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倾眨着那双灵动的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宁姑姑这么一说,梁宥这不就是变了性子?

    这人真的能够做到性情大变吗?

    林晚倾低眸沉思,她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虽然奴婢不该多这嘴,但世子已尽量补偿见义行善这对兄妹了,世子重用哥哥,对妹妹也是百般纵容,这行善在世子的后院里,可以说是被当成姑娘养着的,不愁吃不愁穿,世子甚至都不用她干活,她表面上是王府的奴婢,实际过得可和姑娘姨娘差不多,除了世子不能给她任何名分……”

    宁姑姑这一提便说了很多,她一脸感慨。

    林晚倾慵懒地倚坐在贵妃榻上,宁姑姑说话的时候,她便凝视着对方的容颜。

    她动了下身,有个地方不明白:“可即便不能做侧室,那侍妾通房总还是可以的吧?我记得也有王公贵族纳丫鬟为通房或者侍妾的例子,那宫女都能一朝临幸变嫔妃的,难道瑞王真对世子如此严苛?”

    “那倒不是因为瑞王殿下,其实是世子没这打算……”

    “为何?”

    “这哪是奴婢能揣测的呢?”

    宁姑姑低头浅笑,不知是拒绝回答,还是真如她说的无法揣测。

    林晚倾没心思去猜测,她欲要换个身姿,而此时外头忽然传来郝氏那熟悉的声音。

    那人没到,声音便远远而来,十足的大嗓门。

    “哇啊,妹妹真是一房专宠,这景瑞轩都被妹妹一人霸占了,真叫人羡慕!”

    郝氏那身粉蓝长裙随着她疾行的步子前后摇摆,手里还晃着一条淡黄色的手帕,神采奕奕。

    她不请自来,进来的时候也无人来禀,林晚倾心底不大畅快。

    “娘子请随意……夏草,奉茶。”

    林晚倾不想起身,便招呼夏草伺候。

    梁宥不在这里,郝氏自然不会拘束,也不和林晚倾客气。

    “妹妹如今已是这院子的主了,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客气了……”

    郝氏直接寻了那张最靠近林晚倾的石屏扶手椅坐下,她倚靠着椅子的扶手,上半身稍稍往林晚倾那边倾斜。

    女人一进来便红光满面,似乎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这是世子的景瑞轩,我不过是暂住罢了……”

    林晚倾可不敢戴这帽子,她有自知之明。

    郝氏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灿烂的笑容,但眼底飘过一丝得意。

    她的手指卷着手帕,然后放在嘴前,说道:“妹妹说得极是,也许再过不久,妹妹可能要搬离这院子了……”

    林晚倾听出她的话内有深意,感觉她是知道了什么。

    “娘子有话直说……”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这件事呢妹妹应该也是听说过的……”

    夏草端上茶水,郝氏故意卖个关子,她说到一半便端起那杯温茶细品了一口。

    解了渴后,她才慢慢道来:“这不,世子和那温家大小姐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据说日子便定在下月初一,那温家大小姐下个月便要嫁入王府了!”

    女人满脸兴奋,像是她自己要嫁似的。

    林晚倾还以为是什么事,弄得郝氏要亲自找来这里。

    她莞尔一笑,笑得轻松自然:“这是好事,世子的终身大事能够定下来,想来瑞王殿下也会对世子放心,我们应该恭喜世子才是。”

    “妹妹,你瞧着倒是挺开心的嘛……”

    没有达到自己预想的目的,郝氏很不痛快。

    她本是想刺激林晚倾的,却没想林晚倾丝毫不当一回事。

    “世子大喜,瑞王府大喜,娘子难道不开心吗?”

    林晚倾歪着脑袋,唇角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原来郝氏是来笑话她的,林晚倾心里头挂着个明镜,没让对方得逞。

    郝氏的笑容忽而僵硬,她尴尬地扯了下嘴角,但极力保持原有的笑颜。

    “我……自然也是开心的,但怎么说都是自己心爱的男人娶妻,我身为女子到底是有感觉的,妹妹就没有这种想法?”

    林晚倾笑着摇头,她的不在意已然说明了一切。

    郝氏无法与她共情,梁宥自从把她带回京城,便专宠她。

    自己的男人便要与其他女子成亲了,她竟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又或者她只是强作镇定,装作不在意?

    “哎,妹妹你现在是专房之宠,世子只顾着妹妹了,可等到了世子夫人入门,即便妹妹再得宠,那也得给正室夫人让位不是?”

    郝氏是成心想给林晚倾添堵,但她不清楚林晚倾和梁宥之间的关系,更不清楚林晚倾的真实想法,这根本动摇不了林晚倾,更别说给林晚倾打击。

    林晚倾也只是看着她作秀,自己听听便罢,全然是敷衍着她。

    待郝氏说完一大堆酸溜溜的话,便大摇大摆地离开。

    林晚倾依旧不起身相送,只是庆幸打扰自己休息的人终于走了。

    郝氏走后,宁姑姑也不再逗留,林晚倾这才能安心地放松神经。

    她左手撑着头,身心倦怠。

    “姑娘,世子若真的成了亲,那您怎么办呐?”

    春芽低头看着林晚倾,不免担心起来。

    如果梁宥真的娶了妻,那林晚倾在瑞王府的地位极有可能不保,或许还会变成郝娘子她们三个那样。

    春芽想来便为林晚倾不值,行善的事便算了,如今梁宥又要娶妻。

    女孩拉长了脸,如同自己遇到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傻丫头,世子成亲与我有何关系?”

    “怎、怎么会没关系?世子对您明明……明明这么好,他、他怎么能娶别人呢?”

    林晚倾无奈一笑,道:“他是世子!是瑞王世子,他的婚姻可不简单,这里面牵扯的东西一两句话说不明白,况且我从来都不认为他能做主自己的婚姻……所以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用过于担心。”

    听着林晚倾的安慰,春芽依然惆怅,但心里稍微舒坦一些。

    林晚倾安静地闭目养神,又想起了梁宥和她说过的话。

    男人的誓言犹在耳畔,但那些誓言已然不能再作数了。

    林晚倾的呼吸极有规律,她静下心来打算着自己往后的路。

    她必须要改变方向,如果她继续待在瑞王府,再与梁宥纠缠不清,那么她以后有的是苦果子吃。

    虽然她没见过那位温家大小姐,但人家进门便是正室,身份上便压人一等。

    林晚倾不想再身陷这种家宅后院的漩涡之中,她好不容易解脱,怎还傻傻地再跳进另一个漩涡里面。

    她忽然觉得,相信梁宥的自己真的好傻。

    仅凭他的一句话,她竟对那世子夫人之位有所幻想。

    林晚倾今日才知道自己有多愚不可及。

    “嗯……”

    “姑娘您怎么了?”

    林晚倾突然变了脸色,春芽和夏草见状,连忙围了上来。

    她捂着腹部,面部狰狞,鬓角挂着几滴冷汗。

    “不知怎的,这便痛起来了……”

    “那奴婢去给您找大夫?”

    “无碍,我歇一会儿即可……不用找大夫……”

    林晚倾伸直了身子,直接躺倒。

    春芽和夏草精心伺候着,林晚倾抚摸着还未隆起的腹部,已经三个多月了,应该稳定了,可她还是觉得不踏实。

    这孩子如同能感受到林晚倾此刻的心情,正以自己的方式与母亲沟通。

    孩子啊,你一定要健健康康长大,母亲便别无所求了。

    ——

    “大公子最近如何了?”

    “回老爷的话,大公子每日丑时末了才熄灯,但卯时不到便起身,洗漱完便出了门,一回来又马不停蹄地进书房……”

    陆老爷坐在书房里,惯例询问着儿子的近况。

    彩澜院的下人每隔三日便来和他汇报陆航之的日常起居,自从林晚倾离开陆府、离开彩澜院,她也带走了自己的婢女。

    因此彩澜院人手不够,陆老爷便安排了些新人到彩澜院伺候。

    “还有呢?”

    “大致就是这些……”

    “他没有吵闹?没有绝食?”

    “回老爷,没有……”

    陆老爷放下手里的茶杯,眯着眼睛盯着面前的下人。

    他原以为陆航之会和从前失去李氏那般,搅得陆家天翻地覆,不得安生。

    当时真真是闹得整个陆家家宅不宁,他就差和陆航之断绝父子关系。

    反观今日,陆老爷没曾想陆航之竟如此安静,居然不吵不闹。

    这大概便是爱与不爱的区别,说到底陆航之的心里从未有过林晚倾。

    即使有,那也无法与曾经的李氏相提并论。

    比起与林晚倾和离,或许最让陆航之痛苦的还是与李氏分离。

    陆老爷胸口郁闷,摇着头叹了口长气。

    他挥了挥手,那下人便弯腰退出了他的书房。

    “康福啊,是我做错了吗?”

    “老爷……”

    “我都是为他好,当初才逼他娶了林氏,我难道真的错了吗?”

    陆老爷每日都在怀疑自己当初的做法,今日在听到了陆航之的近况后,他再也控制不了这股情绪,当着福叔的面问出了口。

    福叔理解他,自然明白他的烦恼。

    “老爷何不亲自去看一看大公子?”

    “有何好看的?我那日也说了,他爱如何便如何,我再也不会管他了。”

    “您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恕老奴直言,您听别人说千遍万遍,还不如亲自去看一眼。”

    陆老爷动摇的目光往福叔那头斜了斜,他沉思了一阵,面子终是敌不过对儿子的思念。

    他立即起身,福叔见他被说动,心头止不住地激动。

    福叔陪着陆老爷来看陆航之,他们一进彩澜院,便在院内驻足。

    陆老爷的视线盯着院子里的凉亭,陆航之此时便坐在凉亭里,如同一块木头。

    “一到这个时辰,大公子便会坐在亭子里发呆……”

    “哪儿都能坐着发呆,他何故选这地?冬日寒冷,夏日蚊虫又多!”

    “老爷有所不知,这院子里的花草都是夫人亲手种的,尤其是那些开的最好的兰花,全是夫人在的时候养的,大公子睹物思人,每日都在这儿思念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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