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决赛（完）
再次进入里世界，看到的风景却已经不大相同了。
乐一秒抬头，顶上还是漂浮着建筑模块，只是多了密密麻麻的球形模块，其中，还有一个人形建模在四处跑动，自然是曾德高。
她低下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遵循着脑中的路线图，踏着虚空朝兰心可能所在的方向跑去——
里世界果然没有病毒，早知如此，还不如之前就从里世界行动。
乐一秒无奈地思忖，不过，那通风口确实太小了，随意破坏的话bug会失效也说不定。
总之事后后悔一点用都没有。
她摇了摇头，持续奔跑了五分钟之后，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真的是兰心！
乐一秒喜出望外，加快脚步。
和她之前推断的一样，兰心的身体实际上并没有浸泡在胚胎里，而是像卡bug一样，身体像是被固定在表里世界的分界线上。
她能触碰到她的身体，能扯她的衣服，可她像是被黏在这里一样，怎么拉都拉不动分毫。
“难道是我力气不够大？”
乐一秒喃喃自语道，手上加了力道，可一点都没有用。
但就在这时，她的腕表忽然振动起来。
东云又有什么消息了？乐一秒看了看兰心，点了接通。
“一秒！我们已经配合岳临溪修改了游戏代码，生成了毁灭病毒胚胎的道具，现在，归鸣正拿着道具赶过来了！”
事情这么快就有转机了！这个好消息来得猝不及防，但下一秒，东云忽然泄了气的声音传来。
“但是，那个道具威力太强，可能会...”
他没把话说下去，乐一秒却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
“所以，兰心的身体也可能会被一起毁灭对吗？”
东云沉默，已是默认。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话很自私，尤其是，兰心很可能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但随后，却听见乐一秒悠悠开口：
“所以，只要在这之前，把兰心的身体移开就好了吧。”
东云微微一愣，终是忍不住问道：“你愿意救她？”
“现在还废什么话啊，”乐一秒皱了皱眉，“兰心正在眼前，我还能见死不救？”
东云没再吭声，半晌，才低声回了句：
“谢谢你...一秒。”
“你们出来后，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我也会让兰心得到相应的惩罚。
说完，便挂断了连接。
好了...该怎么把兰心弄出来呢？乐一秒再度抱住兰心的胳膊，用力把她往外扯。
不由想起曾经被卡bug只能重启游戏的憋屈。
情急之下，她只能大声呼唤兰心的名字，试图把她叫醒。
“兰心？兰心？”
本不抱太多希望，不曾想，女子眼睫忽然颤了颤，似乎真有苏醒的迹象。
原来她是能听见的！只是可能在表世界的时候，由于身处两个不同空间，声音自然很难传播，但现在她们都在同一空间，兰心自然能听见了。
于是乐一秒又加大了音量，在她坚持不懈之下，兰心骤然睁开双眸。
“你终于醒了！”她心下一喜。
兰心双眼像蒙了层雾，透着些许迷茫，而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却猛然睁大眼睛。
从前方，她能很明显看见一个满是疮痍的世界，病毒肆虐，天空一片黑暗。但其中，还有一个断臂男子在苦苦挣扎着。
而身后，则不断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能动么？你现在什么感觉？”
闻言，她下意识想动一动手指，可全身上下好像被绑住一样，连扭头都做不到。
她只能转动眼珠，这才能勉强看到乐一秒的脸。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兰心问，幸好嘴还能动。
乐一秒忧虑地垂下目光，长话短说：“你这具身体被病毒入侵了，现在，只有除掉你身上的病毒胚胎，我们才能离开游戏世界。”
“你是说，你们都被困在这里！”兰心突然反应极大，整张脸变得扭曲起来。
“那个王八蛋！”
王先生的目标根本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命！他要其他被牵扯进来的玩家都为他陪葬！
“可笑我居然还会相信他...”
现在，王先生的目的，的确已经实现了。
华科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股票大跌，甚至引发了全网声讨，他才上市的穿戴产品也被抵制，甚至有购买者拍摄用锤子击碎终端的视频上传到网络上。
曾经的友商见势头不对，也纷纷倒戈，甚至趁火打劫。
一个科技巨头的灭亡之路，就以如此戏剧化的形式展现。
乐一秒他们只要还在游戏中被多困一秒，华科就要多经历新一轮声讨。
观众喜欢的节目，从来不是喜欢节目本身，而是参加节目的人。因为有选手在，这档节目才变得好看。
归海并不了解娱乐圈的运行规则。
第一次见兰心这样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乐一秒隐隐感觉在这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早有预谋。
不，不如说，这个综艺节目本身就是一个巨大陷阱。
但现在思考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乐一秒按住兰心的肩，在她耳边冷静地说：
“等大家都出去后，再一起去把这笔账算清。”
兰心眸光一颤，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她：“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而造成的，你不埋怨我吗？”
“这个病毒，是通过注射在我身体里的精神药物制造出来的。”
王先生给兰心的那管精神药物，具有强烈的致幻效果，这样产生的脑信号，会触发游戏隐藏的计算机程序。
这款游戏本来就是王先生团队开发的项目，一开始是做脑机接口研究，机缘巧合之下促进了云端游戏的诞生。后来这项目便被华科招标，王先生也成了核心研发成员。
但他留了个心眼，蓄意隐藏了病毒程序。
一开始，兰心认出这是致幻药物，以为王先生是打算让她在游戏中脑死亡，进而提出现阶段全息游戏会引起精神紊乱的危险。
未料到，王先生竟毒辣至此，她只是一根小小的导火索，成了开启这扇后门的钥匙。
兰心坦白了一切。
“怎么可能！”乐一秒厉声呵斥了句，一边在心里吐槽怎么和东云问了差不多的话。
病毒是从兰心身上出来的，那问题自然在她身上。这是傻子都知道的道理，乐一秒自然早有预料。
被牵进这种无妄之灾，她心里必定也少不了憋屈。
“只是我要把心力放在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她笃定地说，“现在事情已经迎来转机了，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帮你离开这里，否则你会和胚胎一起消失。”
能挺到这时候，是大家共同坚持的成果。
迄今为止，他们6个人都还活着。
乐一秒也希望，他们6个人都能出去。
无关情感，只是她想做一回理想主义者，把结局书写得更完美一些。
兰心发现，她到现在都还没看懂乐一秒，她无法理解，这个世界怎会有乐一秒这样的人。
她好像只看得见事物美好的那一面，永远那么积极、乐观。或许在这个人眼中，她所看见的世界与常人大不相同。
兰心永远无法变成这样的人，但不妨碍，她的内心已经悄然被她影响改变。
如果早点认识她和她成为朋友就好了，她悠悠地想，这样的话，有些错事，便不会再犯了吧...
可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乐一秒使劲挪动她的身体，可不管再用力，兰心依旧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表世界中，归鸣已经抵达了病毒内圈。
胚胎的体积已经长成小山一样高，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加快脚步上前，却见侧前方忽然凝聚起大片病毒，而在这片伞状的黑影之下，一个男子正被笼罩其中。
归鸣立刻冲过去想拉住男子的手臂，手却落了空。
幸好反应够快，他转而改为扯住男子的肩膀，用力一推，便把他推出压下来的病毒集群外。
却发现，男子身体的躯干只剩下单臂单腿，暂时脱离危险后，他立马用仅剩的胳膊举槍击杀身边的病毒块，一双眼睛杀红了眼，已然看不见其他事物。
见状，归鸣便知道他还能再撑一会儿，于是迎面走向那座巨大的胚胎前。
高高举起岳临溪的那把槍。
透过晶质体，兰心依稀看见了归鸣的身影，便知道，事情终于要结束了。
而乐一秒也同时看见了表世界出现了一个举槍的身影，她愣了一下，抱住兰心身体的手渐渐垂下。
“一秒，你离远一点吧，不要被波及了。”兰心悠悠地说，没听见乐一秒的回声，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说：
“怎么？不喜欢我这么称呼你？我看其他人都是这么叫你的。”
她声音含笑，天生温柔的声线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水一般撩人。
乐一秒欲言又止，见兰心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将她的气质衬得很温婉。
她下意识也跟着嘴角上扬，紧拧的眉宇一点点舒展开来。
这时，只见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刺眼的白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借着十字路口仅剩的最后一盏红绿灯的微弱灯光，岳临溪平躺在道路中央的斑马线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
只见病毒在天空编织了一个紧密的网，似要迎面朝他照过来。
他下意识想动了动手指，却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手和腿早已被分解完毕了，仅剩下半个身体仰躺在地面上。
岳临溪本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求生意识，可危机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挣扎到了最后一刻。
以后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吗？
他恍惚地想，眼睫一寸寸闭上——
“啊——”残破的公寓中，里面突然传出一道嘹亮的叫喊。
曾德高大喊了一声，一口气从眼前断裂的走廊一跃而起！
公寓的建筑早已被分解地七七八八，墙壁、地面、窗户都爬满了蚂蚁一样的病毒。
他在脑海中一遍遍播放跳高的姿势，想象着跳杆的高度，身子腾空而起。
最后，翻滚在断裂处对面的走廊上。
曾德高呲牙咧嘴地从地面上爬起，但身上不可避免沾染了病毒。
但他浑不在意，推开前方屋子仅剩的半个门，只见屋内角落，堆积着密密麻麻的魔方。
他抬腿走过去，可左脚却突然短了一截，他猝不及防迎面摔在地上。
病毒趁着爬上他的脸，他陷入一片黑暗，大脑忽然变得迷茫起来，只依据身体本能，匍匐着身子，一点点往前挪——
空间站一样的总决赛场地里，东云将目光一一扫过六个封闭游戏舱内的人，双手紧握成拳，颤抖地闭上眼睛祈祷起来——
一阵白光忽然刺入双目，辉哥下意识闭上眼睛，神志也瞬间恢复清明。
他一点点睁开眼，只见前方，一个高挑的男子立在前方，而在男子面前，那座长成小山一样的胚胎正如雪山一般融化。
兰心...还在里面...
他伸出仅剩的最后一只手臂，用仅剩的左腿艰难地向前爬去，在白光的照射下，他的瞳孔不自觉发颤——
举槍的时候，归鸣离胚胎站的很近，他很清楚地看见，兰心已经醒来了，正表情平静地看着他。
她脸上没有惊恐，嘴角微微勾着，笑容很温婉，但嘴里，却轻轻吐出两个无声地字——
开槍。
归鸣毫不犹豫按下了扳机。
直到子弹冲出槍口的瞬间，他心跳忽然落了一拍。
漫天白光席卷了大地，子弹作用在眼前的庞然大物上，冲撞出一阵足以荡平山川的震响。
在巨大的冲击下，胚胎以极快的速度消散成白色像素块，如同喷溅出白色的水花一般，照亮了漆黑的天空。
【得救了！】
【这是结束了吗？我还没反应过来】
【是的吧，除了兰心外，大家都能出来了...对吧？】
这一刻，几乎全球的人都在关注着这关乎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
紧张、忐忑、期待、好奇、玩味...
各种各种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涌现出来，若说一开始，众人根本不抱任何希望，没人会相信，在面对末日的时候，还能保持从容，从中找到求生的希望。
可现在他们即将见证奇迹，或许最后的结果还是需要以牺牲一人的代价，换取其他人的生存，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众人在心里宽慰道，可所有人万万没想到——
在子弹射出的白光溶解完病毒胚胎后，一个洞穴一样的窟窿忽然出现，紧接着，洞口里竟猛然冲出两个紧贴着的女子身影。
是兰心和一秒！
归鸣瞳孔一缩，手槍“啪”的一下从手上掉落，随之，他想也不想就要冲向白光还未消散的白色洞穴，可刚抬起腿，就猝不及防被趴在地上的辉哥拽住了脚腕。
“别去！”辉哥厉声大喊道。
而就在短暂的半秒停顿，归鸣眼睁睁地看见——
乐一秒冲不远处的他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将才从bug卡出的兰心抱在怀里，小腿一蹬，两个人便一起穿出白色洞穴口。
可就在这时，乐一秒的身体，也同时被洞口表面那层白膜迅速溶解开来，从头到脚化为了白色像素块。
而有了她的保护，被她抱在怀里的兰心却几乎完好地掉出了洞口。
兰心只感觉包裹着她的躯体突然消失了，整个人也跟着在空中摔下，头上还被套了一个什么东西，让她看不见刚刚发生的景象。
她慌张起来，跪在地上扒拉着脑袋上的袋子，扯下来，才发现是一个白色塑料袋。
重新恢复视线，她怔愣地望着狼藉的四周，看见了匍匐在地面上一脸惊讶的辉哥，以及前方双目颤抖的归鸣。
我没死...她恍惚地想，那一秒呢？
她扭过头，但眼前却忽然一白。
再一睁眼，是倒映出影子的玻璃舱。
与此同时，十字路口内，岳临溪感觉天空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他睁开眼，却发现，围绕着他的病毒却变成了雪一样的白色，像定格在空中的小雪球一般，被风一一吹散，化为白沙一样的质感。
好像做梦一样...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两个月前雪地里的画面——
姐姐...真的好像女神大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识逐渐被从这具身体里抽离。
“兰心和岳临溪已经自动下线了。”
研发处向东云发来了消息。
在胚胎被消灭后，病毒数量终于消减到不会造成系统干扰的状态，同一时间，研发组一口气定位到剩余病毒坐标，上万号人同时进行手工清除，才彻底清完了所有病毒。
游戏也得以正常运行，游戏舱自检测机制也恢复正常，让血条清零和精神状态疲惫的玩家自动下线。而还有意识的玩家可以手动下线。
“其他人呢？”东云捏着蓝牙耳边问。
“归鸣和彭永辉下线系统正常运行，但曾德高和乐须臾...”耳机里的声音停顿了下。
“他们怎么了？”东云立马追问道，语气慌乱。
他说着看向乐一秒和曾德高的游戏舱，里面的人正安安静静地仰躺着，表情轻松。
而在这时，角落有一个游戏舱却忽然传来剧烈的碰撞声，他立马赶过去，发现是兰心正在用额头撞击着舱门。
“兰心，你先冷静一下，游戏舱正在检测你们的生命体征，检测完就放你出来。”他安抚道。
兰心这才停止了撞击，却是紧张地问他：“一秒呢？”
东云没有说话，耳机里同时传来回复：
“他们两人情况有点奇怪，研发组正在调查。”
手机里顿时传出通话结束的提示，东云望着屏幕，五指一寸寸收紧，不知道如何回答兰心这个问题。
眼角余光瞥见游戏舱的身体检测时间还剩下五分钟，便随口回了句：
“四点15分的时候，会有人放你出来。”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在这里的事已经完成了，但接下来，他还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东云走进电梯，目光凌厉——
‘您是否选择下线’
辉哥看了看眼前的弹窗，又挪开目光，看向在前方站了许久的归鸣。
“你打算什么时候下线？”他开口朝他问道。
但归鸣没有回答他，只是目光出神地望着前方的洞穴。
白光早已消散完毕，那里剩下的，只有一个极深的坑洞，里面是灰色的虚空，一眼看不到尽头。
见他没反应，辉哥也不自讨没趣，他自嘲地打量着自己这副残缺的身体。
手指摁上屏幕的‘确定’按钮。
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真是狼狈啊...他漫不经心地想，身影随之消失。
空旷的废墟里，只剩下归鸣一人。
他颤抖地向洞口伸出手，清俊的面容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脆弱。
一秒呢？
她去哪里了？
他忽然握住掌心，再张开，手心里立马飘出风沙一样的白色像素块。
早知如此，还不如，把一切毁灭了好。
他勾起嘴角，眸色渐深。
他忽然走上前，捡起地上的槍。
恰时，腕表自动响了起来：
“归鸣，你要做什么？”
东云的声音传了过来，归鸣没回应，却见眼前自动跳出了一个弹窗——
‘3s后强制下线’
他瞥了眼，将槍口对准弹窗。
白色子弹瞬间将窗口击破，散发出的巨大冲击直接将前方的地面碾成粉末。
“轰隆——”
地面随之震动起来。
“你疯了吗？游戏世界会崩坍的！”东云怒喊道。
游戏世界崩坏，会引发系统紊乱，万一归鸣之后又下不了线怎么办？！
“你马上给我下线了，不然我马上叫你去你游戏舱帮你下线！”
却听见归鸣毫不在意地说：“你已经在叫了吧。”
东云正在编辑短信的手一愣。
“最好奉劝你不要这么做。”归鸣笑着说，将槍口对准自己的脑袋。
“你！”东云气急败坏地用拳头敲了下车窗。
转而婉言劝说道：“你先把槍放下，万一一秒没事呢？”
“万一？也就是说，一秒还没有消息。”
“呃...”东云简直想拍自己一巴掌，却也只能嘴硬道：“我没这样说啊。”
归鸣抬起目光，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一秒，现在游戏系统已经正常运行了，服务器也没有关闭过，一秒的数据备份也就没有消失，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把一秒还给你，行不行？”
东云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心里忍不住吐槽，以前归鸣还老骂他恋爱脑，结果自个儿还不是。
归鸣这才将槍放下，却还是没打算下线。
一秒没回来前，他会在这里一直陪着她。
见暂时将归鸣这个恐怖分子控制住了，东云松了口气，按了下终端，暂且先挂了通讯，但直播依旧开着，时刻注意归鸣的行动。
自己还要去干一件大事呢，这家伙还真是烦人。
其实他心里当然也很担心一秒，只是他有预感，一秒并没有死。
东云靠窗托着下巴，玻璃车窗上倒映出手机屏幕上。
马上就四点15了，兰心身体检查就要结束了。东云暗忖道。
【我乐姐呢？我这么大的乐姐呢？？？】
【真的假的。我乐姐不会没有救出来吧！】
【我不要啊（大哭.jpg）】
“哈哈哈——”一家麦当当里，王先生看着直播，在角落里捧腹大笑起来。
活该！活该！
一切都活该！
归海！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他狞笑道，周围人忍不住向他看过来。
但随后，门口传来一阵迅疾的脚步声。
“嘭——”大门被几个身着蓝色制服的人推开，定睛一看，竟然是来了警察。
人群不免骚动起来，而就在众人的目光下，几名警察来到了餐厅角落，朝那个大笑着的男子走去。
“是王力吗，我们是警察。”
王先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可随后，嘴角却咧得更开。
“叮铃铃——”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看见屏幕上的名称，东云立马摁了接通：
“东先生！乐小姐和曾先生出现了！”
“真的？！”东云顿时欣喜若狂，他就知道，一秒不会有事的！
不过，这研发组的人表达能力真差，什么叫“出现”了啊...作为一个整天写文书的律师，听得真是难受死了。
东云在心里吐槽，不过，也正是神经终于完全松懈了，才有心思吐槽。
“我们也很好奇，现在曾先生已经提前下线了，乐小姐说等会才下。”
闻言，东云忍不住笑了笑，一秒还是那个一秒，肯定猜到了归鸣这个麻烦家伙正在抓狂。
“好，你们去留意已下线选手的状态吧。”吩咐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但没过一分钟，有一个电话打来。
瞥了眼来电号码，东云再次露出惊喜的表情。
没想到这么快。
“喂，是云律师吗？”
电话里那人问道。
东云弯起眼睛，简洁地应了一句：
“我是。”
*
下午4点15分——
我还活着吗？
曾德高猛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却是熟悉的床铺、桌椅，还有，身上堆成山的魔方！
曾德高惊呆了，摸了摸脸颊，晃了晃自己的腿，都是完整的！
“哈哈哈，曾哥，你还在犯迷糊呢？”
一秒的声音？
他惊讶地往身后看去，发现乐一秒像地鼠一样从魔方堆里钻出头。
“你什么过来的？不，我什么时候过来的？”
曾德高表情夸张地问。
却见乐一秒忽然将手臂从魔方堆里高高举起，而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槍袋。
“是你救了我呀，我之前嘱咐你帮我这个忙来着。”她笑眯眯地说。
曾德高的思绪立马回到之前，乐一秒钻进通风口前笑着对他说——
‘四点前，帮我把槍袋放在公寓房间的桌子上。’
“这个地方有bug。”乐一秒也挣扎着站起身，身上咕噜噜滑下魔方。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放在上面，就能15分钟刷新一次，恢复原状！”她边说边把一个魔方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
“这也行？！”曾德高震惊，“也就是说，这槍袋有你身体的一部分？”
这话说起来咋那么瘆人呢？
乐一秒耸耸肩，“对啊，里面有我的小拇指。”
小拇指？！
曾德高目光呆滞起来。
乐一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腰，“这身体反正不会痛，就对自己狠一点咯。”
如果真狠，应该不只是一根小拇指吧...曾德高已经无力吐槽。
看乐一秒会出现在这里，多半是身体已经受损了。
可乐一秒却看穿他的心思，不由反驳：“我本来还打算用自己的头发！”
只是突然想到，第一次跟boss战斗的时候，自己就是被一根小拇指轻而易举打翻...
“罢了，果然作弊还是得靠bug！”
乐一秒激昂地说，目光透过窗户，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乐一秒抬头，顶上还是漂浮着建筑模块，只是多了密密麻麻的球形模块，其中，还有一个人形建模在四处跑动，自然是曾德高。
她低下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遵循着脑中的路线图，踏着虚空朝兰心可能所在的方向跑去——
里世界果然没有病毒，早知如此，还不如之前就从里世界行动。
乐一秒无奈地思忖，不过，那通风口确实太小了，随意破坏的话bug会失效也说不定。
总之事后后悔一点用都没有。
她摇了摇头，持续奔跑了五分钟之后，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真的是兰心！
乐一秒喜出望外，加快脚步。
和她之前推断的一样，兰心的身体实际上并没有浸泡在胚胎里，而是像卡bug一样，身体像是被固定在表里世界的分界线上。
她能触碰到她的身体，能扯她的衣服，可她像是被黏在这里一样，怎么拉都拉不动分毫。
“难道是我力气不够大？”
乐一秒喃喃自语道，手上加了力道，可一点都没有用。
但就在这时，她的腕表忽然振动起来。
东云又有什么消息了？乐一秒看了看兰心，点了接通。
“一秒！我们已经配合岳临溪修改了游戏代码，生成了毁灭病毒胚胎的道具，现在，归鸣正拿着道具赶过来了！”
事情这么快就有转机了！这个好消息来得猝不及防，但下一秒，东云忽然泄了气的声音传来。
“但是，那个道具威力太强，可能会...”
他没把话说下去，乐一秒却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
“所以，兰心的身体也可能会被一起毁灭对吗？”
东云沉默，已是默认。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话很自私，尤其是，兰心很可能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但随后，却听见乐一秒悠悠开口：
“所以，只要在这之前，把兰心的身体移开就好了吧。”
东云微微一愣，终是忍不住问道：“你愿意救她？”
“现在还废什么话啊，”乐一秒皱了皱眉，“兰心正在眼前，我还能见死不救？”
东云没再吭声，半晌，才低声回了句：
“谢谢你...一秒。”
“你们出来后，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我也会让兰心得到相应的惩罚。
说完，便挂断了连接。
好了...该怎么把兰心弄出来呢？乐一秒再度抱住兰心的胳膊，用力把她往外扯。
不由想起曾经被卡bug只能重启游戏的憋屈。
情急之下，她只能大声呼唤兰心的名字，试图把她叫醒。
“兰心？兰心？”
本不抱太多希望，不曾想，女子眼睫忽然颤了颤，似乎真有苏醒的迹象。
原来她是能听见的！只是可能在表世界的时候，由于身处两个不同空间，声音自然很难传播，但现在她们都在同一空间，兰心自然能听见了。
于是乐一秒又加大了音量，在她坚持不懈之下，兰心骤然睁开双眸。
“你终于醒了！”她心下一喜。
兰心双眼像蒙了层雾，透着些许迷茫，而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却猛然睁大眼睛。
从前方，她能很明显看见一个满是疮痍的世界，病毒肆虐，天空一片黑暗。但其中，还有一个断臂男子在苦苦挣扎着。
而身后，则不断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能动么？你现在什么感觉？”
闻言，她下意识想动一动手指，可全身上下好像被绑住一样，连扭头都做不到。
她只能转动眼珠，这才能勉强看到乐一秒的脸。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兰心问，幸好嘴还能动。
乐一秒忧虑地垂下目光，长话短说：“你这具身体被病毒入侵了，现在，只有除掉你身上的病毒胚胎，我们才能离开游戏世界。”
“你是说，你们都被困在这里！”兰心突然反应极大，整张脸变得扭曲起来。
“那个王八蛋！”
王先生的目标根本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命！他要其他被牵扯进来的玩家都为他陪葬！
“可笑我居然还会相信他...”
现在，王先生的目的，的确已经实现了。
华科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股票大跌，甚至引发了全网声讨，他才上市的穿戴产品也被抵制，甚至有购买者拍摄用锤子击碎终端的视频上传到网络上。
曾经的友商见势头不对，也纷纷倒戈，甚至趁火打劫。
一个科技巨头的灭亡之路，就以如此戏剧化的形式展现。
乐一秒他们只要还在游戏中被多困一秒，华科就要多经历新一轮声讨。
观众喜欢的节目，从来不是喜欢节目本身，而是参加节目的人。因为有选手在，这档节目才变得好看。
归海并不了解娱乐圈的运行规则。
第一次见兰心这样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乐一秒隐隐感觉在这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早有预谋。
不，不如说，这个综艺节目本身就是一个巨大陷阱。
但现在思考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乐一秒按住兰心的肩，在她耳边冷静地说：
“等大家都出去后，再一起去把这笔账算清。”
兰心眸光一颤，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她：“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而造成的，你不埋怨我吗？”
“这个病毒，是通过注射在我身体里的精神药物制造出来的。”
王先生给兰心的那管精神药物，具有强烈的致幻效果，这样产生的脑信号，会触发游戏隐藏的计算机程序。
这款游戏本来就是王先生团队开发的项目，一开始是做脑机接口研究，机缘巧合之下促进了云端游戏的诞生。后来这项目便被华科招标，王先生也成了核心研发成员。
但他留了个心眼，蓄意隐藏了病毒程序。
一开始，兰心认出这是致幻药物，以为王先生是打算让她在游戏中脑死亡，进而提出现阶段全息游戏会引起精神紊乱的危险。
未料到，王先生竟毒辣至此，她只是一根小小的导火索，成了开启这扇后门的钥匙。
兰心坦白了一切。
“怎么可能！”乐一秒厉声呵斥了句，一边在心里吐槽怎么和东云问了差不多的话。
病毒是从兰心身上出来的，那问题自然在她身上。这是傻子都知道的道理，乐一秒自然早有预料。
被牵进这种无妄之灾，她心里必定也少不了憋屈。
“只是我要把心力放在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她笃定地说，“现在事情已经迎来转机了，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帮你离开这里，否则你会和胚胎一起消失。”
能挺到这时候，是大家共同坚持的成果。
迄今为止，他们6个人都还活着。
乐一秒也希望，他们6个人都能出去。
无关情感，只是她想做一回理想主义者，把结局书写得更完美一些。
兰心发现，她到现在都还没看懂乐一秒，她无法理解，这个世界怎会有乐一秒这样的人。
她好像只看得见事物美好的那一面，永远那么积极、乐观。或许在这个人眼中，她所看见的世界与常人大不相同。
兰心永远无法变成这样的人，但不妨碍，她的内心已经悄然被她影响改变。
如果早点认识她和她成为朋友就好了，她悠悠地想，这样的话，有些错事，便不会再犯了吧...
可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乐一秒使劲挪动她的身体，可不管再用力，兰心依旧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表世界中，归鸣已经抵达了病毒内圈。
胚胎的体积已经长成小山一样高，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加快脚步上前，却见侧前方忽然凝聚起大片病毒，而在这片伞状的黑影之下，一个男子正被笼罩其中。
归鸣立刻冲过去想拉住男子的手臂，手却落了空。
幸好反应够快，他转而改为扯住男子的肩膀，用力一推，便把他推出压下来的病毒集群外。
却发现，男子身体的躯干只剩下单臂单腿，暂时脱离危险后，他立马用仅剩的胳膊举槍击杀身边的病毒块，一双眼睛杀红了眼，已然看不见其他事物。
见状，归鸣便知道他还能再撑一会儿，于是迎面走向那座巨大的胚胎前。
高高举起岳临溪的那把槍。
透过晶质体，兰心依稀看见了归鸣的身影，便知道，事情终于要结束了。
而乐一秒也同时看见了表世界出现了一个举槍的身影，她愣了一下，抱住兰心身体的手渐渐垂下。
“一秒，你离远一点吧，不要被波及了。”兰心悠悠地说，没听见乐一秒的回声，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说：
“怎么？不喜欢我这么称呼你？我看其他人都是这么叫你的。”
她声音含笑，天生温柔的声线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水一般撩人。
乐一秒欲言又止，见兰心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将她的气质衬得很温婉。
她下意识也跟着嘴角上扬，紧拧的眉宇一点点舒展开来。
这时，只见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刺眼的白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借着十字路口仅剩的最后一盏红绿灯的微弱灯光，岳临溪平躺在道路中央的斑马线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
只见病毒在天空编织了一个紧密的网，似要迎面朝他照过来。
他下意识想动了动手指，却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手和腿早已被分解完毕了，仅剩下半个身体仰躺在地面上。
岳临溪本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求生意识，可危机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挣扎到了最后一刻。
以后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吗？
他恍惚地想，眼睫一寸寸闭上——
“啊——”残破的公寓中，里面突然传出一道嘹亮的叫喊。
曾德高大喊了一声，一口气从眼前断裂的走廊一跃而起！
公寓的建筑早已被分解地七七八八，墙壁、地面、窗户都爬满了蚂蚁一样的病毒。
他在脑海中一遍遍播放跳高的姿势，想象着跳杆的高度，身子腾空而起。
最后，翻滚在断裂处对面的走廊上。
曾德高呲牙咧嘴地从地面上爬起，但身上不可避免沾染了病毒。
但他浑不在意，推开前方屋子仅剩的半个门，只见屋内角落，堆积着密密麻麻的魔方。
他抬腿走过去，可左脚却突然短了一截，他猝不及防迎面摔在地上。
病毒趁着爬上他的脸，他陷入一片黑暗，大脑忽然变得迷茫起来，只依据身体本能，匍匐着身子，一点点往前挪——
空间站一样的总决赛场地里，东云将目光一一扫过六个封闭游戏舱内的人，双手紧握成拳，颤抖地闭上眼睛祈祷起来——
一阵白光忽然刺入双目，辉哥下意识闭上眼睛，神志也瞬间恢复清明。
他一点点睁开眼，只见前方，一个高挑的男子立在前方，而在男子面前，那座长成小山一样的胚胎正如雪山一般融化。
兰心...还在里面...
他伸出仅剩的最后一只手臂，用仅剩的左腿艰难地向前爬去，在白光的照射下，他的瞳孔不自觉发颤——
举槍的时候，归鸣离胚胎站的很近，他很清楚地看见，兰心已经醒来了，正表情平静地看着他。
她脸上没有惊恐，嘴角微微勾着，笑容很温婉，但嘴里，却轻轻吐出两个无声地字——
开槍。
归鸣毫不犹豫按下了扳机。
直到子弹冲出槍口的瞬间，他心跳忽然落了一拍。
漫天白光席卷了大地，子弹作用在眼前的庞然大物上，冲撞出一阵足以荡平山川的震响。
在巨大的冲击下，胚胎以极快的速度消散成白色像素块，如同喷溅出白色的水花一般，照亮了漆黑的天空。
【得救了！】
【这是结束了吗？我还没反应过来】
【是的吧，除了兰心外，大家都能出来了...对吧？】
这一刻，几乎全球的人都在关注着这关乎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
紧张、忐忑、期待、好奇、玩味...
各种各种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涌现出来，若说一开始，众人根本不抱任何希望，没人会相信，在面对末日的时候，还能保持从容，从中找到求生的希望。
可现在他们即将见证奇迹，或许最后的结果还是需要以牺牲一人的代价，换取其他人的生存，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众人在心里宽慰道，可所有人万万没想到——
在子弹射出的白光溶解完病毒胚胎后，一个洞穴一样的窟窿忽然出现，紧接着，洞口里竟猛然冲出两个紧贴着的女子身影。
是兰心和一秒！
归鸣瞳孔一缩，手槍“啪”的一下从手上掉落，随之，他想也不想就要冲向白光还未消散的白色洞穴，可刚抬起腿，就猝不及防被趴在地上的辉哥拽住了脚腕。
“别去！”辉哥厉声大喊道。
而就在短暂的半秒停顿，归鸣眼睁睁地看见——
乐一秒冲不远处的他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将才从bug卡出的兰心抱在怀里，小腿一蹬，两个人便一起穿出白色洞穴口。
可就在这时，乐一秒的身体，也同时被洞口表面那层白膜迅速溶解开来，从头到脚化为了白色像素块。
而有了她的保护，被她抱在怀里的兰心却几乎完好地掉出了洞口。
兰心只感觉包裹着她的躯体突然消失了，整个人也跟着在空中摔下，头上还被套了一个什么东西，让她看不见刚刚发生的景象。
她慌张起来，跪在地上扒拉着脑袋上的袋子，扯下来，才发现是一个白色塑料袋。
重新恢复视线，她怔愣地望着狼藉的四周，看见了匍匐在地面上一脸惊讶的辉哥，以及前方双目颤抖的归鸣。
我没死...她恍惚地想，那一秒呢？
她扭过头，但眼前却忽然一白。
再一睁眼，是倒映出影子的玻璃舱。
与此同时，十字路口内，岳临溪感觉天空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他睁开眼，却发现，围绕着他的病毒却变成了雪一样的白色，像定格在空中的小雪球一般，被风一一吹散，化为白沙一样的质感。
好像做梦一样...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两个月前雪地里的画面——
姐姐...真的好像女神大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识逐渐被从这具身体里抽离。
“兰心和岳临溪已经自动下线了。”
研发处向东云发来了消息。
在胚胎被消灭后，病毒数量终于消减到不会造成系统干扰的状态，同一时间，研发组一口气定位到剩余病毒坐标，上万号人同时进行手工清除，才彻底清完了所有病毒。
游戏也得以正常运行，游戏舱自检测机制也恢复正常，让血条清零和精神状态疲惫的玩家自动下线。而还有意识的玩家可以手动下线。
“其他人呢？”东云捏着蓝牙耳边问。
“归鸣和彭永辉下线系统正常运行，但曾德高和乐须臾...”耳机里的声音停顿了下。
“他们怎么了？”东云立马追问道，语气慌乱。
他说着看向乐一秒和曾德高的游戏舱，里面的人正安安静静地仰躺着，表情轻松。
而在这时，角落有一个游戏舱却忽然传来剧烈的碰撞声，他立马赶过去，发现是兰心正在用额头撞击着舱门。
“兰心，你先冷静一下，游戏舱正在检测你们的生命体征，检测完就放你出来。”他安抚道。
兰心这才停止了撞击，却是紧张地问他：“一秒呢？”
东云没有说话，耳机里同时传来回复：
“他们两人情况有点奇怪，研发组正在调查。”
手机里顿时传出通话结束的提示，东云望着屏幕，五指一寸寸收紧，不知道如何回答兰心这个问题。
眼角余光瞥见游戏舱的身体检测时间还剩下五分钟，便随口回了句：
“四点15分的时候，会有人放你出来。”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在这里的事已经完成了，但接下来，他还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东云走进电梯，目光凌厉——
‘您是否选择下线’
辉哥看了看眼前的弹窗，又挪开目光，看向在前方站了许久的归鸣。
“你打算什么时候下线？”他开口朝他问道。
但归鸣没有回答他，只是目光出神地望着前方的洞穴。
白光早已消散完毕，那里剩下的，只有一个极深的坑洞，里面是灰色的虚空，一眼看不到尽头。
见他没反应，辉哥也不自讨没趣，他自嘲地打量着自己这副残缺的身体。
手指摁上屏幕的‘确定’按钮。
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真是狼狈啊...他漫不经心地想，身影随之消失。
空旷的废墟里，只剩下归鸣一人。
他颤抖地向洞口伸出手，清俊的面容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脆弱。
一秒呢？
她去哪里了？
他忽然握住掌心，再张开，手心里立马飘出风沙一样的白色像素块。
早知如此，还不如，把一切毁灭了好。
他勾起嘴角，眸色渐深。
他忽然走上前，捡起地上的槍。
恰时，腕表自动响了起来：
“归鸣，你要做什么？”
东云的声音传了过来，归鸣没回应，却见眼前自动跳出了一个弹窗——
‘3s后强制下线’
他瞥了眼，将槍口对准弹窗。
白色子弹瞬间将窗口击破，散发出的巨大冲击直接将前方的地面碾成粉末。
“轰隆——”
地面随之震动起来。
“你疯了吗？游戏世界会崩坍的！”东云怒喊道。
游戏世界崩坏，会引发系统紊乱，万一归鸣之后又下不了线怎么办？！
“你马上给我下线了，不然我马上叫你去你游戏舱帮你下线！”
却听见归鸣毫不在意地说：“你已经在叫了吧。”
东云正在编辑短信的手一愣。
“最好奉劝你不要这么做。”归鸣笑着说，将槍口对准自己的脑袋。
“你！”东云气急败坏地用拳头敲了下车窗。
转而婉言劝说道：“你先把槍放下，万一一秒没事呢？”
“万一？也就是说，一秒还没有消息。”
“呃...”东云简直想拍自己一巴掌，却也只能嘴硬道：“我没这样说啊。”
归鸣抬起目光，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一秒，现在游戏系统已经正常运行了，服务器也没有关闭过，一秒的数据备份也就没有消失，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把一秒还给你，行不行？”
东云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心里忍不住吐槽，以前归鸣还老骂他恋爱脑，结果自个儿还不是。
归鸣这才将槍放下，却还是没打算下线。
一秒没回来前，他会在这里一直陪着她。
见暂时将归鸣这个恐怖分子控制住了，东云松了口气，按了下终端，暂且先挂了通讯，但直播依旧开着，时刻注意归鸣的行动。
自己还要去干一件大事呢，这家伙还真是烦人。
其实他心里当然也很担心一秒，只是他有预感，一秒并没有死。
东云靠窗托着下巴，玻璃车窗上倒映出手机屏幕上。
马上就四点15了，兰心身体检查就要结束了。东云暗忖道。
【我乐姐呢？我这么大的乐姐呢？？？】
【真的假的。我乐姐不会没有救出来吧！】
【我不要啊（大哭.jpg）】
“哈哈哈——”一家麦当当里，王先生看着直播，在角落里捧腹大笑起来。
活该！活该！
一切都活该！
归海！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他狞笑道，周围人忍不住向他看过来。
但随后，门口传来一阵迅疾的脚步声。
“嘭——”大门被几个身着蓝色制服的人推开，定睛一看，竟然是来了警察。
人群不免骚动起来，而就在众人的目光下，几名警察来到了餐厅角落，朝那个大笑着的男子走去。
“是王力吗，我们是警察。”
王先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可随后，嘴角却咧得更开。
“叮铃铃——”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看见屏幕上的名称，东云立马摁了接通：
“东先生！乐小姐和曾先生出现了！”
“真的？！”东云顿时欣喜若狂，他就知道，一秒不会有事的！
不过，这研发组的人表达能力真差，什么叫“出现”了啊...作为一个整天写文书的律师，听得真是难受死了。
东云在心里吐槽，不过，也正是神经终于完全松懈了，才有心思吐槽。
“我们也很好奇，现在曾先生已经提前下线了，乐小姐说等会才下。”
闻言，东云忍不住笑了笑，一秒还是那个一秒，肯定猜到了归鸣这个麻烦家伙正在抓狂。
“好，你们去留意已下线选手的状态吧。”吩咐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但没过一分钟，有一个电话打来。
瞥了眼来电号码，东云再次露出惊喜的表情。
没想到这么快。
“喂，是云律师吗？”
电话里那人问道。
东云弯起眼睛，简洁地应了一句：
“我是。”
*
下午4点15分——
我还活着吗？
曾德高猛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却是熟悉的床铺、桌椅，还有，身上堆成山的魔方！
曾德高惊呆了，摸了摸脸颊，晃了晃自己的腿，都是完整的！
“哈哈哈，曾哥，你还在犯迷糊呢？”
一秒的声音？
他惊讶地往身后看去，发现乐一秒像地鼠一样从魔方堆里钻出头。
“你什么过来的？不，我什么时候过来的？”
曾德高表情夸张地问。
却见乐一秒忽然将手臂从魔方堆里高高举起，而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槍袋。
“是你救了我呀，我之前嘱咐你帮我这个忙来着。”她笑眯眯地说。
曾德高的思绪立马回到之前，乐一秒钻进通风口前笑着对他说——
‘四点前，帮我把槍袋放在公寓房间的桌子上。’
“这个地方有bug。”乐一秒也挣扎着站起身，身上咕噜噜滑下魔方。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放在上面，就能15分钟刷新一次，恢复原状！”她边说边把一个魔方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
“这也行？！”曾德高震惊，“也就是说，这槍袋有你身体的一部分？”
这话说起来咋那么瘆人呢？
乐一秒耸耸肩，“对啊，里面有我的小拇指。”
小拇指？！
曾德高目光呆滞起来。
乐一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腰，“这身体反正不会痛，就对自己狠一点咯。”
如果真狠，应该不只是一根小拇指吧...曾德高已经无力吐槽。
看乐一秒会出现在这里，多半是身体已经受损了。
可乐一秒却看穿他的心思，不由反驳：“我本来还打算用自己的头发！”
只是突然想到，第一次跟boss战斗的时候，自己就是被一根小拇指轻而易举打翻...
“罢了，果然作弊还是得靠bug！”
乐一秒激昂地说，目光透过窗户，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