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决赛（六）
“今日北京时间下午两点10分，某当前热播综艺进行总决赛时，其游戏系统遭到病毒入侵，6名选手被困在游戏中无法下线，面临生命危险。”
“这次事件是一次前所未闻的重大事故，当前，已有数名网络安全专家前去支援救助，但此游戏系统开发于华科自研的全新操作系统，导致病毒研究无法推进进程。”
“此外，该操作系统还应用于华科最新上市的一款智能终端产品，让人不禁怀疑，该产品安全性是否得到保障？”
“如今综艺直播还在录制，本新闻频道将持续追踪事件进展，在此期盼6名选手能安全度过难关。”
【我的天啊，这种电影里才发生的情节照进现实了？】
【选手们太惨了吧，华科有提前做过安全测试吗？这种漏洞百出的系统都敢让人用？】
【太吓人了，我不敢想象如果我被困在游戏里会怎么样...】
【这件事太大了，现在都引起全球的人都关注这件事了，直播可别停啊！】
【华科哪里敢停，这公司已经臭名昭著了，现在它以前的事都被翻出来了，啧啧啧，垃圾公司早点倒闭】
【啊啊啊——我最爱的选手都在里面】
方正将目光一一掠过直播间弹幕，抿了抿唇，将手机关上收回口袋，望向眼前的一栋大楼。
这是位于郊区的一栋老旧公寓，小兔，就在这里吗？
他皱起眉，凭着那人给他说的房号，一口气冲上五楼，用力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他心下一沉，二话不出从口袋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自制爆破器，贴在门的钥匙孔上，“砰”的一声，门上的锁一松——
爆破器声响巨大，床上的小兔也被震醒，她刚睁开眼睛，卧室的大门就被猛然撞开。
她迷迷糊糊地侧目望过去，视线里，一个模糊的轮廓慢慢清晰。
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就快步朝自己走来，伸出被门板炸出的碎片划伤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我来晚了...”
耳边响起一道克制压抑的声音，她愣了一下，然后无法控制地哭出声。
方正将她从床上抱起，眼角余光瞥见她满是划痕的手臂，心口一疼。
“姐姐呢？”小兔满是哭腔地问，她下意识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兰心的去向。
闻言，方正露出隐忍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一边把她抱出房间，一边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解锁后递给她。
小兔有些呆愣地接过手机，里面正播放着直播间画面。
而当她一眼看见画面里那具被浸泡在黑色浓浆里的纤细身影后，她不可置信地张开了嘴——
乐一秒没想到，在病毒蔓延的最内圈竟是这样的场景。
周遭的建筑物已经被分解得七七八八，地面如同斑驳零散的地图，一块黄一块黑。
而五十米外的尽头，一个女子正躺在黑色的虚空里，像是被禁锢在一个棺材大小的水泡中，整个人在水里漂浮。
而成群的黑色病毒，正从这水泡表面钻出，然后漫无目的地在空气传播开来——
曾德高将乐一秒从背上放下，反手从槍袋拿出手槍，将附近的病毒一一射穿。
“这样看来，病毒的确是从兰心体内生成的。”乐一秒喃喃自语，一边躲闪着病毒，一边朝兰心所在之处频频望去。
要减少病毒数量，必须先拔除根源，否则病毒会源源不断的产生。
而这关键定在兰心身上！
可她身上那层东西到底是什么？病毒的肧体吗？
乐一秒思索着，这时曾德高提议道：
“我试着去破开那个东西。”他用槍指了指兰心身上那层粘着物。
“好，我在后面掩护你。”乐一秒冷静地说，将槍平举在眼前。
曾德高点头，目测了下距离，背脊微躬，撤出后腿，以百米赛跑的姿势冲刺出去，身姿疾如闪电。
见状，乐一秒也同时举槍一口气击破他周围的病毒球，保证他后背无忧。
完美配合之下，曾德高逐渐向兰心逼近。
“兰心？兰心？”他朝里呼喊了几声，却见女子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只好将槍口对准这层晶状体质感的附着物一口气开出三槍，想破开这层防护。
可令人惊讶的是，子弹虽穿进水泡里带出一阵凹陷，但很快就被溶解了！
简直像射进一罐浓硫酸里。
他顿时面露骇然，又见被击杀的病毒重新从表面生成钻出，只好先行后退。
可刚一转身，却见一个凝聚成半人高的病毒群朝着自己迎面而来！
“曾哥！”乐一秒咬紧牙关，用最快的速度射击那团黑色集群，效果却像是子弹射进沙袋里，聊胜于无。
眼见病毒群即将向曾德高淹没而去，她心底逐渐发凉，但这时，却见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后方跑来一个半身□□的高壮男子。
“在后面掩护！”
一阵疾风忽从耳边刮过，连带着男子命令的声音一同钻进乐一秒耳里。
她没有多想，立刻遵从男子的吩咐，帮他开路。
却也看见，男子的后背充满了被病毒啃咬后擦出的蓝色疤痕，以及，他连接右肩的胳膊早已空荡一片。
而另一只还算完好的左手，正捏着一张巨大的红色横幅。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辉哥。
曾德高本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不曾想，他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鲜艳的红色，紧接着，前方这个怎么也射不落的病毒集群，就正好被一块红色布料包裹起来。
红色的像素块泉水般喷溅而出，辉哥捏住布料一角，用扔铅球的动作将这团东西一同扔向天空！
霎时，他宛如朝天上投掷了一颗红色流星，红色像素块如星光点点，在空气中飘散。
曾德高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后立马做了个翻滚，躲开侧后方袭击的病毒群。
见两人安全跑回，乐一秒松了口气。
随后将目光看向辉哥，如果不是他，刚刚曾德高就凶多吉少了。
“辉哥，你一直在这里吗？”她问，之前曾德高说过在兰心出事时，他也在。
辉哥沉默地点点头，表情看起来有些疲惫，像是战斗了很久。
“什么？难道你一直在这里战斗！”曾德高顿时从惊魂未定的状态回过神。
他是怎么能在这内圈坚持这么久的？！
不过料想到他刚才的手法，便也有一定道理。
借助布料这种柔软的工具，暂时包裹住病毒，病毒就会自发停下来分解这层布料。辉哥也是在临死之际想到解开上衣，才避免了被分解的命运。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辉哥冷冷地说，却从裤子口袋里忽然摸出两个塑料袋，递给他们。
“关键时刻，这个东西能救命。”
乐一秒有些怔愣地接过这个白色塑料口袋，一时难以把眼前这个人和辉哥联系起来。
不过，他能一直在这里守着兰心，本就足够令人吃惊了。
明明生存赛时抛弃过自己的伙伴，但现在，却表现得如此温柔。
才领略过辉哥手段的曾德高感恩戴德地接过垃圾袋，目光却忍不住看向辉哥空荡的右臂。
乐一秒却见辉哥身后飘来了几只病毒，于是顺手开槍帮他消灭。
随后，便听见辉哥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这是救兰心时没的。”辉哥毫无保留地说，语气多了分深沉，“我想把兰心从里面带出来。”
“什么！也就是说你手伸进去后，就被溶解了？”曾德高吃惊地问。
“那层黏浆本就是生成病毒的养液。”辉哥冷静地说，肯定了这个事实。
曾德高顿时吓得脸色灰白，“可是如果不把这东西从兰心身上剥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的！”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刚刚已经近身接触过了，一把手槍的威力根本无法破坏那层粘液！
他们真的没办法了吗？
乐一秒没说话，半晌，才忽然提道：
“如果腐蚀性这么强，兰心的身体怎么没事呢？”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是啊，大家这副身体都是统一制作的模型，不可能有所差异。
“你有想到什么吗小乐？”曾德高急切地问。
乐一秒抬起目光，“有没有可能，兰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曾德高追问道。
辉哥却沉默了下，霎时，他想到了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
“我想起来了！”他忽然大喊了一句，两人纷纷向他望过来。
“我的手伸进去的时候，并不是立刻分解的，任何事物分解都需要一定时间。”他说，目光忽然多了分锐利。
“在这段时间，我其实已经触碰到兰心了，但是，我感觉我的手好像穿过了她的身体。”
他边说边回想那时的情况，他那时知道自己的手肯定是要被腐蚀了，便一不做二不休，抱着舍弃整条胳膊的想法，拼尽全力去抓兰心的身体。
但结果，只摸到了一片虚空。
“难不成兰心真的不在这里了？！那她会在哪里？我们又该去哪里找她？”曾德高已经反应不过来了，但这里本就是游戏世界，一切事物都不能以常规的思维看待。
可随后，只听见乐一秒冷静地说：
“只有一个可能——”
“里世界。”
表里世界是游戏一个常见的名词，一开始是由一个经典的恐怖游戏《静寂岭》表示为游戏设定，后来，也引申为区分游戏的名词。
结合东云之前说他们无法定位到兰心的坐标，可她分明身在眼前。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兰心并不在表世界，因此，自然不可能在构造表世界的代码中定位到她的坐标。
“小乐，你是怎么想到的？”曾德高诧异道。
“因为我去过。”
乐一秒说着，将视线扫过这个即将消散的世界。
昏暗的地下酒吧内，周俪昀坐在吧台边，食指拨动着古典杯里的冰球，幽深的眼眸倒映在橙色的液体中，这副幻影便随着手指的动作一摇一晃。
“周俪昀~”这时身后忽然有人从后背抱住了她，洁白的胳膊软绕在她脖颈前，娇滴滴的声音在她耳边撩拨着。
“酒都快被你搅得二次发酵了，怎么，有心事？”
女子贴心地问，红唇趁机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周俪昀笑了笑，停止拨动冰球的手，转而将手插入女子蓬松的头发，女子脸颊微红，正要配合她弯下腰，这时，酒吧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
随之门口出现一个一头红色卷发的女子，目光锐利地朝酒吧扫视一圈，定位到周俪昀的位置后，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忽然满脸愤慨地重步朝她走来。
“周俪昀，你知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她质问道，边走边拿出手机让她看。
不曾想，周俪昀只是淡淡瞥了眼，后拍了拍身上女子的肩。
女子脸上划过扫兴，但还是起身离开了。
“这么大的事，我当然知道了。”周俪昀似笑非笑地看着晓丽。
晓丽睁大眼睛，语气带着不可置信：“你知道还在这里寻欢作乐？！”
她不担心乐一秒吗？
可说完这话晓丽就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她咳了一声，像是要找回面子一般，随口补充：
“哼！也是，你估计还在庆幸自己提前退赛了呢。”
周俪昀眸光一暗，没有回应。
晓丽脸色一白，咬了咬唇，看了下吧台旁边的座位，自顾自坐下，朝酒保喊了句：“我要一杯...一杯...”
“一杯橙汁。”
身旁传来淡淡的声音，闻言，晓丽立马炸毛一般反驳了句：“我才不要橙汁！”
却见周俪昀正拿起古典酒杯，淡色的嘴唇贴在杯沿，晶莹的棕褐色液体顺滑地流入唇角，她白净的脸颊骤然透出一抹清透的薄红，莫名透着股惑人的香气。
她一时有些出神，连周俪昀何时放下酒杯都不知道。
直到一个还剩下半杯液体的酒，被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推过来，她骤然回神，却见周俪昀托着半边脸，微歪着头，眯着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注视着她。
“难道，你想要我手里这杯‘橙汁’？”
声音含笑，尾音刻意上扬。
晓丽瞬间挪开视线，对着酒保慌乱地喊了句：“我就要橙汁！”
周俪昀笑了笑，执起酒杯，仰面将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
可眼角，却不留痕迹地注视着晓丽随手放在桌面上正亮着的手机屏幕。
早知如此，当初，用‘橙汁’把你灌醉偷走就好了——
“哈欠——”
“怎么了小乐？你怎么突然咳嗽了？”曾德高眨了眨眼，这身体根本没有生理器官啊。
乐一秒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但有些咳嗽属于心理性咳嗽，通常在焦虑紧张的时候引起，可能是我现在太紧张了吧。”
“噢...也对。”曾德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现在，他们两人正前往乐一秒发现bug的那栋公寓跑去。
而辉哥表示还要继续留在那里照看兰心，这样也能及时应对表世界的变故。
循着记忆，乐一秒带领着曾德高很快来到了自己第一次与boss战斗的那条街道。
那个藏有魔方的垃圾桶还在，但那两棵在关键时刻救了乐一秒的一命的树却已经被病毒吃掉了。
现在看来，还不如一开始就被boss打死下线算了。
乐一秒苦笑，但心里却并没有泄气。
“小乐，是前面那一栋吗？”这时，曾德高忽然指着远处围墙后坡上的一栋楼问道。
“没错，就是那里！不过我们还得向右走绕个路，前面这墙太高了。”
也许是这面墙太厚，病毒怕是吃了一点觉得磕牙，便舍弃了，真是的。
乐一秒在心里吐槽。
但曾德高边跑边用手臂比划了一下墙的高度后，便立马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以！”
可是这墙至少有五米高啊！
乐一秒惊讶，但随后便被曾德高抓住了胳膊，然后往他背上丢。
“抓紧了！”
曾德高眼中仿佛闪烁着明亮的火苗，表情坚定而耀眼。
只见，她刚将手臂勾上他的肩，便感觉身下这具身体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他调动起身上全部肌肉，小腿蹬地，一跃而起，而后在最高点仅用手指便勾住了墙沿，脚尖再配合蹬腿腾空的动作。
霎时，乐一秒也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跟着腾飞起来，像风筝一样被甩向天空——
曾德高竟真带着她跳过了五米高的墙，但他还没有停止步伐，而是在跃过墙面的同时，扑向前方树木的树枝，再将身子高高荡起，如人猿泰山一样，直接抵达公寓二楼走廊。
简直像在跑酷一样。
乐一秒惊叹曾德高的能力，他足够了解自己的身体，也知道在做出动作时应该调动身体哪一块肌肉，因此，尽管换了副身体，他也能轻松驾驭。
可抵达公寓，眼前的景象却并不乐观，走廊上目之所及尽是病毒。
“砰砰砰——”
两人默契地同时举槍，一边清除走廊的病毒，一边朝三楼的楼梯口跑去。
万幸的是，通风口并没被吃掉。
“就是这里吗？”曾德高望着走廊尽头狭窄的通风口管道。
乐一秒点点头，逐一将周围的病毒清除。
“但这也太小了吧。”曾德高朝通风口边缘开了几槍，想扩宽入口，却是徒劳无功。
这大小，看起来也就两张A4纸那么大。
“我一个人去吧。”乐一秒说，径直走向通风口。
曾德高却拉住了她，紧张地说：“不行，你一个人有危险怎么办？”归鸣说了让他保护好她的。
却见乐一秒摇了摇头，抽出了手，“里世界应该没有病毒，不会有问题的。”
表里世界并非可以随意通行，一般只有通过卡bug才能实现穿梭，病毒只会破坏，可不会利用bug。
“那...”曾德高欲言又止，他习惯冲锋陷阵，要他站着背后眼睁睁看乐一秒离开这种事，他一时还无法说服自己。
“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乐一秒提醒道，眼睛弯弯，“曾哥，你就在这里保护我吧。”
“干站着算什么保护呢？”曾德高着急起来，他总有种，乐一秒进去了，就再也无法出来的预感。
“这哪里不算保护呢？外面的病毒飘进来了怎么办？我不就危险了？”
乐一秒笑着说。弯下腰，准备朝洞口钻去。
可身后还是传来曾德高忧虑地叩问声。
“可里面就不危险了吗？”
此话一出，她也愣了一下。
是啊，虽然她去过里世界，可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就未尝可知了。
但就在这时，地面却忽然传出震动，随之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剧烈的坍塌声，如同建筑断裂的声音。
果不其然，只见天空忽然坠下一块像是建筑顶角的巨石，又“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这栋公寓，相信很快也会像这块石头一样四分五裂开来。
曾德高忽然感觉大脑变得有些混沌，恐怕是累了，他用力捏了下大腿，却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这时，却见乐一秒朝自己递来一个袋子，仔细一看，发现是她腰上的槍袋。
他迷茫地转过头，乐一秒笑着嘱咐了他一句话...
话落，便见她娇小的身子一溜烟钻进了通风口——
天空的太阳彻底被吞没了。
整个游戏世界也因此陷入黑暗，唯有街道上残余的几盏路灯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归鸣望着漆黑的天空，目光渐渐深邃。
“你在担心姐姐吗？”
暗夜里，空气中传来少年有些飘渺的嗓音。
他低下头，朝正在操纵透明屏幕的岳临溪看去。
“我很担心。”没等他回应，岳临溪又自顾自地说，淡蓝色的荧光打在他清秀的脸庞，一双眼睛一眼不眨地望着密密麻麻的代码。
“我也很悔恨。因为我无法走动，让你不得不留下来照看我。”
他的语调依旧毫无起伏，真让人听不出有多少悔恨。
归鸣扯了扯嘴角，“若你真心有悔恨，就答应我，出去后，你再也不要和一秒见面。”
岳临溪手指顿了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但尽管夜色如墨，归鸣并没有错过他表现的异样。
“不愿意？”
岳临溪“咔”地一下关闭代码窗口，蓝色荧光也随之消失。
而后，他忽然拿起身边的手槍，猛然将槍口指向归鸣——
“你还真是狡猾。”
少年冷冷地说。
归鸣唇角微勾，一步步向他走近。
见状，岳临溪握槍的手不自觉紧绷起来，最后，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
他低低地说，语气充满无奈与脆弱。
随后，他转动扣着扳机的食指，手槍顺势绕着手指旋转一圈，后平稳地落在他掌心里。
“我会主动离开姐姐。”
少年的声音渐渐被风打散，归鸣也同时接过他手里的槍。
岳临溪随之露出惨淡的笑，但夜色浓郁，他的情感也一同被淹没了。
之后再发出的声音，只剩下宛如AI一般的冷静。
“我修改了代码，让这槍的威力提升万倍，这种程度，一定能摧毁病毒胚胎。”
闻言，归鸣垂目看向手里的这把槍，后笑了笑。
“真是粗暴的手段。”
“这种威力的话，恐怕整个游戏世界都会崩坏吧。”
岳临溪没有反驳，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手段，“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个游戏中，手槍的设定是类比现实情况，设置了最高级别的攻击效果，才能够击毁其他贴图模型，因此，病毒才能被槍击灭。
利用这个规则，岳临溪才想到可以加大手槍的威力，毕竟和外面的人一起寻找兰心坐标太耗费时间了。
但这个办法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可我听说，兰心就在那个肧体里面。”归鸣平静地说，从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对此，岳临溪淡淡地说：“我已经尽量控制威力了，在游戏中，攻击效果都是以数值体现，我定的数值必须要确保能够毁灭胚胎。”
否则，死的就是所有人。
牺牲一人，救其余5个人。
归鸣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将槍放回了槍袋里。
这个选择，对他来说并不难。
“你要跟我走吗？”他向岳临溪伸出手。
留在这里，他说不定会被病毒吃掉。
可岳临溪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带上我，会影响你的行动。”
归鸣眸光微闪，将手收回，正打算将自己那把槍给他时，岳临溪又紧接着拒绝道：
“那把槍威力很大，不要轻易开槍。”
这里地点离兰心所在的位置还有一定距离，归鸣需要自己的那把槍，为自己开路。
可这样的话，岳临溪便没了武器，又不能行走，只能呆坐在这里认命。
怪不得，他刚才能这么快就答应他的交易。
原来，是早已不想逃出去。
“呵...”归鸣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总算知道为什么一秒对岳临溪这么头疼了。
这个家伙年纪不大，却有八百个心眼。
他不再看他，转过身，调动起身体最快的速度，朝目的地跑去。
只要速度足够快，这家伙，应该还能保留一部分身体吧...
“这次事件是一次前所未闻的重大事故，当前，已有数名网络安全专家前去支援救助，但此游戏系统开发于华科自研的全新操作系统，导致病毒研究无法推进进程。”
“此外，该操作系统还应用于华科最新上市的一款智能终端产品，让人不禁怀疑，该产品安全性是否得到保障？”
“如今综艺直播还在录制，本新闻频道将持续追踪事件进展，在此期盼6名选手能安全度过难关。”
【我的天啊，这种电影里才发生的情节照进现实了？】
【选手们太惨了吧，华科有提前做过安全测试吗？这种漏洞百出的系统都敢让人用？】
【太吓人了，我不敢想象如果我被困在游戏里会怎么样...】
【这件事太大了，现在都引起全球的人都关注这件事了，直播可别停啊！】
【华科哪里敢停，这公司已经臭名昭著了，现在它以前的事都被翻出来了，啧啧啧，垃圾公司早点倒闭】
【啊啊啊——我最爱的选手都在里面】
方正将目光一一掠过直播间弹幕，抿了抿唇，将手机关上收回口袋，望向眼前的一栋大楼。
这是位于郊区的一栋老旧公寓，小兔，就在这里吗？
他皱起眉，凭着那人给他说的房号，一口气冲上五楼，用力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他心下一沉，二话不出从口袋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自制爆破器，贴在门的钥匙孔上，“砰”的一声，门上的锁一松——
爆破器声响巨大，床上的小兔也被震醒，她刚睁开眼睛，卧室的大门就被猛然撞开。
她迷迷糊糊地侧目望过去，视线里，一个模糊的轮廓慢慢清晰。
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就快步朝自己走来，伸出被门板炸出的碎片划伤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我来晚了...”
耳边响起一道克制压抑的声音，她愣了一下，然后无法控制地哭出声。
方正将她从床上抱起，眼角余光瞥见她满是划痕的手臂，心口一疼。
“姐姐呢？”小兔满是哭腔地问，她下意识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兰心的去向。
闻言，方正露出隐忍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一边把她抱出房间，一边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解锁后递给她。
小兔有些呆愣地接过手机，里面正播放着直播间画面。
而当她一眼看见画面里那具被浸泡在黑色浓浆里的纤细身影后，她不可置信地张开了嘴——
乐一秒没想到，在病毒蔓延的最内圈竟是这样的场景。
周遭的建筑物已经被分解得七七八八，地面如同斑驳零散的地图，一块黄一块黑。
而五十米外的尽头，一个女子正躺在黑色的虚空里，像是被禁锢在一个棺材大小的水泡中，整个人在水里漂浮。
而成群的黑色病毒，正从这水泡表面钻出，然后漫无目的地在空气传播开来——
曾德高将乐一秒从背上放下，反手从槍袋拿出手槍，将附近的病毒一一射穿。
“这样看来，病毒的确是从兰心体内生成的。”乐一秒喃喃自语，一边躲闪着病毒，一边朝兰心所在之处频频望去。
要减少病毒数量，必须先拔除根源，否则病毒会源源不断的产生。
而这关键定在兰心身上！
可她身上那层东西到底是什么？病毒的肧体吗？
乐一秒思索着，这时曾德高提议道：
“我试着去破开那个东西。”他用槍指了指兰心身上那层粘着物。
“好，我在后面掩护你。”乐一秒冷静地说，将槍平举在眼前。
曾德高点头，目测了下距离，背脊微躬，撤出后腿，以百米赛跑的姿势冲刺出去，身姿疾如闪电。
见状，乐一秒也同时举槍一口气击破他周围的病毒球，保证他后背无忧。
完美配合之下，曾德高逐渐向兰心逼近。
“兰心？兰心？”他朝里呼喊了几声，却见女子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只好将槍口对准这层晶状体质感的附着物一口气开出三槍，想破开这层防护。
可令人惊讶的是，子弹虽穿进水泡里带出一阵凹陷，但很快就被溶解了！
简直像射进一罐浓硫酸里。
他顿时面露骇然，又见被击杀的病毒重新从表面生成钻出，只好先行后退。
可刚一转身，却见一个凝聚成半人高的病毒群朝着自己迎面而来！
“曾哥！”乐一秒咬紧牙关，用最快的速度射击那团黑色集群，效果却像是子弹射进沙袋里，聊胜于无。
眼见病毒群即将向曾德高淹没而去，她心底逐渐发凉，但这时，却见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后方跑来一个半身□□的高壮男子。
“在后面掩护！”
一阵疾风忽从耳边刮过，连带着男子命令的声音一同钻进乐一秒耳里。
她没有多想，立刻遵从男子的吩咐，帮他开路。
却也看见，男子的后背充满了被病毒啃咬后擦出的蓝色疤痕，以及，他连接右肩的胳膊早已空荡一片。
而另一只还算完好的左手，正捏着一张巨大的红色横幅。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辉哥。
曾德高本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不曾想，他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鲜艳的红色，紧接着，前方这个怎么也射不落的病毒集群，就正好被一块红色布料包裹起来。
红色的像素块泉水般喷溅而出，辉哥捏住布料一角，用扔铅球的动作将这团东西一同扔向天空！
霎时，他宛如朝天上投掷了一颗红色流星，红色像素块如星光点点，在空气中飘散。
曾德高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后立马做了个翻滚，躲开侧后方袭击的病毒群。
见两人安全跑回，乐一秒松了口气。
随后将目光看向辉哥，如果不是他，刚刚曾德高就凶多吉少了。
“辉哥，你一直在这里吗？”她问，之前曾德高说过在兰心出事时，他也在。
辉哥沉默地点点头，表情看起来有些疲惫，像是战斗了很久。
“什么？难道你一直在这里战斗！”曾德高顿时从惊魂未定的状态回过神。
他是怎么能在这内圈坚持这么久的？！
不过料想到他刚才的手法，便也有一定道理。
借助布料这种柔软的工具，暂时包裹住病毒，病毒就会自发停下来分解这层布料。辉哥也是在临死之际想到解开上衣，才避免了被分解的命运。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辉哥冷冷地说，却从裤子口袋里忽然摸出两个塑料袋，递给他们。
“关键时刻，这个东西能救命。”
乐一秒有些怔愣地接过这个白色塑料口袋，一时难以把眼前这个人和辉哥联系起来。
不过，他能一直在这里守着兰心，本就足够令人吃惊了。
明明生存赛时抛弃过自己的伙伴，但现在，却表现得如此温柔。
才领略过辉哥手段的曾德高感恩戴德地接过垃圾袋，目光却忍不住看向辉哥空荡的右臂。
乐一秒却见辉哥身后飘来了几只病毒，于是顺手开槍帮他消灭。
随后，便听见辉哥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这是救兰心时没的。”辉哥毫无保留地说，语气多了分深沉，“我想把兰心从里面带出来。”
“什么！也就是说你手伸进去后，就被溶解了？”曾德高吃惊地问。
“那层黏浆本就是生成病毒的养液。”辉哥冷静地说，肯定了这个事实。
曾德高顿时吓得脸色灰白，“可是如果不把这东西从兰心身上剥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的！”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刚刚已经近身接触过了，一把手槍的威力根本无法破坏那层粘液！
他们真的没办法了吗？
乐一秒没说话，半晌，才忽然提道：
“如果腐蚀性这么强，兰心的身体怎么没事呢？”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是啊，大家这副身体都是统一制作的模型，不可能有所差异。
“你有想到什么吗小乐？”曾德高急切地问。
乐一秒抬起目光，“有没有可能，兰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曾德高追问道。
辉哥却沉默了下，霎时，他想到了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
“我想起来了！”他忽然大喊了一句，两人纷纷向他望过来。
“我的手伸进去的时候，并不是立刻分解的，任何事物分解都需要一定时间。”他说，目光忽然多了分锐利。
“在这段时间，我其实已经触碰到兰心了，但是，我感觉我的手好像穿过了她的身体。”
他边说边回想那时的情况，他那时知道自己的手肯定是要被腐蚀了，便一不做二不休，抱着舍弃整条胳膊的想法，拼尽全力去抓兰心的身体。
但结果，只摸到了一片虚空。
“难不成兰心真的不在这里了？！那她会在哪里？我们又该去哪里找她？”曾德高已经反应不过来了，但这里本就是游戏世界，一切事物都不能以常规的思维看待。
可随后，只听见乐一秒冷静地说：
“只有一个可能——”
“里世界。”
表里世界是游戏一个常见的名词，一开始是由一个经典的恐怖游戏《静寂岭》表示为游戏设定，后来，也引申为区分游戏的名词。
结合东云之前说他们无法定位到兰心的坐标，可她分明身在眼前。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兰心并不在表世界，因此，自然不可能在构造表世界的代码中定位到她的坐标。
“小乐，你是怎么想到的？”曾德高诧异道。
“因为我去过。”
乐一秒说着，将视线扫过这个即将消散的世界。
昏暗的地下酒吧内，周俪昀坐在吧台边，食指拨动着古典杯里的冰球，幽深的眼眸倒映在橙色的液体中，这副幻影便随着手指的动作一摇一晃。
“周俪昀~”这时身后忽然有人从后背抱住了她，洁白的胳膊软绕在她脖颈前，娇滴滴的声音在她耳边撩拨着。
“酒都快被你搅得二次发酵了，怎么，有心事？”
女子贴心地问，红唇趁机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周俪昀笑了笑，停止拨动冰球的手，转而将手插入女子蓬松的头发，女子脸颊微红，正要配合她弯下腰，这时，酒吧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
随之门口出现一个一头红色卷发的女子，目光锐利地朝酒吧扫视一圈，定位到周俪昀的位置后，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忽然满脸愤慨地重步朝她走来。
“周俪昀，你知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她质问道，边走边拿出手机让她看。
不曾想，周俪昀只是淡淡瞥了眼，后拍了拍身上女子的肩。
女子脸上划过扫兴，但还是起身离开了。
“这么大的事，我当然知道了。”周俪昀似笑非笑地看着晓丽。
晓丽睁大眼睛，语气带着不可置信：“你知道还在这里寻欢作乐？！”
她不担心乐一秒吗？
可说完这话晓丽就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她咳了一声，像是要找回面子一般，随口补充：
“哼！也是，你估计还在庆幸自己提前退赛了呢。”
周俪昀眸光一暗，没有回应。
晓丽脸色一白，咬了咬唇，看了下吧台旁边的座位，自顾自坐下，朝酒保喊了句：“我要一杯...一杯...”
“一杯橙汁。”
身旁传来淡淡的声音，闻言，晓丽立马炸毛一般反驳了句：“我才不要橙汁！”
却见周俪昀正拿起古典酒杯，淡色的嘴唇贴在杯沿，晶莹的棕褐色液体顺滑地流入唇角，她白净的脸颊骤然透出一抹清透的薄红，莫名透着股惑人的香气。
她一时有些出神，连周俪昀何时放下酒杯都不知道。
直到一个还剩下半杯液体的酒，被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推过来，她骤然回神，却见周俪昀托着半边脸，微歪着头，眯着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注视着她。
“难道，你想要我手里这杯‘橙汁’？”
声音含笑，尾音刻意上扬。
晓丽瞬间挪开视线，对着酒保慌乱地喊了句：“我就要橙汁！”
周俪昀笑了笑，执起酒杯，仰面将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
可眼角，却不留痕迹地注视着晓丽随手放在桌面上正亮着的手机屏幕。
早知如此，当初，用‘橙汁’把你灌醉偷走就好了——
“哈欠——”
“怎么了小乐？你怎么突然咳嗽了？”曾德高眨了眨眼，这身体根本没有生理器官啊。
乐一秒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但有些咳嗽属于心理性咳嗽，通常在焦虑紧张的时候引起，可能是我现在太紧张了吧。”
“噢...也对。”曾德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现在，他们两人正前往乐一秒发现bug的那栋公寓跑去。
而辉哥表示还要继续留在那里照看兰心，这样也能及时应对表世界的变故。
循着记忆，乐一秒带领着曾德高很快来到了自己第一次与boss战斗的那条街道。
那个藏有魔方的垃圾桶还在，但那两棵在关键时刻救了乐一秒的一命的树却已经被病毒吃掉了。
现在看来，还不如一开始就被boss打死下线算了。
乐一秒苦笑，但心里却并没有泄气。
“小乐，是前面那一栋吗？”这时，曾德高忽然指着远处围墙后坡上的一栋楼问道。
“没错，就是那里！不过我们还得向右走绕个路，前面这墙太高了。”
也许是这面墙太厚，病毒怕是吃了一点觉得磕牙，便舍弃了，真是的。
乐一秒在心里吐槽。
但曾德高边跑边用手臂比划了一下墙的高度后，便立马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以！”
可是这墙至少有五米高啊！
乐一秒惊讶，但随后便被曾德高抓住了胳膊，然后往他背上丢。
“抓紧了！”
曾德高眼中仿佛闪烁着明亮的火苗，表情坚定而耀眼。
只见，她刚将手臂勾上他的肩，便感觉身下这具身体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他调动起身上全部肌肉，小腿蹬地，一跃而起，而后在最高点仅用手指便勾住了墙沿，脚尖再配合蹬腿腾空的动作。
霎时，乐一秒也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跟着腾飞起来，像风筝一样被甩向天空——
曾德高竟真带着她跳过了五米高的墙，但他还没有停止步伐，而是在跃过墙面的同时，扑向前方树木的树枝，再将身子高高荡起，如人猿泰山一样，直接抵达公寓二楼走廊。
简直像在跑酷一样。
乐一秒惊叹曾德高的能力，他足够了解自己的身体，也知道在做出动作时应该调动身体哪一块肌肉，因此，尽管换了副身体，他也能轻松驾驭。
可抵达公寓，眼前的景象却并不乐观，走廊上目之所及尽是病毒。
“砰砰砰——”
两人默契地同时举槍，一边清除走廊的病毒，一边朝三楼的楼梯口跑去。
万幸的是，通风口并没被吃掉。
“就是这里吗？”曾德高望着走廊尽头狭窄的通风口管道。
乐一秒点点头，逐一将周围的病毒清除。
“但这也太小了吧。”曾德高朝通风口边缘开了几槍，想扩宽入口，却是徒劳无功。
这大小，看起来也就两张A4纸那么大。
“我一个人去吧。”乐一秒说，径直走向通风口。
曾德高却拉住了她，紧张地说：“不行，你一个人有危险怎么办？”归鸣说了让他保护好她的。
却见乐一秒摇了摇头，抽出了手，“里世界应该没有病毒，不会有问题的。”
表里世界并非可以随意通行，一般只有通过卡bug才能实现穿梭，病毒只会破坏，可不会利用bug。
“那...”曾德高欲言又止，他习惯冲锋陷阵，要他站着背后眼睁睁看乐一秒离开这种事，他一时还无法说服自己。
“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乐一秒提醒道，眼睛弯弯，“曾哥，你就在这里保护我吧。”
“干站着算什么保护呢？”曾德高着急起来，他总有种，乐一秒进去了，就再也无法出来的预感。
“这哪里不算保护呢？外面的病毒飘进来了怎么办？我不就危险了？”
乐一秒笑着说。弯下腰，准备朝洞口钻去。
可身后还是传来曾德高忧虑地叩问声。
“可里面就不危险了吗？”
此话一出，她也愣了一下。
是啊，虽然她去过里世界，可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就未尝可知了。
但就在这时，地面却忽然传出震动，随之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剧烈的坍塌声，如同建筑断裂的声音。
果不其然，只见天空忽然坠下一块像是建筑顶角的巨石，又“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这栋公寓，相信很快也会像这块石头一样四分五裂开来。
曾德高忽然感觉大脑变得有些混沌，恐怕是累了，他用力捏了下大腿，却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这时，却见乐一秒朝自己递来一个袋子，仔细一看，发现是她腰上的槍袋。
他迷茫地转过头，乐一秒笑着嘱咐了他一句话...
话落，便见她娇小的身子一溜烟钻进了通风口——
天空的太阳彻底被吞没了。
整个游戏世界也因此陷入黑暗，唯有街道上残余的几盏路灯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归鸣望着漆黑的天空，目光渐渐深邃。
“你在担心姐姐吗？”
暗夜里，空气中传来少年有些飘渺的嗓音。
他低下头，朝正在操纵透明屏幕的岳临溪看去。
“我很担心。”没等他回应，岳临溪又自顾自地说，淡蓝色的荧光打在他清秀的脸庞，一双眼睛一眼不眨地望着密密麻麻的代码。
“我也很悔恨。因为我无法走动，让你不得不留下来照看我。”
他的语调依旧毫无起伏，真让人听不出有多少悔恨。
归鸣扯了扯嘴角，“若你真心有悔恨，就答应我，出去后，你再也不要和一秒见面。”
岳临溪手指顿了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但尽管夜色如墨，归鸣并没有错过他表现的异样。
“不愿意？”
岳临溪“咔”地一下关闭代码窗口，蓝色荧光也随之消失。
而后，他忽然拿起身边的手槍，猛然将槍口指向归鸣——
“你还真是狡猾。”
少年冷冷地说。
归鸣唇角微勾，一步步向他走近。
见状，岳临溪握槍的手不自觉紧绷起来，最后，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
他低低地说，语气充满无奈与脆弱。
随后，他转动扣着扳机的食指，手槍顺势绕着手指旋转一圈，后平稳地落在他掌心里。
“我会主动离开姐姐。”
少年的声音渐渐被风打散，归鸣也同时接过他手里的槍。
岳临溪随之露出惨淡的笑，但夜色浓郁，他的情感也一同被淹没了。
之后再发出的声音，只剩下宛如AI一般的冷静。
“我修改了代码，让这槍的威力提升万倍，这种程度，一定能摧毁病毒胚胎。”
闻言，归鸣垂目看向手里的这把槍，后笑了笑。
“真是粗暴的手段。”
“这种威力的话，恐怕整个游戏世界都会崩坏吧。”
岳临溪没有反驳，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手段，“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个游戏中，手槍的设定是类比现实情况，设置了最高级别的攻击效果，才能够击毁其他贴图模型，因此，病毒才能被槍击灭。
利用这个规则，岳临溪才想到可以加大手槍的威力，毕竟和外面的人一起寻找兰心坐标太耗费时间了。
但这个办法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可我听说，兰心就在那个肧体里面。”归鸣平静地说，从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对此，岳临溪淡淡地说：“我已经尽量控制威力了，在游戏中，攻击效果都是以数值体现，我定的数值必须要确保能够毁灭胚胎。”
否则，死的就是所有人。
牺牲一人，救其余5个人。
归鸣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将槍放回了槍袋里。
这个选择，对他来说并不难。
“你要跟我走吗？”他向岳临溪伸出手。
留在这里，他说不定会被病毒吃掉。
可岳临溪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带上我，会影响你的行动。”
归鸣眸光微闪，将手收回，正打算将自己那把槍给他时，岳临溪又紧接着拒绝道：
“那把槍威力很大，不要轻易开槍。”
这里地点离兰心所在的位置还有一定距离，归鸣需要自己的那把槍，为自己开路。
可这样的话，岳临溪便没了武器，又不能行走，只能呆坐在这里认命。
怪不得，他刚才能这么快就答应他的交易。
原来，是早已不想逃出去。
“呵...”归鸣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总算知道为什么一秒对岳临溪这么头疼了。
这个家伙年纪不大，却有八百个心眼。
他不再看他，转过身，调动起身体最快的速度，朝目的地跑去。
只要速度足够快，这家伙，应该还能保留一部分身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