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夫长抬起头,眼中的尊敬与激动交织:“您在战场上的英名,如雷贯耳,无人不知。只是一年前,您带着几位侍从一起外出狩猎,却一去不返。朝廷上下,无不为您担忧,都以为您被敌国秘密绑架或是暗杀了。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您可还记得?”

    见林云渝一脸茫然,百夫长说道,“许是您遭贼人陷害,受过伤,失了记忆,日后慢慢就会想起来了。今天天色也晚了,您早点休息。”

    百夫长命人给他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军帐,毕恭毕敬地请他入内,随后礼貌告退。

    外头的夜风催动着帐篷布角的轻拂声,如同远古的战鼓,悠悠传入他的耳中。他缓缓坐下,手掌在膝上轻轻摩挲,思绪却如野马般奔腾。

    他试图去触碰那失落的记忆,却如捕风捉影一般,总是一片空白。

    “一年前之事…” 林云渝喃喃自语,“我,萧将军,真的是那个人吗?”

    “若是当日受伤,令我忘却了往事,今日何不再试一次?” 他心中暗忖。

    深呼吸一口气后,他闭上眼睛,慢慢地举起了手,再猛地朝自己的头部劈去。疼痛顿时席卷而来,随即一片黑暗将他吞噬。

    他梦见自己身披铠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站在千军万马之中。那战马嘶鸣,号角连天,血与火的气息充斥着每一个呼吸。

    他梦见了那日在野外猎场,伏击如同暴风骤雨般降临。刺客们如同幽灵般从树木的掩护中窜出,出手狠辣,杀意决绝。

    那日,箭矢和刀光在阳光下交错闪烁。他如同死神一般收割着敌人的生命,但天意弄人,一名刺客的暗器悄无声息地飞来,他虽然及时转身躲闪,但仍旧被刺中了肩膀。

    疼痛激发了他更强烈的战意,他像被触怒的野兽,与那名刺客展开了生死搏斗,却没能料到对方就是想和他同归于尽。

    刺客用锁链困住他,随后一跃而下,带着他一起坠下了陡峭的山崖。

    在翻滚中,他的头部重重地撞击到岩石上,世界顿时旋转起来,意识模糊,然后就是一片漆黑。

    然而,梦境突然转换,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农夫,手握木锄,背对着落日,脸上洋溢着朴实的微笑。

    那战场的硝烟和号角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田间的花香和牛羊的吟唱。

    梦醒时分,林云渝坐起身,只觉一阵眩晕。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身份,但心中涌起的却不是喜悦。

    那位大杀四方的萧将军,生在锦衣玉食之中,长于兵书武略之旁。他天赋异禀,力能扛鼎,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一路风生水起,未尝败绩,年少轻狂。

    他起手刀落之间可定生死,而这也着实让他兴奋不已。

    他好战喜胜,每次战斗归来,爱出风头的他总喜欢在他人面前高谈阔论,自吹自擂,享受万众瞩目,众心捧月的感觉。

    树大招风,他因此在朝中树敌不少,而他也不以为然,甚至感觉良好。

    相反,林云渝却是另一番模样。他悠然自得,过着朴素的日子,言语笨拙,不争一时之长短,不贪五斗米之名。他的力量,用来耕田而非战场,他的心性,宁静如古井无波。他不喜争斗,不喜暴力,除非必要,不愿出头。

    失忆前的自己,和林云渝截然相反,性情迥异,

    一次受伤,竟像是从他那坚硬高傲的外壳中剥离出另一个人。

    翌日,当百夫长决定要速速将他生还一事上报朝廷时,他阻止了他。

    “不要声张此事。现在既然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不如顺水推舟,让那位萧将军就此‘殒命’。”

    百夫长愕然,他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位曾经铁血沙场的英雄,不明白他为何会作出这样的决定,不禁问道:“将军何出此言?朝廷与百姓皆认定您英勇就义,如今您重归人世,难道不是一件喜出望外的大好事吗?”

    萧逸风轻抚着桌上的军令,缓缓说道:“曾几何时,我也以为荣誉与权势是人生的至高追求。然而,我现在有了更为在乎的事物。”

    他转过身,目光穿过帐篷的缝隙,看到了外面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我只想保持现在那份意料之外的平凡和宁静。”

    他,放不下她,只想回到她的身边,以她心爱的林云渝的身份。

    百夫长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不曾想到,眼前的将军,心早已不在军营。

    “既然将军心意已决,微臣不敢多言。但,瞒得了一时,岂能瞒得过一世?”

    萧逸风微微一笑:“我只需你将这封信交给黄副将,其他,不必多言。”

    信件中他写明了自己的现状,并告诫黄文虎不要声张此事。待时机合适时,他会回到军中。“如有紧急军情,或朝廷有需要,我自会回归,在那之前,就让萧逸风在这世上消失吧。”

    百夫长接过信件,深深一拜:“臣明白,愿将军在新的生活中,得到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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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林织芳小心翼翼地解下缠在程念何肩膀上的绷带,仿佛怕惊扰了他身上的伤口。“你感觉好些了吗?”

    “织芳,我的伤势已无大碍,多亏了你细心的照料。”他的声音虽然略显沙哑,但却透出一股暖意。

    林织芳轻轻涂抹着药膏,每一次的触摸都小心翼翼,生怕给程念何带来更多的痛楚。她低声说道:“师傅明明不会武功,却为了我和贼人作殊死搏斗,受了这般重伤,我实在是心下难安。”

    程念何轻轻摇头,右手微微抬起,想要拍拍林织芳的头,却因伤势作痛而止住了动作,“你都叫我师傅了,我作为你的师傅,保护你理所当然。再说,你能平安无事,师傅的伤算得了什么。”

    听到程念何的话,林织芳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那我就不要叫你师傅了,免得你又因我奋不顾身而受伤。”

    “傻姑娘,无论你叫我什么,我的决心都不会改变。如果再发生同样的事,我都会为了保护你冲在前头,”自觉脸颊发烫,心跳加速,他轻咳一声,调整了一下语气,继续说道:“在这江湖之中,这份情谊,不是简单的称呼所能改变的。朋友间相互帮助,理所应当。”

    林织芳听着程念何的话,感到心中的温暖更甚,抿了抿唇,轻声道:“师傅,谢谢你,我……我记住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处理伤口。

    “瀚笙哥哥听说了这件事后,吓坏了,立马加派人手在我们这附近巡逻看守。他还找来了最好的大夫,不愧是我的好姐夫。”

    “嗯,多亏了陈大人,我们现在应该安全多了。”

    “唉,只是云渝哥哥,自那天以后都快两个星期了,一直昏迷不醒,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林织芳帮程念何重新包扎好伤口后,提议道:“我们再过去看望一下吧?周围说话的声音多了,也许他就醒了。”

    他们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林织叶的房间,之间柔和的光线下,林云渝正躺在床榻上,呼吸平稳却依然未有苏醒的迹象。而林织叶则坐在床边,手中紧紧握着林云渝的手。

    林织芳轻声叫道:“姐姐。”

    林织叶转过头,眼中的疲惫一览无遗,但听到妹妹的声音,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织芳,念何。”

    林织芳走至榻前,蹲下身子,轻声地对林织叶道:“二姐,这两周来,你天天守在这里照顾云渝哥哥。去歇会儿吧,我和师傅在这里守着。”

    林织叶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微弱:“我不放心。”

    “织叶姑娘,织芳妹妹说得对。人是铁饭是钢,你这样下去,身子要垮的。云渝若醒来看到你这般模样,他会心疼的。”

    “我没事的,我就在这里照顾他。”林织叶坚持道。

    “那你好歹在这儿睡一会儿吧?多补补觉,别累倒了。”林织芳见说不过,只能改变思路。

    林织叶拗不过妹妹,满口答应,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走了。

    这之后,她果真觉得有一些困乏了,许是多日劳累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但她又不想离开林云渝,担心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

    她伸长脖子,往床上望了望。林云渝的一侧还有一些空间,虽然不大,但对于苗条的她来说足够了。

    要不,她就躺那儿休息一下?反正他还处于昏迷状态,躺他旁边歇息下也没什么吧?

    微微的寒意从窗隙中透进,却阻挡不了房内袅袅升起的温暖。

    林织叶轻轻地挪动着,尽量不发出响声,她的脚步轻若无声,生怕打扰到旁边床榻上的林云渝。

    她轻轻地挪动躯体,小心翼翼地侧躺于林云渝旁边的床榻上,身体覆盖在柔软的被褥下。

    她安排好林云渝的被角,以免他在无意之间着了凉,随后把双手轻放在他那略显粗糙的手背上。

    “你要快点醒来啊,云渝。”她轻轻说道,注视着他胸膛起伏。

    随后,她收回手,仰面躺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跳慢慢平复。

    她本意只是想稍微歇息片刻,让疲惫的身心得以暂时放松。然而,连日来如丝绵割般的心力交瘁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之门,睡意如同渐渐涨大的潮水,无法抵挡。

    暖暖的阳光和淡淡的药香中,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沉沉睡去。

    梦中,她仿佛听到了熟悉而温暖的呼唤,那声音在耳畔回荡,温柔而坚定。似乎有柔和的触觉萦绕在额角,如风拂柳,如水波悠悠。

    她感到了一道视线,长而久地聚焦在她身上,似乎要将她燃尽。

    半梦半醒间,她蓦然睁开朦胧的睡眼,便撞见了那一双久违了的眼眸,仿佛涵着山间清泉,清澈中带着几分深不见底的暗流。

    他就侧身躺在她的旁边,近在咫尺。

    林织叶心中一荡,那一刻,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呼吸和这室内弥漫的暖意。

    她的脸颊悄然泛起了红晕,羞涩的心跳如同擂鼓,隐隐与窗外梧桐叶婆娑的节奏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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