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个高挑消瘦身影的消失,挂着“京极堂”匾额的旧书店、小竹林、眩晕坡等旧日景象一一隐入浓雾,方才还澄明的天空暗了下来,潋滟的湖光也蒙上了厚重的黑纱。

    茜怔怔地站在那里,情绪如黑雾笼罩的视野一般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清明的眼神转而空洞灰暗。

    极致的黑从茜的脚下蔓延,向四周延展,直到整个湖面再也透不出一丝光芒,没有一点波澜。

    晦暗的影子悄然回到茜的身边,笔直的身形突然弯曲,似乎在确定着什么,不一会儿又再次发生变化,在人与影的连接处化为一双巨大的手,猛地将茜拉入水中。

    哗啦……

    死寂的湖面掀起巨大的水波,似冷水落入滚烫的油锅,炸出大大小小的数不计数的泡泡,在强烈的窒息感中,茜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洁白的天花板吊着明亮的白炽灯,耀眼的灯光刺得我目眩头晕,我抬起手臂遮住双眼,一点儿也不想动,像每一个被妈妈强行唤醒吃饭的清晨。

    要说和前者有什么区别,只能说心情并不痛苦,身体也没有疲惫感。

    我躺在床上,保持着手臂压在脸上的姿势,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

    我很享受这种平静,但神经舒缓后很快就静极思动,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想昨晚的事。

    昨晚、我和佐助好像吵架了,吵得情绪上头,佐助拿写轮眼瞪我,把我气哭了,然后…今天就躺进了医院。

    我居然有被佐助气进医院的一天,真是糟糕的回忆。

    嘶…眼睛好痛,不、不对,不是被他气哭了,是被他的写轮眼勾起了糟糕的记忆,身临其境的剜目之痛,时隔一年,我又一次体会到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只存在可能存在之物,只发生可能发生之事。】

    就算被偷袭,止水也不会死,所以他的死因只能是自/杀,我早该想到的。

    止水啊,真没想到连你也在欺骗我,我还能再相信你说过的话吗?

    为了伤害你的人欺骗你的族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守护之道吗?你到底在守护谁?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守护,那么,鼬又是怎么想的?他和你是一路人吗?

    我该怎么说服自己,我成了自己信任的兄长们的敌人?

    这个亲人、朋友都不可信、全是谎言的世界,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不会是任何人的敌人。如果有人视我为敌,那么,他就是我的敌人,对,敌人,凡事对我挥刀相向的,都是我的敌人。

    敌人,当杀。

    我不该试图了解止水、鼬的想法,我不是他们,我只要做好『宇智波茜』就可以了。

    『宇智波茜』的敌人、宇智波一族的敌人在哪儿呢?

    他们,在木叶吗?

    他们在木叶。我知道,我记得那个护额。夺走止水写轮眼的人必定是宇智波的敌人,我不是在为止水报仇,而是为承受了两次剜目之痛的自己报仇。

    另外,我不相信他们只夺走止水一个人的眼睛,在那之前,一定还有其他的宇智波被暗害。

    我要找到他们,一个一个找,慢慢找,一个也不漏掉。我所承受的痛,必定百倍还之。

    如果我能感应到写轮眼,该多好啊,佐助的眼睛,要是…不行,他会很痛的,而且失去一只眼睛,会变丑的。

    佐助他不该开眼,如果他的眼睛被夺走,现在的我能让他长出新眼睛吗?

    我看着自己干瘦、无力的双手,实在说不出我有保护他的能力。

    束缚还有必要遵守吗?

    我必须承认我的行为草率了,这具身体有大问题,我不该再使用它,它就像一个无底洞,无论我投入多少咒力,身体都没有变得更好、更强。

    我似乎比佐助更需要时间成长呢!

    “你挡着脸干什么?”

    佐助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我想得入神,一点儿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放下手臂,下意识眯起眼睛,却没有感应到刺目的灯光。

    我抬起眼睛,看见佐助站在床边,影子恰好投在床头的位置,也不知他在这儿站了多久。

    茜双手放在身体两侧,手心交叠,睡姿安详,一双纯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佐助,佐助回以凝视,俩人视线交融足足五秒才分离,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谁也没提昨晚发生的事。

    茜不眨眼的样子像个人偶,佐助凑近,好奇地端详着她,得到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笑了笑,探出手贴在茜的额头,试了试她的体温,“不烫了,好好休息,明天再接你回家。”

    “好”,如果咒力无法修好这具身体,那我必须想其他办法,待在医院倒是个接近医忍的好机会,“有吃的吗?我好饿。”

    “你等等,我给你拿。”会喊饿是好事,吃饱了身体也会好起来吧!

    佐助正准备去拿食盒,起身的动作忽然一顿,坐着转了半圈,伸手提过食盒,过长的衣袖里只露出一截手指。

    别别扭扭,必有古怪。

    “手怎么了?”我没给佐助挣扎的机会,坐起上半身,拉起了他的衣袖。

    佐助白嫩的手掌上缠着很长一截绷带,肉眼可测,直达小臂手肘。

    被发现了,佐助也没再挣扎,“不小心蹭到了,已经擦过药,很快就好了,没事的。”

    我不敢用力,只能握着他的手指,拎着他的手臂翻来覆去地看,没好气道,“你这真会蹭。”

    整个手臂都有伤,只怕是摔了,才会有这么大面积的擦伤吧!

    “我是怎么来的医院?”

    佐助小心地觑了妹妹一眼,“呃…有个大叔在南贺川这边钓鱼,我拜托他背你来的。”

    我不信他会把我一个人丢在屋子里,独自出门,“背我的是你吧,还有哪里摔了?”

    “不”,看着茜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佐助佐助抿着唇,眼睛飘忽,“我力气不够,带着你一起摔了。”

    我动了动腿脚,没有感觉到哪里不适,“一起摔了”只怕也是假话,“不能沾水就别做饭了,木叶的饭馆挺好的,一天换三家也够换到我回家了。”

    “嗯。听你的。”

    佐助绷着脸,几度想抽回自己的手,我也不好再逼问他。

    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心里有数就行。

    我松开了佐助的手,身体向后靠在枕头上,看着他把桌子架在床上,再把食物一个一个摆上来。

    “佐助。”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我,我别过脸,“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像保护我那样。”

    空气里有片刻的沉默,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佐助的声音,我转过脸,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他笑了笑,眼睛里有星星在发光,“好。”

    有求必应的佐助,让人好不适应。

    我原本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打了好几页的腹稿,他一个“好”字,让那些话变得无足轻重,我只能沉默地吃完了我的病号饭。

    茜总是能很快发现他隐藏的事,有一个聪慧的妹妹,带给佐助不小的压力。

    他或许真的很笨吧,听不懂鼬说的话,也看不透茜焦虑的原因,小心眼地以为她嫌弃自己,和她吵架,更是害得妹妹伤了眼睛。

    很差劲呀,他这个兄长。

    茜很讨厌失约的人,他会好好遵守约定,绝对不能像某个人一样。

    佐助收拾完饭盒,又给茜读了一篇忍者手册,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说,“哦,对了。绫子小姐说你的体质特殊,给你用的药剂全部都是一位叫野乃宇医师配制的,为了更好地了解药效,需要你留院观察几天。明天,大概不能接你回家了。”

    “啊?好,我明白了。”温柔又安静的佐助,仿佛鬼上了身,我更喜欢他骄傲矜持的模样。

    佐助交代完这件事就走了,为了我们俩接下来几天愉快的用餐体验,他说要好好收集一下木叶的美食情报。

    我很想告诉他不用那么慎重,毕竟食物对我已经失去了意义,但我想了想自己以往的对食物的挑剔表现,又放弃这个想法。

    保持不变的习惯,佐助会更安心吧!

    佐助一走,病房顿时变得很冷清。我睡了一整天,现在精神充足,很想做点什么,然而身体依旧很乏力,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是药效的缘故。

    百无聊赖的我只能睁着眼睛,盯着窗外的树梢,郁郁葱葱的树叶间猛然出现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嗯?乌鸦的眼睛是红色的?】

    我坐起身体,视线锁定这只红眼睛的乌鸦。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小乌鸦啄了啄自己的羽毛,振翅飞走了,只留下一枝轻轻颤动的树枝。

    我看错了?但我心里始终觉得很违和,可能是因为我最近对红色过敏吧。

    “唔,好久不见。”

    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打断了我的思考,我的视线从窗外转到了来人的身上。

    一头耀眼的银发,一只无精打采的眼睛,这就是木叶技师-旗木卡卡西。

    我始终无法想象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把他摧残成这样,二十来岁的大好青春,比我更像吊着一口气的尸体。

    卡卡西两手空空,很显然不是专程来看望我的。

    “好久不见,卡卡西。”

    “你这人怎么没事就来医院呀,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在跟踪我哦!”我拽起被子,整个人都蜷缩进去,只留出一双眼睛,做足了紧张害怕的模样。

    卡卡西梗了一下,眼神无奈,“嘛,别紧张。我只是过来办点事,恰好听说了你的事。”

    你的熟人真多呢!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点头附和,动作随意得像极了敷衍。人靠在门边,似乎不打算进来。

    卡卡西迟迟没有进入正题,我猜不出他的目的,也懒得试探他,索性和他尬聊,“办点事?”

    卡卡西又点了点头。

    我慢慢松开攥在手心里的被子,目光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卡卡西,“你受伤了?”

    卡卡西摆摆手,并不多说,“小伤。倒是你,怎么弄的?”

    宇智波大都很注意仪态,我从来没有见过卡卡西这样的形态懒散的人,很不习惯他乱七八糟的姿态,总想把他掰直。

    我伸出食指,晃了晃,“哪有人会把自己往死里弄的?你真不是来笑话我的?”

    茜一改平日里的乖巧柔顺,眸中泛着狡黠的光,嘴边翘起一个调皮的弧度,让卡卡西又想起和她在料理屋的那次见面。

    那时的她安静从容,举手投足都带着宇智波家风的矜持有礼,即便热爱美食,品尝食物也不会发出夸张的声音,但你可以从她熠熠生辉的眼眸中看到她的快乐与满足。

    现在的茜,卡卡西看不出她快不快乐,她的眼睛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笑。

    【那件事对她,也不是毫无影响,她只是习惯了用最利于自己的姿态来应对外界。】

    这样一想就更奇怪了,作为家中的幼女,父母疼爱,兄长纵容,就连同胞兄弟也处处让着她,这样的孩子,怎么会养成看人眼色生存的本能。

    看来暗部的情报也不怎么准啊,卡卡西暗暗叹了一口气。

    一开始只是出于一起吃过饭的缘分才来看看她的,结果接触得越深,卡卡西越觉得诡异,试问什么样的人会让你觉得处处合乎心意?

    宇智波茜就是这样的人。

    卡卡西知道如果有人知道了他的想法,第一反应可能会觉得他是变态,可他自己心中明白,没有人能处处让别人满意,除非对方有意取悦你。

    如果茜不是天生具有亲和力,那就是在刻意取悦旁人。卡卡西宁愿相信宇智波茜天性温和,也不希望她是后者,因为她才七岁,这般年纪如果就能做到察言观色,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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