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书蕤从来没想过和李玉威一日出城。

    李玉威此行必将遭各方势力阻拦,脚程自然快不了。

    她本想晚个一两日出发也无妨,可窈娘密报,沈家在青川有动作了。

    郁书蕤不得不连夜收拾东西出发。

    出发前郁书云来到葳蕤轩,“云儿?快来让我抱抱,这下怕得几个月之后才能见到你们了。”

    郁书云眼角含泪,最终像是下定决心:“出来吧。”

    十二道黑影顿时现身,显得葳蕤轩有些狭窄。

    郁书蕤讶然,书中有写到,郁义培养了十二个死侍,以十二时辰作名字,陪他征战北疆,身手是个顶个的好。

    自郁书云出生那日起,郁义也为郁书云培养了独属于她一人的十二死侍。

    书中的郁书云就是嫁给了夏灵靖之后都不曾告诉他。

    “姐,这是父亲留给我的侍卫,让他们和你一同前去青川吧。”

    郁书蕤有些迟疑,她带去了,京城怎么办。

    郁书云似知她心中所想:“姐,你就带六个过去,京城留六个,这样写信也方便不是?”

    “好,依了你。”郁书蕤也不再推脱。

    郁书云嘴角微勾,狡黠地笑了。

    郁书蕤带走了大丫和二丫,二丫手下管着的情报网仔细交接给了秦漪。

    就在郁书蕤乘着马车离京时,沈府却有些不安宁。

    “逆女!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沈自凇气得两边胡子一颤一颤的,手中握着一根马鞭作势往跪在地上的女孩儿打去。

    女孩身着鹅黄色百褶裙,背上赫然是几道血淋淋的鞭痕。

    “父亲,今日就算您打死我,我也不嫁!”女孩身子颤动,连带着声音也微微颤抖,双眼睛闭,语气却格外强硬。

    “你!你!你!好,那我便成全你!”

    鞭子落下的一瞬间,一道人影冲出来挡下了这一鞭。

    “老爷,您要打死我们的女儿,那就连我一起也打死吧!”沈夫人泪水涟涟,抱着沈岫玉。

    沈自凇愤恨地将马鞭往地上一扔:“跪在祠堂里好好反省反省,看看你对不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

    随后又吩咐下人:“没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放小姐出来,也不可送任何吃食!”

    待一切归于平静,沈岫玉从袖中拿出一个粗制的竹编小兔,凝视着小兔无言,却泪水涟涟。

    竹编小兔模样虽不太好,却无比光滑,想来主人经常盘玩,很是爱惜。

    就在马车即将驶入青川地界时,一位身着粗布素衣的女子,步履匆匆,从道路边的草丛奔了出来,不时地往身后看去。

    她的发髻已完全散乱,脸颊上是大大小小的泥巴痕迹,眼中闪烁着忧虑却坚毅的光。一个女孩紧紧依偎在她的怀里,小手紧紧抓住女子的衣襟,脸上写满了恐惧与不安。

    “一会儿到了青川,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

    话还没说完,忽而听到了马匹受惊的嘶鸣声,车夫猛地停下马车,三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二丫拉开帘子:“发生何事了?”

    “这……”车夫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子有些为难。

    郁书蕤闻言起身出去查看,大丫和二丫将女子扶上马车。

    见她闭口不言,还有些惊魂未定,郁书蕤想先将她手中的小女孩接过来。

    女子瞥见郁书蕤的动作,摇着头抱紧小女孩拼命地向马车角落蜷缩:“不要不要!”

    见状,郁书蕤示意大丫二丫先到车外。

    车轮再次滚动起来,马车平稳向前。

    “这位姑娘,我们没有恶意,你先坐上来好吗?”郁书蕤坐在了另一个角落,和女子保持距离成对角。

    待女子平静下来后,郁书蕤将水囊递给女子。

    女子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说:“谢谢这位小姐。”

    郁书蕤摇摇头。

    此后马车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一路无言到了客栈,二丫和车夫在外面停马车喂马。

    女子在看清楚客栈四周后有些慌张,作势朝来的方向走。

    郁书蕤赶紧将她拦下:“姑娘,天色渐晚,夜里不安全,还是先歇息一晚吧。”

    女子不听劝,声音低沉似怕被人发现,有些撕心裂肺:“青川比夜晚更危险!”

    就在争执间,客栈又来了客人。

    “公子,今晚我们就在这歇息吧。”

    郁书蕤抬头,居然是李玉威。

    李玉威看见郁书蕤,眼中一抹喜色闪过。

    “郁小姐,你们怎么在这儿?”

    郁书蕤趁机拉过女人坐下:“白家族亲被害,我前来慰问,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顺便将其小厮送回。”

    “那这位是?”李玉威看了看抱着孩子坐立不安的女子。

    郁书蕤将情况托出,至于其中的隐情,郁书蕤表示无奈,这位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肯说。

    “姑娘,我们家大人是新上任的青川郡郡监,你有何冤情都可向我们大人申诉,大人定会为你做主。”李玉威一旁的南箫拍了拍胸膛,满脸骄傲地说。

    女子猛地抬头盯着李玉威:“你是新的郡监?”

    李玉威点点头。

    “你们和沈家是什么关系?”女子异常警觉。

    “没什么关系。”

    李玉威勾起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木桌。

    随后笑着轻声说:“若非要说有什么关系,那便算仇人吧。”

    女子端详李玉威许久,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作势要跪下。

    一旁的郁书蕤急忙拉住她,摇摇头,靠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上楼回房间。”

    待一行人上楼,掌柜朝小二使了个眼神,小二点点头出门了。

    郁书蕤和李玉威站在二楼拐角将底下场景一览无余。

    郁书蕤叹气:“这下难度更大了啊。”

    “无妨,邪不压正,兵来土掩喽~”李玉威倒是看得很开。

    “你怎么到得如此之快?我还以为你一路上会有很多阻拦。”郁书蕤看他身边也只有南箫一人。

    李玉威眨眨眼,神秘一笑:“自是有人相护。”他们可不能让他死在赴任路上,不然可就白费功夫了。

    一进房间,女子便扑通一声跪下。

    “求求大人救救我家老爷,救救齐府上下!”女子泪水涟涟。

    “齐府,可是齐郡丞?”李玉威若有所思。

    郁书蕤将女子扶起来在木凳上坐下,为其倒了一杯茶:“润润喉,不急,你慢慢说。”

    原来,就在前两日,李玉威接任青川郡郡监的消息一出,沈崤墨便突然发难。

    连夜带人押了齐家上下数几十号人,说什么当时税银未缴够数目不是因为没有征收够,而是因为齐良私吞,并未上缴。

    齐夫人因带孩子回娘家小住,暂时逃过一劫,等她回来弄清楚情况后便急忙带着孩子又离开青川。

    不曾想,当时没注意郁书蕤马车驶来的方向,又被带了回来。

    “那齐大人可否真的……?”

    “郡监大人明鉴啊!我家老爷清清白白,至于为何会少缴税银,那是因为朝廷的税收太重了,老爷心疼百姓,便偷偷少收了一些杂税。可由于交通和通讯不便,税银的征收和解送往往都会存在一定的出入。不知为何遭到弹劾,降了职。”齐夫人焦急地说。

    “之前的郡监呢?他肯定能证明齐大人并没有贪墨税银吧?”郁书蕤问。

    齐夫人摇摇头:“可如今,那位孙大人已不在青川了。”

    郁书蕤与李玉威对视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异口同声道:“河西郡!”

    孙平被调到河西郡下的掖县做县令。

    现在才发现,这一操作怎么有点明降暗升的味道。

    河西郡同其他郡的情况有些不同,其为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也是大陈防御西北少数民族和西域诸国的重要屏障。

    最特殊的一点是,河西郡上属的凉州未设州牧,而是由大陈唯一的异姓王河西王季竟遥直接管辖。

    河西郡作为凉州的中心,更是重中之重。

    女子走后,郁书蕤和李玉威坐在昏黄烛火下。

    “此事恐怕牵连颇深,齐良当时税银之事怕不是孙平的手笔。”郁书蕤神色凝重。

    李玉威想到了其他事:“还有一事,为何白家远亲会求到郁府上?”

    “我母亲是……不对!纵有千般冤情也合该去求我外公,怎会来求我母亲一个外嫁女?白家可还没倒。”郁书蕤细思极恐,大意了,这是在诱她郁家入局。

    想到这,郁书蕤有些自责,怪自己还不够谨慎小心。

    似察觉到郁书蕤在作何想,“没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且看背后之人究竟有何阴谋。”李玉威宽慰道。

    “你再仔细想想,那人当日可有什么异常?”

    郁书蕤沉思,那日男子欲言又止的模样浮上心头。

    “那日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我原以为他是因母亲没有立即答应帮忙想再求求情,如今看来怕是想告诉我们一些东西。”

    “可惜人已经死了,线索只有这枚令牌了。”郁书蕤又将蛇纹令牌拿出。

    “齐家人定于下月初十问斩,看来我们得走一趟河西郡了。”李玉威和郁书蕤对视一眼。

    “齐夫人明天不能和我们一道去郡署,现在恐怕也不太安全了。”郁书蕤想起刚刚看到堂下的那一幕,沈峭墨估计已经知晓了齐夫人,也不知为何没前来拿人。

    “你先偷偷将她母女二人和小厮一同送到青川白家,他家主人遇害,想必定会帮这个忙。”

    “好。”

    待郁书蕤回到房间,“夜半,鸡鸣。”

    两道黑影现身:“大小姐。”

    “你们将齐夫人母女和小厮一同送至白家,这是我的亲笔信,一同交给白家。即刻出发。”郁书蕤将笔墨刚干的书信装至信封。

    二丫有些迟疑:“小姐,如今天色……”

    “迟则生变,若沈峭墨一会儿突然来拿人就晚了。”郁书蕤神色凝重。

    几人到了齐夫人房间,郁书蕤说明情况后,齐夫人泪水涟涟:“谢谢郁小姐和李公子。”

    夜半和鸡鸣连夜将三人送至白府安置下来。

    青川沈府。

    “大人,我们何不直接去客栈将那母女拿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旁的属下不解。

    沈峭墨把玩着手中的令牌,嘴边勾起一抹笑:“那岂不是太没意思了?不够刺激,浪费我精力。”

    说完将令牌丢进黑盆,黑瞳倒映着熊熊火焰。

    不一会儿令牌的木质部分便被烧毁殆尽,只余中间的黑蛇。

    黑蛇反光晃了晃沈峭墨的眼,他眯了眯眼:"玄铁?有意思。"

    沈峭墨冷哼一声,随后朝着一处阴影说:“告诉你家主子,我沈峭墨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别妄想和我谈合作,我可不会受人安排。”

    是做棋子还是执棋之人,沈峭墨一向都想得很明白,且坚定不移。

    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你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呢?可别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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