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毕竟已经深了,很深很深了。

    相拥而眠的男女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居然也很快就沉沉地徜徉入梦乡之中。

    陆小凤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是被唇上一阵刺痛惊醒的,他一把抓住少女细嫩的手腕,哭笑不得地摸着自己生生少了几根的胡子。

    “我早该知道的,但凡你醒了,我就休想再睡得着。”

    理不直气也壮的少女发出清脆的笑声,“陆小凤,你这个大懒虫,太阳早就已经晒屁股了!”

    她从他手里轻轻松松地溜走,像一只丛林中的小鹿一样轻盈地跳下床去,“快点快点,我们今天出门去,你带我去吃永安街柳家酒楼的鹅肝。还有昨天吴氏托人来说新的翡翠手镯已经做好了,我可是期待了整整两天!”

    富江裹着不知什么时候到手的陆小凤那件极为显眼的红色披风,赤着莹白的脚丫在冰凉的地面上踩来踩去,忙忙碌碌地翻找起堆在角落里还未完全开封的木箱。

    那里面有当季时新的珠宝首饰,有各式各样的精美华服,当然还有昂贵的胭脂水粉。

    富江的确很忙,一边纠结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一边又嘟囔着搭配哪只金钗更漂亮。

    陆小凤还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要出门,原来是这样麻烦的一件事。

    他穿好衣物下床,慢吞吞地坐到木桌旁,看着自己的披风被少女玲珑的脚丫踩在脚下,不由叹息道:“我想你一定还记得我昨夜告诉你的事,你现在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乖乖地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吗?”

    陆小凤当然说过,且已经说过不止一次。

    但他显然忘记了另一件事,富江从来就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女人。

    或者说,陆小凤并没有忘记,只是总觉得面前的少女应该还能忍受的更久一点。

    富江果然半点也不以为意,她甚至连脑袋也没回,“你说的话?什么话?要保护我吗?好了好了,我已经知道了,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她说话的语气敷衍的厉害,陆小凤却听得心都抖了抖。

    昨夜两人黑暗中的对话,床上的温言软语,本来便是不辨真假的,但偏偏陆小凤心里该死的在意。

    以至于哪怕富江只是简单的一句敷衍,也叫他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好的恨不得当场奔出去围着城东跑上三圈再说。

    但一个男人,尤其是在心爱女人面前的男人,总还是希望给对方留下的印象都是成熟的、稳重的。

    陆小凤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就算他现在想仰头大笑三声,也给硬生生得憋了下去。

    “咳。”陆小凤矜持地咳嗽了一下,唇上的胡子却控制不住翘了又翘,“你是要小心一点,小翠背后的人虽然已经有了些眉目,但毕竟敌暗我明,小心驶得万年船,出门也不是不可以,带着帷帽遮一遮,不要叫人看见你的脸便是了。”

    黑长的发丝在鲜红的披风上停滞,富江的动作也陡然间顿住。

    她站起身,笑意盈盈地回头望向陆小凤,“你查到什么了?”

    那双纯然的黑色眼眸轻轻弯起,白皙的肤色在洒落的阳光下显得宛如质地温软的上等玉石。

    富江就这样裹着鲜红的披风直直走到男人面前,凹凸有致的身材紧紧地贴上陆小凤。

    她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甜蜜过,“告诉我啊,快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小凤拖着她纤细的腰肢,将这总是大胆到吓人的姑娘按坐在木桌的边缘。

    富江抱着他的脖颈,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气恼地叫他的名字,“陆小凤,你要急死我呀!”

    陆小凤捧着她的脸,拇指摩挲过富江眼角下的泪痣,轻声笑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着急?”

    这张脸实在很美,美得叫人恨不得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咽下肚去。

    陆小凤混迹女人堆已不知道多久,却还是第一次清楚地感知到,‘吃’这个字原来是这样适合用在男女之间。

    他对富江的渴求,居然不知何时开始掺杂了些可怕的意味。

    这种近乎诡异的执着,偶尔回想起来,就连陆小凤自己都经不住心惊肉跳。

    但他总还是有些自制力,所以陆小凤竟然就这样把富江留在木桌上,转头去那堆木箱里随意地翻找了起来。

    陆小凤的声音不急不缓,他的动作也不紧不慢,“小翠的死已经注定,我不知道她会怎样迎接死亡,但毋庸置疑的是,小翠背后的镇南王府和崔家,恐怕并不怎么在乎小翠的性命。”

    “小翠已经由一把趁手的刀变成了随时可能泄露秘密的把柄,那么对背后的人来说,以最快的速度杀死小翠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陆小凤重新回到富江身边,在面前少女注视着他的眼神里,一件一件替她遮起那具完美的躯体。

    肚兜、里衣、外衫、裙摆……

    “无论是刀还是把柄,很显然的一点是,对方根本也没有将小翠当作一个人来看。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就会有感情。不管是爱还是恨,都很容易牵扯着小翠走向另一个极端。”

    长发在陆小凤的指间滑动,男人用一支红色玛瑙点缀的银钗,轻巧无比地挽起样式复杂的发髻。

    “小翠当然不想死,也绝不愿意死。所以在她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在她知道就算再怎么反扑也不可能拉着对方一起去死的时候,她最有可能做的,便是在临死前彻底叛变。”

    艳红的唇脂被附上女人形状漂亮的樱唇,又在男人指尖反复的摩擦中愈发浓丽。

    “这也是我之前让你忍耐的原因,只有留着鱼饵,才有可能引出真正的大鱼。”

    陆小凤眼眸微沉,握着富江腰肢的大手止不住地收紧,“富江,真正要杀你的人,已经露出了马脚。”

    涂上胭脂的少女美得就像天边将落的一抹晚霞,长而卷翘的眼睫下,极黑的眼瞳抬起,与眼下的一点泪痣,共同带起纯粹到叫人心惊的妩媚。

    富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得眉眼舒展,花枝乱颤。

    她确实开心极了,开心到一下跳进陆小凤的怀里,声音也又脆又亮,“陆小凤,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吗?”

    陆小凤的怀里还揣着那封信,信上的内容他当然也已经看过。

    但富江难得如此殷切,陆小凤总要卖足了关子。

    “要小翠心甘情愿地找上门来,可不是件简单的事。”陆小凤笑道,“那是个心高气傲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女人,这种傲慢在鱼龙混杂、人心浮诡的怡红院,只会被放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尤其是在春姨已经认定过她杀人的事之后。怀疑当然可以被权势和金钱轻易压下,真相却绝不可能被抹去。”

    “这便意味着小翠在怡红院一定是孤立无援的,只要适时在她面前晃上一晃,暴露出来意。哪怕她可能根本没放在心上,也一定会记住我,记住我代表着她的另一个选择。”

    富江难得乖乖巧巧地缩在他怀里,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于是陆小凤的心脏又开始砰砰跳动,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竟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喝了这世上最烈的酒,只等闭上眼睛便会沉入迷醉的梦里。

    富江,富江啊。

    陆小凤深深地吸了口气,几乎下意识地伸手遮住了她的眉眼,才能使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她会来找我,这并不足为奇。只是我也未曾料到,她竟然会来的又急又快。富江,那个一心要置你于死地的,一定是个极为可怕的敌人。”

    “我知道。”

    富江拉下他的手,那张美到叫人心惊的脸上居然挂着一个颇为奇怪的笑,“我当然知道。”

    “陆小凤,你忘了吗?我已经被她杀死过了,就在你的面前。”富江嫩白的面颊轻轻地依在陆小凤的掌心,语气轻快地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能够死而复生。”

    陆小凤当然应该好奇这一点,一个已经没有心跳和呼吸的人,一个已经浑身僵硬的人,又怎么可能还能再活过来。

    他一直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这样离奇的事就发生在他身边,他却从来也没有刨根问底地询问过富江,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

    陆小凤无法理清自己对此视而不见亦或逃避的缘由,他只是下意识不愿去深思。

    但现在富江明明白白地提起,陆小凤便只能道:“我以为你不会愿意说起这件事。”

    富江还在笑,“我本来当然不愿说出来,我找不到说出它的理由。你该知道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秘密。秘密这种东西,只有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肚子里,才能被叫做秘密,不是吗?”

    “可是我现在愿意告诉你我的秘密。”

    富江的另一只手顺势抚上了面前人的心口,感受着掌心快速跳动的心脏,她带着种莫名的得意和炫耀,哧哧地笑开了。

    “这个秘密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以后也只会有你一个人知道。陆小凤,从今以后,这就会变成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你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我交付出信任的人,如果连你也背叛了我,那就是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然后挖下你的心来泡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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