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3
感受到脚下膨胀的妖气，聂容妤瞧着满脸怒容的暮言，笑眯眯地答应，“好，好，就放，这就放。”
话音一落，她们之间的地面轰然碎裂，石块迸飞，兽人掀地而出。
巨大的阴影笼在他们之上，瓦上霜阻拦着掉落的沙石，暮言来不及躲避，透过缝隙，看清了朝她下落的兽人的容貌，是裴沉岚。
身后的天山弟子发出惊呼，暮言眼睁睁地看着他以世人不容的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
“长老！”
兽人坠地，破开瓦上霜的抵挡，在漫天飞舞的残花中，像每个夜晚那样，将暮言扑倒。
昆仑之人知晓他们师徒的深厚情意，踌躇不定，“那、那是裴沉岚！”
去施救暮言的天山弟子也震惊地停下脚，发现暮言竟然没用瓦上霜，不知如何是好，“长老的弟子怎么会是妖族？”
聂容妤惬意地立在台阶上观赏徒弟弑师的戏码，本以为用裴沉岚杀暮言不会这般轻松，没想到暮言竟然一步也不躲。
早知如此，她早这么干了，还搞那么多弯弯绕绕。
但很快她就发现地上并没有血迹，暮言还活着。
那裴沉岚在撕咬什么？
聂容妤奇怪地凝神看去，看清地上的景象后，惊讶地睁大了眼，传音问亲信：“他用催情蛊了？”
从今早召他来，就是为了让他服用催情蛊。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不肯吃，一直耗到晚上，聂容妤正准备撕破脸给他硬喂，却被闯入的暮言打断。
“没有用，他怎么了？”亲信急切问道。
聂容妤疑惑不解，但找不出缘由也没关系，她笑笑，“无事，遭殃的不是我。”
这段时间里，不知所措的天山弟子们也发现了不对，本以为暮言有瓦上霜无懈可击，然而等了一会儿却听见阵阵衣裳撕碎的声音，他们才急忙施法控制住裴沉岚。
那头狂兽在数道月轮的砍击下，后背血肉模糊，感到伤痛，便从舔咬暮言改为将她紧护在怀。
见它仍不放开长老，弟子们继续攻击，月轮再一次飞去，却遭到反弹，颤颤巍巍地几乎不听使唤。
竟是瓦上霜覆在了它的身上。
弟子们愕然。
而聂容妤眼中一亮。
弟子们面面相觑，收回月轮，见到瓦上霜飞射而来攀住在月轮之上。下一瞬，暮言随收起的瓦上霜从裴沉岚的身下抽离而出。
无法忍受禁/脔逃脱的裴沉岚再次向暮言扑去，它的眼里只有那个可口的人儿，对呼啸斩向自己头颅的月轮视而不见。
暮言大惊失色飞出瓦上霜去拦，却先有一道红光罩住裴沉岚，替它挡下所有攻击，也将它囚在原地。
她身上衣裳已破烂成丝绦，只剩瓦上霜裹在胸前，望着施展法术的聂容妤，依然睥睨威严。
“你用了什么法子让我的徒弟变成妖族？”
聂容妤得意娇笑，“我哪里做了什么？他本就是妖，你身为他的师父，真的不知道吗？”
闻言，昆仑之人蹙眉沉默。
而拥护暮言的天山弟子们顿时大惊，不可置信地看向暮言的背影。
暮言知道她的心思，她是想给自己一个窝藏妖族的罪名，轻则失去天山弟子甚至司青遗的信任，重则关押等审判。
暮言转过身，看到身后的弟子们眼神已变，只等她给出满意的结果。她将他们每个人的眼睛一一看过，心寒得犹如将离峰终年不化的冰雪。
“你们投鼠忌器，分明怀疑门主夫人是妖族，又怕遭到天下唾弃指责你们天山月门给了妖族入侵人族的路。”
说话之人是昆仑遗民，他沉声说道，天山弟子们的眼睛已开始躲闪，“长老的徒弟妖化，到底该怀疑到谁头上，你们心知肚明。”
他们偏过头，不愿和暮言对视，依然充满敌意地盯着红光里发狂的裴沉岚。
如今此景，已无力回天，暮言便回过头，看向聂容妤。
他是唯一能杀她的人，她越放不下他，聂容妤就越会将他当成宝贝地护起。
聂容妤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向来不可一世的她，竟然会对着自己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聂容妤鲜艳的唇角弯出漂亮的弧度，抬手将还在朝着暮言方向频频撞向红光罩的裴沉岚扔回地上的洞中，“你的徒弟，我收了。”
半数天山弟子不同意，愤然喊道：“他已成怪物！必须死！”
他们对妖族憎恶的眼神毫无掩饰，深深刺痛着聂容妤，她仿佛看到自己所有的族人走在天地间，也是受着如此的嫌恶。
都是天地的生灵，生下来就受着不平等的约束，人族杀草木鸟兽，是正当的弱肉强食！而它们修炼成妖反抗，就成了邪恶的代表！
“你们！”聂容妤眼眸似血，刚咆哮一声，又强忍住想把他们就地手撕的怒火，“这样的怪物，得让我替你们好好研究，消停些吧你们。”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她挥手召来手下，厉声道：“把他们撵出去！”
暮言在被驱逐出去之前，恋恋不舍地盯着裴沉岚消失的洞口，她需要在聂容妤眼前表现出对他的不舍，这样才能保住他。
但她也是真的舍不得，这恐怕是他们的最后一面，而他连最后一眼也没有来得及看她，她在天山弟子的包围下，连一声徒弟也不敢喊。
暮言的脑海里掠过无数次不顾一切地奔向他的画面，最后她只是望着那个方向，被带出了大殿的结界，离开了琼华峰。
等昆仑之人将天山弟子们遣散，暮言独身回到自己处理公务的殿内，才终于有悲伤的自由。她未等蹲在角落好好哭一场，白容便赶了来。
琼华峰发生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天山内外，白容见到暮言时，夜灯孤零几盏，她靠坐在矮栏上，乌黑发丝凌乱勾着她破碎褴褛的衣裳，满脸安静的泪痕，在生冷的雪灯里闪着晶莹的光。
白容连忙摘下衣桁的披风给她披上，蹲在她身边，抓住她冰凉的手哀求，“阿言姐，你再想想办法救救阿岚哥，求求你了。”
“他去仓望才安全。”暮言遥望隐没在夜色的琼华峰轮廓，眼眸浸在昏暝，枯坐如山，“聂容妤会珍惜我的软肋，打磨成刺向我的剑。”
“哥哥不可能伤你！他去哪里都危险！你到底懂不懂啊！”白容急躁地叫着。
“把我忘了，他就真正安全了，帮帮我，蛊让人失忆很容易吧？”暮言反抓住她的手，转头渴求地看向她。
“不要！”白容抽开手，站起后退，面有怒容，“抹掉一个人的记忆，和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暮言没有接着说，但眼中也无退缩。
如果他没有遇到她，或是忘了她，重新和一个不是他师父的人相爱，就不会像这样永远不敢表达、得不到回应。
无风的夜里，落雪清寂，灯周的阴影是唯一的痕迹。
“阿言姐，我炼制了一种能克制所有蛊的王蛊，不需要蛊术操控，放出来就可以，它会自己行动，将所有蛊虫吃净。”
白容站在她的面前，坚毅决绝，“哥哥若是去仓望，我也会去。”
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骗取妖族的信任，从而进入仓望城内部。如今形势危急，和他们的计划完全不一样，但一旦错过，就再无获得妖族信任的可能。
暮言静静地听着，明白了此前聂容妤得知的解蛊情报是他们故意透露，沉默地点了点头。
妖族的一切动作是为了争夺天山月门，仓望城虽是妖魔据点，但未来的战场是在天山。
他们去仓望城，暮言反倒安心，“如果我死了，帮我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白容闻言忽地哭出声，他们互相瞒着对方的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可也说不清到底谁对不起谁。
可没有谁对不起谁，他们又为何如此艰辛。
“阿言姐，我们是不是不会再见了？”
暮言垂首，是啊，不会再见了。
她轻声道：“此去凶险，珍重。”
殿宇里恢复宁静，白容离去后，天地彻底寂灭。
暮言眼里泪水模糊一片，疲惫又困倦，起身走得跌跌撞撞，看不清四周书架，“哗啦啦”地碰掉一地的公文卷宗。
她只得暂时又收起痛哭的欲望，蹲下将它们捡起，擦干眼泪看清内容来分类摆放。
七五一年，二月廿，西北方向的医馆恢复运转……
七五一年末，腊月十一，各堂已将解蛊香制法学成，预计在半月后将药材供足……
七五二年初，正月十一，中原与西南区域的医馆重启完毕……
七五三年，五月廿二，东面医馆已安排弟子前往轮转，名单如下……
七五四年，四月初六，青鹿谷发来信件，愿以危难时援助换取丹药，丹药需求如下……
七五四年末，剩余小地区的医馆俱已成功启动，所需药材充足，每月病历按时送回门内……
手里无数的卷宗，每一份的内容都昭示着欣欣向荣。暮言抱着它们，却感到莫大的无力，颓然跌坐在地，抽泣垂泪。
她已经救了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救不了裴沉岚呢？
“我的私心，只是想多救一个他啊……”
下过半夜的雪，天空万里无云，明月皎洁。
覆雪台阶光辉幽亮，寝宫外高矮参差的修竹在风里轻摇，薄冰似的叶子敲击，声音清脆恍若挂上满檐的风铃。
夜深已过子时，暮言换过了整洁的衣裳，坐在床沿困得乏力，却仍未眠。
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件已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整整一晚，裴沉岚就像魔障一样弥漫在她的脑子里，睁眼是他，闭眼是他。
于是她和命运打赌，如果今夜梦到了他，那么他们就不会再见了。
暮言很少做梦，上次做梦，还是在徒弟喝醉的那天。她偏心料定，今晚也不会做梦。
纱窗外，修长人影缓缓游走过灯架屏风，停靠在窗，翻身进入，在屋里掠起带着血腥味的彻骨寒风。
幽暗光线中，四目相对。
话音一落，她们之间的地面轰然碎裂，石块迸飞，兽人掀地而出。
巨大的阴影笼在他们之上，瓦上霜阻拦着掉落的沙石，暮言来不及躲避，透过缝隙，看清了朝她下落的兽人的容貌，是裴沉岚。
身后的天山弟子发出惊呼，暮言眼睁睁地看着他以世人不容的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
“长老！”
兽人坠地，破开瓦上霜的抵挡，在漫天飞舞的残花中，像每个夜晚那样，将暮言扑倒。
昆仑之人知晓他们师徒的深厚情意，踌躇不定，“那、那是裴沉岚！”
去施救暮言的天山弟子也震惊地停下脚，发现暮言竟然没用瓦上霜，不知如何是好，“长老的弟子怎么会是妖族？”
聂容妤惬意地立在台阶上观赏徒弟弑师的戏码，本以为用裴沉岚杀暮言不会这般轻松，没想到暮言竟然一步也不躲。
早知如此，她早这么干了，还搞那么多弯弯绕绕。
但很快她就发现地上并没有血迹，暮言还活着。
那裴沉岚在撕咬什么？
聂容妤奇怪地凝神看去，看清地上的景象后，惊讶地睁大了眼，传音问亲信：“他用催情蛊了？”
从今早召他来，就是为了让他服用催情蛊。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不肯吃，一直耗到晚上，聂容妤正准备撕破脸给他硬喂，却被闯入的暮言打断。
“没有用，他怎么了？”亲信急切问道。
聂容妤疑惑不解，但找不出缘由也没关系，她笑笑，“无事，遭殃的不是我。”
这段时间里，不知所措的天山弟子们也发现了不对，本以为暮言有瓦上霜无懈可击，然而等了一会儿却听见阵阵衣裳撕碎的声音，他们才急忙施法控制住裴沉岚。
那头狂兽在数道月轮的砍击下，后背血肉模糊，感到伤痛，便从舔咬暮言改为将她紧护在怀。
见它仍不放开长老，弟子们继续攻击，月轮再一次飞去，却遭到反弹，颤颤巍巍地几乎不听使唤。
竟是瓦上霜覆在了它的身上。
弟子们愕然。
而聂容妤眼中一亮。
弟子们面面相觑，收回月轮，见到瓦上霜飞射而来攀住在月轮之上。下一瞬，暮言随收起的瓦上霜从裴沉岚的身下抽离而出。
无法忍受禁/脔逃脱的裴沉岚再次向暮言扑去，它的眼里只有那个可口的人儿，对呼啸斩向自己头颅的月轮视而不见。
暮言大惊失色飞出瓦上霜去拦，却先有一道红光罩住裴沉岚，替它挡下所有攻击，也将它囚在原地。
她身上衣裳已破烂成丝绦，只剩瓦上霜裹在胸前，望着施展法术的聂容妤，依然睥睨威严。
“你用了什么法子让我的徒弟变成妖族？”
聂容妤得意娇笑，“我哪里做了什么？他本就是妖，你身为他的师父，真的不知道吗？”
闻言，昆仑之人蹙眉沉默。
而拥护暮言的天山弟子们顿时大惊，不可置信地看向暮言的背影。
暮言知道她的心思，她是想给自己一个窝藏妖族的罪名，轻则失去天山弟子甚至司青遗的信任，重则关押等审判。
暮言转过身，看到身后的弟子们眼神已变，只等她给出满意的结果。她将他们每个人的眼睛一一看过，心寒得犹如将离峰终年不化的冰雪。
“你们投鼠忌器，分明怀疑门主夫人是妖族，又怕遭到天下唾弃指责你们天山月门给了妖族入侵人族的路。”
说话之人是昆仑遗民，他沉声说道，天山弟子们的眼睛已开始躲闪，“长老的徒弟妖化，到底该怀疑到谁头上，你们心知肚明。”
他们偏过头，不愿和暮言对视，依然充满敌意地盯着红光里发狂的裴沉岚。
如今此景，已无力回天，暮言便回过头，看向聂容妤。
他是唯一能杀她的人，她越放不下他，聂容妤就越会将他当成宝贝地护起。
聂容妤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向来不可一世的她，竟然会对着自己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聂容妤鲜艳的唇角弯出漂亮的弧度，抬手将还在朝着暮言方向频频撞向红光罩的裴沉岚扔回地上的洞中，“你的徒弟，我收了。”
半数天山弟子不同意，愤然喊道：“他已成怪物！必须死！”
他们对妖族憎恶的眼神毫无掩饰，深深刺痛着聂容妤，她仿佛看到自己所有的族人走在天地间，也是受着如此的嫌恶。
都是天地的生灵，生下来就受着不平等的约束，人族杀草木鸟兽，是正当的弱肉强食！而它们修炼成妖反抗，就成了邪恶的代表！
“你们！”聂容妤眼眸似血，刚咆哮一声，又强忍住想把他们就地手撕的怒火，“这样的怪物，得让我替你们好好研究，消停些吧你们。”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她挥手召来手下，厉声道：“把他们撵出去！”
暮言在被驱逐出去之前，恋恋不舍地盯着裴沉岚消失的洞口，她需要在聂容妤眼前表现出对他的不舍，这样才能保住他。
但她也是真的舍不得，这恐怕是他们的最后一面，而他连最后一眼也没有来得及看她，她在天山弟子的包围下，连一声徒弟也不敢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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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昆仑之人将天山弟子们遣散，暮言独身回到自己处理公务的殿内，才终于有悲伤的自由。她未等蹲在角落好好哭一场，白容便赶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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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容连忙摘下衣桁的披风给她披上，蹲在她身边，抓住她冰凉的手哀求，“阿言姐，你再想想办法救救阿岚哥，求求你了。”
“他去仓望才安全。”暮言遥望隐没在夜色的琼华峰轮廓，眼眸浸在昏暝，枯坐如山，“聂容妤会珍惜我的软肋，打磨成刺向我的剑。”
“哥哥不可能伤你！他去哪里都危险！你到底懂不懂啊！”白容急躁地叫着。
“把我忘了，他就真正安全了，帮帮我，蛊让人失忆很容易吧？”暮言反抓住她的手，转头渴求地看向她。
“不要！”白容抽开手，站起后退，面有怒容，“抹掉一个人的记忆，和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暮言没有接着说，但眼中也无退缩。
如果他没有遇到她，或是忘了她，重新和一个不是他师父的人相爱，就不会像这样永远不敢表达、得不到回应。
无风的夜里，落雪清寂，灯周的阴影是唯一的痕迹。
“阿言姐，我炼制了一种能克制所有蛊的王蛊，不需要蛊术操控，放出来就可以，它会自己行动，将所有蛊虫吃净。”
白容站在她的面前，坚毅决绝，“哥哥若是去仓望，我也会去。”
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骗取妖族的信任，从而进入仓望城内部。如今形势危急，和他们的计划完全不一样，但一旦错过，就再无获得妖族信任的可能。
暮言静静地听着，明白了此前聂容妤得知的解蛊情报是他们故意透露，沉默地点了点头。
妖族的一切动作是为了争夺天山月门，仓望城虽是妖魔据点，但未来的战场是在天山。
他们去仓望城，暮言反倒安心，“如果我死了，帮我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白容闻言忽地哭出声，他们互相瞒着对方的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可也说不清到底谁对不起谁。
可没有谁对不起谁，他们又为何如此艰辛。
“阿言姐，我们是不是不会再见了？”
暮言垂首，是啊，不会再见了。
她轻声道：“此去凶险，珍重。”
殿宇里恢复宁静，白容离去后，天地彻底寂灭。
暮言眼里泪水模糊一片，疲惫又困倦，起身走得跌跌撞撞，看不清四周书架，“哗啦啦”地碰掉一地的公文卷宗。
她只得暂时又收起痛哭的欲望，蹲下将它们捡起，擦干眼泪看清内容来分类摆放。
七五一年，二月廿，西北方向的医馆恢复运转……
七五一年末，腊月十一，各堂已将解蛊香制法学成，预计在半月后将药材供足……
七五二年初，正月十一，中原与西南区域的医馆重启完毕……
七五三年，五月廿二，东面医馆已安排弟子前往轮转，名单如下……
七五四年，四月初六，青鹿谷发来信件，愿以危难时援助换取丹药，丹药需求如下……
七五四年末，剩余小地区的医馆俱已成功启动，所需药材充足，每月病历按时送回门内……
手里无数的卷宗，每一份的内容都昭示着欣欣向荣。暮言抱着它们，却感到莫大的无力，颓然跌坐在地，抽泣垂泪。
她已经救了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救不了裴沉岚呢？
“我的私心，只是想多救一个他啊……”
下过半夜的雪，天空万里无云，明月皎洁。
覆雪台阶光辉幽亮，寝宫外高矮参差的修竹在风里轻摇，薄冰似的叶子敲击，声音清脆恍若挂上满檐的风铃。
夜深已过子时，暮言换过了整洁的衣裳，坐在床沿困得乏力，却仍未眠。
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件已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整整一晚，裴沉岚就像魔障一样弥漫在她的脑子里，睁眼是他，闭眼是他。
于是她和命运打赌，如果今夜梦到了他，那么他们就不会再见了。
暮言很少做梦，上次做梦，还是在徒弟喝醉的那天。她偏心料定，今晚也不会做梦。
纱窗外，修长人影缓缓游走过灯架屏风，停靠在窗，翻身进入，在屋里掠起带着血腥味的彻骨寒风。
幽暗光线中，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