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容春华回到了上一世。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生身家庭,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是武朝唯一的女护国将军,安阳长公主,只是回到家之后才知道,长公主在她被拐走后的两年就去世了。公主府里,虽然父亲没有重新抬继室上来,但实际上家里的掌家权已经完全掌控在柳姨娘手中。

    顾府家里没有后宅里的腌臜事儿,容春华被顾夫人也培养的比较单纯,再加上顾家没有了,对于容春华而言,公主府是她的一切,她不想去争什么,也从没想过要去争什么,可是对于那些拿着原本不属于自己东西的人来说,她的归来,就是挡路。

    她一回到家,柳姨娘对着她可以说是嘘寒问暖,还说她是公主嫡女,要将掌家之权交给她,只是说她年纪还小,又不曾掌管过这么大的家业,便先由柳姨娘代管,这一代管一直到她出嫁,也没碰过掌家钥匙。

    柳姨娘面上对她很好,在她和姨娘的亲生女儿发生冲突的时候,柳姨娘都是站在她这边,只是,不知为什么,父亲却觉得她养在小地方,养的性格懦弱,粗俗不堪,觉得她不如那个二妹妹优雅大方,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婉儿什么都没有做呀。

    对了,那个时候,她还没有适应过来容春华这个名字,柳姨娘也告诉她说,就一个名字而已,慢慢来,实在改不过来就叫婉儿也没关系,所以,她有时候对着父亲的责骂,会委屈的说婉儿如何如何,这又增加了父亲的几分厌恶。

    再到后来,出嫁前,她都快忘记自己曾经叫过婉儿这个名字了。

    她的夫君,安北候,叱咤风云的镇北大将军,姨娘说,这是朝廷新贵,颇得皇帝喜欢,全京都最有权势的年轻人,她嫁过去不要提有多风光了。

    可是没有人和她说,这个将军已经娶了三房夫人,都死于非命,她嫁过去已经是第四个了。是啊,就算她的母亲是尊贵的公主,是曾经人人敬仰的唯一一个女大将军,可是她从小流落,比起这京都闺女,又算得了什么。凭什么人家要娶自己呢。

    可是上一世的顾婉不知道,回到公主府后,自己很少出门走动,对于京都的事儿了解的甚少,身边真正为她好的也就杏儿一个,可在柳姨娘一手把控的公主府里,她一个小丫鬟能打听到什么呢。

    嫁到将军府后,容春华才知道这个大将军有打人的癖好,每每喝多了,就会折磨她,有一次下手狠了,杏儿为了护住她竟是被生生打死了。

    “住手!求求你,别再打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过去,杏儿扑在她的身上,求着将军,不要再打她了。

    “杏儿!”

    容春华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杏儿听见声音赶紧从外间屋子走进来。

    看到她隆冬天里,内衣枕头都湿了,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摸摸她的额头:“小姐,您怎么了,不会又发烧了吧?”

    容春华看到杏儿,才确信自己重生回来了,扯出一个笑脸朝着杏儿道:“我没事儿,就是刚刚做了个噩梦。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亥时了,小姐睡了整整六个时辰了,前面夫人还来叫用晚膳,看到您睡得沉,便没让叫您。您饿了吧,晚膳给您放在炉子里热着呢。我去给您端来,您吃点。”

    “嗯,去吧,睡了这么久确实有点饿了。”容春华的肚子很配合的咕噜了一声。

    杏儿捂嘴偷笑着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就见杏儿端来了一个食盒放在桌上,然后过来服侍容春华穿衣,虽然房间里烧了暖炉,但杏儿怕她身子没好透又感染风寒,便给套了一件素色的内袄子,又在外面给她披了件白色裘衣,方才扶她到桌边。

    待她坐下,杏儿才从食盒里将饭菜一一拿出来,菜式不算多,多以清淡易消化为主,想来也是考虑到自己刚刚醒来,不宜大荤大肉,一碗南瓜小米粥,一盅红枣银耳莲子羹,几碟清爽可口的下粥小菜,还有一碟枣泥馅儿山药糕。

    容春华坐下后,先喝了一口莲子羹,还带着热气的炖得软糯的银耳顺着喉咙眼滑下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苏醒过来了,又连喝了几口,解了饥饿之感后,方拿起小米粥就着小菜慢慢吃,直至把一整碗小米粥喝完方才放下。最后又吃了两块山药糕,容春华才感到心满意足,看着杏儿笑眯了眼。

    杏儿看着她笑道:“小姐胃口恢复得这么好,可太好了,大夫说了,只要能吃能喝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小姐还和以前这么能吃,奴婢就放心了。”

    这丫头这话说的,谁家夸小姐说能吃的?容春华额头三道黑线,真是拿这丫头没办法。

    看时辰也很晚了,便让杏儿把东西收掉就赶紧去休息了,自己也重新躺上床去,想着明日的事儿。

    冬日的夜晚真的是困人,白日里睡了那么长时间,容春华大概躺了几刻钟后又一次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是不是因为吃得比较饱,还是因为自己对未来有了规划,倒还算睡得安稳,直到早上,阳光从窗户纸上倾泻而下,她才在阳光的温暖中悠悠醒来。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粉色的床幔,几簇流苏在床头晃荡,身上盖着的是一床花纹繁复的锦缎衾褥,容春华坐起身,抬手掀开帘幔,只觉阳光正好,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回到了她还有时间去改变一切的时候。

    杏儿听到声音搓着手走了进来:“小姐,您醒啦,今天外面好冷啊。您病刚好,得多穿点。”

    杏儿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打开衣柜,衣柜里满满当当的衣服,颜色多以明亮为主,杏儿拿了两套出来,一套雀金裘做的大红袄子,外搭水云色梅花披风,另一套则是鹅黄色盘花图案棉服搭配一件素色云纹披风。

    容春华看着这两套衣服又有些许出神,上一世,自从顾家人去世后,刚开始因为守孝的缘故,基本都以白色为主,后来回到公主府,姨娘说她刚从外面回来不要穿得太招摇,所以后来除了出嫁那次的大红嫁衣外,再未曾穿过艳色的衣服。

    再次看到自己以前的衣柜,内心不免一翻感慨。不过,她都没选,让杏儿拿了一套水色男装,今天要和弟弟出门,还是打扮成男装比较方便点,还叫杏儿也换了身书童装束。

    洗漱换好衣服,在房内用好早膳就准备去和顾母请安,顺便再说一下和弟弟出去逛逛。因病着的因故,容春华起得较晚,顾母也特意吩咐这段时间让她自己在房间用膳即可,不用掐着时间往来奔波和大家一起。就是不知道这个时间说要出去逛逛,顾母会不会不允。

    杏儿给她披上一件青色缂丝狐尾披风,才打开房门,怕她一不小心又受寒凉,病情反复。

    容春华感受着迎面扑来的冬日暖阳和寒风,不禁打了个寒蝉,重生后,第一次走出房门,看着门外的景色,多少有些恍惚,已经多久没有看到了。上一世,离开前,这座宅邸已经被拿来抵债了。

    出了房门,院子里一棵腊梅开得正盛,门外有两个小丫鬟正在洒扫,昨日夜里大抵是下雨了,石板铺就得地面还稍显湿漉,腊梅树下堆满了落英,一阵风吹过,腊梅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大小姐好。”丫鬟们见容春华出来,纷纷打招呼道。

    容春华笑着回应了她们,经过梅树,出了院子,一步一步地走在昔日的宅子里,有一丝丝的不真实感。出了院子往左走去,一路上尽是冬日里的凋敝之境,少了点绿意。

    穿过一座小假山,经过那日落水的池塘,再走一小段路就来到了顾母的院子,外头的丫鬟看到容春华来了早已行了礼打了招呼,里间的服侍顾母的妈妈听到声音早已打发了一个丫鬟来到屋外,招呼着她进屋。顾母身着藏蓝色云纹袄子半倚在罗汉床上,看到身着男装的容春华先是一愣,还未待她问安,便打趣道:“哎哟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

    “婉婉给娘亲请安。”容春华脱下身上的披风递给杏儿,朝着顾母福了一下身就往顾母身边坐去,还伸出手去半抱住顾母,耍赖道:“婉婉好想好想娘亲啊。”

    顾母被她又是抱又是甜言蜜语哄得眉开眼笑,又怕她是身子没大好,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我们婉婉怎么越长大越粘人啦,不是说了身子还没好透就不用来请安了,好好在房间里休息吗?可吃了早膳?从不见你如此打扮,这身打扮是要做什么去?”顾母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没闲着。

    容春华听到顾母一连串的发问,有点无奈,从顾母怀里爬起来,然后站起来转了一圈,笑容灿烂的对着顾母说道:“母亲,婉儿身体已经没有大关系了,完全好了,今早吃了一碗粥,两叠糕点,吃得可饱了。今天约了去沈妹妹家。”

    “胡闹,这么冷的天,你这受寒才刚刚好,现在不可出门,万一又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顾母一听她要出去登时假板起了脸,觉得这孩子怎么发了一次高烧后有点胡闹了。

    “娘亲,我真的没事儿了,病之前就和沈妹妹约好的,而且女儿身子真的已经大好了,不然就女儿肯定差人去和沈妹妹说今日不去了,现在临时差人去也不好,而且女儿一定穿得厚厚的不让自己冻着。娘亲就让我去吧。”容春华知道自己病刚好没那么容易出门的,只好搬出了好姐妹来做借口。

    “哎,你呀,叫你弟弟陪着你一起去吧,还有,早点回来,知道不?见到沈家伯母问个好。”顾母最终没再阻拦。

    “谢谢娘亲,那娘亲好好休息,婉儿去找弟弟,回来给母亲带您最爱吃的张记糕点。”说着和顾母福了一下身出门向顾卓然的院子走去。

    那边,顾卓然听到容春华在给顾母请安,正往这边走来,想问她何时出门,刚好两人碰到了。去给顾母请安时,杏儿就听了吩咐将银票带在了身上。现在也不用回房间了,两人并各自的丫鬟和小厮直接往宅子大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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