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他站在她座位旁边的窗户前扬了扬手中的纸,她拿好统计表走出去。

    交了表,从办公室出来,他递给她一片口香糖,“心情不好?”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她接过,放在手里没有吃。

    她今天来的很早,等他六点十分到校门口时,她已经走在前面了。有些雾茫茫的清晨,宛若平常,他跟在她后面,没有上前。

    邢袖 :“我先回班了。”

    方时许看着她神色淡然,嘴角还微微含着笑,想起了昨晚他们的对话。他们谁都没有提起,好像不曾发生过一样。

    昨晚十点多,邢袖收到方时许的信息:“我是方时许。”下面一条:“你睡了吗?”

    邢袖早早就上床了,“还没有。有什么事吗?”

    方时许:“明天尺码统计好,什么时候去找老严?”

    邢袖:“早上应该就能弄好,大课间一起去吧。”

    方时许:“嗯,那我到时去找你。”

    邢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回复:“好的。”过了一会,她都以为没下文了,方时许发来一条:“你在看书吗?”

    “为什么觉得我在看书?”

    “猜的。”

    “猜错了。”她瞥了一眼床头的书,自嘲地笑了笑。

    床头的小台灯微弱的光,静悄悄地照在她脸上,她又回了一句:“你呢?”

    方时许站在卧室的阳台,肩上是风,风上是闪烁的星,“看星星。”

    “好看吗?”她看着房间紧闭的窗帘,隔绝了所有夜色和星光。

    “还行。”

    不知道是黑夜还是窗外她不曾得见的星星给了她某种勇气,她突兀地问道:“如果你喜欢的东西同时也会让你痛苦,你会放弃吗?”

    她刚发出去就已经后悔,这句话怎么看怎么矫情,更何况还是对不算很熟的人说的。

    只是方时许闯进来的时机太过凑巧。

    算了,丢人就丢人吧,反正今天已经够糟了。邢袖放空地盯着白墙发呆,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过了一会,手机屏幕亮了。

    “那要看是喜欢更多,还是痛苦更多。”

    她看着这两行字沉默了一会儿,但这个话题最好还是不要继续了。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嗯,明天见。”

    邢袖放下手机,望着天花板发呆。过了一会儿闭上眼,却罕见地无法入眠。

    邢袖回到班里,一切如常。班长正在前面擦着黑板,后排的几个男生凑在一起聊昨晚的球赛,祝遥还在和戚望打打闹闹,她笑着加入他们。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祝遥问她:“邢袖,羽毛球拍你带了吗?”

    邢袖眨了眨眼睛,“忘了。”

    祝遥啊了一声,“那得赶紧去借一副。”说着就要往外走。

    邢袖拉住她,“骗你的。”然后从后面拿出球拍。

    祝遥斜了她一眼:“幼稚!你多大了?”

    “不多不少,正好三岁。”

    “那我今年五岁,快叫声姐来听听。”

    “我刚刚说错了,其实我六岁,你才应该叫我姐。”

    祝遥笑着打了她一下,然后挽着她的手臂下楼去了。

    方时许站在四楼的栏杆前往下看,看着邢袖和祝遥说说笑笑的样子,莫名地心里有点堵。

    昨晚他好像隐约窥见了一丝缝隙,一种可能,但消失的太快。

    她的情绪控制的太好,谁都未曾发现,连他也只窥见模糊的一角。昨天晚上,她的意思是有喜欢的东西,还是……某个人?

    徐浩野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看什么呢?”

    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哦……这不是……”

    徐浩野斜靠在栏杆上,“看吧,使劲看……”还想多刺激他两句,就看见那边的谢容青抱着一大摞作业本晃晃悠悠的,感觉马上就要掉了。

    他上前接过一大半,谢容青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徐浩野不甚在意地说了句没事,然后把作业本放到讲台上,又出来了。

    方时许抬眼看他,“这么助人为乐啊。”

    “我当代五好青年可不是说说而已。”

    “你也就对女生是五好青年。”

    “这你就误会我了,我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习筝一个女生,其他的那都叫同学。”

    方时许踹他一脚,“滚,少来恶心我。”

    徐浩野熟练地躲过,“我可跟你不一样,瞎矫情什么啊,喜欢你就上啊。”

    “走吧,上课了。”他转身回班了。徐浩野跟在他后面,懒懒地看他一眼,呵了一声。

    谢容青就坐在靠门口第二排,他们俩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她也能隐约听到。

    她低着头等着他们走过,听到椅子的声音她才抬起头来。心跳得还是很快,她努力镇定下来。

    他有喜欢的女生,还正在追她,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不要想那些不可能的事,她掐了一下手背,告诫自己。

    邢袖和祝遥打羽毛球打了几十个回合,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坐在边上休息。邢袖觉得运动一下,心里的憋闷确实散了不少。她喝了一口水,又站起来,“来,继续。”

    祝遥没骨头一样地被她拉起来,“你今天打鸡血啦?”

    “中午吃的辣子鸡,算不算?”

    “算个屁!”

    邢袖冲着她灿烂一笑,“姐,再打一会吧。”

    祝遥对她抛了个媚眼,“好的,妹。”

    最后下课铃响了,她们才放下球拍。

    祝遥无力地靠在她身上:“姐姐我的手要废了。”

    邢袖也觉得手有点抖,都抬不起来了,估计明天手臂会更酸。不过心里舒坦了许多,外面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在日光之下,好像一切都无所遁形,本来就简单的答案愈加清晰。

    她回班的时候在走廊碰到了方时许,远远地跟他招手。

    方时许也抬了下手,她好像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又或者她只是在假装。

    不过现在的邢袖确实已经转换好心情了。一般来说,她的负面情绪都消失得很快,只要她能想得通。

    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有时间闹情绪不如去解决问题。

    晚上回到家,她依旧拿出了她的浅蓝色封皮的笔记本,进行着每天三千字的写作练习。

    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打败的喜欢,还算什么喜欢。

    她从不信命,她只信自己。

    合唱比赛的日子终于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都换好了衣服,女生是蓝色盘扣上衣加黑色过膝长裙,男生就是简单的黑色中山装,所有人都统一穿黑色的鞋子。

    音乐老师精益求精,还要求长发的女生编个双马尾的麻花辫,短发的就不用弄了。

    祝遥自己的已经编好了,正给她编头发,“你看看你,连麻花辫都不会编,还能干什么?”

    “其实我会编,就是丑了点。还是你心灵手巧啊,姐。”

    “有事就叫姐,没事就叫祝遥,太势利了啊,邢袖。”

    “姐,这么说就生分了啊,能者多劳嘛。”

    终于编好了,后面的戚望凑过来,手指抵着下巴,打量着邢袖她们,“还不错,本来我还以为会跟村姑一样呢。”

    祝遥瞪他一眼,“会不会说话啊,不会说话就闭嘴。”

    邢袖手边也没有镜子,她对着窗户只能照出模糊的轮廓,“走,我们去厕所那边的镜子看看。”

    她路过二班的时候,方时许透过窗户看到了她。

    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比平时更文静了些,满身的书卷气,麻花辫也一点都不违和,还平添了几分乖巧。

    邢袖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衣服,安下心来,她本来还真有点担心会变成村姑。

    她们班第三个出场,正在旁边候场。祝遥上厕所去了,她一个人站着看台上的表演。十班直接穿着军训时的迷彩服就上来了,唱了一首《团结就是力量》。

    旁边的方时许走近了两步,问她:“高一开学的军训你没参加吧?”

    她转过身看着他,他竟然注意到了。

    高一开学的前一周,邢袖吃完晚饭,照例骑着自行车出门闲逛。她一边听着音乐一边骑得飞快,结果乐极生悲,连人带车狠狠地摔到地上。靠近左眼几厘米的地方刮了一大道血口,门牙也摔豁了一小块。

    邢袖下意识舔了舔已经补好的牙,“嗯,我有事请假了。你怎么知道的?”

    “军训完一群被晒黑的人里,就你一个白的发光,想不注意都难。”

    高一时她的座位靠着走廊的窗户,方时许路过她们班时一眼就看见了她。正是午休,她枕着手臂睡着了,露出半边脸来,阳光下肤色白皙,浅浅的酒窝微微凹陷。

    从那时候起,他就记住了她。他知道了她叫邢袖,二班的,成绩很好。

    邢袖笑着说:“你还真的什么都知道,厉害啊。”

    方时许:“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知道她的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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