,他也许会被其他东西盯上。

    ——九分钟。

    冰棱转回了原来的地方。那里灯火通明,嘻嘻嚷嚷,那一直尾随着的声响也不再响动。

    终端上,正显示着计数时间。

    九分五十九秒。

    他彻底赢了,大获全胜,把郁声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了。

    冰棱的心回落。

    冰棱内心为这个念头感到自豪。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了一肚子刻薄尖酸的攻击,打算等下以胜利者的姿态,尽情嘲笑郁声的无能和可耻。

    以此来让自己扳回一城,扳回自己在圈子里的脸面。

    他即将走向灯火的那一刻。

    一只手,出现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他。

    “你没洗头发,”一个属于女性的,低沉的,熟悉声线。

    “我抓到你了。”

    一个黑色的袋子套在了冰棱的脸上。

    空气、光线、声音——

    被强制剥离。

    “那里怎么好像有人啊,两个人!”

    “什么,她回来了?她不打算跑了?我本来都已经写好了郁声落荒而逃的帖子了呢?!”

    “怎么有个人在被打?看起来打得好激烈?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吗——我看得都有些痛了。”

    “冰棱他打人了?他真不怕被高阶异能者找事啊?他是条汉子,我敬他是条汉子。”

    “好像不是……”有个人犹疑道,“冰棱是被打的那个。”

    。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打人的,被打人的,看别人打人的,看别人被打的,齐刷刷沉默了。

    没有人想过两个人的实力差距,会这么大……大到一方可以完全凌虐另一方。

    这场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惨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单方面打斗持续了九分钟才结束。

    郁声站起来的时候,手痛,腰痛,脖子还有些麻。

    她的手指已经摩擦变红了,有的地方甚至出了点血。

    郁声把冰棱,以及刚买的【黑影】丢在原地。

    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虽然是高阶异能者,但冰棱的异能,根本无法跟人正面对抗。

    怪不得擂台上没看见过这个人。

    郁声甩了甩手腕。

    把剪刀递给了凯瑟琳:“谢谢您。”

    “不用谢,”凯瑟琳微笑,“我以为您拿剪刀是想杀死他,没想到您还给他打理了一下头发。”

    郁声把冰棱的云朵头发剪成了狗啃泥,因为她看那团头发不爽。

    “您放心,”郁声的手指很烫,这种感觉延伸到了手臂,让郁声的意识都有些发沉。

    郁声又重复了一遍:“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为难的。”

    凯瑟琳眼睛里装满了笑意,看起来很亲切。

    ——

    凯瑟琳是个热心市民。

    她热情地招待郁声一行人,并把郁声安排到了一个石头堆成的屋子里。里面的床用木板连接而成,凯瑟琳打开床两边的柜子,说:“如果你们有行李,可以暂时放在里面。”

    郁声真心实意地表示感谢。

    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出钱或者其他物资的准备了,没想到凯瑟琳竟然分文不收,还给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舒适的住所,以及当地的特产——

    虽然说很难吃。

    荒原动物种类繁多,所以挑挑拣拣,也能找到一些能吃进口的动物。只是大部分动物,都不怎么入口。

    郁声吃了一口莱茵口中的沙土鸡。顿时感觉滤镜全碎。

    天。

    很柴的肉,很油的皮,很寡淡的味道。

    这只鸡简直是白死了!

    凯瑟琳眯着眼睛,问郁声:“你觉得好吃吗?”

    这么多人,凯瑟琳单独来陪着郁声几个人吃饭,给足了尊重。

    也许是一种无声的道歉。

    郁声说:“很好吃。”

    不过,这肉虽然难吃,但也是郁声在这个世界里吃到过的最好吃的东西。郁声勉勉强强能接受。

    但吃到一半。

    郁声余光看着莱茵很克制地吃着肉,眼睛不断放光的时候,内心忽然一软。

    她觉得肌肉不好吃了。

    她把没怎么动过的一碗鸡肉,全部推给莱茵。

    西原林最常见的照明工具是烛火,在红色暖光的照耀下,鸡汤表面,堆满了泛着金灿灿的油脂。在郁声那个世界,这被视为不健康的象征,但在这里,这似乎成了美味的象征。

    油脂,高热量,行动的燃料。人类本能与基因,就决定了他们无法拒绝的油脂。

    郁声说:“我胃痛,吃不下,你吃吧。”

    莱茵抱着碗的手顿了顿,“你……你……”

    “你别误会!”郁声连忙说,“真的很好吃,我很喜欢,只是这一次真的胃痛,不想浪费粮食,所以还是你们吃吧。多吃点,下次再给我分点就好。”

    莱茵没动那一碗肉,只看着上面浮动的光。

    郁声的余光落到了旁边低头的顾箫,想了想,挑了一块鸡肉到后者碗里。

    郁声说:“你太瘦了,多吃点。”

    顾箫显然是没想到会来这一出,她脸上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我……”

    “好了!”

    郁声一锤定音,没给两个人拒绝的机会,假装很热的开始扇风,边扇边说。

    “好热,我出去一会。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吃完了。——浪费粮食的话我会打你们的!”

    她边扇边往外走,手指上的血迹和摩擦痕迹,都不小心地露了出来。

    烛火一点点变短。

    “凯瑟琳小姐,”莱茵问,“刚刚她一个人进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凯瑟琳点了点下巴,“啊”了一声,笑容如初。

    “她啊,好像被别人欺负了呢。”

    ——

    这对于冰棱来说,是不平静的一晚。

    他被揍了个半死,真爱保养的头发也没了,在伊甸园辛辛苦苦攒的信用点也没了,他的人生因为郁声陷入了灰暗!被家族里的某些人嘲笑就算了,好不容易拖着伤痕累累的病体,准备回家,没想到转角就碰见两个人。

    不对。

    是两个癫子。

    周围没灯,这两个人都看不清脸。

    一个人声音低沉,咬着牙问:“你白天打了谁?”

    打了谁?

    什么?!

    奄奄一息的、行动迟缓的冰棱,差点当场被气到回光返照,他崩溃喊道。

    “什么打人!”

    “你们是癫子吧!”

    他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有人还记得《十日公约》里说过的话吗,他能不能拿《十日公约》去维权啊!

    还好,另一个人尚存几分理智,及时制止了冲突的发生。

    “不要动手,会被人抓到把柄的。”

    还好,总算有人有些理智。

    下一刻。

    冰棱听见了,残暴的、血腥的、足以令人昏厥一万次的话。

    “我可以让鸣蝶钻进他的身体里。他不会死,只会成为我的养料——直到他体内的养料被吸干为止。”

    “你放心,”顾箫手上,似乎有细小的白色虫卵掉落,虫卵像一朵朵漂浮的棉花,在空气中出现片刻就消失。

    她抬眼,眼睛黑沉得可怕:“不会有人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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