惔淡几乎是下意识地冲进楼飞上二楼,心跳震耳欲聋,在近距离看到她的背影时,心跳却又停了一般。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向她一点点走过去,却又逐渐慢下来,停在她身后的空桌边。

    惔淡面对着她的方向,忐忑坐下。

    他在干什么?他想干什么?他希望会发生什么?

    她已经是别人的娘子,他在希望些什么?他还要不要脸?

    有琴谅他们跟了上来,见惔淡没有去找池安烬,以为他真的对此事不在意,只是为了来吃菜。他们松了口气,也过去在他的桌子上坐下。

    “你们要吃什么?”

    惔淡的声音大得吓了他们一跳,中气十足。

    见状,师兄师姐们从惊吓里回过神,便彻底放心,说笑着点了些招牌菜。

    “凉拌灵藕尖味道极好!和师姐做的一样!许久未尝,也来上一盘!”

    惔淡依旧高声说着,面朝师兄师姐们,眼睛瞟着对面的那抹背影。

    可她恍若未闻,依然坐在那里,没有回头。

    惔淡笑容渐渐僵硬,他故意用着更大的声音,对师兄师姐们挨个问候“最近过得开心吗”。他问完一圈,夸张的笑眼里渐渐含上泪水。

    他紧盯着的背影仍旧无动于衷。

    而后惔淡挨个斟酒,又自顾自地嘻嘻哈哈着,搞得整个酒楼的二楼都是他的动静,周围人也不禁侧目打量,看他的眼神像是看脑子有病的人。

    师兄师姐们也觉得从来温文尔雅的他今天很吓人,附和到最后都感到丢人,一个接一个地找借口离开换去别的桌。

    惔淡静静地注视着池安烬漠然的背影,视线里空空如也,只剩她了。

    他知道自己这会儿像极了出丑的蠢货,她在第一句没有反应,后面又怎会有反应,何必反复证明这么多次。

    也许她在凝神呢,对不对?也许她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呢,对不对?

    可她已经选择了左自蹊。

    他对着她的方向,最后一次忍下脱口而出,脱力般地松开不知何时紧攥的衣摆。

    他心灰意冷地起身,垂着头一步一步踩在被泪光模糊的楼梯上,离开了这座池安烬最爱来的酒楼。

    后来几日惔淡表现得很正常。

    师门里的人便以为他真没把池安烬当回事,说起话来也不避着他。

    “成盟主夫人就看不起我们了,以前话多得很,现在招呼也不打,那天酒楼见到她,当晚她就从火宅走了。”

    身后传来趔趄的声音,随后“哐当”一声。

    他们回过头,只见惔淡捂着心口跌倒在地,两眼失神。过去扶起一看,他的瞳孔放大,体内灵气在飞速消散,他们惊慌失措,连忙将师父喊来。

    泛白的视线里人影憧憧,惔淡呆滞地看着他们仿佛记忆中的人们,而记忆在倒退。

    过往纷乱,只有初见清晰。

    靛蓝短裙的少女明眸皓齿,站在来来往往的行人后面,踮着埋进云朵的脚尖,举高了胳膊对他摆手,笑容如绚烂的夕阳般漂亮,“明天见!”

    惔淡缓缓闭上眼,感到心脏和丹田同时剧痛,分不清哪里更痛。

    他以为自己有机会的,想尽办法让自己配得上她、让自己有资格表达心意……来不及,也比不过……

    他真的以为她的心里会有一点点的位置是属于自己的……

    被喊来的师父检查完惔淡的情况,脸色大变。他强行提升修为本就境界不稳,才刚出关就情绪剧烈激荡,别说金丹,就是命都难保住!

    -

    自从左自蹊宣布娶池安烬为妻后,之前对万年灵草蠢蠢欲动的人都没了踪迹。

    就算左自蹊宣布完就去闭进阶化神的生死关,池安烬也不用再躲躲藏藏,想去哪就大摇大摆地去,到地方了还有许多人争先恐后来讨好。

    但有服用过神血未能进阶如今大限将至或是贪婪无度之人,依然找着各种机会夺灵草。

    然而灵草被池安烬随身携带,想要灵草的人就算四五个一起合作,也被她杀得一干二净。

    从火宅出来,她又捏死了两个不自量力的宵小之辈,继续蹲在山头上伤心垂泪。

    跟瞎了似的,就坐他面前都不和她说句话,以前离得多远他都会最先看到她,然后来跟她打招呼……

    身后有一股熟悉的魔道气息靠近,池安烬不等回头,就被人一把揪着后背衣领提了起来。

    没轻没重!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被欺负了?”秦素看到她脸上的泪水,一腔怒火忽的灭了。

    池安烬抹掉眼泪,偏头“哼”了一声,“谁能欺负到我?”

    秦素心里还是有气,面无表情地捏捏她的脸,“怎么?跟他成亲不高兴?”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她疑惑地歪歪头,“能挡掉那些为了灵草提亲的人不就行了?”

    “非得是他?他说白了只是个商会会长,没有自己的实力,真遇到利益纠纷,现在捧他的人到时候立马翻脸不认人。”秦素看着她的眼睛,冷静地说。

    池安烬觉得不认识素素了,她从未见过他收起不羁的姿态,用这样认真的神态说话。

    秦素一手叉腰,在她发愣的眼前打了个响指,扬起俊美的脸,眉毛挑起,“我们束魂教知道吧?魔道第一宗门,实力远超整个魔道加在一起,仙道那些小门小派更不在话下,比启神盟那乌合之众有威慑力得多。”

    池安烬歪头疑惑,怎么还吹起牛逼来了。

    她撇撇嘴,不以为然,“我老家还抢我草呢,更何况你家?老大能控制住神血不被人抢,仙草当然也不在话下。”

    秦素快克制不住压制的烦躁了,“你就不怕左自蹊打你灵草注意?他比谁都贪心!”

    池安烬嫌弃地白他一眼,“人家看都不稀罕看一眼。人家那么义气,替我做挡箭牌,你还说人家坏话!”

    秦素捏着眉头,深吸口气,召出鬼头坐骑,不由分说地钳住她的手腕,“跟我走,我们回束魂教。”

    “我不能跟你走,跟你走了那些人又会来效仿抓我走了!”池安烬大惊失色,站稳脚卯足了劲要把手拔回来。

    “来!来了我杀光!”

    秦素突然暴躁大喝,池安烬被强硬地搂进他的怀里,愣愣地看着他眼底红纹似被光扫过,鲜艳似血。

    望着眼前他如鬼魔一般的狰狞之容,池安烬却感到心里涌起一股暖暖的热流,在这股无名暖流催动下,觉得和他一起肆意横行大杀四方也不是不行。

    但秦素忽然松开了手,将她推开,血红的双眼戾气肆虐。

    “你就是喜欢他了!他什么在你眼里都是对的!还不敢承认?你不是喜欢惔淡吗?都嫁过去了还能说什么?我们一起的时候还一直躲左自蹊,你装什么?”

    池安烬踉跄几步才站稳,听他这话好像说的是“裴沉岚对暮言的那种喜欢”……

    她发懵纠正,“我不喜欢……”

    “喜欢就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谁管你啊!”秦素怒吼着,几乎目眦尽裂,拳头握紧得骨节发白。

    他死死盯着她,喉结滚动,一拳挥去,最后还是砸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我没有……”池安烬没有一句来得及说完的,这次话没说完,他甚至连人都不见了。

    她站在击碎得如雨点打下的石砾里,被劈头盖脸骂得莫名其妙。

    他们从认识就打打闹闹,什么狠话都骂过、什么狠招都打过。可这次,池安烬有种感觉,像是前所未有的决裂,比起之前把他当外人防备还要严重。

    这事得去找他好好说说。

    池安烬觉得应该和上次一样,去低声下气地向他道个歉,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她在仙魔道渡口客栈找到了秦素,结果他一看到她,就进屋闭门不见。

    “我错了好不好嘛。”

    池安烬敲敲门,知道他肯定在偷偷听,就是不理她而已。

    “你生什么气嘛,我怎么你了?你说呀,你说了我改嘛,哎呀你理理我呀!”

    她把门锤得哐哐响,“你大老远来找我,就为了和我生气啊?”

    她憋着气叉腰,下一瞬又蔫了,厚着脸皮哼哼唧唧地说起老话,“我是蠢蛋,我有眼无珠,你别生我气了……”

    里面还是没动静,池安烬都怀疑秦素怕不是用了隔音罩,不至于这么气吧?她招他惹他了?

    仙魔道渡口的人鱼龙混杂,在池安烬到来的那一刻,就有无数双亡命之徒的眼睛锁定了她。

    以池安烬身经百战的敏锐,从一落地就发现了这些人,此刻他们已经开始行动。

    她倒不怕他们,只怕在这里打斗引起骚动,继而演变成集体猎杀她。

    “你再不理我,我可走了啊!”池安烬说完,房门还是没打开。

    她气得狠狠踹他门一脚,在他们出手之前一溜烟跑了。

    等了许久,外面再无动静。

    秦素都快把耳朵竖起来了,还是什么也听不见,绷不住面子地把门打开,一句酝酿了好几遍的“好啊,你跟我走,我就原谅你”还未出口,就散在了空空如也的门外。

    他把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抓着门暴戾摔上。

    “我再管你的事,我就不姓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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