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依对他说:“见你方才端的这个面。”

    橖澈抬眼,没好气道:“让你去别处待着。”

    他推开沈青依放在他面前的碗,靠上墙壁。

    沈青依却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踢开椅子就坐下,从一旁的竹简里抄起两根筷子不紧不慢地说“我不走,你能怎样?”

    沈青依把手腕上一枚血红色的琉璃珠取下来在手上转来转去,好像那不是什么重要物件,只是她在路边摊买的一个小玩意而已。

    橖澈肃然起来,抬眼环顾四周,低声问:“营主派你来的?”

    沈青依没点头也不否认,只是端起面前的茶壶往二人的被子里倒了杯茶,随后端起茶盏,摇了摇说:“我并不知晓你的任务,只是……”

    橖澈并没有被她的欲言又止激起好奇心,沈青依低头往嘴里送了一口茶,颇为得意地说:“你体内的蛊毒,解药只有我能配置。”

    而橖澈闻言后,只是扯了一下嘴角。

    蛊毒。

    沈青依即便不说,橖澈也知道这蛊毒是鬼煞营在他不察时悄悄种下的。

    原来即便橖澈是他亲手养大的杀手,宗浩也要如此戒备;即便是橖澈自己亲手了结了他最好的朋友粟嵘,也无法让宗浩彻底对他放心。

    所以对橖澈种蛊,以至于让他翻不出鬼煞营的控制,又因为橖澈有利用价值,于是专门找个人来吊着他的命。

    以此来警示他,他橖澈只是鬼煞营一条有利用价值的狗,他的一切都拜鬼煞营所赐,他的命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他只是端起茶盏,淡淡地抿了一口,而后说:“这是今日份的解药?”

    虽是问句,可橖澈的语气却是平的。

    “你都不问问这是什么毒?”沈青依为不少人调配过蛊毒,头一次见到这么平静的。

    橖澈反问:“我问你,你会说?”

    他又不是不知道鬼煞营的规矩。

    沈青依倒是觉得此人冷静的十分没道理:“你知道此事后,居然不生气?”

    “生气?”橖澈哂笑一声,“有期待的人才会生气。”

    鬼煞营是什么地方,他至于对一个百鬼聚集的地方抱有期待吗?

    只不过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罢了。

    沈青依笑了笑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于是又说:“每三个月找我拿一次解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打算自己熬过去,我可不负责替你收尸。”

    橖澈瞥了一眼那有些坨掉的面,虽然很想潇洒地走开。但聚灵珠可以让他不睡觉,却不能让他那不争气的肚子不再鬼哭狼嚎,于是他选择低头吃面。

    沈青依觉得好笑:“你连早上的竹竿都握不紧,现在还有心思吃?”

    “人不吃饭是会死的。”

    橖澈头也不抬的应付她,对于他之前那种吃了上顿不一定有下顿的日子来说,已经算得上安逸了。

    司空慕与齐崇凑在一桌,公子王爷的桌子上摆的菜式堪称国宴。

    但其实这些菜全是司空慕拿过来的,其中就包括他垂涎已久的清水芙蓉。

    周烨只从他们身边路过,就闻见了周遭奢靡的气味,他看向嘴里塞满东西的司空慕,冷声斥道:“浪费!”

    还是对司空慕不够了解,就这种卖相好看、华而不实的菜肴,根本不够他塞牙缝的。

    司空慕口齿不清地反驳他:“瞎说,瞧不起谁呢?我今天吃不完我就不姓司空。”

    周烨冷哼一声:“有病。”

    随后端着一碟小菜高傲地走了。

    司空慕顾着嘴上的也不放过眼上的,他不经意间就瞥见了处在角落中的橖澈和沈青依二人。

    他朝齐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向他们。

    “小王爷你看,橖兄艳福不浅啊。这刚一来就俘获了一位姑娘的芳心。”如果司空慕手里有把扇子,他此刻一定会摇上一摇,以此来助燃他的八卦之魂。

    齐崇不知该说些什么,浅笑着饮了一口茶。

    司空慕见他甚是无趣,便端起几个还没吃完的盘子对齐崇说:“我去那边凑个热闹,小王爷你吃好喝好啊!”

    那语气热切地像是在招呼自己家的客人一样,周烨听了很不爽。

    司空慕撩着袍子就来到了橖澈身边,撞了撞他的胳膊说:“你怎么也不知道等我一下?”

    他这一撞,恰好就碰上了橖澈左臂上的痛点。

    橖澈“嘶”地咧了一下嘴,忽然很想把手里剩下的面汤浇在司空慕的头上。

    橖澈咬牙道:“你过来干什么?”

    司空慕看了他对面脸色同样不好看的沈青依一眼,后知后觉地问:“我……打扰你们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盯着他,谁也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司空慕被他们看的发毛。

    他赶忙陪笑道:“别误会,我其实就想来给你们送点菜。”

    说完就忘他们桌子上塞了两盘点心。

    身下的板凳还没被捂热,司空慕便连忙起身:“我去别处。”

    沈青依目送他走远,才传音说:“营主说了,你完成这最后一个任务就能放你自由。”

    她放下茶盏起身,临到橖澈耳边抿嘴一笑,补充道:“包括你那体弱多病的……良姨。”

    “敢动良姨,我就是死也要把鬼煞营掀了。”橖澈垂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捏断了手里的筷子。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狗屁天华录,他想要的,只是为他萧州橖氏满门昭雪,还有帝渊的项上人头。

    作为灵渠山的少主,周烨对于考核规则却并不全然了解。

    这也是他自己的意思,说是为了考核的公平。

    然而他有个极其宠爱他的母亲,灵渠山掌门夫人——姜蓉。

    摘花台是以无厌为主考核长老,他讲究作战实力,所以考核内容多以武艺为主,姜蓉怕他受伤,索性不让他参加了。

    追求公平公正的少主周烨原以为摘花台一考的时间推迟,所以才没有去。没想到是被自己的母亲摆了一道,知道真相后的他,正跟姜蓉闹别扭呢。

    方才的第二考破迷阵,整了许多无用发花架子,说到底也就是为了考验新弟子的心性如何,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有时间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事物,整个灵渠山上下,也就只有一位流觞长老了。

    周烨边擦剑边想:那这最后一关兵法论……应是那位卿何长老操办的了。

    他在灵渠山上生活了十六年之久,却也对这个卿何长老知之甚少。

    唯一有印象的那次还是在他五岁的时候,那也是白笙第一次来到灵渠山。

    小少主跟父亲闹脾气,带了个小背包装了些衣服,独自跑下山门,准备“离家出走”。

    小周烨自以为逃过了所有巡山弟子的视野,才刚踏出几步台阶,就看见一个清瘦单薄的女人踉跄着从山下走上来,只见她浑身是血,身形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女人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腰,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问:“请问……这里可是灵渠山?掌门可是周贺?”

    当时年仅五岁的周烨分明对任何人都是一身傲骨,却难得对外人露出一个知礼懂事的模样。

    他对白笙说:“是。你要找我爹爹?”

    白笙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等来这一个答案,她强撑着说完一句“多谢”就倒在了地上。

    小周烨急了一瞬,见这女子怎么喊也喊不醒,出于道义,他就不打算离家出走了,而是用背包里的几件小衣服给她盖上。

    随后立马返回山门去喊人帮忙,山中弟子喊来周贺将人带回山门疗伤后,只听说她一直守在灵渠山后山处闭关,除了两位长老和掌门,只有几个送饭的弟子见过她。

    不过她那举世闻名的伏兮剑名声倒是传了出去,灵渠山才因此被各大修仙门派列为前茅。

    当司空慕恰好吃个七分饱的时候,芙蓉楼外走来了一个白衣加身仙气飘飘的人,正是卿何长老白笙。

    只不过她脚步极轻,又不爱穿显眼的颜色,因此芙蓉楼里没人注意到她,不过她倒也不在意,伸手朝半空中投放了一道规则——

    【兵法论为第三关考核。排行榜前十的弟子参与考核。】

    【考核结束后,有三日时间为长老投递名帖。长老反选。未被选中的弟子则成为外门弟子。】

    【考核形式将于诸位的梦境中进行,第二场中遇见的长老将是诸位弈棋的对手。】

    【祝各位好运。】

    从波疑感道:为何是于梦境之中弈棋?

    周烨抢先一步回答:“梦境里是人心理防线最低的地方,也是最真实的自己。”

    白笙不可否认地对众人点了一下头。

    “可若是不会棋术该怎么办?”司空慕放下手中的糕点问。

    他作为一个从小衣食无忧的少爷,不想学的东西,根本没人逼他。

    司空慕觉得下棋费时又费脑,索性不学了。

    他挠了挠头,还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我小时候贪玩,好多棋子都被我当打水漂的石头用了。”

    这下周烨也答不上来了,笑道:“不会弈棋弃权便是。”

    白笙摇了摇头说:“那倒不必。”

    她抬手在众人面前投放了一面棋盘,然后解释说:“并非是真正的对弈。”

    “入梦后,你们便投身于最大的那颗黑子,目标是占领白子身后的营地。”

    白笙双手一转,棋盘中便出现了两座灰色的堡垒,她继续说:“同时也要防止白子侵略黑色的阵地。普通棋子各一命,领导棋两命,共计十子十一命。两枚棋子正面相撞,则同归于尽;若从后方攻击,则被攻击的棋子出局。”

    “我的天爷……”司空慕捂了捂嘴,“这么复杂。”

    同样面露难色的从波也跟着问:“那怎么才算获胜呢?”

    “你是聋嘛?方才长老不都说了?”沈青依刻意强调了一句:“目标是占领白子身后的营地。”

    眼看着两人就要掐起来,白笙还是又说了一句:“占领对方营地或使对方棋子全部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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