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夜晚,微风将白日热意的余烬吹去,将她的发丝吹的凌乱,林夏将头发挽到耳后,对着旁边的李子望说,“有空吗?请你喝杯东西。”

    “好。”

    会所临江,附近最近的咖啡馆都要步行两公里,林夏懒得再找个地,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水,带他走去了旁边的滨江风光带。

    远处是一座跨江大桥,夜里流光溢彩,此段滨江并非身处热闹的风景区,游客并不多。路旁相距甚近的路灯一盏盏都开着照得通亮,夏天夜跑的人装备齐全、控制着节奏不停歇,在此散步的附近居民脚步都轻快得很。

    林夏递了瓶水给他,“喝矿泉水吧。”

    他接过水,拧开瓶盖下意识想递给她时,她已经灌了一大口水下去,并不介意喝得太急,水溢在了嘴角边,只是随手擦去了。

    “你变了很多。”

    水是冰镇的,镇住了夏天的燥意,林夏挑眉,“变成什么样了?精明、世俗,还是更势利了?”

    你的盔甲变得更坚硬了。

    “没有。”李子望摇了头,“变得更漂亮了。”

    林夏大笑,“谢谢,我很开心听到这句话。”

    一旁的慢跑者看了眼这两人,穿着正式而得体,像是刚从宴会上出来,男帅女靓,在轻松闲适的江边,有点格格不入。

    “我能私下问个问题吗?”两句寒暄过后,林夏直入了主题,“为什么跟建林集团合作?”

    “对房地产的投资策略上,我认同你父亲的见解和做事风格。我们解决一部分的资金问题,你们进行后续的开发。”

    李子望跟着她往前走着,吹着江边的风。他住的酒店也在江边,却只在窗边看过夜晚的江景,没有下去独自走过。

    “我再非常自恋而冒犯地问一句。”林夏停住了脚步,看向他,“这笔投资,有我的关系在吗?”

    “没有。”他回答的很干脆,“我们在京州不只这一笔投资,也是整个团队大多数表决下的一致决定,我没有这么大的权限。”

    林夏继续往前走,“好,我还有一个要求,你可以答应我吗?”

    “什么?”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也知道一段感情于我们而言都过去了,但我还是非常小人之心地确认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

    李子望连纠结犹豫都没有,就回了她,“好,我答应你。”

    “谢谢。”

    “那你呢?会跟别人说吗?”

    林夏愣了下,她为什么要跟别人说,但想起程帆,他不是别人。

    “不会。”

    李子望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其实你完全不用说这句话,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这件事,更不会用一段曾经去影响现在的你。”

    知道对方是个体面而绅士的人,断不会用过往去伤害她,但林夏不需要这种默契,“所以我说,是我小人之心了。”

    “没有,你做的对。”

    他曾不解,一个家境条件优越的女孩,为何观念如此保守。在国外留学时,从不接受男生的date邀请,只有喜欢他,才答应了他的约会。此时的他并不惊讶,结了婚的她,在避嫌一段过去。也许不是多爱她的丈夫,只是出于她的道德感。

    “那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李子望耸肩,“你不要多想,只是出于好奇。”

    “行,你问吧。”

    “你说过,只有更强大了,才能不让自己受到伤害。”他盯着她冷静的面庞,“我现在想知道答案,你还相信你曾坚持的吗?”

    也许是不可置信,很久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犀利的问题。林夏呆滞了两秒,逃避了他的眼神,转头向江面看去。

    身为本地人,她却甚少来江边散步。此地附近为高端商务区,两岸高楼林立,纵有一轮圆月,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却毫无明月照大江的孤寂美感。

    许久,她给出了答案,“相信。”

    李子望看着她的侧脸,没有再问,问什么都不合适。她给出这个答案时,已经是她离他最近的时刻。

    江面上吹来的风有些冷,平底软鞋走久了并不舒服,林夏看了眼手机,电不多了,“不早了,走吧。”

    李子望笑了,“你说的喝杯东西,就请我来江边喝瓶矿泉水吗?”

    “矿泉水不挺好喝的吗?”林夏掉头往岸上走去,“我手机快没电了,下次再请你喝东西。”

    李子望打了电话给司机,问了她这是哪后报了地址,“我先让司机送你回家吧。”

    “不用。”她举了手机,“我已经打车了。”

    打的车先到了,李子望给她打开了车门,在她坐进去要关门之前,对她说,“你已经够强大了,也许你坚持的,是错的。”

    “师傅,我换个目的地。”

    打车时填的地址是她的公寓,林夏忽然换了地址。

    曾经的他跟她说,受到伤害不是你的错,变得更强大不是自我保护的唯一方式。你要说出来,跟我讲好不好。

    不是不相信他,她是更相信自己。无比厌恶自己的每一处软弱,只有将缺口都堵上,才能不被攻击。

    她用最后的电量发了信息问程帆: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家时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她找了充电线插上,就去洗了澡。

    洗完澡出来,重启了手机,程帆已经回了信息,说临时有事去了新加坡,估计还有四天。

    林夏坐在地毯上,抱着小腿,下巴枕在膝盖上,看着茶几上的水晶杯,多层的切面在客厅灯光照耀的反射下显得熠熠生辉,让人看得着了迷。

    兴许是见她没回,他又发了信息问她,有什么事。

    她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又删除,发了一句:没事,就问一下。

    新加坡很小,特别是在经济论坛上,几乎所有在这的朋友,程帆都见了个遍。

    他的堂哥程飞一家早几年就移民来了新加坡,昨天去他家时,他正带着上完足球课的女儿回家。

    程飞早已财富自由,在国内时是个工作狂,来了新加坡后倒成了居家男。有钱也不是万能,前两年为了让小孩进南洋小学,他还跑去做义工。现在孩子的兴趣班和辅导班都由他接送,追着女儿让她别吃冰淇淋时,哪里还有在商界杀伐决断的狠劲。

    与他一同来参加论坛时,还在跟他说,有孩子太幸福了,你的整个世界都会不一样。

    程帆看着他这一副奶爸样,不置可否。

    财政部长做了开场后,各个行业的大人物都相继上台演讲。看着规模大,实则明面的信息量很小,私下里的交谈才能谈成生意。

    在国内参加论坛时更是,台面上的人物动辄被媒体称之为大佬。殊不知,大佬,大多数时候是用来在菜场被砍头的。

    晚宴时,程帆与朋友聊完,转头就看到了程飞在与一人聊天,很巧,那个人他还认识。他没有上前打招呼,刚刚水喝多了,他转而去了卫生间。

    回来后,程飞找到了他,“你去哪了,刚想把一朋友介绍给你,他最近转战内地,去了京州投资。”

    程帆顺手拿了杯酒,他记忆力挺好,“李子望?”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家在新加坡有生意,认识之后才知道他还是我学弟。”

    毕业后,大学就俩作用,一是认识人时攀亲带故拉近距离,二是给你发邮件要捐赠。

    “现在还流行认校友?你什么学校啊?”

    程飞皱着眉头看了堂弟一眼,“你什么破记性?芝大啊,人家还博士生呢。”

    程帆看着远处那人的背影,认真地问了他堂哥一句,“荣誉博士?”

    “去你的,滚。”程飞笑骂着,他何时这么刻薄,“你是不是跟人家有仇啊?”

    “没有,不认识。”

    “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吧。”

    程帆想起早两天林夏发了信息问他何时回来,他准备提前一天回去。他不是会制造惊喜的人,但临时改了行程也没告诉她。

    第二天程帆到机场后,没去贵宾室呆着,一反常态地去逛了免税店。

    他买东西很快,Sales介绍了今年最新系列的首饰后,他直接买了镶钻的手镯和耳环。

    拎着包装袋出来时,又觉得他一个男人,拿着是不是不太合适,要不要装进登机箱里?

    但行李箱里装不下了,经历过若干次人到了行李丢了的突发状况,他出差就只带一个行李箱随身携带。

    奢侈品要这么多包装干什么,不然他直接塞进兜里。

    结果飞机晚点了,等他落地京州,司机再把他送到小区,已经十点多。结果到了家,漆黑一片。

    他动作颇轻地放下了行李,去了主卧,没人。又打开了次卧的门,依旧没人。

    他打了她电话,没人接。

    林夏洗完澡出来,擦完身体乳、吹干了头发,才想起去客厅找手机设闹钟。

    结果看到了程帆打了两通电话过来,这是有什么急事?但也没微信给她留言,她当即回拨了过去。

    很快就接通了,“喂。”

    “你在哪?”

    “我在家啊,什么事啊?”她边说边摸着发尾,刚刚吹干了还有些粗糙,要再去补些精油。

    “是吗?”

    感受到电话那头反常的态度,林夏的手一顿,“你在哪?”

    “在家。”

    “你什么时候到家的?”她边拿电话边走去找衣服,“我今天加班了,刚到公司附近我的公寓里,我马上回家。”

    程帆站起身,去拿了车钥匙,“不用,我去找你。”

    “你出差累了”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关门声,她拿衣服的动作停住,“好,那就辛苦你来找我了。”

    这是在查她岗吗?

    挂了电话的林夏,忽然就把挂着裙子的木质衣架扔到了地上,与地板相碰发出沉闷的一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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