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园曲荷幽碧,水木明瑟,陈菲冰兴致盎然的逛了逛。回廊上碰见几位妇人扶着侍婢游园,有两位还唤丫鬟取了诗壁,当场作诗,真是才华横溢。

    虽然北方到处战乱,但南方依旧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逛到傍晚,有数位侍女用食盒送来酒食,领头那侍女赛赛脸若桃花,眉弯新月,声音也婉转悦耳,“奴婢主人吩咐,听闻夫人喜爱食蟹,苏州九月黄正鲜美丰郁,特命厨房做了几样小食,这一屉是蒸蟹、烧蟹、酱蟹、酒蟹。”

    她边说边端出来,那精致小食用不同尺寸形状的定窑白碟子装了,看上去颇赏心悦目。

    赛赛又取了另一个食盒,“这是芙蓉蟹、玛瑙蟹、五味蟹、清炒蟹。”

    依次排开后,赛赛又在另一食盒端出两样主食,“这是用蟹黄、蟹肉做浇头的银丝面,这是用蟹粉做的粉饺,蟹包。”

    旁边侍女忙递上最后一个食盒,赛赛接过来,含笑取出一壶酒并白玉杯,“主人说食蟹虽要配黄酒,但美食配美酒最得滋味。这丹酒必须每年十一月至来年正月酿制,加少许白檀调气,散寒止痛,配蟹一绝。”

    赛赛口齿伶俐的说完,福了福,“夫人需要什么,唤奴婢就是。我家主人热情好客,请夫人安心住着,莫要拘谨。”

    陈菲冰微微点头谢过,青蝉已取了几吊钱递给赛赛,“有劳姐姐们跑一趟。”

    赛赛谢过,带着众人出去。

    青蝉也被这满目琳琅的螃蟹宴惊艳了,感慨道,“奴婢也见过些世面,将螃蟹做出如此多花样,这留园主人也是个会生活的。”

    陈菲冰深表认同。

    萱萱从前总说她活的糙,可不是么?

    想到萱萱,她有些伤感。

    那时候江南夜雨,她们曾坐在一起饮酒持蟹,喁喁低语,现在只剩她了。

    一个人对着这满桌精馔,又有什么意思呢。

    叫青蝉上桌当个陪衬,这丫头十分不中用,两杯就告罪求放过。

    丹酒绵甜柔和,越饮越上头,略食了几样,她就唤青蝉撤下去。

    心绪不佳时候饮酒更易醉,不过一壶,她就有些不胜酒力,强撑着唤祝二给贾雨村带话,她索性半倚榻上,更觉得时间难捱,这一天过得太慢了。

    她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她喜欢装疯卖傻,缠着他问东问西,惹他发笑,那样他就会摸摸她的脑袋,宠溺而温柔。

    当一个冷硬的人将所有温柔付与,天知道她有多幸福。

    对的,是幸福。

    他怎么还不回来?

    等他回来,她一定要恶狠狠地咬他一口,让他知道她有多怨有多想。

    神思转到意识海,那魔方依旧毫无动静,陈菲冰懊恼的后知后觉,这狗系统大概率又诓了她。

    如今正值末世,民不聊生,哪里来那样多正能量呢?

    其他方块一片灰蒙蒙,只有真爱小方块散发出幽幽萤光,依旧显示着【是否开启盲盒】

    陈菲冰犹豫了下,这真爱盲盒开不出匪夷所思的东西吧?

    既然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肯定大有裨益,她狠了狠心,用意识点亮【是】

    小方块旋转半天,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一行文字显示在意识海:【恭喜宿主开出真爱盲盒最高隐藏功能!是否召唤神助攻挽救大明?】

    最高!神助攻!挽救大明!

    这几个关键词将陈菲冰砸懵了,反应过来后她欣喜若狂,天惹手气真好,这不是盼什么来什么?她喜滋滋地,毫不犹豫点了是。

    傻子才不点!

    真爱方块又旋转片刻,慢慢停下,如流星般熄灭,意识海显示一行文字:【召唤成功!】

    然后,小方块再没动静。

    这就完了?

    她疑惑地抓抓头发,拍了拍太阳穴,大脑并没有填充资料,这神助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越想脑袋越迷糊,她随便卸了钗环,胡乱睡下。

    这夜睡得并不安稳,辗转反侧良久,迷迷瞪瞪睁开眼,习惯性摸了摸旁边,没人?

    她猛的惊醒,瞬间坐起来,榻上锦被是她盖的,边上方枕并没有睡过的痕迹,这意味着贾雨村一夜未归。

    唤来青蝉,她宿酒未醒,但依旧大脑清晰的回答,“老爷确实没回来,也没托人带口信。”

    陈菲冰深感疑怪,这是没有过的情况。

    从前他若不回来,再晚都会托人告知,昨夜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她有些焦虑不安,正要派祝二去拙政园打听,赛赛进来道祝二有事相告。

    陈菲冰忙整衣,边走边挽头发出去,她要亲自问问祝二。

    祝二在园外候了片刻,见夫人出来,忙作揖,“请夫人安!”

    陈菲冰焦急询问,“老爷怎么还没回来?”

    祝二嚅嗫了下,挠了挠头,满脸不解道,“小的刚收到消息,老爷今早上金陵了,这是托徐公子带的书信。”

    陈菲冰吃惊,“上金陵?他去金陵干什么?”

    祝二茫然,“不知道啊。”

    说好了从苏州游毕就直接回胡州,老爷突然离开,他也费解。

    陈菲冰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三两下拆开信,那笺上字迹确实是贾雨村的,不过两句话,道他去金陵,让她先回胡州。

    没头没尾。

    陈菲冰心突突猛跳,脸色苍白,青蝉忙扶住她,“夫人不要担心,老爷向来有主意,此次匆忙离开,大概是有急事?咱们先回胡州,老爷必定还有书信来。”

    青蝉说的有理,她也是这样想。

    让祝二请了徐霞客过来,她仔细询问昨日发生了什么,对贾雨村的突然离开,徐霞客也十分不解,“昨儿我们在拙政园,不过看了几幅画,斗了会叶子牌,祝二来叫雨村兄回去,我们亲眼看他上车才回园的。昨儿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雨村兄彻夜未归,今早上金陵,我也很纳闷。”

    徐霞客说雨村兄请路振飞路大人帮忙寻人,路大人爽快应承了,实在不懂雨村兄回金陵还有什么要紧事。

    陈菲冰谢过他,慢慢踱回去,大脑一片混乱。

    事出反常必有妖,最大的变数应该是那个真爱盲盒。

    可开出的神助攻和他离开有什么直接关系?她实在想不明白。

    最坏的可能就是系统盲盒作用到了他身上,使他改变心意,当机立断去金陵运作,好为以后起复铺路。

    收拾了下情绪,她努力镇定,和留园主人告辞,谢他款待。又当面和钱谦益、徐霞客等人告辞,这才收拾行李买船回胡州。

    直穿太湖,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贾雨村故里。

    南浔永安街临河而建,粉墙黛瓦错落有致,绿竹萧萧成海,河岸船埠喊卖丝米,温婉的姑娘们三三两两在水边洗衣采莲,贾雨村家老宅就掩在这江南水乡。

    他生长在这样的清丽地,养就他萧散落落的林下风致,正是她喜欢的。

    那水边姑娘眉目如画,言语绵软,她暗暗想,幸好他不常住这里,不曾有个小小青梅。

    爱让人小心翼翼,看谁都是情敌。

    绿萤带着众人出来迎接,陈菲冰跨进院门打量,这处老宅颇考究,看得出祖上如何清贵,只是那些楹窗墙瓦经历雨打风吹,有些破败的岁月痕迹。

    这前后三十几间房舍,绿萤已收拾的十分整洁,夏娘抱了泽儿出来,陈菲冰忙抱怀里,怜爱的逗弄他,“好可爱噢。”

    因为怕路上奔波,这才让夏娘先带泽儿回胡州。数日分别,她没有一天不想念这小不点。

    泽儿眼珠乌溜溜的,看着陈菲冰目不转睛,突然笑的咯咯,夏娘惊奇,“小公子不爱笑,这可是奇了。”

    至晚陈菲冰才收拾停当,又累又乏,胡乱洗漱了便躺下安歇。

    想到已两日不见的夫君,她眼圈有些红,这个人太可恶了,不声不响离开,徒留她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

    夜晚下起了雨,敲打的庭院中黛瓦绿竹芭蕉淅沥,她更是难眠,索性起来拥被枯坐。

    如果他在,她就可以舒舒服服缩在他怀中,强行让他陪自己说说话,逗逗他,然后一夜好眠。

    想到他少年时候一个人在这偌大庭院独自生活,她有些伤感。

    爱上一个人,便会心疼他的曾经。

    等他回来,她就陪着他,一直一直陪着。他想游赏,她便陪他出去看看。他想在庭中漫步,她就陪他走走。

    将来的将来,这空旷房舍成了他们的家,充满烟火气息,也充满悠游闲趣,要编竹为篱,篱上交缠蔷薇荼蘼,花开时节,他们便饮酒赏月,任岁月一天一天老去。

    她想着想着便泪流满面。

    未来如何好,终究只是想象。

    他不在身边,又有什么意趣呢。

    思念让她柔软,也让她坚强。

    等他回来,她要嚷嚷着抱怨,再用力抱一抱他,让他知道她有多么多么的爱他。

    她爱他什么?她爱他眉间冰雪,爱他眼里星辰,爱他唇角春风,爱他指间落日。

    她爱他啊,生怕他不爱她,不想她,不念她。

    离别的痛苦让她像一条鱼,像被残忍的被丢在沙漠里,明知道身体的水分在流失,明知道生命在流逝,可是这条鱼无能为力,只能闭眼等一场不知何时才能来的雨。

    她走遍了南浔的每一个角落,听过婉转叫卖,也在河岸看过烟雨春雪,江山风景依旧好,可她觉得挺没心情,挺没意思。

    她数着日子,数着数着,就除夕了。

    以前看书上写,相思成疾,每每心里嗤笑不已,相思怎么会得病呢,相思只会让人坐立不安,辗转反侧,只会让人甜蜜蜜的痛苦,甜蜜蜜的幸福。

    她发现自己生病了。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她的心生病了,那么仓促,那么不堪一击。

    她还是最明媚的年纪,可眉间也有了郁郁。

    这夜残月当天,她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只四句话,岁月流易,忽复经年,莫染风露,各保平安。

    泽儿蹒跚学步,咿呀学语,她收到了第二封信,只两句话,春晚极暄,想念如宜。

    她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好像从有血有肉的人,变成了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推测他如今应该在江南甄家,可去书数次,未有回音,她只能被动等他来信。

    在他离开的第三个年头,金陵来人道大人荣任应天府尹,接夫人并家小进京。

    陈菲冰愣怔了好久,才想起她有个夫君。

    她夫君已离开太久。

    大概盼了太久,等了太久,她早已心如止水。

    泽儿听说进京,欢欣雀跃的奔过来,手里还攥着本孟子,他兴奋道,“娘亲,爹爹终于来接我们了!”

    这小小少年已出落的十分好看,读书过目不忘,聪慧机敏,真是天生的美玉,不必雕琢就熠熠生辉。

    陈菲冰摸摸他脑袋,虚弱的笑笑,“是啊,爹爹来接我们了。”

    他终究还是走上了屠龙路,并没有陪她终老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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