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呼了口气,试图冷静下来。

    自以为是的安全地带很可笑,一颗心之外,再无可坚守、需防卫的战壕。她没有理由不让程帆来她的公寓。

    她将衣服捡起重新挂起,再走去厨房,翻了冰箱,有一盒蓝莓和酸奶,冷冻层还有包小馄饨。他晚饭至少是有着落了,不用再点外卖。

    将刚刚洗澡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再将烘干后被扔在床上的四件套叠了塞进柜子里,也许她是有进步了,能忙着干家务转移注意力而不是摔东西。

    听到门铃声时,备用拖鞋已被她找出摆在了玄关处,林夏开了门,就看到他手中拎了购物袋。

    她愣了下,虽然这是个奢侈品袋子,但他这是里面装了宵夜?

    程帆把袋子递给了她,换了鞋走进客厅。进来后感觉颇不适应,这里异常的空旷,基本的室内装饰品都有限,“电视呢?”

    “坏了,送去修了。”

    林夏拿出购物袋里其中一个盒子,扯了包装精美的丝带,掀开发现是一个钻石手镯。她打开卡扣,在手腕上试戴了下便脱下放进了盒子里。

    “谢谢,我很喜欢。”

    另一个盒子打开,是同系列的镶钻耳环。林夏没有试,将两个盒子随手放在了茶几上。

    “吃晚饭了吗?”

    “没有。”程帆看了她方才的动作,她似乎没多么喜欢他买的礼物。

    “酸奶,还是小馄饨?”他最好是选酸奶,她就不用下厨了。

    “小馄饨吧。”

    林夏去厨房烧了锅水,从冷冻层里拿出一盒小馄饨,料包中有一包猪油,她将冻住的油放在锅盖上,站着等待水被烧开。

    锅中水汽慢慢蒸腾而起,积攒着热意等待沸腾,她正看着锅盖上的水珠发呆时,忽然感受到背后的拥抱。

    “不喜欢耳环吗?”他摸着她的耳垂,夏天她总是衬衫居多,经常是一对简单的耳饰用以搭配。温润的珍珠,或耀眼的钻石,都很配她。

    “不啊,我很喜欢,戴了又要脱有点麻烦。怎么突然给我买礼物?”

    他不是平时有闲心到特地给她买礼物的人,他也不是吝啬的人,副卡给了她,家用都他承担。

    在首饰衣物包包上,林夏想要什么都能自己买,她不在乎这种仪式感。逢年过节大采购,她也不客气,一并刷他的卡买单。

    “早到了机场,就逛了圈打发时间。”

    林夏打开锅盖,怕沸腾的热水溅出来,拿着筷子将小馄饨一个个夹了放进锅里,再开大了火,几分钟就好。

    “这里没有你的换洗衣物,一会吃完我们回家吧。”

    “你经常住在这吗?”恋爱时他来过这里,结婚后倒还真没来过。

    “没有,你出差,我又下班晚时就会住在这。”林夏转了身,他的衬衫被他不耐烦地扯了两颗扣子,她帮他捋顺了,“有你的地方才叫家,你不在,那么大的房子呆着都很寂寞。”

    “这是在抱怨我经常出差吗?”听着她半真半假的话,程帆低声说了句,“这不是你一发信息,我就赶着提前回来了吗。”

    “没有抱怨,家里总要靠你赚钱啊。不过你今天对我态度有点差,是不放心我,在查我岗吗?”

    他没有回答,指了她背后的锅,“锅快开了,别溢出来。”

    说完他就走出了厨房。

    查岗?

    程帆真没想过,他知道她绝对不是这种人。

    只不过坐在家中颇大的客厅里,一向享受自由与安静的他,却觉得空无一人有些冷清。打了她的电话没接,当她终于接了说在家时,无名之火顿生。

    当即只能做出一个决定,去找她,而不是等她回来。

    程帆去了卫生间洗手,被她提醒了说“查岗”,他真无聊到扮幼稚,打开她的卧室门看了眼,简约的装修,里面几乎没什么摆饰,一张大床,烟粉色的床单凌乱地铺着。床头柜上放了本书,眯了眼一看,还是他的。

    要关灯前,看到枕头旁的被子里捂着一小团东西,他走了进去,掀开被角,发现是一个玩偶熊。他笑了,真不知道她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抱着个玩偶睡觉。

    被子再次被掀回了熊的身上,灯灭了,门关了后,卧室又陷入一片黑暗。

    卧室旁依旧朝南的房间被用来做了书房,靠墙那面做了书架,一格格地里面塞满了书,角落里的一格放了一些照片。

    有她和家人的合影,有和他的结婚照,也有一张她的大学毕业照。

    林夏将调料包倒进碗里,捞完小馄饨后再舀了勺汤,虾米随之浮起。半透明的馄饨,皮如薄纱,包裹着鲜虾的肉馅。

    看到他正从房间里走出来,脸色还挺不好,心情原本挺糟糕的林夏忽然被他这动作逗笑,“怎么,发现我偷情的证据没有?”

    她又回厨房给他拿了个勺子,“有点烫,你慢点吃。”

    薄如蝉翼的馄饨皮中带着汤汁,那么一丁点肉的鲜香在口腔中迅速被味蕾捕捉到,程帆慢悠悠地吃着,看着她拿着耳环在试。

    他刚刚不过说了一句,她就给了反馈表示没有不喜欢。这到底是在意他的感受,还是把他当成了上司。

    林夏不适应戴耳骨夹,废了番力气戴上去后,开了手机前置当镜子,竟然还挺好看。

    放下手机时,发现他正看着她,她问了句,“好看吗?”

    “还行。”

    她脱下了耳环,随口问了句,“出差怎么样?”

    “就那样,有点累。”程帆吃完了最后一个馄饨,抽了张纸巾擦了嘴,“在新加坡时,去程飞家住了两天,他晚上辅导完孩子作业后,得喝两杯酒才能缓过来。”

    她笑了,“他也许该请个人来辅导,不然自己会被气死的。”

    “还在那遇到了个熟人。”

    “谁啊?”

    “苏城的合作伙伴,上次他婚礼上我们见的。”

    林夏将耳环收进了首饰盒里,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了李子望,但程帆这人很聪明,心眼和手段一样多,她犯不着在这件事上对他有所隐瞒。

    “我有两件事跟你说讲。”

    “你说。”

    “第一件事,我爸在A市的地产项目,资金方找的是李子望,这件事我早两天才知道的。第二件事,李子望是我的前男友。上次在婚礼上我没有跟你说,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自从知道合作方是他后,你在出差,我就想当面跟你说这件事。”

    程帆笑了,“所以你那天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是要跟我说这件事?”

    林夏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其实并不是,那一天,她只是有点难过,在空旷的房子里,突然有点想要他陪她。

    但是他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问她怎么样,伤心有保质期,她现在不需要了。

    他们一向的相处模式都是如此,她并不怪他。

    “是的。”

    他沉默了两秒,淡淡地说了句,“行,我知道了。”

    语气态度如同听下属的汇报,林夏心中想,可不是。

    当人处于冷静而理性的状态时,便不会认为一切理所当然。一段表面门当户对的婚姻,实则是她仰仗他更多。

    所有的危机公关都不如事前的预防,这件事上她的确需要跟下属一般,及时向他报告。

    可能她的恋爱经验实在是太少,并不知道如何跟现任谈前任的问题。但这些事也太烦了,她没脑子想这些。她可从来没问过他的前任们,不感兴趣,也懒得问。

    这件事在她这已经结束了,反正她提前告知过他。

    林夏站起身,端着他面前的碗进了厨房,与锅一起放进洗碗机内。想起自己这几天眼睛有点干涩,她洗了碗蓝莓。

    出来后发现他还坐在餐桌上,桌前放了包烟,打火机在手里打着转,他烟瘾重,但从不在家抽,她提醒了他,“阳台没封,你可以去外边抽。”

    想起A市的招标,她还得找他帮忙引见下关键人物。

    看着他依旧坐着没动,林夏从餐椅后双手环住了他,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他那边不参与具体管理,资金投资为主。见不到几次的,我提前跟你报备,行不行?”

    “不用。”

    手拨动着他的衬衫纽扣,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胸膛,“那你在瞎想什么呢?不要高估你老婆的魅力好吗?”

    他抓住她乱动的手,“那我可能一直低估你了。”

    “你这个马屁拍的,挺有水平的啊。”她转而亲了他的脖颈,“就算不相信我,你也得相信你的魅力。”

    她洗过了澡,沐浴露的味道与家中一向较为清新的柑橘不同,是玫瑰。淡淡的,觅着香气寻进了庄园,却始终找不到一片盛放的红玫瑰。

    “你就不能让我坐着发会呆吗?”

    “当然可以。”

    她显然是想多了,林夏站起身,拿着桌上的手机看了眼,十一点半了,再跟他说要回去挺不合适的,抱着碗蓝莓去了卧室,躺着看小说。

    结果她还没躺下十分钟,那个说要发呆的人就开了房门,问她要毛巾。

    林夏起身给他拿了毛巾,他在里边淋浴,透明的玻璃一览无余,她在洗手池下边的柜子里找了新牙刷,拆开给他挤了牙膏,放在了漱口杯上。

    他赤身出来后,她瞧了他一眼,把浴巾扔给了他。淋浴处氤氲的热气传来,她转身回了房间。

    程帆走到卧室时,发现她半躺在床上,背后垫了个竖起的枕头,怀中抱着泰迪熊,估计为了舒适,双腿屈起,书放在了膝盖上。翻了一页书,看都不看他一眼。

    将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了地毯上,再顺手关了灯。

    眼前骤然一暗,只有一盏床前阅读灯微弱的亮着。他的重量压到床上时,都能感受到床垫微微的下陷。

    她刚想说,我正看到结局,能不能再开十分钟的灯,他的手就抚上了她的小腿。

    放在膝头的书随着被分开的双腿而掉落至床沿,看不到他的脸,幽暗中一切感官的刺激都被放大。

    在第一次被他以这种方式带入漩涡前,她将怀中的泰迪熊塞进薄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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