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认2
卫承舟和解原在加入归咒渊后，也按长老规格领到了相应的丹药份例，服用后的提升效果虽没有魔修的明显，但也是这辈子服用过的最上乘的丹药。
尝过好处之后，再想到有失去的可能，一心只挂在自家阁主身上的两人如今也不由对暮言上了心。
然而所有人注视下的南晏却一言不发。
卫承舟猜他是有自己的打算，便先问他的意思，“小晏怎么想？你觉得先生会如何？”
南晏摇摇头，暮言的心思没有人猜得透，但他已经彻底认识了她。
她就是个宁可自我毁灭也要不留后患达成目的的人。
从几百年前到洞天海的谈心，她仍旧自暴自弃地认为，如果裴沉岚没有遇到她，就不会是那样痛苦的结局。
暮言如今若还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南晏能料想到，她会让他失忆，之后是死是活没人知道，因为不会再有人能找到她了。
南晏在他们的目光里，垂下眼睑，叹气妥协，“维持现状吧。”
夜深，客房的光亮逐渐熄灭，只剩一楼还点着一盏憧憧的油灯等着夜归人。
二楼漆黑宁静，适合入眠，但卫承舟和解原还睁着一双熬得发红的眼，一人裹着一条被子在床边，呆滞地望着南晏。
从他们偷偷开的小会结束，他就赖在这里不肯回去，坐在桌前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没有动过。
卫承舟和解原见过他这副样子，在很多年前，在他还是裴沉岚的时候，听到暮言失踪的消息，他就这样坐了一整天。
为什么只坐了一天呢，因为第二天他们就找不到他了。
要不是知道暮言现在就在对面那个屋，他们现在能把他五花大绑捆在门上。
“回去睡会儿吧，再日夜颠倒几天，你身体也吃不消。”
卫承舟劝他，今天南晏在想开后就睡着了，困倦得和绍祈年一样，分明是昨晚也没睡。
南晏才发现他们还没睡，从沉思里回过神，抱歉地说：“你们不用管我，我坐在这里，过不久自己就睡着了。”
“寅时正刻了，再过不久天都亮了。”解原眼袋耷拉得有半个鼻子长，困得快背过气了。
南晏闻言，猛地一愣。这么晚了，他居然还没进梦里？
她……也没睡？
二楼对面的房间，同样早早就熄了灯。
暮言躺在床里侧，身侧留着半边空位。她望了很久的屋顶，想了很多他不回来的原因。
首先想到的是南晏和普遍的小少年一样，追到手就觉得没意思，尝了新鲜便扔掉。若是这样，暮言倒不介意，毕竟自己这些日子过得也挺新鲜，一拍两散她也不用再分心注意他了，也挺好。
可南晏在不回来之前，还敏感多疑，像只惊弓之鸟。再加上今早两仪阁三人的怪样，暮言真心觉得他是不是遇到鬼了。
不会是因为把他当成裴沉岚，不高兴了吧？之前整天叫嚣要她把他当成裴沉岚，真这样做了又不高兴，口是心非的小家伙。
未上闩的房门发出一声低悠的“吱呀”，暮言躺在床上没有动，就着外面幽暗的光看到进来的短发身影后，立即闭上眼假装睡着。
暮言算算时辰，现在已经寅时，平常的这时候，她早睡着了，他不会怀疑的。
要是让他发现自己没回来的晚上，她这么晚还没睡……真是让人尴尬。
屋里静悄悄，南晏怀着忐忑的心走到床边。
他以为她是因为怀疑自己才没睡，在回来的路上，短短的走廊里，他对即将面临的审问，想了数不清的应对方法。
而他此刻站在床边，却看到暮言闭着眼宛如熟睡。
霎时间，所有的不安如冰雪消融。
南晏安静地看着她装睡的容颜，心里像是春和景明，纸鸢轻巧乘风起。
这样的时刻，他曾经拥有但无法明说，只能珍藏在心，看着它在缄默中一点点流逝。
暮言躺在床上听不到任何动静，判断不出他在做什么，又不能睁眼，不耐烦得眉头快要遏制不住地皱起。
“等失落之地的事情结束，我们可以成亲吗？”
耳边忽然传来他的低语，接着又有一句。
“你答应的话，就别动。”
暮言闭着眼，眉头差点挑起暴露。她暗暗咬着后槽牙，听他接二连三的自言自语。
“以后我们孩子姓裴怎么样？或是姓暮，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不对，你应该不喜欢孩子吧？你若是不吱声，我们就不要孩子。”
暮言终于忍不住地睁开眼，他分明是知道自己在装睡。此时她醒了，他倒是一言不发，只是深情地望着她。
暮言偏过头去，耳边传来响动，接着，她抿起的上扬嘴角被亲了一下。
她仰头拽起下颌线，像是不屑，轻轻地“哼”了一声。南晏眼眸闪动，心快化了。
“老实交代，今天你怎么了。”暮言直接摊牌，心情不错就懒得猜了。
南晏俯在她身边，诚实地回答：“因为太幸福感到惶恐，抱歉。”
小屁孩在一天的时间里长大了？
暮言诧异看他，他的眉眼依然跳跃着少年的无畏朝气，只是出口的话变了味道。
“这话，不像是你会说的……”
她还没说完，眼睛陡然睁大，缓缓坐起身，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南晏刚安宁的心再次战战兢兢，“我我我……”
但是很快，南晏就发现她并不是在看他，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明白了这里为什么叫做血月。
纸糊的窗子明亮如白昼，推开一看，月亮大得不可思议，几乎盖过了整个天空，它从山顶缓缓升起，半轮皎洁半轮血红，黑夜在交替的光芒下如丝绸般瑰丽。
晨昏之时，阴阳交替，朔望间，鬼域开。
从这里离开的时间很充裕，从最远的腹地启程，也足以在鬼域真正开启之前到达结界出口。
暮言和南晏叫起其他人，他们离开客栈时，巷子里的店家们哈欠连天地赶着家禽、锁着门，路上的商人们边走边和猎人采集者聊着买卖的事。
姜长老和朔吟护法乐得大伙一起出去，等两仪阁他们算准确了，再带上该带的东西，做足了准备再进来，到时候万无一失。
结界出口挤满了人，见到月亮洁白的一半也逐渐染成绯红，性急的人叫嚷起来，推搡开瘦小的土著抢先挤出去。
第一声叫骂响起，井然有序的离去顿时被破坏，暗红笼罩大地，所有人沉浸在被恐惧追赶的想象里，逃荒似的紧张瞬间沸腾。
南晏看看左右急切的人们，再看看被护在怀里的暮言慵懒的神情，夹在中间陷入迷茫。
“害怕了？小孩？”
暮言取笑道，她以前在血月里，要么第一个出去，要么最后出去，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盛大的场面。她只想去没人的地方等他们先走，无奈南晏紧张得要死，非拽着她一起走。
南晏咬牙，“谁是小孩，我十……”
“今年该十八了。”
南晏紧急闭嘴，却听到暮言平静地接了一句。于是，他不平静了。
虽然整个人像块冰似的麻木愣着，但身体里所有肌肉血管都在惊叫，脑浆也像火山喷发般爆炸。
“走啊！杵着干嘛！”后面的人推他推不动，气得叫唤。
南晏愣愣地被暮言拉去一边，看到人群中的卫承舟三人冲自己焦急招手，随后他们三人便被汹涌如潮的人挤出了结界。
“先生，我二十岁。”他抓着暮言的手，认真纠正。
暮言淡笑着“嗯”了一声，抽回手，在没人的地方拍拍地上的灰尘坐下。
南晏想不通她的想法，忐忑地站在她身边，沉默不敢多问。
不知不觉里地面也变成了红色，从鬼域裂缝开始，曼珠沙华铺天盖地蔓延，高杆支撑的花苞长满房屋顶棚和墙壁，向结界出口奔徙而来。
此时出口的人们也过了拥挤时候，只剩稀稀拉拉的零散数人。
再晚点，等携带鬼域阴气的花将出口也占据就走不了了。暮言起身，却见刚才还急吼吼的南晏，此时面对着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花苞呆若木鸡。
他喃喃：“它们是不是会一起开放？”
暮言微微一愣，顿时想起来他的本事，“你预见过这里的失落气息？”
南晏从惊讶里回过神，转头看到她眼神中的果决，心里一惊，立即伸手要强行带她出去，然而瓦上霜却先他一步，攀着树枝将她带离了地面。
“你又离开我自己走！”南晏站在原地，望着树尖上的她暮言，心里委屈又愤怒。
暮言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他这么快猜破，叹口气，远远地对他耐心说：“你先出去，我去一趟鬼域就出来，那地方我去过，你别担心。”
“鬼域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能不担心！要是能随随便便出来的地方，这些人跑什么！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做的事，我不会妨碍你，但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自己去，我很害怕。”
南晏心急如焚，从开天辟地以来，就没有任何人能从鬼域里出来，记载中对里面的描绘都是刀山火海的炼狱。
他真的很害怕，怕自己又失去她，怕自己连救她的机会都没有。
曼珠沙华渐渐爬上结界出口，直到最后一寸与外界相通的地方被覆没，南晏连头都没回，盛满惶恐的眼睛始终盯着她，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像是就算下一刻会死去，这一刻也要看着她。
尝过好处之后，再想到有失去的可能，一心只挂在自家阁主身上的两人如今也不由对暮言上了心。
然而所有人注视下的南晏却一言不发。
卫承舟猜他是有自己的打算，便先问他的意思，“小晏怎么想？你觉得先生会如何？”
南晏摇摇头，暮言的心思没有人猜得透，但他已经彻底认识了她。
她就是个宁可自我毁灭也要不留后患达成目的的人。
从几百年前到洞天海的谈心，她仍旧自暴自弃地认为，如果裴沉岚没有遇到她，就不会是那样痛苦的结局。
暮言如今若还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南晏能料想到，她会让他失忆，之后是死是活没人知道，因为不会再有人能找到她了。
南晏在他们的目光里，垂下眼睑，叹气妥协，“维持现状吧。”
夜深，客房的光亮逐渐熄灭，只剩一楼还点着一盏憧憧的油灯等着夜归人。
二楼漆黑宁静，适合入眠，但卫承舟和解原还睁着一双熬得发红的眼，一人裹着一条被子在床边，呆滞地望着南晏。
从他们偷偷开的小会结束，他就赖在这里不肯回去，坐在桌前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没有动过。
卫承舟和解原见过他这副样子，在很多年前，在他还是裴沉岚的时候，听到暮言失踪的消息，他就这样坐了一整天。
为什么只坐了一天呢，因为第二天他们就找不到他了。
要不是知道暮言现在就在对面那个屋，他们现在能把他五花大绑捆在门上。
“回去睡会儿吧，再日夜颠倒几天，你身体也吃不消。”
卫承舟劝他，今天南晏在想开后就睡着了，困倦得和绍祈年一样，分明是昨晚也没睡。
南晏才发现他们还没睡，从沉思里回过神，抱歉地说：“你们不用管我，我坐在这里，过不久自己就睡着了。”
“寅时正刻了，再过不久天都亮了。”解原眼袋耷拉得有半个鼻子长，困得快背过气了。
南晏闻言，猛地一愣。这么晚了，他居然还没进梦里？
她……也没睡？
二楼对面的房间，同样早早就熄了灯。
暮言躺在床里侧，身侧留着半边空位。她望了很久的屋顶，想了很多他不回来的原因。
首先想到的是南晏和普遍的小少年一样，追到手就觉得没意思，尝了新鲜便扔掉。若是这样，暮言倒不介意，毕竟自己这些日子过得也挺新鲜，一拍两散她也不用再分心注意他了，也挺好。
可南晏在不回来之前，还敏感多疑，像只惊弓之鸟。再加上今早两仪阁三人的怪样，暮言真心觉得他是不是遇到鬼了。
不会是因为把他当成裴沉岚，不高兴了吧？之前整天叫嚣要她把他当成裴沉岚，真这样做了又不高兴，口是心非的小家伙。
未上闩的房门发出一声低悠的“吱呀”，暮言躺在床上没有动，就着外面幽暗的光看到进来的短发身影后，立即闭上眼假装睡着。
暮言算算时辰，现在已经寅时，平常的这时候，她早睡着了，他不会怀疑的。
要是让他发现自己没回来的晚上，她这么晚还没睡……真是让人尴尬。
屋里静悄悄，南晏怀着忐忑的心走到床边。
他以为她是因为怀疑自己才没睡，在回来的路上，短短的走廊里，他对即将面临的审问，想了数不清的应对方法。
而他此刻站在床边，却看到暮言闭着眼宛如熟睡。
霎时间，所有的不安如冰雪消融。
南晏安静地看着她装睡的容颜，心里像是春和景明，纸鸢轻巧乘风起。
这样的时刻，他曾经拥有但无法明说，只能珍藏在心，看着它在缄默中一点点流逝。
暮言躺在床上听不到任何动静，判断不出他在做什么，又不能睁眼，不耐烦得眉头快要遏制不住地皱起。
“等失落之地的事情结束，我们可以成亲吗？”
耳边忽然传来他的低语，接着又有一句。
“你答应的话，就别动。”
暮言闭着眼，眉头差点挑起暴露。她暗暗咬着后槽牙，听他接二连三的自言自语。
“以后我们孩子姓裴怎么样？或是姓暮，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不对，你应该不喜欢孩子吧？你若是不吱声，我们就不要孩子。”
暮言终于忍不住地睁开眼，他分明是知道自己在装睡。此时她醒了，他倒是一言不发，只是深情地望着她。
暮言偏过头去，耳边传来响动，接着，她抿起的上扬嘴角被亲了一下。
她仰头拽起下颌线，像是不屑，轻轻地“哼”了一声。南晏眼眸闪动，心快化了。
“老实交代，今天你怎么了。”暮言直接摊牌，心情不错就懒得猜了。
南晏俯在她身边，诚实地回答：“因为太幸福感到惶恐，抱歉。”
小屁孩在一天的时间里长大了？
暮言诧异看他，他的眉眼依然跳跃着少年的无畏朝气，只是出口的话变了味道。
“这话，不像是你会说的……”
她还没说完，眼睛陡然睁大，缓缓坐起身，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南晏刚安宁的心再次战战兢兢，“我我我……”
但是很快，南晏就发现她并不是在看他，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明白了这里为什么叫做血月。
纸糊的窗子明亮如白昼，推开一看，月亮大得不可思议，几乎盖过了整个天空，它从山顶缓缓升起，半轮皎洁半轮血红，黑夜在交替的光芒下如丝绸般瑰丽。
晨昏之时，阴阳交替，朔望间，鬼域开。
从这里离开的时间很充裕，从最远的腹地启程，也足以在鬼域真正开启之前到达结界出口。
暮言和南晏叫起其他人，他们离开客栈时，巷子里的店家们哈欠连天地赶着家禽、锁着门，路上的商人们边走边和猎人采集者聊着买卖的事。
姜长老和朔吟护法乐得大伙一起出去，等两仪阁他们算准确了，再带上该带的东西，做足了准备再进来，到时候万无一失。
结界出口挤满了人，见到月亮洁白的一半也逐渐染成绯红，性急的人叫嚷起来，推搡开瘦小的土著抢先挤出去。
第一声叫骂响起，井然有序的离去顿时被破坏，暗红笼罩大地，所有人沉浸在被恐惧追赶的想象里，逃荒似的紧张瞬间沸腾。
南晏看看左右急切的人们，再看看被护在怀里的暮言慵懒的神情，夹在中间陷入迷茫。
“害怕了？小孩？”
暮言取笑道，她以前在血月里，要么第一个出去，要么最后出去，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盛大的场面。她只想去没人的地方等他们先走，无奈南晏紧张得要死，非拽着她一起走。
南晏咬牙，“谁是小孩，我十……”
“今年该十八了。”
南晏紧急闭嘴，却听到暮言平静地接了一句。于是，他不平静了。
虽然整个人像块冰似的麻木愣着，但身体里所有肌肉血管都在惊叫，脑浆也像火山喷发般爆炸。
“走啊！杵着干嘛！”后面的人推他推不动，气得叫唤。
南晏愣愣地被暮言拉去一边，看到人群中的卫承舟三人冲自己焦急招手，随后他们三人便被汹涌如潮的人挤出了结界。
“先生，我二十岁。”他抓着暮言的手，认真纠正。
暮言淡笑着“嗯”了一声，抽回手，在没人的地方拍拍地上的灰尘坐下。
南晏想不通她的想法，忐忑地站在她身边，沉默不敢多问。
不知不觉里地面也变成了红色，从鬼域裂缝开始，曼珠沙华铺天盖地蔓延，高杆支撑的花苞长满房屋顶棚和墙壁，向结界出口奔徙而来。
此时出口的人们也过了拥挤时候，只剩稀稀拉拉的零散数人。
再晚点，等携带鬼域阴气的花将出口也占据就走不了了。暮言起身，却见刚才还急吼吼的南晏，此时面对着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花苞呆若木鸡。
他喃喃：“它们是不是会一起开放？”
暮言微微一愣，顿时想起来他的本事，“你预见过这里的失落气息？”
南晏从惊讶里回过神，转头看到她眼神中的果决，心里一惊，立即伸手要强行带她出去，然而瓦上霜却先他一步，攀着树枝将她带离了地面。
“你又离开我自己走！”南晏站在原地，望着树尖上的她暮言，心里委屈又愤怒。
暮言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他这么快猜破，叹口气，远远地对他耐心说：“你先出去，我去一趟鬼域就出来，那地方我去过，你别担心。”
“鬼域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能不担心！要是能随随便便出来的地方，这些人跑什么！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做的事，我不会妨碍你，但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自己去，我很害怕。”
南晏心急如焚，从开天辟地以来，就没有任何人能从鬼域里出来，记载中对里面的描绘都是刀山火海的炼狱。
他真的很害怕，怕自己又失去她，怕自己连救她的机会都没有。
曼珠沙华渐渐爬上结界出口，直到最后一寸与外界相通的地方被覆没，南晏连头都没回，盛满惶恐的眼睛始终盯着她，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像是就算下一刻会死去，这一刻也要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