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今夜的星星不多,月色却很亮,洒在院里的池塘中,便衬得已要凋零的残荷多了几分虚幻的生机。

    陆小凤靠在窗边,一边喝酒一边注视着外面的风景。

    景当然是美景,酒也必然是好酒,只是很可惜,喝酒的人心思却已不知飘到了哪里。

    他在想很多事,有关怡红院的,有关崔家的,有关镇南王府的,还有关于富江的。

    屏风后的女人也总算舍得从水桶中离开,她踩着一地水渍,浑身潮湿地出现在陆小凤的眼前。

    她没有穿衣服。

    晶莹的水珠沿着几乎完美的身体滑落,及腰的长发蜿蜒而暧昧地亲吻着她的皮肤,赤着身子的女人却神色坦然,全无半分的羞涩和怯弱。

    陆小凤的的确确再也没见过富江这样的女人。

    她张扬又大胆,美丽又纯粹。

    就像现在,她坐到床沿,在烛火中拥着狐裘,眼角的泪痣随着诱惑的眼波一起,轻而易举便能撕毁男人的一切理智。

    酒水洒落,灯火闪动,帘帐起舞,直到云销雨霁,屋内重归平静,满室的黑暗中,两人贴近的心跳很能给人一种错觉般的惬意感。

    至少陆小凤此时的确很惬意,怀里的少女难得慵懒地躺在他怀里,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富江的长发总是又黑又亮,触上去宛如质感极佳的锦缎,缠绕着指尖的感觉,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陆小凤知道她在等什么。

    “镇南王府在小翠动手的前一天,曾快马加鞭送来一封密信。同时送来的,还有两万两银票,现在这些钱,已经全部落入了春姨手里。”

    富江惊声道,“两万两!”

    天知道春姨买下富江花了三千两,都心疼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富江当成拉磨的驴使唤。

    现在为了两万两,别说只是买小翠的一条命了,就是把整个怡红院送出去,只怕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陆小凤提醒道:“银子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那封密信,一定是背后指使小翠动手的人所写。”

    “两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又是在小翠动手之前便给了她。富江,这些钱就是用来买你的性命的。”

    陆小凤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一个人若是舍得用整整两万两来买你死,便必然是和你有血海深仇。”

    “而镇南王府掌管着整个西南黑白两道,崔家更是背靠皇室富甲天下。若是被这两方同时盯上,便是武功天下第一,也不会有反抗之力。”

    “现在人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背后之人才会善罢甘休,若你还活着的事被发现,富江,你真的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绝色的少女依偎在他怀里,就像一只娇小听话的名贵猫儿。

    这名贵的猫哧哧地笑开,“陆小凤,你怕死呀?”

    陆小凤挑眉道,“我是人,是人当然便会怕死。”

    富江扬起下巴,带着两分得意,“我也是人,可我就不怕死。”

    陆小凤的嘴动了动,他突然意识到,和一个经历过死亡的人讨论这个话题,是有多么的不合时宜。

    富江却已经被挑起了兴致,她兴冲冲地继续着,“比起死,还是疼更可怕一点。一刀毙命总好过钝刀割肉,疼也能疼少一点。”

    陆小凤苦笑道:“富江,我是想说,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出事。你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好不好?”

    富江眨眨眼,“陆小凤,你要保护我吗?”

    陆小凤怔了下,然后道,“对,我会保护好你。”

    富江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又突然笑了两声,这才道,“喜欢我的人很多,但说要保护我的,我长这么大,你还是第一个。”

    “男人对女人的承诺,是天生做不了数的。”富江接着说,“我从来不信男人的鬼话,只是如果把你这句话当作花言巧语,倒的确很讨人开心。”

    陆小凤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我也只对你这样说过。”

    富江再一次没了动静,她清浅的呼吸扑在陆小凤的耳际,带起一片冰凉与酥痒。

    好半天,她慢慢开口道,“如果你能替我报仇,我就试着相信你能保护我。”

    富江温热的手指顺着男人的喉结,滑到他起伏的胸腔,掌心贴着跳动的心脏,柔声道,“这件事虽然很难,但你一定能做到,对不对?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做到,我就可以试着相信你、喜欢你。”

    陆小凤没有说话,黑暗中看不清富江的脸,他自然无从得知少女此时的神情。

    富江是个怎样恶劣的女人,陆小凤当然已经清楚明白。

    他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会做到的。”

    陆小凤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一只陷入蛛网的可怜虫子,女人随意地拨动一下蛛丝,他便再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这肉眼可见的困境。

    少女趴在牢牢掌控的猎物身上,开口问道,“那封信现在在哪里?”

    要想知道小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那封密信便是唯一的线索。

    “小翠把那封信看得很紧,就是睡觉也一直贴身护着。”陆小凤道,“春姨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这两日我一进怡红院便总盯着我,若我想的不错,她也必然已经被收买。”

    “啊!”富江咬牙坐起身,“我差点忘了,那个老虔婆,拿着我的两万两银子逍遥快活!啊!可恶!”

    陆小凤嘴角微动,这两万两银子可真是命运多舛、几度易主啊。

    富江皱眉怒冲冲道:“不行,我等不下去!”

    “只要想想我的仇人还过的好好的,还用着我的血肉银子,我就睡不着觉!陆小凤,你怎么还能躺得下去!”

    陆小凤被嫩白的脚丫踹了又踹,便是想睡也已经睡不着,他抓着少女的脚翻坐起来,哭笑不得地询问,“那你要我如何?我来见你之前,才刚刚从怡红院出来,哪有出来就又立刻进去的道理?”

    富江怒火中烧,尖叫道,“我睡不着,你也不准睡!去给我买福安居的茶酥,我现在就要吃!”

    如今已是夜深人静,陆小凤实在拗不过富江,只能起身沐浴更衣。

    临出门前,在重新燃起的烛火中,他鬼使神差地看向靠在床头的富江,“你能再说一遍之前的话吗?”

    富江捂着胸口气闷不已,“说什么?我的两万两银子吗?”

    陆小凤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走了。”

    正在气头上的女人理所当然没有回应,陆小凤拿上自己的披风,一步跨进夜色中。

    脚步声渐渐远去,空旷的房间里,只有毕毕剥剥的烛火还响动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灯火的阴影下,侧方的纸窗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富江已有了几分睡意,她撑在床头,困倦地眯起双眼,蝶翼般的眼睫颤动着。

    门被推开似乎吵醒了她,绝色的美人眼睛尚且没有睁开,却已经熟练地抱怨了起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要饿坏了。”

    没有回答,紧随其后的,是门从内落栓的声音。

    男人急促的喘息声再也按耐不住,他舔了舔干涩的嘴角,迈着笨重的步子向着床上的女人扑去,却因为太过着急,一脚勾住了凳腿,竟然跌了个踉跄。

    木桌上原本安放在盘中的酒杯被带动,呼啦啦一股脑全摔了下来。

    碎裂的瓷片和四溅的酒水中,女人的嘲笑声轰然炸响在男人耳边。

    他面红耳赤,一双微凸的眼睛瞬间充血,死死地瞪着捂住肚子大笑的女人。

    这的的确确是个绝世的美人,男人满腔的愤怒在视线触及那张脸的一瞬间彻底消失不见。

    被一个这样的美人笑上一笑,竟似乎是他的荣幸。

    男人咽了咽口水,从地上挣扎着爬起,一双眼睛控制不住地死死钉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她分明还很年轻,却自有一种能够轻易招惹男人的魅力。

    哪怕只是白日里透过墙上的破洞看了眼,男人就仿佛中了邪一般,再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更想不起家有妻儿。

    床上的少女总算已经笑够,她慢慢抬起纤细的手腕,拉开盖在身上的红被,绸缎一般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圆润玲珑的肩头。

    白皙的肌肤在盈盈烛火下熠熠生辉,刺得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富江自顾自地下了地,她就仿佛丝毫也不曾注意到面前还站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且这个男人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双勾魂夺魄的眸子再也没有落在男人身上一分一毫。

    绝美的少女赤着身子,慢条斯理地踱过遍地狼藉,与呆若木鸡的男人擦身而过。

    被当作空气一样无视的男人面容扭曲,几乎要冲出胸腔的愤恨,夹杂着妒忌和扭曲的痴迷一起,转眼便已将他的理智彻底淹没。

    更深人静,月沉如水。

    安静的小巷子里,只有陆小凤踩过石板的脚步声,若是再早上几个月,此时本该还能听到蝉鸣鸟叫的。

    但现在毕竟已是秋后。

    秋后的深夜里,似乎本就该是这样安静。

    陆小凤当然没能买到福安居的茶酥,像是这样半点不缺客源的百年老店,从来只有别人守着它的规矩,什么时辰开门,什么时辰闭店,都得要它说了算。

    像这样的夜里,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绝没有破例的可能。

    更别说陆小凤根本也不是天王老子。

    所以现在他只有一边愁眉苦脸地挪步,一边拼命思索回去后的措辞。

    这原本不是什么难事的,尤其是对陆小凤这样女人缘向来不错的男人来说。

    女人缘不错的男人,最该掌握的一项技能便是嘴甜,很多时候,便是要结结实实挨上一巴掌的大事,只要男人的嘴巴足够甜,便有十成九的可能不仅不用挨这一巴掌,还能吃上一口甜枣。

    更别说他不仅嘴巴足够甜,还绕了很远的路去买了合芳居还不错的点心。

    但陆小凤要面对的是富江。

    想到这里,他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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