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舒寒回苏州扫墓,小雨淅淅沥沥,薄纱似的雾气轻轻飘过,舒家四口人的墓碑整齐的列成一排,舒寒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墓碑前分别放下鲜花。

    暂时卸下疲惫,舒寒只觉得累极了,她轻轻靠在父亲的墓碑旁,忍不住哭出了声,所有委屈全化成了眼泪,一滴滴向下坠落。

    从墓园出来,舒寒又赶去了茶园,茶厂工人都在山上抢收夏茶,只有李凤留在厂房,看见她,李凤立马上前牵她的手:“小寒啊,茶厂一切都好,小黄也好,大家都好着呢,我们的工人最近还增加了,产量一定会很快恢复的,你就在外面好好调养身体”。

    得知茶厂又增加了茶工,舒寒心里不免高兴,五年前茶厂濒临倒闭,是李凤主动站出来帮她管理茶园,李阿姨的挺身,是她无法报答的恩情。

    “李阿姨,谢谢您,如果不是您,茶园就保不住了”,舒寒眼眶含着泪,只要茶厂在,她就没有辜负奶奶的嘱托。

    李凤像母亲般摸舒寒的头,舒寒是她看着长大的,舒家又是厚道人家,待茶厂员工极好,日久见人心,茶厂工人都心甘情愿为舒家出力:“不用谢,这是应该的”。

    巡到员工宿舍,小黄摇着尾巴向舒寒奔来,围着舒寒高兴的蹭来蹭去,她蹲下去亲昵的依偎小黄:“小黄,等姐姐在北京稳定后就接你过去,你和李阿姨好好的”。

    像是听懂了舒寒的话,小黄叫唤一声,继续舔舐她的脸庞。

    见到顾长生,舒寒立马鞠躬道歉:“董事长,对不起,我会为我的错误买单的。”上海到苏州的航班晚点半小时,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五分钟,她有极强的时间认知,第一次迟到心里又焦急又愧疚。

    顾长生隐退后对年轻人更宽容,没为难舒寒的意思:“小舒,开始工作吧”。

    据顾长生回忆,他出生那年,顾父寻了算命先生为他批命,算命先生是远近闻名的算神仙,算先生看了他的生辰八字后,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呼:“此子命带富贵,日后必有大成”,算先生一语成鉴,顾长生创造的顾氏果然在京城占了重要席位。

    “我阿爸说过,爱妻的男人做什么都顺利”顾长生拉过妻子的手,与白兰相视一笑,眼中是日夜陪伴的相守,是少时夫妻老来伴的默契。

    顾长生将成功归功于自己的忠诚,让舒寒眼眶不自觉的泛酸,尽管经历过一段婚姻生活,可她还是无法理解恋人之间的相通,大多像顾长生这样的有钱男人,总是不严其烦的抛洒魅力,像他这种以家庭为重的人寥寥无几。

    临近午餐时间,白兰笑眼盈盈问她:“小寒,中午和我们一起吃午饭”。

    往日舒寒只用在顾家工作到上午,去年顾长生隐退后,公司事务就交代给了顾轻舟,可作为定海神针,公司重要招标还需要他出席,恰巧招标时间与下一次访谈时间冲突,权衡下秘书将两次访谈凑成了一天。

    虽然顾家对她相敬如宾,可舒寒谨记自己员工的身份,并不去享受顾家宾客的待遇,她向白兰举了举手中的自制三明治,委婉道:“老夫人,我自己准备了午餐,就不麻烦了您了”。

    被拒绝的白兰在心里叹了口气,感慨舒寒不愧是乔杉月的徒弟,连实诚过头的性子都学的一模一样,她慢慢走到餐桌,招呼顾长生动筷子,顾长生疑惑的看她一眼,白兰无奈摆手:“小苏自己带了午饭”,

    舒寒在凉亭下一边咀嚼口中的面包,一边滑动电脑页面校正内容,许是天气炎热,面包被烘成碎屑,没注意呛了一下,正咳得难受时,手中意外的接到了一瓶水。

    水瓶瓶盖被贴心的拧开,舒寒慌忙接过水,连灌了好几口嗓子才通顺,见顾轻舟站在一旁,急忙起身致谢:“顾总,谢谢您”。

    “举手之劳,舒小姐不用客气,”顾轻舟语气依旧淡淡,说完就转身往室内走去,舒寒盯着他的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敏锐的察觉到顾轻舟身上的孤独感,她想这或许就是上位者的威厉吧。

    顾家养的金毛狗被舒寒手中的火腿吸引,它跑到她面前,用膘肥体壮的身躯蹭她,舒寒不敢轻易喂食,只能蹲下身子抚摸它的脑袋:“乐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人类的食物,所以这次就不给你吃了,不过如果你的主人答应,那我下次一定给你带好吃的”。

    乐乐通人性,汪汪叫了两声,舒寒继续摸它:“真是好狗狗”,乐乐被舒寒的善意取悦,不知不觉就靠在她脚边睡着了。

    顾轻舟在二楼露台上处理公司事务,长久的专注让他感觉疲惫,他漫不经心的往远处眺望,不经意间瞟见乐乐正躺在舒寒脚边呼呼大睡,心里有些诧异,乐乐是公狗,除了亲近白兰以外,对着其他异性就只会龇牙咧嘴。

    最近总听白兰夸赞舒寒的细致认真,他的目光开始不自觉放在舒寒身上,她在凉亭修稿文稿,细碎的亮光透过树荫,波光粼粼的洒在她的白色长裙,越发显得她的清新淡雅,而日光越来越刺眼,渐渐就晃花了眼。

    “嘭”

    刺耳的爆炸声拉回顾轻舟的思绪,李阿姨焦急的向舒寒跑去,顾轻舟心里警觉,立马下了楼。

    “舒小姐,你没事吧”,顾轻舟询问。

    舒寒回北京是乔杉月接的机,一下飞机,乔杉月便领着她去找乔父把脉,搭过脉后乔父的眉越皱越深,开始语重心长的叹气:“小寒啊,你这是要干甚,长期郁积、营养不良,气血不足,身体都快亏空了。。。。。”被好一通教训数落后,她就过上了顿顿中药的调养生活。

    访谈时间合成一天,舒寒早上一下飞机就立马跑回住处,将中午的药提前热好装进保温杯,中午工作结束后,她把保温杯落在了室外,正是三伏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保温杯里充盈了气体,等舒寒想起时,拿在手中的保温杯就自爆了。

    保温杯里滚烫的中药还带着烫人的温度,左手皮肤被烫红,她轻轻捂着左臂,眼里还带着惊慌失措,想到自己造成的麻烦,立刻难堪的道歉:“顾总,真是不好意思,没吓着您吧,”

    “李阿姨,去拿烫伤膏”

    “顾总不用麻烦了,就是小小的烫伤,没什么大问题”

    顾轻舟皱起好看的眉,他对舒寒的表现感到奇怪,办公室彪悍的女秘书被都会爱惜容貌,可她却对烫伤毫不在意:“舒小姐,烫伤需要用冷水流动冲洗才不会留疤,你跟我来”。

    她没有再拒绝,跟着顾轻舟来到室内的洗手池。顾轻舟打开水龙头调出冷水,好心提醒她:“舒小姐,你不把袖子挽上去是冲洗不了手臂的”,

    舒寒低下头,只顾着冲洗受伤的手背,眼神不自然的闪躲:“手臂没被烫伤,这样冲洗就行”

    顾轻舟心里觉得好笑,以为她是害怕自己,他自认为自己是挺和善的,不过这要是被公司员工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一定会惊得跳起来,顾总你可是大家都害怕的洪水猛兽啊。

    “还是把衣袖放上来吧,不看看怎么知道有没有受伤”,衣袖上都是药汁,手臂怎么可能没受伤。

    舒寒将衣袖拢了拢,心里有些担心,尽管是夏天,可为了掩盖身上的伤疤,她穿的全是长袖的衣服,顾家人对她的行为感到奇怪,却没多问,只有白兰担心她中暑,总是将访谈地点搬到室内。

    “舒小姐,烫伤膏”,舒寒正为难时,救兵及时拿着药膏出现。

    顾家客厅里,舒寒顶着顾轻舟不可忽略的注视,小心挽上小半截衣袖,本就皮肤白皙,手臂上烫伤的皮肤更是红得令人心惊。

    如果时间倒退五年,舒寒一定会被小小的伤口吓得大惊失色,可现在这样的的烫伤对她来说不足为惧,她淡定将药膏抹到患处,冰凉的药膏渗透进皮肤,暂时缓释了痛觉。

    顾轻舟坐在离舒寒距离不远的沙发上,看清了她手臂上的疤痕,感觉像是陈旧烫伤,七零八落的散在各处,怪不得她会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裹得如此严实。

    午休的顾家夫妇被嘈杂的声音吵醒,来到客厅看到舒寒的狼狈样子,白兰着急的走上前询问:“小舒,没事吧,我马上让家庭医生过来”。

    舒寒脸更红了,讪讪道:“老夫人,只是小问题已经处理好了,我保温杯自爆了,没吓着您吧”。

    白兰摇摇头,看见舒寒身上沾满的褐色药汁,转身又向李阿姨吩咐:“小李,去找夫人的衣服给舒小姐换上”。

    舒寒连连摆手拒绝:“老夫人,不用麻烦了,衣服一会就干了”

    白兰眼神示意,李阿姨心领神会:“舒小姐,老夫人是个热心肠,您就听话吧,再说您下午还得工作呢,穿着这一身衣服也不舒服”

    “李阿姨,给苏小姐找长袖的衣服”,说完,顾轻舟诧异的愣在原地,这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风,他居然细节到考虑舒寒的处境,站在一旁的舒寒心情更是复杂,她隐藏的秘密被他看见了。

    她很快恢复情绪,伤疤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被人发现,只是时间长短而已。最后,她在客房换上了顾轻舟母亲的衣服,是件未摘牌香奈儿的长裙,在专卖店也难寻的经典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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