臱儿下意识想反驳上前一步,

    “不,不是这样的...”

    “哈,怎的不是呢?我的好妹妹啊...我不该说你的。你们都是对的,都没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不是!”

    “我出身王家,科举科举...屡试不第,从旁相辅这么简单的事我都做不到!是我没用,连妻也...让你们失望了。”说着就用手打起自己的脑袋来,还要往箱柜上撞去。

    臱儿再也顾不得许多,冲上去将兄长拦腰抱住,怕他做了什么过激的事伤了自己。

    王旁冷笑一声说,

    “臱儿你拦我做什么啊?你们不都是不待见我的么?我本就是个多余的,横生出来的。若没有我,王家满门就没有一点瑕疵了,哈哈。我就是王家的耻辱,于我,你们都是羞于提起的你们是不是早就想去了我的啊?是不是常想王家若是没了我多好啊,嗯?臱儿你想想,你若是只有王雱一个兄长是不是个天大的幸事啊,哈哈哈,没我这个丢人现眼不争气的哥哥多好啊,王家整整齐齐的,德行才学品貌都是极好的了,哈哈...”

    “不是的,二哥,不是的,是你想岔了的。”臱儿此时也呜咽着,她是想反驳的,想说二哥说的这一切都是谬误的,都是臆想的,可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臱儿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长兄王雱更敬仰些,也更亲近些。长兄开朗健谈聪敏慧甚,人也随和大度,与长兄相处自在的很,还总能收获些趣事和独到的见解。二哥却总是闷闷的,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沉了些冷了些似的。

    可这也不能怪臱儿不是?谁不喜欢太阳一般的大哥哥呢?大哥无论是才华性情都是那样的耀眼夺目,在太阳的光辉之下,注意不到那点点星火,是臱儿的错么?

    臱儿还在头脑发昏的思考措辞时,王旁又开口了,

    “不是什么?你不喜欢大哥么?不止是你喜欢,我也喜欢,哈哈哈。我何尝不想像兄长那般啊,哈哈哈。你以为我喜欢我现在的样子么?不,我不想的,我讨厌自己的样子!”

    说罢,又是更加剧烈的挣扎。

    臱儿想不明白,自家二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这是现代人说的抑郁症了么?是复习科举考试抑郁了?那是不是应该给些希望舒缓舒缓压力就好了呢?

    “二哥,你别这么想啊!”臱儿一边说着,一边费力的将自己的兄长拦住。饶是王旁不善骑射,这力道也不是一个小姑娘能匹敌的。

    “二哥,你想想,你还年轻,前年没考上,明年再考。叔父四十一岁才考中,不也蛮好的。而且就算是考不中又能如何?官宦子弟中荫封做官的也不在少数,只是不善科举之道,未必做不了好官的。只要勤勤恳恳,为国为民,也是能有所作为的啊!”

    “荫官?臱儿啊,父亲和兄长在朝中去冗去荫你却叫我靠父亲的荫庇做官?哈哈哈,你不觉得可笑么?”

    “况且,就算是以父亲、兄长的智慧才能推行新法的都是步履维艰、处处掣肘,那我去?我又能做什么?被口诛笔伐到体无完肤么?我现在还不够丢人的么?还要再如何有损门楣才好呢?”

    “臱儿你算算啊,我门进京这才几年啊,朝中上下可算是得罪了个遍?欧阳家、文家、富家、韩琦、司马家、范家,如今就连曾子宣,连叔父他们也对父亲和兄长颇有微词。臱儿啊,我问你,你就真的确定父亲和兄长他们坚持的就是对的么?

    这些年来,百姓过得如何你也不是没看见,新法真的可救这天下万民么?”

    “自然可以,这政令...”

    “政令?政令,哈哈哈。我也信父亲兄长为国为民赤子之心,可这政令再好总归是要人来执行的!父亲兄长再宵衣旰食也做不了这天下人的主!政令若无法真正落实到民何谈这政令是好是坏?无论是御笔朱批还是白纸黑字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一纸空文罢了!”

    “不良之官吏毕竟是少数,我们不能为了...”

    “不良?哈哈,臱儿,你与为兄说说这何为不良?贪赃枉法、谋财害命、鱼肉百姓是为不良?可寒窗苦读一朝科举为了家人吃好穿暖,买房置地可算是不良?想要加官进爵、高官厚禄可算是不良?想要荫庇子孙可算是不良?”

    臱儿已经有些糊涂了,论不清良与不良的问题,只道,

    “新法推行时日尚短,官吏民众都需要适应磨合时间,法令与现实之间的偏差也需要在一次次磨合中迭代修订。法令推行初起是会有些伤筋动骨的,但是二哥,我们要对新法有信心?对父亲和哥哥有信心,嗯?”

    “信心?时日?辽国、西夏、金国虎视眈眈,自太宗起与辽交战可有停歇,那幽云十六州又是几时能复?打了胜仗还签了什么‘澶渊之盟’的怕也是开了古今先河了吧,哈哈。年年向辽‘赠’岁币还不行,还要‘纳’岁币。百姓年年苦,岁币倒是越长越多了。时日?还有多少时日?富国强兵,哼,都是嘴上说的容易。你看看这天下,可有真的强起来。再过个几年怕是这汴梁也都要看看是要姓耶律还是姓完颜了!”

    “兄长慎言!”

    “慎言?哈哈。臱儿啊,记得原先你是最敢想敢说的,如今怎也变得这般...竟比愚兄还要酸腐啊。”

    说罢便又是一阵狂笑,行状好似癫狂,倒没有伤臱儿的意思,只是臱儿拦不住自家二哥,怕他伤了也顾不上脸面什么的,只得唤了人来。

    家丁仆从先是涌了上来,熟练的把人按在了椅子上。

    臱儿想冲上去想拦,

    “你们别这样,二哥只是情绪激动了些,你们看着莫要让他伤了自己就好。”

    老管家王振上前回话,

    “二小姐有所不知,您离家这段时日,二公子这心疾是越发不好了。先前二少奶奶就是...哎...今日也是老爷夫人怕您回、来了怕您担心二公子这才...没成想,要是知道您跟二公子单独...老奴是万万不敢的,这...”

    “不敢什么?这是我亲哥哥还能吃了我,伤了我不成。你们莫要捆二哥,二哥清醒的很,也不会随意伤人的,莫要做太过了。”

    “是是是,二小姐说的是。”

    臱儿看着这些仆从虽说嘴上说是,可眼神里都是不怎么当回事的样子。仿佛是你一个出嫁的姑娘才回来几天啊,知道什么啊的样子,怕是等自己走后,二哥还是会被当作个疯人对待。

    臱儿想着,想着得去找父亲和母亲说说二哥的事。

    王安石回家后也听说了此事,许久未见女儿愈发稀罕得紧,急急得便要去看,正好撞见臱儿来找父亲母亲。

    听了女儿得话,王安石是又气又心疼,嘴上却也不能软,

    “这旁儿天天真是得,就是太闲了些。闲了个胡思乱想!你说他要是个普通农人家的孩子,现在正是壮劳力的时候,怕是每日田地里的活计就够受的了,还要发愁衣食生计,哪有空再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也就是在咱家,自幼锦衣玉食宠着才会琢磨上这许多。当真是读书读成魔了!”

    王安石边说边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吴琼拉着女儿臱儿的手坐在软榻上,

    “老头子你这别走了,晃得我眼晕。”

    王安石坐在妻子吴琼,旁边狠狠拍一下大腿,

    “臱儿我看这事你也别管了,别操心。我这就给临川老家写信,把旁儿啊,送回临川庄子里去。跟农人们啊,在地里干几天这什么心疾也就都没有了!”

    吴琼急道,

    “那哪成啊,这眼瞅着就要开考了,这...”

    “夫人糊涂啊,这还考什么考啊?!再说总共就那几本圣贤书,来来回回的看了这好些年了,旁儿又是个勤勉的,这科举未成,岂是因那书温的不够?!”

    “是啊,娘,二哥如今这心病已颇重,再留在京中,就算是这京里的先生在有本事,二哥自己这心思不宁的,也是学不好什么的。倒不如听父亲的到庄子里去,换个环境待待,感受一下这天地之大,兴许就不在钻这牛角尖了呢。母亲,临川有族中和外祖家的长辈们看着、教导着,想着哥哥也不会是比如今还差些吧。”

    “呵,还差些,还能差到哪里去,若是...我王安石就当没这么个儿子。”

    “住口!休要胡说。那怎么着都是我儿。”

    “父亲说的这是哪里的气话,在哥哥面前可万莫要说此等激愤之言。”

    蔡京蔡卞两兄弟如今都进了京,蔡家的家底也实在不算是丰厚的,东京的宅子又是寸土寸金的,虽说有王家贴补着,可也不好事事都找岳家帮忙。

    好在两兄弟家里人都不多,就暂且安置在一处不大的院落里。

    吴琼还怕女儿跟大嫂徐氏关系处不好,想着要不让女儿女婿直接搬回王家暂住,被臱儿婉言拒绝了。

    王家势盛,蔡卞在朝中已经因此受着些酸酸的阴阳怪气,虽说蔡卞从未和臱儿提过抱怨过什么,但臱儿还是怕搬回王家去住再伤了夫君蔡卞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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